第76章
贝卡斯赤手空拳的来到纽约, 从一无所有打拼到负债累累。
距离变成流浪汉只有一步之遥时,他收到了一份来自一家公司的邮件,内容是工作邀请:
“您曾经投往M.K旅游公司的应聘申请已通过, 现有一份伴游工作急需一人。”
虽然贝卡斯对这家公司和这份应聘都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在记忆里, 有一段时间他穷困潦倒, 病急乱投医, 到处投简历, 想来即使没有印象也很正常。
当贝卡斯应邀到达邮件上说明的地址之后,入职程序顺利的不可思议。
审核完他的资料,不出三分钟,他收到了全款转账, 之后, 他被工作人员拉到隔壁做了一次体检, 根据检查程序, 问了几个健康上的问题。
当他回过神来, 已经被公司的车送到一处别墅外,这里广袤的草坪上竟停着一架私人飞机。
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 他只是轻咳一声, 立刻有乘务人员过来,问他需要什么零食和饮料。
“嗯……”贝卡斯纠结了一下,不想用没来由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更何况就算是诈骗公司要把他拉去缅北噶腰子, 也不需要这么好的招待吧?
“我们的目的地是伦敦?”他只能这么问。
“是的, 客人,您的雇主在伦敦。”空姐露出礼貌的微笑。
“我的雇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贝卡斯追问, “难道我不被允许知道他的名字吗?”
空姐依旧保持神秘微笑,回答:“他会和你当面谈。”
“行吧。”虽然贝卡斯有一肚子疑问, 不过既然已经坐在飞机上,而且又是免费旅程,“我只希望和他见面后,他不会因为对我不满意而觉得自己亏了。”
“即便如此,这趟旅行依旧是免费的。”空姐不慌不忙的说。
仿佛电视剧里的桥段一样的标准回答。
贝卡斯忍不住说:“你真会安慰人。”
“这是我应该做的。”空姐仍微笑着,“那么,你想喝什么?”
“你们有什么,我都能接受。”贝卡斯只能认输。
贝卡斯怀疑饮料里可能放了什么,因为喝完后,他的眼皮像坠了石头一样沉沉的垂落。
当他睁开眼睛,正好赶上飞机降落。
他下了飞机,一辆车就等在面前,司机早早等着,为他拉开了车门。
他观察着司机的样子,对方人模人样的穿着黑色西装,头发和眼睛都是灰色的。
“我们去哪儿?”贝卡斯试探的问。
“酒店,你被安排在那里和雇主见面。”司机沉稳的回答。
见他态度亲切,贝卡斯决意再问几个问题,“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车。”司机说,“见了面你会知道的。”
“我开始觉得这份工作越来越神秘了。”贝卡斯说。
不过,他还是听话的上了车,都已经到了异国他乡,还能怎么样。
一路上,无论贝卡斯再说什么,司机都没有开口。
贝卡斯只能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这是个多云天气,灰色的云朵点缀着深蓝色的天幕。
他就这样一无所知的到了酒店,出乎他的意料,在大厅里迎接他的是一个小少年。
“你……是我的雇主?”贝卡斯有些恍然大悟。
这样好像能解释通了。
所谓“伴游”是给这孩子当保姆。
因为生长在纽约的小孩不适应伦敦人的照顾,所以宠爱孩子的家长特别去纽约找了一个。
小少年盯了他一小会,见他不像是开玩笑,新奇的说:“不可思议,你真的全忘了?”
“什么意思?”贝卡斯茫然的问。
“这么说,你不会再记得他了,是吗?你都忘了。”少年抱起双臂,饶有兴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叫贝卡斯,你呢,你是谁?”
司机打断道:“贝卡斯先生,很抱歉,他不是你的雇主。请你稍等片刻,你的雇主一会就到。需要一些冰激淋吗?”
“我要。”少年说,然后又看了一眼贝卡斯,“对了,我叫约翰。”
冰激凌装在一个大碗里,上面堆满了水果块和糖果粒,贝卡斯和小约翰各自拿着勺子分吃。
两人正沉默的分食着,小约翰把手里的手机递过来,催促道:“看看,数学题,会做吗?”
