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氪命的第五十天
“嗨,罗罗。”
祁羽手中的刀还紧紧插在塞维·拉尔早就死去的身体里,他透过对方的肩头,看似心情很愉悦地朝罗飞飞打招呼。
罗飞飞将打空了子弹沦为近战武器的枪插回腰间,嘴角上扬着找茬:“嗨什么嗨,太慢了。”
免了一次死亡的痛苦,这让他松了口气,连带着看祁羽的脸都比往常更顺眼些,这会儿仔细看看,那张脸沾了些血,被海水泡过此刻上岸又有些干了,张扬地凝固在脸上,像纹上了嚣张的纹身,微笑的表情带着邪气,还真挺好看的。
姗姗来迟还要耍帅,真是要命。罗飞飞想。
塞维·拉尔攻击的动作僵在原地,先瞪着眼看见自己腹部露出的刀尖,紧接着布满黑丝的眼珠转过不可思议的角度往后看去,盛怒的眼神要将祁羽碎尸万段,他的唇角干涩泛紫,此刻溢出浓稠的黑色液体,像只正在吐墨的章鱼精。
“你这个……呃!”
赛维·拉尔怒睁着双眼刚想反手握刀朝祁羽胁肋部捅过去,祁羽面不改色地将刀抽回,后退一步让过对方刀锋偏移的轨迹,银色的刀刃带出一串儿黑色的不明物体,混着腐臭的味道,大约是在他肚子里烂了百十年的肠子碎屑。
“嗷……羽哥,你真是天使!”崔子源躺在地上一手捂着自己尾巴的伤口,额头满是汗,抬起头挣扎着用另一手比了个颤巍巍的大拇指。
王一山倒在一边,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中,人鱼族长用淤泥给他堵住伤口,同时对罗飞飞喊:“快走!”
宝藏的光亮就在前方。
罗飞飞和祁羽交换过眼神,后退两步,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往通道另一头的光芒跑过去。
“宝藏、宝藏、我的宝藏!”赛维·拉尔被祁羽挡住了去路,目眦欲裂地盯着罗飞飞远离的背影,沙哑难听的声音嘶吼着,简直要震破人的耳膜,“塞壬的宝藏是我的,我的!!!”
“从来没有什么塞壬的宝藏。”人鱼族长用三叉戟支撑着站起身,美丽洁净的身体上布着恶魔留下的血痕,目光怜悯,“赛维·拉尔,你听着,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塞壬的宝藏,一切只不过是你们这些海盗贪婪的臆想。”
最初见到这名海盗的时候,人鱼们便对他说过此事,在这么多年中更是对他好言相劝过无数次,奈何执着于宝藏的亡灵根本听不进任何与他执念相悖的实话,固执地认为这是可恶的海妖编来迷惑人的借口。
他不信,人鱼便也不再说,在这片因为这些亡灵而沦为幽冥海域的地方一边守着宝藏一边与他周旋数十年,等待宝藏真正的主人出现。
“你胡说!!!”赛维·拉尔果然还是不信,对人鱼大吼,忽然又精神失常一样扯起扭曲的嘴角,“呵、塞壬果然是塞壬,满口谎言,但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过我!”
“……愚蠢的海盗。”人鱼族长摇摇头,觉得果然不可理喻,不再看他。
在对方因为人鱼族长的话语神智狂乱的时候,祁羽笑着火上浇油:“哇哦,像个傻子一样找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百年,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真有趣。”
“……你懂什么!”赛维·拉尔转而暴躁地朝祁羽吼着,墨汁一样的黑色液体随着愤怒越流越多,“你个贵族懂什么!”
他不耐烦地说着,朝祁羽举起沾上自己黑色液体的刀。
赛维·拉尔乱了心志,可祁羽仍旧镇定得很,拿刀的手丝毫不慌,准确地从对方进攻的动作中找到破绽,果断手起刀落。
赛维·拉尔仅存的那条手臂应声落地,掉入积在底部的浅水中,断口随着水的流动飘出灰黑腐烂的碎屑,是早已腐化的皮肉和变质的血液。
祁羽轻哼一声,掂了两下手中的刀,果然没了海水的阻力用刀顺手多了,随便砍个人不在话下。
崔子源看得胳膊一痛,同时心中大快,躺在地上给祁羽打CALL。
“贵族、贵族……可恶的贵族!”赛维·拉尔一瞬间失去平衡,没了胳膊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看起来莫名可笑。
他嘴唇蠕动着颤抖,忽然又神经质地提着嘴角笑起来:“竟然沦落到需要贵族帮助,罗斯的后人也堕落了啊,嘻嘻嘻,这样还算是真正的海盗吗……败类,这个败类!”
