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铜镜中的秘密
一众佛僧领了命令,将地上脱力的花田拖了出去。
一道长长的血痕一直拖到西天之外,花田任由几个拖着,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心中装着兼坚,花田觉得这漫长的岁月也不过如此。
出了西天,花田反而笑的开怀。
“我从未看佛祖发这么大的火。”押送花田的佛僧小声嘀咕,更是头一次看到如来动手打人。
花田吐了一口血水,半躺在御兽身上,哑声笑道:“见识了吧,以后小心点吧。”
“你还能笑出来?”佛僧惊奇的看着花田,嘴角挂着血水,衣着脏乱不堪,双目却熠熠生辉泛着光。
花田裹紧了衣袍,看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撇嘴道:“真冷啊。”
佛僧凭空变出一件衣袍,递给花田道:“你拿着保一下温吧。”
花田接过衣袍,咧嘴一笑:“多谢。”
佛僧看着无谓的花田叹了一口气,终身不得自由,怕是要死在雪山了。
看花田的样子不像是入魔的征兆,究竟犯了什么错才受得这么恨得惩罚。
朔风呼啸,还未落地,御兽便降低了速度。
被猛烈的寒风吹的浮了起来,花田睁开眼睛,低头望着地下,风雪吹的眼睛睁不开。
日头滚圆的贴在头顶,却没有一丝温度。
花田裹紧衣袍,瑟缩道:“真冷。”
说毕跳下御兽,低温降低了痛疼感,花田只觉得身体要冰封住了。
几个佛僧将花田带到通天柱前,四条手臂粗的铁链凭空伸出,一圈一圈的捆住花田。
冰冷的铁链圈满身体,身上的衣袍毫无作用,冷至骨髓。
铁链将花田拉到半空,瞬间冻住。
花田四肢被死死的捆住,丝毫动弹不得,任狂风粗暴的掠过,眉梢间染了一层白霜。
佛僧眯眼仰望花田,朝他摆手道别:“你好自为之。”
风霜堵住花田的嘴巴,一开口便是冰碴,花田还是高声喊了回去:“多谢。”
这声高喊很快堙没在呼呼的风声中,眼睛被糊住,隐约看到人影的消失。
至此之后,雪山之巅再无人迹。
北风却愈加的欢,在荒无人烟的山头肆意飞舞。
不到半日,花田周身便裹上一层寒霜,须发皆白。
……
缘渊岛
卫雉守着兼坚,一夜过去,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醒。
等到兼坚醒来,卫雉更加慌乱,该怎么解释?
兼坚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卫雉满是胡茬的脸颊,迅速坐起身,兼坚环顾一圈。
卫雉不敢说话,跟在兼坚身后。
一间小屋子,兼坚来回找了三遍,最后坐在石凳上愣神。
卫雉坐在兼坚一旁,跟着他一起愣神。
坐了一会儿,兼坚忽然站起身来,急匆匆的迈出院子。
“兼坚,你去哪儿?”卫雉急忙跟上。
兼坚不言语,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这可吓坏了卫雉,环住兼坚的腰身,将他往回拉,劝道:“花大人让我护好你,我不能让你有事。”
兼坚像一头小牛犊,丝毫听不见去,双目猩红的往外扑。
“兼坚,你冷静点,花大人不想看到你有事。”好在卫雉力气大,牵制住了兼坚。
兼坚忽然失力,坐倒在地上。
卫雉跟着兼坚一起脱力倒地。
“我该怎么办……”兼坚皱着眉头,嘴中念叨不停。
卫雉解答不了,只好沉默的守着兼坚。
“我们去西天吧。”兼坚忽然坚定,与卫雉道。
卫雉倒吸一口气,去西天他想过,只是还要守好兼坚,不能让他出事。
“我们先回地府,从长计议。”卫雉只好这样劝道。
兼坚摇头:“回去有什么用。”
卫雉哑言。
两个沉寂之际,远处来了一道身影。
“你想救花田吗?”华盖帝君急切的问道。
在西天,华盖帝君看到血痕后,立即来找兼坚。