这小孩没什么耐心。
贝卡斯接过手机,随口问:“是你的家庭作业吗?”
“就当是吧。”小约翰并不在意的回答。
贝卡斯看了一眼,沉默,然后又看了一眼,仍是沉默……
无论这是什么,这复杂的公式和层层叠叠的数字都不可能是这孩子的年纪该研究的。
除非这孩子是准备申请牛津大学的天才,或者他是小谢尔顿伦敦分顿。
“我不会。”贝卡斯局促的说,“我的数学成绩不好。”
“哈。你完了。”小约翰拿回手机,听着幸灾乐祸,但又好像根本不高兴。
“我不明白,”贝卡斯疑惑的说,“这份工作需要很高的数学能力吗?如果是这样,他们招我的时候可没说……”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被一只手紧紧拉住了,他的身体被拽的原地打了个转,狠狠跌进某个人的怀里。
对方的双臂扣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侧颈上,激动的声音颤抖,“麦考夫把你带回来了是不是?”
贝卡斯没有躲开——他的敏捷性出人意料的强,平时总能最快的闪避——但他懵了,而且也因为对方没有丝毫恶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像暖洋洋的怀抱一样的喜悦和兴奋。
回过神来,贝卡斯抬起手推了推那人的肩膀,小声问:“你好?”
这个人抬起脸,和他面面相觑,贝卡斯看见了红色的头发和一双他见过的最透亮的蓝眼睛。
那双眼睛很快从贝卡斯脸上移到小约翰那边,小约翰摇了摇头。
“哦。”对方一瞬间蔫下来,像是受到重大打击,他放开手,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西装前襟,含糊的说,“我很抱歉,我没想到……”
他的声音里有种悲伤,这样的情绪一下子让贝卡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呆呆的站在那。
这时,司机又过来解了围,“默多克先生,正如你所说,这是福尔摩斯先生安排的。”
贝卡斯也立刻要做想起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受雇来做伴游的……”
“等等,”对方猛地打断他,然后吐了口气,捏了捏眉心,“让我和这两个人……一起谈谈,我们之间有些问题需要解决。你先请坐。”
贝卡斯紧张的坐回到沙发上,那三个人已经走到另一边私聊了,不时的回过头看看他。
也许他之前的预感没有错,这的确是个失败的委托,当事人终于发现“雇一个纽约人一起游玩伦敦”是件荒谬的事。
如果不是失业的阴云还在环绕他,或许他应该识相点,主动拒绝。
不过,刚才那个人是谁呢?贝卡斯总忍不住想偷偷再看一眼。
与贝卡斯重逢的激动已经变成泡影,马特现在很愤怒。
把麦考夫的人和小约翰一起带到听不到的角落里,他立刻质问:“你们在搞什么鬼?”
“我和那个叫福尔摩斯的单独谈过了。”
小约翰淡定的说,“凭他的力量不可能阻止凯恩,当得知探员B的存在后,他很感兴趣。”
马特深吸一口气,他当然知道麦考夫会采取行动。
只是他没想到麦考夫会从小约翰那里下手,更没想到小约翰真的配合了
——或许不是配合,只是麦考夫太擅长套话了。
“但现在贝卡斯失忆了,他只是 ……他还不是探员B的状态。”马特气愤的说。
“是啊,可他迟早会是。”小约翰说,“为什么不能提前一点?虽然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前提条件是‘死亡’,对吧?如果我现在帮他……”
马特瞪向他,反问:“你巴不得早点迎接探员B是不是?”
小约翰嗤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比你更‘爱’他,因为即便他变成探员B,愿意陪在他身边的依然是……”
“不好意思!”司机大声打断他们看似无休止的争执。
当两人都安静下来后,司机平静的说:“福尔摩斯先生的意思是,希望贝卡斯先生能在默多克先生的帮助下恢复记忆。”
小约翰咬着冰激凌勺子发出嗤笑,“意思是,他相信‘真爱’的力量?有趣,只是你们两之间真的有吗?”
