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地下城
江璃皱眉看了一眼那些容器, 圆柱形，看着挺高，竖立在地上, 里面的液体呈淡绿色，液体里有东西，但是林繁开的门缝不大，不能显示全面。
几个人都围上来瞅了一眼，觉得诡异，花树啧了一声。
上前拧动门把手，将门全部打开。
外面的场景豁然呈现在眼前。
很大的空间，穹顶很高, 一盏一盏白色的吊灯悬挂垂落在屋顶，而在这个空间里，入眼的，全都是矗立在地面上的, 两米多高的，圆柱形的玻璃容器。
这些容器一排一排, 有规律的延伸至极远处, 仿佛看不到头。它们的汇聚点就是视线的尽头。左右也同样如此。
这个地下空间可以说太大了。
而看到这些容器里的东西, 所有人第一时间，都觉得头皮一炸。
本能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为别的，因为里面淡绿色透明的液体里漂浮着的，尽是一个个人类的身体。
而且近处看, 他们每一排, 望过去，都是长相相同的同一个人。
只有不同的排之间，才会换人。
这些人长得大小差不多, 就近处的这一个来说，年龄大约在七八岁左右，身体蜷缩，身上插满了管子，甚至胸腔在有规律的一起一伏。而且有的还产生了轻微的动作，就像婴儿在母体里的胎动。
江璃震惊过后，抬步走出门去。
之前关于新人类由来的猜测是一回事，如今被印证了之后，还是感觉很震惊的。
江璃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这排容器的中间。
左手边是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右手边，是一个女孩，年龄都差不多。
再往左右的远处看，仍旧是有男有女。
尽管震惊，但是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小山。
所以调整了一下心情状态，继续用相机指路，顺着林繁去往的轨迹前进。
这一走，就走了近半个小时。
没有人声，也没有遇到工作人员。
他们从起初的男女，到看到无数个新的面孔。
江璃数过，每个同样的人，被复制了三十个。并不是说一整排都是同一个，只不过刚看到的时候，一路望过去，给人这么个错觉。
三十个之后就会换人。
而且随着往前走，玻璃培养皿里的人的年龄会增长。
这期间的途中，还看见了三四个熟悉的面孔，都是曾经跟江璃他们参加过同一个游戏，并在游戏里死去过的人。江璃还有印象，所以认了出来。
而且一路过去，都是黄种人的面孔。
江璃猜测，这种地下培养区，在这个新地球上，应该不止一处。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处，应该是属于他们所在地下城这个片区的，里面培养的新人类，是他们所在片区死去过的人。
又走了十多分钟，他们看到了大片空掉的玻璃培养皿。
应该是已经培养成熟的，被放去外面的那一批，或者那几批。
这些空掉的培养皿较前面正在培养的，数量上占了少数。
但走出这片空培养皿区域，也让他们走了十多分钟。
照片中林繁走过的路线是直线，她似乎目的地明确，并没有走弯路，而是一直一路向前，所以江璃他们也是一路向前。
然后，前面遇到了这个地下空间的尽头。
说是尽头，也只是遇见了墙壁而已。
白色的墙壁，光洁如新，被灯光照得晃眼。
他们按照林繁的路径，拐个弯，顺着墙一路直走，又走了十几分钟，前方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铁门。
铁门颜色冰冷，是压抑的沉灰色。
触手冰凉。
铁门是往一边拉开的，照片中林繁轻松单手推开的门，花树江璃他们上了四个人，才顺利推开。
里面是一条白色的长廊。
长廊不长，十几米到达尽头，拐个完，没有门，视野却仍旧豁然开朗。
但是这个空间是有尽头的，高高的穹顶，无数粗壮的管道交错，靠墙有一个巨大的冶炼炉子，炉门关闭着，但是里面燃烧着巨大的火光，将附近的墙壁照得橘红。
而炉子顶部，有一个开口的天窗，上面有一个管道，正对着天窗口，似乎是往里投放燃烧的东西用的。
而靠墙的顶部，有成排的机器手臂抓手，一路从穹顶顶部的一个窗口延伸出来。
这个空间因为熔炉的存在，温度偏高，显得温暖。
跟外面冷冰冰的空间形成鲜明的对比，完全像是两个世界。
但是江璃想到它可能存在的功用，觉得身上发冷。
江璃深吸口气，拿起照相机。
林繁并不在这里。
她通过墙角的一个门，去了门的那边。
江璃他们跟进。
这是另外一个空间，也有许多仪器，管道纵横交错，但是造型像个实验室。
在墙的左面，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封闭空间。空间里面的墙壁上，沾满了干枯的血和灰褐色的黏液，看起来极其恶心。
而墙的右面夹角，小山和林繁靠坐在那里。小山旁边堆着水瓶和一点点看起来很简陋的食物。
小山闭着眼睛，整个人朝外蜷缩着，眼圈乌黑，形容消瘦，脸颊凹进去一些还憔悴，整个人蔫蔫的没有精神，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折磨。
但是从外表看，没看到有什么明显的伤口。
林繁靠墙歪头坐着，脚边散落着一些空掉的针管。她的皮肤较上一次看见她时老了很多，颜色发暗，就像失水了一样发皱，有些往老树皮走的倾向。
眼睛紧闭，呼吸粗重。
如果不是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几乎都认不出这是林繁。
众人看到他俩的一瞬，全都齐齐停住了脚步。
前面无数遇险培育的临场反应让他们第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花树抬了抬手，众人谨慎的停在原地，放缓了呼吸，连大山都忍住了往前冲过去的冲动。
然后花树做了一个手势，江璃张手，带着后面的人慢慢后退。
而花树则悄悄上前，在不接触林繁的情况下，小心的把小山给抱了起来。
小山的脑袋温顺的歪在花树的胸口，呼吸均匀，没有醒来。
而林繁仍旧睡得很沉。
几乎在花树成功抱起小山的时候，江璃五人已经小心且快速的从进来的门退了出去。
花树也迅速转身，轻身往外快走。
出了小门，他们并没有急着逃跑，因为跑起来会有脚步声，所以他们尽量踮起脚尖，每个人都静默悄声且快速的往外移动。