“想!”兼坚从地上跳起来,奔向还未到跟前的华盖帝君。
“跟我走。”刚碰上面,华盖帝君转身便走。
兼坚跟上了华盖帝君,卫雉赶忙跟在兼坚身后。
唤来一阵清风,几个前往祠堂的后海,找到了被海水侵蚀的小亭台。
海啸过后,亭台丝毫不受影响。
快速来到石柱前,华盖帝君指着镜子道:“把手放上去。”
兼坚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将手放在镜前。
镜面波动,镜面中急迫的几张人脸化成灰蒙蒙的一片,旋即镜面回正,出现了另一副场景。
一如那日所看到的,寒风呼啸声再次响起。
镜面清晰无比,兼坚一眼便认出了悬在半空的花田。
双目闭合,沉寂的如雕塑一般。
“花田!”兼坚朝着镜中大喊一声。
镜中的人没有丝毫反应,狂风依旧,周遭寂静一片。
兼坚的心揪成一团,前日还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卫雉也沉了脸色,表情凝重的望着镜中的花田。
“他在哪儿?”兼坚低沉着声音问道,一瞬不瞬看着铜镜。
“继续看下去。”华盖帝君提醒道。
兼坚屏气凝神,继续望着铜镜。
寒风一声声的呼啸,一次次撞击着兼坚的心,镜中的花田没了任何反应。
兼坚等不及了,真想这一刻就奔到花田身旁,两个抱团冻死也比现在的心境强。
等待之际,镜中出现了一摸身影,从镜的一角缓缓以往通天柱。
背影太过微小,几个定睛仔细瞧着。
雪地中留下一长串带有血迹的脚印。
兼坚认出了镜中的人,惊诧的长大嘴巴,而后卫雉也瞧出了。
“这是……”卫雉指着镜中的人,不敢相信,“兼坚。”
若不是太过熟悉,卫雉根本不可能瞧出这是兼坚。
衣衫破烂,早就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双颊冻得通红发紫,细细看去,脸上被寒霜刮了几道口子,外流的鲜血冻成冰渣。
原先细嫩的皮肤早就不见踪影,沧桑了一圈。
要不是那双黑亮的眸子,卫雉都不敢相信。
兼坚盯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有了思忖,这就是镜中的秘密吧。
华盖帝君之所以不想让花田看到,只是怕花田改变去西天的主意,这样他也不会去雪山之巅救花田。
结果可能是自己与花田一齐殉情。
呵,这如意算盘打的真好。
第二百零一章 交易
兼坚不语,继续看着铜镜,一切都晚了,现在只希望花田没事。
镜中的人步履维艰,却从未停下过,走至通天柱前,渺小的如一颗沙砾。
仿佛有了感应,柱上的人勿的睁开眼睛,风雪已然成了陪衬,眼中只有兼坚莞尔一笑。
通红酱紫的脸颊微微扯动,很滑稽,但在花田眼中,最明媚不过。
嗓子咕咕滑动,花田冰封已久的唇齿轻轻开启,却喊不出一声,直勾勾的看着底下的兼坚。
恍惚间,花田从兼坚眼中看到了决然。
从见到兼坚的喜悦中抽离,花田只剩恐惧,兼坚为何要上山。
呀呀的道不出一声,僵冷的身子开始与这严寒,与这铁链抗争。
迸发出无限的力量,四条长锁链开始抖动,在寒风中铃铃作响。
长久未移动身子,这一震,冷硬的肌肤与铁链不断冲击摩擦,汩汩热血滴落脚下,化成冰晶。
兼坚从袖中掏出坚硬冰冷的刀刃,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胸腔。
铜镜一晃,出现了兼坚平静的脸庞。
“这是……”卫雉迅速摸向映像消失的铜镜,手指触到镜面,弯曲回来。
这只不过是一面镜子,卫雉却深入其中,看到兼坚刺向自己的时候,忍不住伸手去阻止。
“铜镜中显示的是几天后的影像。”华盖帝君来到兼坚身侧,提醒道。
“什么!”卫雉扭头看向兼坚,依旧毫无波澜。
兼坚转身,对华盖帝君道:“带我去西天。”
正合华盖帝君心意,转身唤来一层坚实的云翳。
卫雉挡在兼坚面前,阻止道:“不行!”
