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抱大腿活
“我想做你的召唤体！！”
小佩一句话喊出口, 白夜登时就是一愣。辰宿眼中少见地流露出些许意外，就连门边的暮，都向小佩投来了略显惊讶目光。
白夜原本以为, 小佩大概是想从他这里要点什么先进装备来保命，最多也就是想求他下场比赛时等等她, 再带带她。可他没想到, 小佩一句话出口, 竟然就是这样决绝到底的一个请求。白夜一时间没有想出该怎么回答，而那边的小佩却像开了话匣子一般, 将一肚子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我虽然打架不太行，但是我也有长处，我也能对你有用！我很擅长偷、偷东西, 我还会悄悄跟踪别人，我还能帮你收集信息！我扔石头、扔铁片，都还是挺准的！而且我会很听话的，你要让我做什么，我肯定都会好好去做……我、我我……”
小佩说到一半, 声音突然又低了下来，连说了几个我之后, 便彻底断了话音，刚才那股楞磕磕的勇气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些话，一句比一句没有意义。
辰宿有天神一样的战斗力，暮有高深莫测的黑客能力，就连小哑巴一个小孩子, 一人都能顶得上一个医疗舱。
相比他们，自己酝酿了好久的这段自我推荐, 简直就像是一个尴尬的笑话。
……不。
事到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小佩想着，又及时制止了自己的泄气念头。
和命相比，尴尬又算得了什么。
已经决定了要死皮赖脸，那即便是惹人发笑，也必须要把话说下去。
小佩低头看着自己脚上脏兮兮的鞋，很快，便又轻呼口气，抬起头来，对白夜展开了一个尽量轻松的笑容。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我很弱，你这么厉害，你不需要我这点能力。但是万一，万一你那里还有那么一点需要，一点空缺，你就可以考虑一下我！我不在乎你把我改造成什么样，你要是想实验什么东西，可以随便拿我当实验体来试，我不介意，我都可以！”
小佩说着，那望向白夜的期冀眼神，就像把白夜当做自己活命的稻草，当做这暗淡世界中，唯一的一束光亮。
“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行，那、那也没关系，我有自知之明，我不强求……不过你要是需要时间考虑，那我都可以等！”
“你要是什么时候觉得行了，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就住在X28区的旧街区，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没问题！”
白夜微微皱起眉，眼神淡淡地看着小佩。小佩七七八八说了这么多，但白夜却并没有明确表示出同意，或是拒绝。
毕竟这件事……也并不是一件轻易就能说出行或不行的事情。
“你知道……召唤体是什么吗。”
停了片刻，白夜终于问了她一句。
“我知道！就是辰宿他们这样的……”
小佩连忙回答。
方才嘴角边那温和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白夜面对小佩，似乎又恢复了初见面时那样的冷漠与疏离。
“我知道，你这么想做我的召唤体，是想依靠我们的能力让你活下去，毕竟以你的实力，想要独自通过EVO游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白夜语气平平，但口中的话却并不留情。
“但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清楚，召唤体到底是什么。”
“辰宿、暮和小哑巴，严格来说，他们都是我改造出来的机械仿生人，他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如果失去能源，就无法行动。虽然作为机械体，他们没有人类的生老病死，但相应的，他们都必须和我绑定在一起，必须倚仗我的技术和能力而存在下去。换句话说，如果成为我的召唤体，那么将失去生物学意义上的生命，同时也没有作为一般人类该拥有的自由。”
“你想活，所以想要做我的召唤体，但是你觉得这样的召唤体，是你想要的‘活着’吗？”
“……”
白夜的话让小佩面色一顿，消化了半天，又张了几次嘴，才终于磕磕巴巴地答上了白夜的问题。
“那、那他们……也并不是死了啊！”
尽管磕磕巴巴，但小佩的话竟然还挺有理有据。
“辰宿、辰宿他会怕你受伤，会心疼你生病，暮他也会关心你的状况，他还会嫌我烦……不管他们身体里是机械还血肉，他们的头脑都还在，他们都是他们自己，也都能凭自己的想法说话做事，难道这样、这样还不算是活着吗？”
这一次，轮到白夜愣了一愣。小佩的人生经验只有十六年，看起来也并不是一个多爱好思考的小孩，他没想到小佩能把活着这件事说得这么简单轻易，又这么……一针见血。
意识还在，就是活着。
很久以前，自己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下了定决心，为濒死的辰宿结束了生命，又倾尽全力，将他改造成现在这样一副全身机械，却仍保有意识的身体。
而谁又能说一直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他们，是已经死去了呢。
白夜微微提了下嘴角，但很快，便又恢复了那一脸冷淡的表情，口中也换去了其他的话端。
“还记得在那个废弃医院中，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白夜问道。
“嗯……嗯。”
小佩想到白夜的那句话，心里不禁一凉。
“我说过，在如今这个世界，人人都是自求多福，想要活，就只有靠自己来寻找生存之道。”
白夜继续说道。