“那也总比你把自己弄得人模鬼样的强,嘶——”崔子源忿忿地挥着拳头嘲讽,扯到伤口,又疼得自己龇牙咧嘴。
赛维·拉尔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话语中,置若罔闻,忽然抬起头对着通道尽头的方向,浑浊的眼中放出光芒,喃喃自语:“宝藏、宝藏,我的宝藏……”
祁羽极轻地拧了下眉,挥刀却只斩到一片黑蒙蒙的烟雾。
“宝藏是我的!哈哈哈哈哈!我的!!!你们谁都别想抢!!!!”赛维·拉尔疯狂的声音空荡荡地在整个洞穴中移动,忽远忽近,歇斯底里,最后往罗飞飞消失的方向急掠而去。
他这是去找宝藏了,会瞬移的能力还真是麻烦,只是他都已经失去了双臂,不知道就算现在追过去,又能用他这样的身体做些什么呢?
祁羽轻轻眯起眼,冲着通道尽头的光芒,提刀追上。
*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广阔的空间,大约十米宽的平台过后是一汪莹莹发光的潭水,发着光的正是在潭中和岸边堆砌成山的夜明珠。
先不说宝藏到底是什么,光这些硕大的夜明珠就已经价值连城,随便拿几颗就富可敌国。
罗飞飞几乎要被这满眼的夜明珠晃花了眼,看到先一步来到这儿的陈元和周浩已经游向潭水中央。
潭水中央有一个打开的巨大扇贝,大到可以容下一个成年男人躺在里面,而一个看上去掉了颜色的木箱子被端正慎重地放在贝壳中央。
在周围夜明珠光华的映衬下,作为主角的宝藏反倒是黯淡无光。
“能打开吗?”罗飞飞刚跑到潭水边,问已经游到宝藏旁边的另外两人。
“不行……”陈元的手刚一触碰到贝壳就缩了回来,“好像有结界一样的东西。”
看来是需要特定的人或者使用暴力才能打开了,罗飞飞想着,抬脚涉入水中。
周浩忽然瞪大了眼,惊呼:“我的妈,小心!”
他喊出声的同时,罗飞飞也感受到一股急速逼近的冷冽之气,可他探出的一只脚已经悬在了半空,重心往前偏移,没有办法再做出任何闪躲。
冰冷的气息携着状似癫狂的吼叫将罗飞飞撞入水中,他自己也随着罗飞飞一道滚进水里,死死纠缠着不让他动,罗飞飞因为人鱼的药效还未过,在水中活动尚且灵敏,用手肘全力猛击后面纠缠着自己的东西拼命挣脱后,才看清是已经失去了双臂的赛维·拉尔。
他没有手,刚刚在用双腿、甚至用牙咬着罗飞飞的衣服在拉住他,罗飞飞摆脱他后顺势蹬着水游出两米安全距离看向他,目光复杂。
都变成这幅样子了还要追过来,这对宝藏到底是多执着。
可惜了,世上根本就没有塞壬的宝藏。
赛维·拉尔目光贪婪地透过罗飞飞,看见他身后不远处的宝藏,“呸”地吐掉刚刚咬下的一片衣服,嘶笑着咧开嘴:“宝藏是我的……嘿嘿,宝藏,塞壬的宝藏……”
emmmmmmm又疯了一个。
罗飞飞怜悯地看着他。
他撞开罗飞飞,罗飞飞手中没有武器倒也暂时阻止不住一个疯子,任由他跌跌撞撞地划开冰冷的潭水往中央的宝藏而去。
陈元和周浩连忙往岸边退开,不过赛维·拉尔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分一丝一毫给他们,他眼中此刻只有那一个毫不起眼的箱子,满是狂热。
“嗯?结界……”他没有手,样子看上去十分笨拙,感受到结界后露出不太开心的神情,开始用身体一下一下地撞着贝壳,嘴里念叨,“打开、打开、打开!”