移动的很成功，他们很快就离开了锅炉房，出了长廊，从推开着的铁门处走了出来。
推铁门需要费时间，虽然不响，但是铁门关上后没有锁死的门栓或者卡扣，而且这道门对林繁来说轻松就能推开，所以关门没意义。
他们从铁门处出来之后，就迅速抬起脚步，沿着来路往回跑。
刚开始也是刻意压抑了脚步声，等跑出二十多米去，才把脚步放开。
接下来的一段路，就是拔足狂奔。
花树抱得小山很稳，跑的这段时间，小山竟然一直没醒。
大山有意想看小山一眼，就奔跑着靠过来，花树让大山摸了小山的额头一下，小山额头温热，呼吸均匀，大山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江璃听到了一个异声，“哒哒哒”的，是从头顶远处的方向传来。
江璃本能的回头，豁然看见，远处的屋顶上，林繁披头散发，整个人像蜘蛛一样抓在屋子顶部，快速的往这边爬了过来。
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江璃不如花树视力好，花树还看见了林繁乱发间猩红色的眼睛。
美姐几人，也慢半拍的看见了，俱是一惊。
这个林繁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人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快跑。”
众人没命的往前奔跑起来。
花树还说了一句：“往前，不要跑偏。”
众人遥遥往前跑，但是林繁显然太快了，即便她爬在屋顶，也很快赶上了他们。
花树听见头顶上“嗑啦”一声，然后耳后呼啸，凭借敏锐的直觉，他本能的一躲，脚边的地上“嘭”的一声，地板被砸出了一个坑，所在的地砖呈蛛网般裂开。
是林繁抠了屋顶的墙壁，扔下来了一块土石。
土石的力量太强，直接把地上砸出了坑洞。
巨大的动静让怀里的小山一震，然后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还搞不清状况，当他迎面看见花树的下颌，脸色露出惊喜，接着又直接看见了顶上趴着的林繁。
林繁已经又抠了一块，瞄准了江璃。
花树一下把江璃拉开，第二块石头在江璃的脚边炸裂，崩起的碎片划破了江璃的裤脚。
小山一激灵，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赶紧吆喝了一声，嗓音嘶哑：“林繁只能在屋顶，她不敢下来。”
林繁用愤怒而嘶哑的嗓音道：“闭嘴。早该杀了你。”然后再去抠屋顶，这一次的目标是小山。
花树带着小山险险的躲过。
江璃听到小山的信息，立刻有了判断，在场的人里，只有花树有能力每次都躲过林繁的石头，美姐他们并没有那么灵活，万一被击中一下，就有生命危险。
而花树不可能照顾到在场的每个人。
这样下去他们恐怕很难跑出去了，势必要有人折在这里。
江璃想赌一把林繁对他俩的在意，所以立刻对奔跑中的众人道：“我跟花树留下，其余人全力往前跑。”
江璃一声令下，所有人全部听指挥，花树把怀里的小山丢给胖子，胖子接住小山后，四人闷头往前狂奔。
头顶上的林繁，她看到目标跑走了多半，踌躇了一瞬，但看看底下留下的两人，竟然停下了，没有去追。
江璃赌对了。
312、地下城
花树立刻抄起江璃的腰, 看着顶上的林繁。
两人站在原地吸引林繁，留给前面五人逃跑的时间。
林繁显得很炮燥，她抓下屋顶的石头往下连击, 但是花树带着江璃都轻松的躲了过去。
林繁抓狂, 丢的更加疯狂：“死死死，都给我死。”
其中一块石头击中了花树身后的玻璃培养皿，“嘭”的一声, 培养皿的容器出现了龟裂的裂纹, 底座上的报警器亮起红灯，一闪一闪的响了起来，声音非常刺耳。
随着这报警的声音响起，林繁的身体一僵, 她整个人停了下来, 在屋顶往下观望。
显然是忌讳着什么。
江璃看一眼这出现裂纹的玻璃，徐徐抬头：“林繁，你不想知道你之前是谁吗？”
林繁粗哑的声音暴躁道：“关你屁事。”说完在屋顶来回的挪移, 嘴里还小声的碎碎念着什么。
江璃道：“你之前也是在这培养皿里养出来的吧？你是什么？没来得及销毁的失败品？”
林繁尖叫：“闭嘴。”
江璃道：“你抓小山是觉得我们眼熟吧？你想知道自己是谁是吗？可惜小山没告诉你吧？他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你来问我啊？”
林繁抓住脑袋, 尖声道：“闭嘴闭嘴。”
江璃偏不闭：“真可怜，连自己最初是谁都忘记了，所以生前杀你的人就站在你面前, 你都认不出来！”
林繁通红着眼：“你说什么？”
江璃嗤笑一声：“真可笑！”
“啊~”林繁终于受不了的尖啸一声，睁着血红的眼睛扑了下来，花树早有准备，在林繁扑下的一刻，就捞着江璃迅速后退，转头狂奔。
而林繁“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披头散发的模样状似疯鬼，江璃腿盘着花树腰，趴在花树肩头看着后面的林繁。
林繁四肢怪异的扭曲着，她落地后也不站起来，而是就着趴着的姿势往这边追。
但是没追几步，顶上的射灯发出一道红色的射线在她身上一扫，立刻响起另一种报警音：“检测到残次品逸出，准备回收。”
“哔哔哔……”
屋顶的天花板打开一个开口，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嘭”的一声从天花板落下，精准的把前爬的林繁罩了起来。
林繁拍着玻璃壁嘶吼，但是声音被困在玻璃罩子里面，她对着罩子拳打脚踢，手上都击打出了血，但是罩子一点裂纹都没有。
花树听见动静，已经放下江璃，两个人站在远处看着罩子里的林繁。
没等林繁再做出什么举动，从罩子里面的顶部突然垂下好几只机械手，将数根粗大的针管准确的扎入了林繁的身体里。
脑袋、脖颈、后背、肩膀，数根针管内，猩红色的液体被快速的推入。
针管被收回之后，林繁趴在了地上。
然后，江璃的眼中，就看到，原本还算个人的林繁，皮肤迅速的干瘪老化，眼珠子翻出了一片白，整个人的皮囊都发生了萎缩，嘴部的皮肤皱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人，而像一个丑陋的怪物。
这个怪物趴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三秒钟，接下来，它慢吞吞的站了起来，睁开浑浊的眼睛，张着嘴巴，看到不远处的两个活人，它流下口水，露出垂涎的表情，开始用手臂无意识的扒拉玻璃壁。