“你也说了，你对我没有什么用处，我没有必要花费大量精力和财力来改造你，来帮你避开这条末世法则。如果你想做我的召唤体，那你就需要给我一个恰当的理由，让我认为帮你活下去，对我来说是值得的，否则我也说服不了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对你特别对待。”
理由……
小佩绷着嘴唇，手上紧抓着衣襟，半天也没有说话。
白夜的话虽然冷血无情，但却也并没有说错。
小佩当然没有天真到，认为白夜不需要她付出什么，就理应大发善心收下她。
但如果看回自己……
小佩默默垂下眼皮。
钱财、实力，什么都没有，即便是有点混生活的小伎俩，但在白夜面前，那些小伎俩也根本什么都不是。
尽管并不认为白夜就该无所图地收下自己，但事实上，自己身上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和白夜交换这个活下去的机会。
“说不出来么。”
白夜看看小佩，又移开视线，确认了一下时间。
距离中午12点整，就只有几分钟时间了。
暮走到白夜旁边，准备在通关前回去召唤舱中，辰宿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似对白夜会不会应允小佩，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态度。
毕竟同在这末世之中，人人也都是遵循着这样的法则活到了今天，无论是白夜、暮还是辰宿；人人也都练就了一颗足够冷硬理智，不会轻易付出同情的心脏，哪怕面对的，是一个并没有什么过错，也并不合该去死的弱小女孩。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就只能期待下一场游戏，你还能再遇到我了。”
白夜站直身体，一如往常一般，习惯性地理了理身上那一身破烂难民服。
“如果对我的游戏进程没有太大影响，或许我也可以像这次一样……”
“等等！！”
眼见着白夜他们已经准备离开副本，小佩情急之下不知从哪儿又生出一股底气，话音一提，一句等等便脱口而出。
虽然白夜说下场或许还会帮她，但那是在对他自身没有影响的前提下。
而就算下一场白夜再次带她通了关，那下下场呢？再下下场呢？
如果今后仅靠与白夜偶遇的微薄运气来活，那和直接死在这七日地狱中，又有多大差别！
“我、我的确没有理由能给你！我什么都没有，也想不出能拿什么换得你同意！”
小佩鼓足勇气，出口的话音竟是相比方才还要洪亮坚决。
“但是、但是如果不能当你的召唤体，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或许再过几天进了游戏，还没遇到你，我就直接死掉了！”
“所以我现在，必须要尽全力求你同意，哪怕找不到理由，哪怕厚着脸皮，我也必须得求你！求你暂且先借给我你的精力和财力，求你允许我活下来之后再想办法还你！求你收下我，让我来做你的召唤体！！”
“你说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自求多福，每个人都要寻找自己的生存之道，而我现在求你，就是在求我的福了！我没有钱，没有力气，打不好架，能力也很低，我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那些强大又厉害的人！所以我只能这样寻找活路，求人帮助，抱大腿活，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
小佩一番抱大腿宣言说得铿锵有力、理直气壮，说得白夜在某一瞬间，都被她的邪门气势震了一震。白夜脸色微微僵住，很快又慢慢缓了下来。他低下头，手指在眉毛上蹭了蹭，似乎是有点想笑，但再抬起头来，却又恢复了那副平淡的表情。
“这就是你的生存之道？”
白夜问了一句。
“对！”
小佩回答得斩钉截铁。
“唔……”
白夜意义不明地唔了一声，还不等他再说什么，只听系统平静柔和的女声，忽然就响在了副本上空。
【本场EVO游戏[七日地狱]，将在一分钟后正式结束，届时所有玩家将被统一传送出副本，请玩家们做好准备，迎接游戏最终时刻的到来！】
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
小佩心里一惊，急忙又将目光投向白夜。播报声结束，暮便即刻返回了召唤舱，消失在空气中。白夜没再看小佩，微微转头向辰宿，好像是在和他说话，但却并没有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
你们怎么想？
信号桥中，白夜询问着辰宿和暮。
随便。
暮并不关心太多。
你决定。
辰宿也没什么意见。
嗯。
两个人都没有反对，白夜应了一声，又将视线落向面前的小佩。
那番宣言似乎快要将小佩的勇气用尽了，她没再说什么，两眼紧盯着白夜，表面上强撑着一份坚决，但却仍是没能掩饰住那微微发红的眼圈。
【倒计时十秒！请各位玩家做好传送准备！】
一分钟时间过得很快，游戏终于来到了正式结束的前夕。白夜听到播报，下意识地向半空中望了一眼，又看向了面前这个瘦瘦小小，却一脸坚定的女孩子。
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吗。
倒也没错。
自己努力突破游戏的难关，而她则努力争取自己的心意。
同样是为了活着，又有什么高下之分。
在一秒一秒的读秒声中，白夜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或许偶尔也可以……不去要求太多理由吧。
或许偶尔也可以顺应心情，例外这么一次。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白夜轻轻呼了口气，终于终于，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前一刻，缓下神情，对小佩展起了一个温和的笑。他抬起手，在渐渐亮起的传送光晕中揉了下小佩乱蓬蓬的头发，口中那简单的话语，让小佩眼中一瞬之间，顿时便闪起了灿灿光亮。
“出去之后，在神佑广场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