他在进一步激怒马特。
马特不接招,只是厉声问:“我是说,你们为什么不能放他过几天没有太空和该死的外星人的消停日子?难道你们没有想过还有更简单的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小约翰过于急切的问。
马特冷哼一声,没打算立刻透露。
司机则说:“福尔摩斯先生并不想……”
“我不在乎他想什么。”
马特打断了对方的辩解,“恢复记忆是吧?好吧,麦考夫安排了什么?”
司机顿了顿,简明扼要的回答:“如果你们延长相处时间的话,或许贝卡斯先生能想起些什么。”
“意思就是我们一起出去玩?”马特叹气,“这种时候?”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小约翰反问,“说的好像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一样。”
马特没有再反驳,这句话的确无法反驳,他只能转身回避性的走开。
当他接近时,贝卡斯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紧张的微笑着说:“所以,对我的决定是辞退吗?”
“不!”马特脱口否认,语气比他需要的更有对抗力。
他立刻缓和语气,重复道,“不,我需要你和我在一起。”
“好的,”贝卡斯茫然的,喃喃地回答,“你是雇主,你说了算。”
马特突然意识到,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相遇以来的第一次,贝卡斯穿着休闲装,作为一个普通人出行游玩。
不管贝卡斯会不会因此恢复记忆,这都是个难得的机会。
他又听见贝卡斯迟疑的声音,“不过,我是第一次来伦敦,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不要紧,我对伦敦也一无所知。”他安慰道。
重要的是,他和贝卡斯第一次毫无目的,只为玩乐,而一切条件都是那么的充分。
其它的,马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他已经见证过外星生命体,太空的奇景,无法扭转的灾难……
宁可他的眼睛只用来记录他们一起度日的景象。
“伦敦游览计划”就这样决定了。
他们向门外走,小约翰跑在最前面,导游不紧不慢的跟着。
贝卡斯陪在马特身边,两人走在最后。
路过大厅的镜子时,马特偷瞄着飞快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他的发型没乱,穿着的仍是MIB探员的黑色西装。
作为游客的话,这套西装过于正式,但当做约会的话,好像也可以。
这一眼也让他意识到,这也是他第一次具备“可以看见所有东西”的条件,游览地球上的一个城市。
酒店外的天气半阴半晴,没有阳光,大块的湛蓝色天空中夹杂着片片乌云。
在等待红色双层大巴的站牌下,马特抬头凝视着天空,想象着那轮只存在于夏洛克的描述中的,伦敦变异后的血色月亮。
他,麦考夫和小约翰都知道,眼前风平浪静的伦敦很快就会被凯恩写下的文字完全“改造”。
如果再没有外力阻止,灾难就像他没有穿越之前如期降临地球——或许还会更迅猛。
车来了,车门打开,马特跟着其他人依次上车。
据说这辆大巴沿途会经过伦敦很多景点,但是他和贝卡斯并排坐着,注意力完全不能向窗外集中。
“你好像一直盯着我的脸,”贝卡斯说着,不禁用手背擦了擦脸颊,“有什么问题吗?”
马特回过神,支吾着说:“没有,我只是……还没有很了解你。”
“哦。”贝卡斯点点头,主动说起自己在小地方长大,到纽约打工的经历。
马特知道这些经历全是假记忆,幸好贝卡斯很快就说到自己的近况:
他认识了一群玩地下乐队的人,在音乐节帮了一次忙,收到身上的飞行员夹克做谢礼。
马特没想到贝卡斯会和“乐队”扯上关系,他问:“你喜欢听什么样的音乐?”