这怪物江璃花树也熟悉，就是地下城外面林子里，还有参加游戏时外围游荡的，那些喜欢吃人的怪物。
玻璃器皿处置了林繁，就把底部封闭起来，然后带着里面的新生怪物林繁，收回到顶部的墙壁里。
林繁被回收带走后，江璃花树没有耽搁，回头去追美姐他们。
美姐他们并没有一直跑，他们在前面的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停了下来，等着江璃跟花树。
所以江璃两人跟另外五人很快就汇合了。
一看到江璃两人，众人纷纷担忧的站了起来。
江璃把林繁被处理了的事情跟大家说了一下，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璃问小山的状况，小山自己回答：“我没事，就是这段时间跟了林繁那么多天，担惊受怕，又累又饿，所以才不精神的。”
既然暂时没有了危险，前面众人又经过了一番体力消耗，所以接下来的路，众人走的不快。
在往回走的过程中，一群人气氛挺轻松，小山讲述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见闻。
“那个锅炉的房子是用来烧培养皿里失败的残次品的，我在的时间那炉子烧过一次，我当时害怕，没敢看。”
“据林繁说那炉子启用时间不长，之前的残次品都是在那个实验室房间进行处理的，他们会被注射上大量的药剂，被转变成怪物，先放到那个玻璃房间里，等装满了，就运走。”
“林繁问过我好几回她是谁，我说我不认识她，她不信，说对我们有印象。她可能挺孤单吧，也需要人陪，所以暂时没杀我，但是她身体垮的很快，因为她当初注射了那个药，虽然药量不多，但是她产生了依赖，不注射会死，所以才带我来到这里，她来这里是找药的。”
“那药对她来说就跟吸毒一样，她不注射了会难受，变得跟废物一样，她说她讨厌变废物，但注射累积的多了她就会死。”
“我问她为什么不杀我，她说她用不了多久就变怪物了，反正我早晚会被她吃掉，我早死晚死都一样。”
大山唏嘘：“幸亏她没想着给你注射药品，不然你就救不回来了。”
小山道：“那药那么珍贵，她弄的都很费劲，自己都不够用，怎么舍得给我。”
美姐：“明白，把你当备用口粮了。”
小山感叹：“她无聊的时候也挺话痨的，就是长得越来越吓人！我吓得睡不着觉。”
江璃问：“她有没有说系统怎么区分残次品。”
“说了，”小山道：“据说是还残留原本的记忆，不服管教，不能完好接受系统给传输的观念的。”
美姐：“哦，就是不想当新人类的。”
外面的经历大山已经跟小山说过了，小山对新人类这个词接受良好。林繁排斥接受新的记忆，所以对新人类不了解。
小山道：“林繁还跟我说了她最初是怎么逃出来的，她说她被注射药的半途提前醒过来的，当时的容器有门，她自己能打开，就自己跑出去了。”
“就在那个我睡觉的房间。”小山说。
等小山原原本本的讲述完，众人也来到了最初下来的管道口。
众人往后看了一眼，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爬上了来时的隧道。
出去之后，众人略做休息，知道了回去需要的时间，也不用再节约食物，于是众人饱餐了一顿，然后启程回地下城。
这一次路途中照旧去绿洲的那口井补充了一下水源，但并没有进村查看。
因为不能节外生枝，还是回去要紧。
一天之后，众人回到了当初来到这个新地球的入口，然后一个一个，顺着来时的井道口爬了下去。
但是奇怪的，当打头的花树下到踢门离开时的地下城所在广场上空的时候，底下的地下城却变得一片漆黑。
原本的路灯光亮没有了。
若不是花树拿手电照了一下地面和周围，确定这里就是之前离开的地下城广场，他都要怀疑他们走错了地方。
之前射在墙上的箭还在，花树绑上绳子，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江璃落地后，也奇怪的往周围看了一圈。
抽一口气。
太诡异了。
以往的地下城，虽然没有白天，但到处都是路灯和楼房透出的灯光，简直就是一个不夜城。
但是现在站在原地，不仅周围的路灯灯光没有了，就连城市楼房的灯光也消失了。
周围漆黑一片。
所有人都懵了。
一时间揣测起来。
“难道下一轮游戏提前了？所有人都被送走参加游戏了？”
“或者游戏结束了？大家已经离开地下城，回家了？”
“不、不至于吧？！”
江璃想了想：“以往都是准时七天开启新游戏，而且手环没有发放新游戏通知，不可能突然三天就开始游戏了。”
花树开口：“这地下城的系统有强迫症，应该不会突然改变规则。”
“……难道说？”美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真的是？……”
“对啊，不久前系统还给小江发放得分最高者奖励，以前根本就没有发过。”
“而且刚完事的游戏还跟开头的挺呼应。”
“……”
“……”
于是，大家都想到了仅有的可能。
胖子艰涩的咽口吐沫。“真的是游戏结束了？他们都被送走了？所以地下城关闭了？！”
“这也太突然了！”
瘦子嘴唇哆嗦：“我们被落在这儿了？”
“那怎么办？！”
“还能出的去吗？！！”
“会不会困死在这儿？”
几人恐慌起来。
江璃还算镇定：“必须要先确认一下，如果实在没办法……”江璃抬头，看向头顶。
众人抽一口气。
“说实话，我不想当新人类。我想回家看看。”
小山道：“我奶还在外面，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
“但若真出不去了，我们没得选择。”
众人一时很压抑。
花树开口道：“如果真是这个情况，必须尽快确认，万一通往那边的通道关闭，我们只能困死在这里。”
江璃道：“确认后，我们也要做出选择，看是想办法能不能找到离开地下城回到外面的出路，还是为防变故，直接去新地球。”
这是个困难的选择，众人一时两难起来。
可不等众人做出决定，身后的一盏路灯突然突兀的亮了起来，与此同时，路灯上的喇叭骤然发声：
【监测到地下城遗漏居民，启动结束程序。】
喇叭话音落，众人的手环就突然闪过一阵电击的亮光。
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便被强高压的电击电流给电晕了过去。
……
313、地下城
很长时间的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
