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细长的银针刺入娃娃五官的那一瞬, 游因敏锐的神经好像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瞬。
感知能力也仿佛被放大了似的，房间里其他人的呼吸，收拾房间, 拾取娃娃的动静，和女孩们小声的交谈都被他的感官捕捉。
庞大的信息交织碰撞，给没做任何准备的游因造成了过负荷。但他面上未曾表现出任何异常, 只是安静地别过头，闭眼缓和了一下。
等他再睁眼, 那些异样也随之消散, 仿佛从没出现过, 只是游因产生了幻觉。
将这些异样暂且按下不提，游因别回头，发现七八岁那么大的小姑娘缝纫速度极快。他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她就已经绣好了一只眼睛。
等比缩小的狭长凤眸眉眼旖旎, 笑意盈盈, 神韵十足。
游因也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 绣工居然这么厉害，绣出来的成品比甚照片, 与本人有九成九的相似度。
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阎知州神色微沉, 从女孩背后探出脑袋的姜水看到已经成型的眉眼，也不由得一怔。
“这…小妈哥，她在绣你吗？”
游因懒得回答, 小姑娘不想回答。
房间里的沉默了下来，心思各异。
有人当然是担心，在这个没有任何主题说明，友情提示, 还处处透着诡异的房子里，没有人知道触发死亡的条件是什么。
患有自闭症的小女孩儿，和她那一屋子没有脸的娃娃，自然就成为了众人警惕和忌惮的要点。
小女孩缝得很快，但缝到第二只眼睛的时候，她还是停下了动作，偷偷抬眼瞥向游因。
后者注意到她的目光，竟然从旁边拖来一张靠背椅子，叠着腿坐在桌边。
手肘撑着桌面，掌心托脸，游因大大方方给她当模特。
“小妈哥…”面对游因作死一样的行为，姜水想说点什么劝劝他，但小妈哥的逻辑跟他从来都不一样。
小妈哥不受自己和外界的拘束，所以才能用他想不到的方法通关。
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姜水以他为主，就没再多说些什么。
小姑娘和其他小孩不太一样，专注做某件事的时会非常投入，但她却不太喜欢和人对视。就算游因把脸送到她面前，她也是别过眼睛，好像在用眼角余光看人。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她又扭回头，专注地缝制游因另一只眼。
很快，一双慵懒而贵气，看狗都深情的眼被复刻在了娃娃脸上。
就在他们以为小姑娘会继续往下绣的时候，她忽然放下娃娃，低垂双眼，拍着桌子小声道：“吃饭。”
“什么？”后头的刘伟，木木等人同时疑惑道。
而小姑娘则重复着拍桌的动作，一直在说：“吃饭，吃饭。”
“不是，我们现在哪有饭给她吃啊。”刘伟无语。
似乎是听到了刘伟的话，再加上她不喜欢刘伟这个人，小姑娘拍桌子的动静大了很多，语调也提高了不少。
“吃饭！吃饭！”
木木挺怕她又像刚才似的尖叫，连忙开口说：“我去找找！房主说不定有留什么吃的下来呢。”
“楼下厨房有食材。”阎知州言简意赅。
木木点了点头，在姜水，刘伟和李香之间扫了几眼，最终选择走到李香身边，低声请求：“李香姐姐，你陪我去好吗？我自己一个人不太敢。”
姜水想了想，也自告奋勇，帮忙去打下手。
刘伟则假模假样地在摆娃娃。
他们下去之后，小姑娘还在拍着桌子叫吃饭，一双手没过多会儿就拍得通红。游因瞥了一眼桌上小闹钟的时间，没打算拦着她，反而扫视桌面其他地方，从角落里扒扯出一大块棉花，用布料包裹成一个薄薄的枕头，趁小姑娘抬手的间隙，眼疾手快把枕头塞到她手下。
啪啪作响的拍桌的声音和对小姑娘的伤害骤减百分之八十。
小姑娘重复着拍桌动作大概有十来分钟，姜水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了上来。
“先吃。”他说，“李香姐怕她饿着，先做了一碗面给她，现在她俩在厨房做我们的饭。”
放下碗筷，他转身下楼，继续去给俩女生打下手。
游因还在琢磨着需不需要喂小孩儿的时候，小姑娘自己拿过儿童筷子夹，自己努力吃了起来。
虽然肢体不太协调，但看得出她这方面的社会化训练还算完善。
游因有了一点别的想法。
他叠着腿坐在小姑娘身边，手撑下巴，姿态悠闲地打量着那个和自己已经有八成相似的娃娃。
阎知州已经从一侧检查到了另一侧，游因没去管在意他，只专注地陪着女孩儿吃饭。
没过多会儿，木木上楼来说开饭了。
因为人多，他们把饭菜放在了大客厅的茶几那儿。游因本来也打算下去吃，没想到他刚动身，小女孩就摔掉了碗，明显一副不情愿让游因离开的样子。
于是游因便看了阎知州一眼，重新坐回位置。
阎知州很清楚他的意思，回头让木木帮忙把他们两人的饭菜单独盛一份送上楼。
木木也明事，没有多问，和刘伟一块走了下去。
没过多久，姜水端着两份食物走上来。
这小子还兴致勃勃地邀功：“小妈哥！我亲眼看着他们动筷，他们吃完以后没什么事，我才打上来的！”
好家伙，好的不学，尽学些坏习惯。
坏习惯的发扬者本人喉咙里溢出了两声笑，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嘲讽些什么。
姜水搞不明白，就干脆当做是夸奖了。
小姑娘吃饭之后没有继续玩游戏，而是跳下桌子，手指抚摸墙壁，沿着二楼的走道饶了一圈。
感觉像在进行饭后消食的散步活动。
紧接着，她走到了二楼一间的大浴室，低着头对游因说：“洗澡。”
这会儿时针指向七点。
……
这种喜当妈的错觉真是够够的。
保镖一样跟着女孩儿的游因瞥了一眼浴室的大浴缸，又低头看了看女孩儿，开口就是一句：“会自己穿衣服吗？”
他对自闭症儿童没有太多的细节了解，也不清楚这小孩儿的自能力处于哪个阶段，只能开口来问。