于是话题就此打开,他们开始聊乐队和喜欢的歌手。
导游也凑趣的过来告诉他们,伦敦有些地点是哪支著名乐队的专辑的封面拍摄地。
“很多人会专门寻找这些地点打卡拍照。”他说。
马特又忍不住看向贝卡斯,贝卡斯摊手说:“可惜我也没带照相机。”
离开酒店前,马特其实没想到他们会相处的这么愉快。
伴随着与失忆的贝卡斯的交谈,那些曾经笼罩在他们之间的、来自宇宙的诡异阴霾也像是一扫而空。
除了不能牵手,拥抱,亲吻……这已经是场正经的约会了。
下了巴士后,他们步行走到圣保罗大教堂,见识里面辉煌的金色长廊和穹顶。
站在被点燃的蜡烛包围的圣母像前,马特忍不住对贝卡斯诉说他母亲曾经讲过的那些关于宗教的故事。
贝卡斯认真听着,时而看着马特,时而去看那些富丽堂皇的、金光闪闪的装饰物。
马特知道贝卡斯从没对宗教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兴趣。
或许对方在见识过那么多外星生命之后,已经对“神圣”和“敬畏”这些事免疫了。
所以说着说着,他停下来,歉意的微笑道:“你一定觉得这些话很没意思吧?”
贝卡斯下意识的否认道:“不会,你的蓝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很漂亮。”
马特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你一直在看我吗?”
贝卡斯脸上一红,连忙更正道:“其实,人类的历史发展本来就和宗教,或者说‘神学’分不开关系,人类自原始时代就开始有对神的祭祀活动。而且我知道你不是在说这个。”
“什么意思?”马特知道他在转移话题。
“与其说你在谈论神话,不如说你在怀念你和母亲的过去。”贝卡斯说。
马特沉默片刻,半是自言自语的说:“从哪里想到的……”
他们顺着陡峭的螺旋铁梯攀上穹顶的最高处金廊。
刚走出金廊的拱门,狂风就猝不及防的把贝卡斯吹了个趔趄。
他下意识的抓住马特的胳膊让自己站稳,同时马特也反应迅速的按住他的手。
刹那间贝卡斯惊讶的对上马特的视线,又猛的转过头,一时间,他两都在脸红。
站在这里俯瞰,楼房,街道,车辆……湛蓝天幕下的伦敦城整个尽收眼底。
“全都像玩具一样,玩具城。”贝卡斯说。
他不再抓着马特的胳膊,而是手扶着栏杆。
“欢迎来到我的视角。”小约翰随口说。
这个小插曲让马特丧失聊下去的兴致。
贝卡斯的头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他伸手去抚,中途却把动作换成按住贝卡斯的肩膀。
贝卡斯转过头,好奇的看着他。
他只是说:“这里变冷了,我们下去吧。”
在他们一行人参观格林威治天文馆时,情况又反了过来。
尽管贝卡斯被塞了虚假记忆,但意识里似乎还是留着很多关于星球的故事,还有丰富的关于星座的神话。
他饶有兴趣的分享这些故事,提到与之相关的科幻作品,好像马特记忆里那段在银河图书馆里的回忆又回来了。
这让马特特别有想拥他入怀的冲动。
马特很快用一个问题转移注意力,问:“如果我在聊宗教的时候想的是母亲,你聊天文和星星的时候怀念什么?”
这个问题让贝卡斯愣了一下,“怀念着什么……我不知道。”
他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可能我希望聊这些的时候也可以想到某个重要的人吧。”他承认。
他看着马特,他转过脸,他的脸又红起来。
马特不知道该说什么,见鬼,他真的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
以前往往都是他隐瞒自己的夜魔侠身份,时而亲密,时而疏远,忽冷忽热,让身边接近他的人抓狂。
一旦他的身份被揭晓,身边的人也只能帮他隐瞒,比如弗吉,比如佩吉。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陷入“无法拆穿恋人的身份”的境地里。
之前,马特还在遗憾,如果贝卡斯是个普通人,也许不是太普通,是一个擅长功夫的外卖员,或者一个天文学教授,他们会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度过每一天。
他们可以约会,分享彼此的经历,关心和理解,像培养一株珍稀的植物一样培养感情的萌芽。
但现在他想到了,他还是有超级英雄的隐藏身份。
如果贝卡斯只是个天文学家之类的社会人,他们的交往模式依然会回到每一对超英情侣必经的“围绕超级英雄的身份”产生冲突上。
现在,他们就像是立场调换了一样,轮到马特面对“和拥有秘密身份的人交往”的困难了。
“你又在发呆了。”贝卡斯说。
“啊?”马特回过神。
贝卡斯笑道:“现在我大概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给你雇一个同伴,也许就是为了当你在盯着别人发呆时,有人能叫醒你。”
马特摸摸额头,含糊的解释:“我最近经历了一些事。”
“当然,因为你心事重重,”贝卡斯假装只是随意一问,“愿意和我聊聊吗?”