江璃的睫毛动了动。
首先复苏的是感官。
他嗅到了空气里的一阵香气。
这香气很好闻。
香醇中带着微微的苦。
很熟悉的味道。
江璃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啊，是咖啡。
江璃脑袋空白了一瞬，思绪回笼, 啊！昨晚睡得有点晚了！
他情不自禁伸个懒腰, 身下是软乎乎的被褥，身体周围一团宣软，也不知怎么的, 感觉好久没这么舒服了。
不想起床。
还想再睡一会儿。
江璃歪过身体蹭了蹭, 打个哈欠，继续闭着眼睛，打算补眠。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这声音走到床边, 床头柜上轻响, 咖啡的香气更浓郁了。
江璃没动。
来人靠前，身边的床垫下陷。
一双修长的手捧住江璃的脸，嘴巴被亲昵的亲了一下, 响起啵的一声。
“小懒虫，还想赖床吗？”
江璃一笑, 睁开眼睛。
眼前是花树英俊的脸。
江璃抬起胳膊，揽住花树的脖子，花树低头, 两人交换了一个深吻。
花树揽着江璃坐起来，跟抱娃娃似的抱着，捏他腮：“不想送我上班，嗯？”
江璃闷笑一声，伸手一指床头：“我要喝。”
花树闷闷的笑着，探身把咖啡拿过来, 也不要江璃接，而是自己喝了一口，探头喂到江璃嘴里。
江璃眯眼品味，如此两口之后，江璃把花树的脸推开，没好气道：“这么喝下去，你还要不要上班？”
花树胸腔震动，显然很愉快。“要。”说完亲昵的蹭蹭江璃的鼻子：“亲不够你。”
江璃把他脸推开，脸红了。
花树把脸凑过来，“都在一起半年了，还是听不得情话？！”
江璃没理他，喝完咖啡，下床去洗漱。
花树亦步亦趋的跟着，在江璃刷牙的时候还揽着他的腰，等江璃洗完脸就顺手给江璃递毛巾。
等江璃洗漱完，下楼的时候，站在楼梯口，看到一楼的饭厅里，老爷子坐在餐桌前，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
江璃突兀的站住，没来由愣了一下。
花树突然问：“宝宝怎么了？”手探过来摸了一下江璃的脸。
江璃低头，见花树的指尖上有一滴水珠。
他愣愣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脸上湿湿的，他流泪了。
江璃露出诧异的表情。
花树担忧的道：“哪里不舒服吗？”
江璃摇摇头，自己也很奇怪：“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也没什么感觉，可能没睡醒吧？”
花树还是担忧：“真的没事？要不要回去再睡一会？”
江璃拉住花树：“没觉得身上有不舒服的。”
楼下老爷子听到动静，抬头问他们：“怎么了？下来吃饭啦。”
江璃赶紧答应一声，两个人一起下楼，坐在饭桌前。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豆浆小笼包、煎蛋培根，还有小馄饨蒸饺。
老爷子将报纸一折，一家人开始吃早饭。
江璃歪头，通过客厅的落地窗看了一眼外面，院中草木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着清新的颜色，草叶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
江璃目光落在一个窗格上，自然的问老爷子：“爷爷，咱们那扇落地窗修好了吗？”
老爷子一愣，“哪扇？”
“左数第二扇，之前玻璃不是碎了，还用纸糊了一下吗？”
老爷子道：“玻璃碎了直接换新的就好，干嘛用纸糊？”说完不确定的问花树：“咱家那玻璃坏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花树道：“没坏过。”
爷爷道：“那看来是小璃记岔了。”
江璃一回忆，对啊，这玻璃好好的，一直没坏过，自己怎么会觉得它坏过呢？！
江璃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可能还没睡醒吧。”
花树一笑：“小璃真可爱！”
老爷子板起脸：“不要在我老头子面前打情骂俏！”说完自己也笑起来。
一顿早饭，其乐融融。
饭后消消食，在爷爷的目送下，江璃跟花树换好衣服出门。
花树开车，江璃坐副驾驶。
车子还没驶出小区，遇到了买菜回来的美姐。
花树停下，跟美姐打招呼。
“美姐，买菜啊？”
美姐笑：“早晨的菜新鲜，你们这是要去上班啊？”
花树美滋滋的：“小璃送我上班。”
美姐：“哎呦真好，小璃教授什么时候上班啊？”
江璃道：“还有二十多天。”
美姐抿嘴笑：“好了好了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有时间来我家玩，我做好吃的。”
江璃：“没问题。”
花树也答应一声，江璃冲美姐招了招手告别，两个人发动车子离开。
到达公司的大楼下，花树跟江璃交换了一个亲吻，江璃换到驾驶座，花树手按着车顶，低下身来：“不送我上去吗？”
江璃笑：“不送了，省得他们围观。”
花树啧了一声：“他们敢，扣他们工资。”
江璃哈哈笑起来，“中午我来接你。”
花树不撒手，指了指脸，“我受委屈了，你得补偿我。”
江璃探身亲了花树一下，花树这才直起腰，满足道：“中午不许迟到。”
“好好好。”江璃连声答应，笑着开车走了。
中午吃完饭，拉着手在小区里消食，经过小山家，院子里支着个遮阳棚，小山在遮阳棚的底下支着张桌子，趴在底下写作业，桌子旁边一张躺椅，小山的奶奶惬意的躺着晒太阳。
而大山拿着水管，在给院子里的花圃浇水。
见到江璃两人，大山父子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连奶奶也笑着跟他们招手。
江璃跟他们寒暄了几句。
晚上，在小区里遇到了跑步的胖子，江璃问瘦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跑，胖子义愤填膺：瘦子见色忘亲，跟女朋友约会去了，他也要减肥，争取早日找个女朋友，才不要做孤家寡人。
江璃发出了哈哈的笑声。
晚上睡前，江璃躺在床上，觉得很满足！
第二日早上，江璃在咖啡的浓醇芳香中，被花树吻醒。
花树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今天周末，我们出去踏青，嗯？”