若真如铜镜这般,兼坚这一去便是诀别。
卫雉不会让兼坚去的,拉着兼坚的手臂,欲意将他拉走。
“锁。”华盖帝君一声令下,锁仙链凭空转到卫雉周身,迅速收合。
卫雉反应不及,被缠成了蝶蛹。
“保重。”说毕,兼坚跟着华盖帝君上了云翳。
“兼坚!”卫雉朝着兼坚的背影大喊,急迫的喊。
明明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明明几个还在地府喝酒,怎么就破碎成这样。
“兼坚……”背影愈来愈小,最终消失在眼前。
锁仙链松动,卫雉平缓落入地面,打了一声口哨,卫雉立即动身,他不能让兼坚有事。
黑乌鸦快速落到面前,卫雉跳上兽身,箭矢般冲出云端,朝着西天而去。
华盖帝君也是急迫,带着花田一路狂赶。
“如果不想去,现在还来得及。”沉寂许久,华盖帝君忽然发问。
阖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兼坚道:“既然决定了,我就不会后悔。”
“你甘心吗?”兼坚如此干脆的答应,让华盖帝君不解。
“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兼坚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问道,“你有没有问过花田,他甘心吗?”
华盖帝君一鄂,不再言语。
很快来至西天,华盖帝君深吸一口气,比兼坚还要紧张。
“是这儿?”兼坚指着正门问道。
华盖帝君点头。
兼坚移步至门前,轻轻一推,正门大开。
如来佛祖背身站立,凝神望着眼前巨大的影像。
手中的力度加深,雪山的寒风又加深一层,刀锋般的冰刃划破花田的肌肤,外流的鲜血迅速凝结成晶。
兼坚来至如来佛祖身侧,愤然道:“你怎样才能住手?”
如来扭头,戏谑的看着兼坚:“那要看你了。”
“我该怎么做?”兼坚问道。
如来佛祖绕着兼坚转了一圈,看着他清秀的面孔,啧啧叹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可比缘浅厉害多了。”
兼坚看向如来,丝毫不胆怯道:“多谢如来高看我。”
笑容渐失,如来佛祖沉下脸来:“听华盖说,你是纯灵体。”
“我是可以引灵入体。”兼坚如实道。
如来佛祖忽然抓紧兼坚的肩膀,莹蓝色的魂魄忽的一下被拉出体外。
魂魄越拉越长,快要与肉体脱离。
如来佛祖甩手,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手掌如同粘合在兼坚的身上。
同时感到体内的灵力乱窜,顺着手臂快速抽离身体。
从未吸收过如此强大的灵力,兼坚觉得腹内将要胀破,用尽全身力量向一侧撤离。
好在兼坚并不贪婪,掌控自如,微微移动便撤离。
如来的魂魄迅速倒回体内,与肉体狠狠撞击一番,缓冲了一会儿才回正。
忽然失了这般多的灵力,如来有些体力不支,迅速站定,佯作轻松地看向兼坚。
兼坚也有些吃不消,捂着肚子消化,不愧是如来,精力真旺盛。
缓了会儿力,如来睁开猩红的眼睛,瞪着兼坚。
纯灵体孕育自罡风之中,自创世以来,世间少之又少,如来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其威力如此之大。
甚至可以覆灭自己。
若是不斩草除根,日后必成为大患。
未发生此事前,如来或许还会放兼坚一条生路,现在绝不可能。
“你想救花田吗?”既除掉眼中钉,又找了个理由放了花田,如来佛祖一石二鸟。
兼坚来此就是为了救花田,只此一个执念,绝不会动摇。
“怎么才能救他?”兼坚问道。
正合如来心意,好在兼坚一心为着花田,若是换成他人,如来今日怕是要折在这儿了。
“花田是入魔才被压制在雪山,而你刚好是纯灵体,可以净化魔气。”如来点道。
兼坚暗嗤一声,花田为何会被捆住,如来怎会不知。
见兼坚没有反应,如来佛祖明言道:“以你的性命换花田的性命,怎样?”