“我不确定……”
贝卡斯让他安心,“你看,你能认识这么厉害的朋友,自己肯定也很厉害,我只是个在街头混日子的,这单结束之后,我们完全可以再不见面。”
因为觉得这局面太滑稽了,马特反而笑起来,“希望不是这样的发展,我们肯定还会再见。”
贝卡斯吃惊的问:“你是说,这单不是一次性的?”
“我是说……”马特顿了顿,改口,“我也只是在纽约街头混日子的,只是偶然认识这位朋友。”
贝卡斯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问:“既然如此,我们该不该调查他在酝酿什么计划?他花一笔大钱让两个流浪汉游览伦敦,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请放心,两位先生,”导游突然出现在他们身旁,说,“你们的行程非常安全。”
马特知道这是贝卡斯故意曲解他的话,但是导游及时出现的认真解释让这事忽然变得好笑且尴尬起来。
“当然。”贝卡斯一边赞同,一边对马特做了个鬼脸。
“我们能走了吗?”小约翰阴沉沉的催促道,“再继续参观这些无聊的地方,我就要掐死你们再杀了自己。”
替失忆的贝卡斯“着想”,他一路上都没有飞,而是双脚落地的走路,自觉已经足够配合他们了。
马特不仅立刻带着他们走出天文馆,更是直接放弃了参观国会大厦和国家美术馆的打算。
司机提出一个想法,问他们要不要去伦敦眼——一座摩天轮。
在问详细后,小约翰反问:“排漫长的队,再和二十多个人共处一室三十分钟绕一圈,你真以为我不会发疯吗?”
于是他们也放弃了伦敦眼,直奔空中花园喝下午茶,因为甜点似乎比较容易让暴躁儿童找到乐趣。
但是小约翰没有满意。
在把所有人的点餐都尝了一遍之后,他问:“我们为什么非要在英国吃饭?”
在小约翰逐渐变得难缠时,司机早有预料似的拿出两张门票。
“你们差不多可以出发了,”他说,“我把孩子送回酒店,这样的安排满意吗?”
“为什么要带我回去?”小约翰抗议道。
“这是西区音乐剧的门票,”司机平和的说,“如果你连伦敦眼都无法接受,更不会喜欢和几百个人共处一室几个小时。”
小约翰张了张嘴,又无话可说,总觉得自己被套住了。
司机看向马特,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默多克先生,在出发前,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
马特完全不知道这个“麦考夫的下属”怀着什么样的用意。
贝卡斯好像叫他“司机”,在巴士上他们聊了聊乐队。
一路上,马特都没有和这个男人正式的说过话。
不过既然他是麦考夫的人,马特仍站起身,跟着对方走到窗边的一坛绿植后面。
“福尔摩斯先生想说什么?”马特不客气的问。
司机只是默默递上一只手机,当马特将它接过来,放到耳边,里面传来麦考夫·福尔摩斯的声音。
“希望你没有太生气。”手机那端的麦考夫说。
“你在自作主张。”马特不得不提醒他,“这是我的私事。”
“牵扯到这个世界就不是了,”麦考夫回答,“我听了那小孩说你们的冒险和关系,你不觉得根据这些事判断,你不能放任你的朋友陷入失忆状态吗?”
“我有我自己的节奏。”马特抗议道。
“任何变故都有可能发生,”麦考夫坚持说,“想想看多惊险?如果他不记得你,如果你们没有一场相遇,他在成为探员B之后会做什么……”
“他不会做坏事。他在成为探员B的时候,已经被MIB捡走了。”连马特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为“探员B”辩解。
偏偏麦考夫不吃这套,反问:“那么,他把MIB放在心上了吗?”