江璃懒洋洋笑：“好。”响亮的亲一口：“都听你的。”
花树捏江璃脸：“我家宝贝真乖！”
邀请爷爷一起，爷爷摆手拒绝：“老了，爬不动了，你们自己去玩。”说完抱着围棋找棋友去了。
他们选的是郊外的一座山林公园，山不高，绿化很好，空气也清新。
在去的路上，一辆校车拉着一车学生从他们车旁经过，车上的学生戴着小黄帽，正在老师的指挥下乱七八糟的唱校歌。
江璃愣了一下：“这校车，开的太快了吧？”
脑子里闪过一幕破破烂烂的校车，还有孩子们满脸血的画面。
江璃对自己脑补的画面觉得不适，跟花树形容了一下，花树驱车赶上去，摁了几声喇叭，江璃降下车窗，冲校车上窗边不走心也不唱歌的小孩子吆喝：“跟你们老师说，车开太快了，不安全。”
小孩笑嘻嘻的，听清楚江璃的话，立刻扯开嗓门叫老师。
老师趴到窗口，在小孩的指引下看到江璃，冲江璃笑了笑，然后去车子前面跟司机说话。
很快，校车的速度就降了下来。
去山上玩了一圈，尽兴后下来，在山脚下，看到一群小孩子蹲在路边捡垃圾。
看衣着，应该还是之前遇到的同一车的小孩子。小黄帽，背带裤。
一个女老师站在小孩子们的旁边，手里张着个塑料袋，让小朋友们把捡到的垃圾搁到塑料袋里。
江璃感觉脑子里的怪异感又来了。
他觉得自己想象力简直太丰富了，看到小孩子跑到老师跟前，他竟然觉得那女老师会突然把小孩子抓起来，像丢沙包一样把孩子丢过来！
“……！！”
江璃沉默的摁了摁脑袋：我今天是不是太悲观了？怎么竟想些不好的事？怎么能那样去脑补一群可爱的小孩子呢，这不是诅咒人嘛？！
花树见江璃皱着眉头，问江璃怎么了，江璃摇头：罪过罪过，“我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花树挑眉，靠近江璃的耳朵：“看来是我不够卖力啊，老婆！”
江璃脸红了。
第三日，同样是周末。
江璃花树去美姐家玩，美姐准备了丰盛的一餐，哼着歌给他们上完菜之后，端坐在餐桌前，跟他们分享自己的一个决定。
“我打算助养几个小孩子，资助他们上学！”美姐感叹：“看到小孩子就觉得可爱！”
江璃花树表示愿意帮忙，然后花树问：“美姐不打算要自己的孩子吗？”
美姐摇头：“我觉得自己过挺好的，毕竟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我过习惯了，挺满足。”
江璃一愣：“美姐不是结过婚吗？”为什么说自己多年单身？
美姐诧异：“没啊，我是不婚主义者，崇尚自由自在，怎么会结婚？！”
江璃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是不是美姐记错了？”
美姐嗔他一眼：“我自个儿的事，怎么会记错。”
江璃哦了一声：“也是。”
晚上，江璃窝在花树怀里。
“阿树，最近觉得好奇怪，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
“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上不对。”
“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感觉彷徨吗？”
“没有。”
“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吗？”
“也没有。”
“那就不要乱想了。”花树温柔的吻住江璃。
一吻结束，江璃气喘吁吁，花树揽着他：“睡吧。”
江璃闭眼一会儿，睁开：“我睡不着。”
“那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
“你想听什么？”
江璃道：“来个简单的吧，狼来了。”
314、地下城
花树噗嗤一笑：“还真的挺简单, 那我讲了啊，从前有一个放羊的小孩，他喜欢说谎……”
“不对不对, ”江璃打断他, “要听点刺激的。”
“怎么个刺激法？”
“狼人啊，血月啊，村庄啊, 狼新娘什么的。”
“你这素材还挺丰富, 好，那我给你现编一个。”
说完，花树想了一下，缓缓的讲了一个, 编的还挺长。
但江璃直到睡着前, 都执拗的觉得，花树讲错了。
第四天，江璃按部就班, 上午送花树上班，中午接回来吃午饭, 下午再接送一次。
然后晚上去超市购物一趟。
半夜惊醒，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想不起梦到了什么。
第五天，继续送花树上下班，晚上去看了场电影。是一部恐怖片，满屏幕都是血糊糊的，江璃本来并不适应这些画面，但这次江璃看的很平静, 甚至有些发木。旁边的女孩吓得不停尖叫，江璃却并不觉得恐怖，甚至觉得那电影很假，颈动脉被割破，怎么会只喷那么一点血。
第六天，又去看了一场，还是恐怖片。题材是飞头颅族，到了晚上，头颅会趁人睡觉的时候离开人体，出去吃动物的内脏，把活活的动物咬死，还喝动物的血。但白天看起来都是正常人。
江璃跟花树普及：他们白天看着正常，其实他们最喜欢把头摘下来搁在笼子里晒太阳，还会发出鸟叫。
花树道：飞头颅的传说，好像没有这样吧？
江璃奇怪：咦，不是那样吗？
花树笑：我家宝宝想象力真丰富。
江璃觉得，不是他想象力丰富，他觉得自己看见过。
第七天，江璃开车回家的路上，停在一个公园旁边，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望着远处的湖面。
后来眼睛累了，他垂下眼休息。看到脚边，有一个爬着蚂蚁的小坑，是一个蚂蚁的窝。
黑色的小蚂蚁进进出出，坑洞的入口处堆着一些土壤，形成了一个小漏斗型的坡面。
江璃看了许久。
他拿出手机，搜了一个虫子：蚁狮。
看着蚁狮的说明，江璃心里道：不是的，他看到的蚁狮没有那么小，而是大到能吃人的！
但是他翻遍了百科，也没有搜到能吃人的大体型蚁狮。
然后，他又出神了很久……
第八天，江璃陪着爷爷，下了一天象棋。看着爷爷的脸，留恋的，久久没动。
第九天，送花树去上班之后，江璃给了花树一个长吻，回去的路上，江璃独自驾车，拐了个弯，没有往回家的方向开。
十几公里处，有一座高架桥。
江璃握着方向盘，想：这是个理想的世界，是他渴望的生活，但是，这不是真实的，看到的让他起疑的东西，都是他潜意识的直觉在不停的提醒他。
他问自己：想留下来吗？
答案当然是：想。
但，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外面有亲人在等他。