三人在旁边看着他,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同情。
身后的通道响起急促但沉稳的脚步声。
“罗罗!”祁羽一进入这边洞穴就瞄准了水中那个人影,在对方回过头时将手中的东西高高抛过去,“接着!”
罗飞飞看见一个闪着寒光的熟悉物体迎面飞来,伸手稳稳地接住,光滑如镜的刀面借着夜明珠的光映出了他的脸。
多日奔波让他形容有些狼狈,但一双墨色的眼明亮如昔。
他接过刀没有停留一秒,反身将它送入赛维·拉尔的左后背,锋利的刀尖穿过骨头刺破了他那颗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脏,从前胸破皮而出。
罗飞飞没有将刀抽出,而是握着刀柄又稍稍用力往前送了些,听见幽灵海盗喉中发出破碎的低鸣。
他站在赛维·拉尔身后,无视他几欲将人撕咬啃噬的不甘眼神,伸出另一手轻而易举地探入结界中。
“为什么……你可以……”赛维·拉尔面容扭曲成丑陋的模样,他慢慢站立不稳滑进水里,仰着头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早就跟你说了,没有什么塞壬的宝藏。”罗飞飞俯视着他,表情温和像在平淡地聊天,甚至微微翘着嘴角,“这里藏着的,只是我曾祖父留在这的传家宝啊。”
“你说什么,不……骗子,全是骗子!”赛维·拉尔挣扎着想从水里爬起来,“我不信,你给我看,你给我看!”
罗飞飞“啧”了一声,大发慈悲地将宝箱从贝壳中捧出来,又当着他的面打开展示给他看:“你看清楚了,也好死个明白。”
随着宝箱的打开,赛维·拉尔的目光从愤怒转为茫然,又变成不可置信,最后像是疯得更厉害了一样仰天狂笑。
笑着笑着,他忽然没了声息,定格成最后狂笑的模样,在所有人面前一点点碎成了黑色煤渣。
箱子里只是一堆信笺。
泛黄、受潮、甚至都快看不清字迹的信笺。
不止赛维·拉尔崩溃到消失,其余几个人表情也有些漂移。
这特么,就是一个海盗托人鱼藏了百年的宝贝?!
【叮!主线任务已完成,所有玩家成功通关!】
【玩家44号注意,一分钟后将登出游戏进入结算界面。】
久违的系统音让玩家们从过于现实的游戏中回过神来。
尽管系统已经判定游戏通关,罗飞飞还是秉持着探察到底的好奇心,打开了其中一封信。
皱着眉头仔细看过,他忽然笑了起来。
这哪是信,分明是一张藏宝图。
换言之,这里的百来封信件,只怕大多暗藏玄机,如果问世,肯定会掀起海盗们的一拨夺宝狂潮。
阴错阳差的,这份宝藏能被所有海盗觊觎百年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了。
倒计时二十五秒。
“真是可惜了。”罗飞飞看着赛维·拉尔死去后化作的一摊碎屑,叹道。
祁羽看了两眼也看出名堂,觉得这样的设计很有意思,笑道:“有什么好可惜的,等我们把这些宝藏全部拿到手,就可以下半生等着坐吃山空了,对吧罗船长?”
罗飞飞看着他:“行啊,那我们马上退游戏了,你就留在这吧。”
祁羽一本正经地说:“不行啊,船长去哪我就去哪,人家为了你从家族偷跑出来,现在也回不去了,你可得负责。”
旁边两人听着两位大佬的对话面面相觑,虽然按游戏设定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又越发觉得哪里都不对。
倒计时十秒。
罗飞飞失笑:“你这人,烦不烦?”
祁羽也只是笑着,没说话。
倒计时5、4、3、2……
白色光芒笼罩所有人的前一刻,祁羽对罗飞飞抬起手做出再会的动作,说:“待会儿见。”
这回是罗飞飞没回话,看着眼前的一切被游戏结算界面的白光盖过去,包括对面朝自己笑着的那个人。
“谁要跟你见面。”
结算界面中,罗飞飞独自对着空白嘟囔。
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这句听似嫌弃的话是带着笑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