“……”马特无话可说。
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里,马特对探员B的感觉都是“他不在乎”。
或者说,探员B已经完全忘记了该怎么像人类一样表达“在乎”。
当身边没人提醒他的时候,他连“模仿”都不会做。
直到在“箱子世界”时,探员B提起他们的相遇,这令马特震惊。
他没想到,探员B居然会拿出那不到五分钟的回忆来诠释自己“人性的感觉”。
那时马特回想起来,只要缺了这一点点回忆,莫里亚蒂就能成功让莫兰填补探员M的空缺。
“虽然失忆,贝卡斯先生仍喜欢你,”司机在旁边补充,“他来的时候忧心忡忡,见到你之后不想走了……”
马特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我不是傻瓜。”
难道他自己没发现吗?根本不需要别人提醒。
在情场中,他从来不属于“迟钝”的类型。
和人相遇的第一面,马特就能判断出对方对他的“感觉”。
“好感”,“恶感”,“没有感觉”……
他人的身体会因情绪做出无法控制的反应,马特则会迅速发现。
区别只在于他是想装傻回避还是乐意回应,所以马特一直都知道。
在酒店大厅里,贝卡斯又“看上”了他,第三次的一见钟情。
如果马特不是“当事人”,根本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种事。
他不想失去这份感情,而探员B没有感情,只有随时可能被“闪掉”的回忆。
太糟了,就像他亲手弄丢了贝卡斯一样。
司机轻轻从马特的手里抽走了手机。
马特这才意识到麦考夫已经结束了通话,而麦考夫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在白金汉宫。”
他的视线对上司机的眼睛。
司机的灰色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宽容,“现在,趁着还有时间,默多克先生,我们不会再打扰了。”
司机没有把他们送到剧院门口,只是停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放他们下车。
“我发现离开场还有一些时间,”他说,“也许你们会想到处逛逛。”
“是的,谢谢你。”马特说。
正值太阳落山的黄昏,天边泛着微红色,他和贝卡斯站在路边,司机的车子开走了,另一辆车冲过来,因为角度问题,这辆车像是朝着他们袭来一样。
马特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轻轻牵住贝卡斯的手。
他能感到贝卡斯的心跳瞬间加快,他只是没有作声、假装不知的往前走。
贝卡斯不做声的被他拉着,随着不断加快的心跳,他们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他们路过一支正在街头演奏舞曲的乐队,路过许多闪亮的招牌,走到一隅避风处。
马特忽然停下来,贝卡斯已经紧张到连手心都颤抖起来。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在见面的时候就一直想问。”马特说的非常柔和。
“什么?”贝卡斯仍然被吓一跳似的盯着他。
“我可以吻你吗?”
一阵沉默,只有街边乐队的演奏声被风传过来。
贝卡斯脸红了,震惊的反问:“你认真的吗?”
马特很认真的点点头。
“等一下,我……”贝卡斯抽回手,扶额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对刚见面的人就想问这个问题吗?”
“只对你。”马特严肃的说。
贝卡斯干笑着,“我可以投诉你了。”
马特仍然很正经,“那么,问题又多了一个,如果我吻了你,你会投诉我吗?”
他们互相把对方看着。
贝卡斯的视线不停移动,扫过马特的头发,眼睛,鼻梁,嘴唇,下巴……好像找不到可以停留的焦点。
但他找不到一丝“默多克在开玩笑”的迹象,马特很专注,眼睛里只有渴望。
贝卡斯小声说:“你…不然试试?”
他刚为自己的冲动羞愧,马特已经把这当做一个信号,把手放在他的脑后,探身轻柔地填补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贝卡斯迎上了马特落在他唇上的亲吻。
马特紧紧的抱着他,几乎让他有些失去平衡。
他抬手抓住马特的西装领,分不出是在推搡,还是在无声的鼓励对方再近一步。
马特继续前进的推着他,他靠上了背后的墙,他们的亲吻确实更深了。
当他们分开时,贝卡斯听见马特轻柔的低语,“不要忘了你爱我。”
“什……”
贝卡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不是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而是他隔着马特宽阔的肩膀,看到了他们头顶上的天空。
这天空布满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