如果这是个幻觉世界，那么从高空坠落，他就能从幻觉里出来。
金色的阳光下，一辆轿车划过一道银色的流线光，从高架桥上飞驰而下，像一道银色的瀑布。
与此同时，一片绿光的海洋之中，一个生命仓呲的一声弹开，从里面滚出一个人来。
这人被摔在地上懵了一瞬，继而揉了揉脑袋，爬起来，看向四周。
无数的椭圆形生命仓，一个紧挨一个的陈列在地上，每个仓里都有一个人，躺在里面，胳膊上连着管子，脑袋上戴着头盔一样的东西，从头盔顶上延伸出十数根线，线上有绿色的电流光点不断的移动输出或者输入，这些光点融入进生命仓透明的罩子中，使整个生命仓发出幽幽的绿光，像一个发出荧光的卵。
而这无数个看不到尽头的卵，在这空寂漆黑的地方，形成了一片淡绿色的海洋。
看起来颇为壮观。
弹出江璃的生命仓已经熄灭了，而在这个仓的旁边，花树安静的躺在仓里面，闭着眼睛，胸口有规律的起伏。
江璃扫视一圈，美姐、小山、大山、胖子瘦子，都在附近。
他刚要起步，往花树的仓走过去，脸前面突然弹出一个光幕，这光幕突然扩展，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江璃只觉得自己身在一个密封的光幕之中，这光幕突然一黑，等再次亮起来，江璃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很宽敞的地方。
或者说视觉看到的东西，变成了很宽敞的地方。
是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个球形，上下左右，包括站立的地面，全都由无数个小方块组成，每个方块里都有画面正在播放，形形色色，各有不同，把整个房间映照得色彩斑斓。
江璃只打量一瞬，就发现自己所站的前方，空气出现了轻微的扭曲，然后，一个人类的影像显现出来。
这个人长得很斯文，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件研究员的大褂，微微悬浮在空中，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江璃。
江璃似有所感，微微仰头，开口道：“你是地下城的制造与管理者系统，AI系统，创造新人类的、新地球上的神？”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用无机质的声音道：“14601号，你是第一个从生命之卵里破出来的人类。你的意志力很强，出乎我的意料，而且你游戏里成绩优秀，我对你很赞赏，所以给予你一次与我平等对话的机会。”
江璃想了想，徐徐开口道：“新地球上人类当初的灭亡，是这个世界的未来，还是平行世界？”
男人答：“未来。”
江璃道：“因为未来的人类灭亡了，所以你回到过去，也就是我所在的现在，然后，你发动了地下城游戏，利用你的标准来对人类进行筛选，你认为你这样能阻止未来人类的灭亡，同时也可以重新建造未来的新地球。可是你改变了过去，那个未来也就不存在了吧。”
“这并不矛盾。”男人回答：“不同的发展方向，会形成两个平行世界，也并不冲突。”
“所以你是要改变过去和未来吗？”
“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觉得人类未来的灭亡，是因为人类的贪婪和坏，所以你用自己的机制，也就是这个地下城游戏，来筛选好人和坏人，你觉得，你的这个筛选的方法，公平吗？对吗？”
男人面无表情道：“我是绝对的准则，坏人死，好人活，就这么简单。”
江璃：“但是活下来的并不一定都是好人，死去的也不一定都是坏人。相反我觉得，你的这所谓的筛选，留下的都是聪明理智的人，和运气好的人。它并不能完全的筛选出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在游戏中，聪明的坏人也可以存活到最后。”
男人淡淡道：“从逻辑上来说，没有哪种机制可以完美的筛选掉所有坏人，连带伤害在所难免，从概率论上来说，这些损失，是可以接受的。”
江璃明白了，对方不是一个靠说理就可以说服的系统，也没法说服。
这个系统，在刚过去的发生的游戏中，杀了很多人，它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有错，眼下跟它论对错是没有意义的。游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再论，也无济于事，死了的人不会复活。眼下重要的，是活下来的人。
而且如果说它杀人是错，那么它会说它是在拯救未来的全人类。为了全人类，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所以，接下来对江璃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让对方给自己和剩下的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能否问一下，”江璃深吸口气：“游戏里死掉的人没有机会再出去，而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你也不打算放出去，那么现在的地球怎么办？跟未来的新地球一样，投放被克隆筛选、改造记忆的新人类吗？”
男人答：“当然，现在的地球上，还有许多剩下的人类，那些我没有放进游戏里的，年幼和年老的人，他们没有能力在游戏里存活，而且年小的孩子还有教化的可能，所以我已经给他们经过了直接的审判筛选，他们会在投放的新人类的教育和引导下，给地球一个光明的未来。”
江璃：“你制造这个系统，就是为了筛选和淘汰你认为会对地球造成灭亡的人，但筛选之后，你却并不把经过你筛选的好人放回去，反而把他们放入一个虚假的世界，这是不是不道德？”
男人：“我认为，对胜利者，这是最好的一个奖赏。”
江璃：“你认为这是奖赏？”
男人疑惑：“里面不好吗？”他指着墙上的格子画面：“你看看他们的表情，他们有不快乐吗？”
男人说：“无数生命，不局限于民族，国家，都在追寻一种这样的存在。只是名称不同，比如伊甸园，香巴拉，还有你们民族的，桃源乡。
而如今，你们这些胜利者，在我制造的虚拟幻境：生命之卵里面，可以过上，自己最理想的生活。没有痛苦，没有烦恼，跟出去后将要面对的，外面的生活相比，这里面的生活，将是天堂。”