可惜问了也是白问，女孩儿始终重复着那句：“洗澡。”
游因只得喊来木木和李香。
没想到小女孩儿死死抓着游因的裤子，把他白色的休闲裤抓出皱巴巴地一角。
“洗澡！”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吃完饭后，基本所有的玩家都上到二楼来寻找过夜的房间。
刚好有人看到了这一幕。
嫌小姑娘吵，又站着说话不腰疼，柠檬茶提议说：“你就给她洗了呗，能费你多少事？”
“不行。”游因拒绝道，“孩子三岁以后就会开始发展性别意识，就算是父亲都尽量不要给女孩儿洗澡了，更何况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柠檬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指责性地劝导：“她才八岁，还是自闭症，情况不一样。而且她只要你，你能不能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游因用看垃圾的眼神扫柠檬茶一眼：“情况再不一样，这里也有女性可以帮忙。”
他说完，收回视线，低头推了推眼镜，冷笑道：“你要是看不下去，不如别再旁边当个没用的摆设，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而不是在旁边当个只会释放臭气的垃圾桶。”
柠檬茶原本对游因这张脸有些好感，但他受不了游因当众给他掉面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游因就骂：“操你妈的，给脸不要脸！你他妈x的再骂一句试试！老子…”
话还没说完，旁边伸出的食指被旁边探来的一只手握住。
柠檬茶还没反应过来，那根手指便被逆向掰折。
随着咔嚓一下，细微的骨关节开裂响起。那头面容昳丽的漂亮男人也开了口。
“你想多了，我怎么会骂你呢？我一般只骂人，不骂畜生。”
“啊！！”
柠檬茶捂着自己被掰断的手指发出一声剧烈的哀嚎。
姜水在旁边默默看着，心里莫名有点爽。也不知道是因为小妈哥动了嘴，还是因为大哥大动了手。
游因嫌他吵，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安慰地语气安抚柠檬茶。
“别叫了，万一把什么东西叫醒了，你搭进去的可不止是一根手指这么简单。”
……这样的安慰方式有奇效，柠檬茶瞬间爱上嘴。
其余人要么是不敢吱声，要么是不想吱声。总之是不愿意掺和到这场小冲突当中的。
游因又看了看其他人，苦口婆心劝道：“有这个功夫围观，不如检查一下别墅门窗有没有锁好，谁知道明天的你还是不是你呢？”
好一句劝，其他人顿时感觉毛骨悚然，连忙分散检查别墅门窗。等二楼重新清静下来，游因屈膝半蹲下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听话，让姐姐给你洗。”
结果小女孩儿却伸手抱住了游因的脖子。
“姐姐，洗澡。”
游因：“……”
*
折腾到了八点半，李香和木木才把洗得香喷喷，穿上浅蓝色小兔睡裙的小姑娘带出浴室。
小姑娘一出门就扑向靠在墙边等待的游因。
短短的双臂抱紧他腰侧，她扬起脑袋，软乎乎地喊了一声：“睡觉。”
游因：“……”
逃得了洗澡，逃不了睡觉。
算了，睡沙发也算睡。游因勉为其难，答应了小女孩儿发出的睡觉申请。
可看到威震天也要跟着进屋，小女孩儿却不乐意了，抱着游因歇斯底里狂叫。
“睡觉！”
“睡觉！！”
游因耳朵都快聋了，抬手按住威震天的胸口，骂他：“跟小孩儿争，要不要脸了。”
阎知州沉默，足下一动不动。
游因低下头看小姑娘，依旧是那副闲散的模样，嘴里的话却是说给阎知州听的。
“别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不会被任何东西取代。”
曲起食指，抵了抵镜框边缘，游因带着他一贯的漫不经心，抬眸睨他，道：“还是说，你没办法识辩真假？”
逐渐暗沉的室外光如轻纱披散，让慵懒美人绵密的羽睫下方布上一层淡淡的阴影。金色半框眼镜之下，黑珍珠一样的眼瞳透着温和而明亮的光。
脸侧镜链暧昧地缓缓晃动。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却把人撩得心猿意马。
简单的一句话，即包含了伪人可能会佯装他的模样出现在阎知州面前的猜测，又包括了游因的挑衅宣言。
——你要是连真假都搞错，拿什么资格说追我？
好吧。
阎知州不得不承认游因是知道怎么拿捏自己的，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喜欢这小子这股桀骜不驯，又慵懒自信的劲。
他没有多言，而是屈膝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女孩儿，退而求其次道：“你要走了我的人，你正在做的娃娃作为抵押，暂时借我。”
游因白眼翻上天。
小姑娘在他被推出门的那一刻已经停止了哭泣，这会儿她把脸埋在游因腰间，怎么也不回应阎知州。
阎知州权当她默许。
然后就被“他的人”关上门，隔在了门外。
上九点，小女孩儿准时准点躺进被窝，闭上眼睛。
坐在床边沙发上的游因安静地望着小姑娘的睡颜，眼皮半笼，思绪纷呈。
墙上的指针一分一秒流逝，房间里安静地能听见女孩儿熟睡的呼吸。
倏然，垂眸敛目的漂亮男人身体僵了一下。
瞳孔微微缩紧，他撩起眼帘，眉峰蹙紧，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
不是错觉。
他明确的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手…
正在抚摸他的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