江璃想了想：“也许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就是我们每个人，有自己的意志。我从幻想世界里面破出来，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江璃语气坚定：“你所给予的，只是一种虚幻的存在，相当于让我们永久在做一个梦。一点都不真实。
也许里面非常美好，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是，这背离了你的逻辑。因为这只是虚无缥缈的梦，一个大饼而已，这不是实实在在的奖励。
而且人类，是在面对痛苦和灾难中，不断汲取失败的教训，才能够，从最初的，一无所有，发展到现在这样的文明。”
江璃抬起头：“也许就像你所说的，我们的**和贪念，会让发展的进程走歪，比如末世。但是，人类已经承担了这种行为所带来的后果，他们应该自己意识到错误，再去重建家园，而不应该是由你所谓的这个管理者，像控制一帮傀儡一样，左右他们的未来。
你这么做，看上去像是为了人类好，但是，这种做法的本质，跟那些，动不动嘴上说着为你好，却用各种手段控制着你人生的溺爱父母，有什么区别？这样的孩子长大，只会有性格上的缺陷，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意识。”
男人：“……”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315、地下城
“如果, 你觉得我说的有理。那么，”江璃目光坚韧：“我希望你能给我们活下来的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而不是替我们做出决定。”
“毕竟, ”江璃一笑：“我们是你选出来的好人不是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他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
两分钟后, 男人睁开眼睛, 缓缓道：“你想要什么选择？”
江璃回答：“给幻境中的人一个得知真相的提示，让他们自己选择，是留下，还是回去现实。”
江璃道：“选择现实的人, 请你将我们这些人送回属于我们的现实。”
说到这里, 江璃一笑：“我们需要的是回去，跟自己的亲人在一块，共同开创属于自己的未来。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奖励。”
男人徐徐道：“你说的有道理, 我可以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江璃只觉得眼前一花, 球形的屋子不见了，眼前包围的光屏幕碎裂，生命仓的房间出现在眼前。
须臾之后, 花树的生命仓嗤的一声，喷出一股气体，然后舱盖裂开，花树被弹了出来。
江璃笑起来，走到花树身边，蹲下, 笑吟吟看着他。“出来的挺快！”
但花树看到江璃，却猛地抬手把他拽下来，紧紧的搂到怀里，“吓死我了。”
花树的声音发抖，带着后怕，“我在班上知道你出事，吓得不得了，看过监控，确认你车毁人亡后，我就从桥上同样的位置跳下去了。”
花树描述的显然是幻境里面的事情。
看他现在还在发抖，显然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吓着了。
而且听花树的描述，江璃知道他们待着的竟然是同一个幻境，也挺惊讶的。
并且，听花树话的意思，江璃问花树：“你不是接到提示后选择脱离的？”而是跟他一样，通过高空坠落？！
花树茫然：“什么提示？”他缓这一会儿，已经缓了过来，松开怀抱，这才看周围一眼。“这里是哪儿？我们刚才待的世界，是假的？”
江璃笑起来，两句话给花树概括了一下。然后道：“回去之后，跟你说一下详细的经过。”
花树应一声好，把江璃的脑袋摁下来，直接就啃了上去。
江璃先是一愣，接着就适应了。毕竟在幻境里，两个人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过了不是吗！
刚被啃上，还没来得及闭眼，江璃眼角的余光发现了无数的小红光，江璃赶紧推开花树，花树不大乐意，啧了一声，但也顺从的离开江璃的嘴，顺着江璃的目光看出去。
就见半空中无数的红色光点，就像一个个小小的信号，或者流星，顺着空中垂下的线路，整齐的没入了地上每一个的生命仓中。
光点没入后，先是石沉大海，变得无声无息，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的，有的生命仓绿色的灯，被红光取代。
而这些取代绿色的红光，先是由极少数，就像海洋中的几点明灯，然后慢慢的，亮起的越来越多。
渐渐的，红光开始扩展。
这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大约有那么十多分钟，红点不再增多。
而身旁的美姐几人的生命仓，也已经由红光取代。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除了零星的几点，红光不再增多后，所有亮着红光的生命仓自动熄灭，然后悄无声息的打开，露出里面的人。
接下来，里面的人会眨眨眼睛，胳膊上的管子自行脱落，然后他们自己把松掉的头盔拿下来，然后自个儿坐起来，缓一会儿，然后茫然反应一下。
江璃看着这一幕，有些沉默。
敢情只有他和花树是被生命仓吐出来的。而别人正常的程序，是好好的坐起来，自己走出来的。
美姐他们缓过来后，走出来欢欣雀跃。
高兴的样子，就像获得了新生。
“我们能够回家了吗？”
“真是太好了！”
“终于熬出头了。”
“苦难要结束了吗？！哈哈哈哈……”
然后冲过来跟江璃他们拥抱。
江璃想到什么，后知后觉的摸了一下手腕，属于游戏的手环已经没有了。
花树他们的手上也没有，应该是进入生命仓时被摘掉了。
周围，等红色生命仓里的人都被放出来，远处的空中，亮起成排的绿灯，然后他们熟悉的，成排的列车，自遥远的地方开了过来，散布在这一片人类和生命仓的海洋。
然后停在人们的上空，垂下熟悉的梯`子。
接下来，出来的人，也不去拥挤，而是有序的，谦让的，一个一个的，带着开心的表情，登上了头顶的车厢。
但是这一次，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沉重的，他们是如释重负的，因为这一次，不是去奔赴死亡的危险，而是回家。
车子登上三十个人后，就会提示，然后把车门关闭。
载满了人的列车，会呼啸一声，带着满员的人离开。
江璃坐在车窗边，看着底下亮着的生命仓。
虽然绝大多数人选择了离开回到现实，但也有不小的一部分人选择了留在幻境之中，这一点，从仍旧亮着绿光的生命仓就可以看出。
或者，按照系统的称呼，生命之卵。
生命之卵，多好听的名字，但是，这不是他们需要的。
离开前，远远的，江璃最后看了一眼那一片亮着的绿光，再见了，我留下的同胞们。
列车送他们的过程中，能感觉出，行进很快。
但是跟以往的不同，可能这次列车开的比较高，或者路线不同，往底下看的时候，不会再看见偶尔的路灯，还有底下茂密的树林，还有树林里吃人的，密集的，游荡的怪物。
因为，地下城已经关闭了啊。
如果有手电，江璃其实想照一照，看看底下的树林怪物还在不在。
但是他们的身上除了单薄的衣服，其余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看的，不是好的回忆不是吗！
如果不看底下，而是往前后左右望去，会看见无数的发着荧光的列车，就像黑夜里无数的萤火虫，都是回家的列车。
而且走了一段之后，列车改变直行的路线，开始直线的上升。
刚开始，可以看见顶上有一个白色的点。
慢慢的，白点越来越大。
坐在车厢里的人，有了明显的失重感。
然后，通过列车的光，他们看到了四周的墙壁。
这是一个垂直往上的隧道。
到了后来，白点变得很大，能看出是一个四方形的出口。
头顶有白色的天光漏下来。
感觉到就要出去，所有人都很紧张，有的屏住了呼吸。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过了一会儿。
眼前的天光骤然大亮。
然后列车停了下来，打开了车门。
这一次，没有绳梯，车门与地面只有几厘米。
他们直接从车门迈了出去。
出去后，车门关闭，然后列车离开，回到地下，上来另外的几辆，再次往下放人。
周围已经站了许多人了。
刚下车的江璃他们身后是巨大的天坑。
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市中心最大的体育广场。
也是他们在地下城，每一次出发去往游戏里时，坐车的地方。
而此时的广场，跟游戏里的广场已经很不同。
除了这里是白天，还有就是广场看起来很破败，塑胶场地裂开了缝隙，足球场杂草丛生，缝隙里也生长出了野草，地面上的尘土和落叶几乎要把塑胶跑道覆盖。
从体育场望出去，外面的高楼大厦看起来灰突突的，路上横七竖八的停着一些汽车，但数量不多。没有追尾撞树等情况，因为当初人们被弄入地下城时，是半夜。而且看样子系统做出了应急措施，并没有让城市遭到破坏。比如没人驾驶的汽车撞到建筑什么的。
已经下车的人们，并没有在体育场多留。
不需要等人的人，就都离开了。
需要等人的，也远远的离开了地上的天坑，走到了远处，并给新回来的人让出了站着的位置。
江璃他们下车后，并不需要等待什么人，所以就一起往外走。
可以听见旁边走着的人的抱怨：比如我家很远啊，要走好久。
又比如：我离开时老人和孩子都在家呢，也不知他们还活着没有。
江璃他们出来体育场，走在路上，地上铺满了落叶，风一吹，落叶打着卷飞起来。
离开时是夏天，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回去的路上，有老人领着孩子抱着吃的走过，看到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相对的，美姐他们也露出了惊讶，然后是欢喜。
也有许多地下城的人奔跑着往家里跑。
形形色色的声音，因为回来的人们，而给这本来死气沉沉的城市，增加了生气和色彩。
一路回去，有的人抱头哭泣，有的人喜极而泣，有的人茫然，有的人着急，有的人不紧不慢。
胖子瘦子在半路跟他们分道扬镳，因为他俩的房子并不在江璃他们的小区。
进入小区后，美姐跟大山父子也跟他俩告别。
剩下的最后一段路，本来走的很快的江璃，却突然有点胆怯。
花树知道，江璃是担心爷爷。
又渴望，又害怕。
花树并没有催促江璃，而是陪着他慢慢的走着。
江璃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跟系统的对话跟花树讲了一下。
花树摸了一下江璃的脸，用力的抱了江璃一下。“干的好！”
两人分开的时候，花树突然对江璃道：“宝宝，给我一个名分吧，好吗？”
听了花树的话，江璃突然不紧张了。
他用力亲了花树一下：“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
花树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拉住江璃的手：“一起面对。”
家门并没有锁。
推开家门，客厅里一群小孩子，从抱在怀里的，到十岁出头的，全都围着一张桌子，正在捧着碗吃饭。
旁边有几个老人陪着，有说有笑。
江璃认得，那几个老人都是小区里退休的几个爷爷奶奶。
那些孩子也是小区里居住的孩子。
看到推开门走进来的江璃跟花树，所有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有个小孩突然腾的站起来，尖叫：“爷爷爷爷，你看谁回来了？”
伴随着小孩的叫声，一个老爷子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江璃，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江璃嘴唇颤抖，大叫了一声：“爷爷。”你还活着真好。
奔跑过去。
老爷子笑吟吟的，张开了怀抱。
虽然我们失去了很多，生活也将辛苦，但是，有亲人在身边，我们就是圆满，幸福的。
我们必将不怕辛劳，重新站起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球个预收哇！哈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