看过铜镜,兼坚早就知道如来的打算,来西天也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
以为兼坚犹豫,如来继续劝道:“到时我有理由放掉花田,三界众生也不会有异议。”
“好,我同意。”兼坚不想再听下去,想到花田还在雪山受罪,兼坚一刻也忍不下去。
如来佛祖嘴角一扬,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白刃:“这把刀可以灭掉三界的所有生灵,包括地府的鬼。”
兼坚领会,接过白刃塞到袖中,一刻也不想耽搁。
什么是天命,兼坚不知,只会顺遂自己的内心走下去。
即使没有铜镜,兼坚也会寻找别的法子救花田,再极端也在所不辞。
第二百零二章 此生无缘
“我该怎么去雪山?”兼坚问道。
如来佛祖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空中隆隆升起一道门。
寒气从门中袭来,兼坚站在门前打了个寒颤。
“这道门是通往雪山之巅的通道。”说毕,如来手指轻轻一划,门打开。
寒风夹杂着冰雪吹进了大堂,吹满了兼坚的周身。
仅是这样,兼坚已经开始瑟缩。
大门中央,一条陡峻的台阶高不见顶,在风雪中摇摇晃晃。
“上了这一万级台阶,你就可以看到花田了。”如来说的轻巧,冷言看着兼坚。
阶梯只不过是个幌子,如来佛祖根本不想让兼坚见到花田。
死在半路,如来依旧有理由放了花田。
兼坚探头望了眼阶梯,两侧没有护栏,凭空通往雪山之巅。
深吸一口气,兼坚踏进大门,刚踏上一步阶梯,便吹来一阵强风。
风中夹杂着薄硬的雪渣,划破了衣袍,划伤了脸颊。
兼坚双手挡在眼前,大腿向下压力,努力保持着下身的稳定。
若是第一级台阶都被吹下去,那又何必走上去。
这万级台阶,步步艰险,一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兼坚迈开大腿,匍匐着身子爬上了第二级台阶。
大门合上,最后一丝余地消失,广袤的天地间,兼坚眼中只有面前的台阶。
冰雪从未停下,每走一级,便要重新体会刀刃般的冰雪割削。
痛到麻木,兼坚放弃抵抗,埋头只顾往前赶。
……
兼坚走后,如来一挥衣袖,大门彻底消失在大堂。
飞身来至蒲团上打坐调息。
华盖帝君趴在门上仔细听着,直到堂中没了动静,才开门进去。
“如来。”看如来在打坐,华盖帝君轻声唤了一声。
如来不语,知道华盖帝君没有什么大事,便不想理他。
华盖帝君不依不饶:“花田已经在你掌控之中,你就放了小兰吧。”
“如来。”华盖帝君又念了一句。
如来不胜烦扰,一甩衣袖,兰子君便滚落在地。
华盖帝君着急忙慌的接住兰子君,打横将他抱起,头也没回的出了西天。
此后的一段时间,华盖帝君再也不愿来西天了。
华盖帝君将兰子君带来兜率宫,这些天没有补给养分,兰子君身体严重透支。
送兰子君进花室,华盖帝君一直没放过手,抱着兰子君在花室中吸收养分。
兰子君下身转成植根,扎进泥土中,贪婪的吸收肥沃的黑土。
半株为根插在地面,半个为人,躺在华盖帝君怀中。
面容平静,仿佛又恢复了最初时刻,缘浅亲自培育着还未成人形的君子兰。
给他取名字,教他走路,教他写字,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慢慢等他适应了人的生活,便急迫的将他送入地府。
之后再也没见过兰子君的本体。
抚上兰子君的植根,华盖帝君慢慢下移,刚好摸上中央的凸起。
兰子君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直勾勾的看着华盖帝君。
华盖帝君迅速收手,别开眼睛,羞赧道:“你醒了。”
兰子君收回植根,从华盖帝君怀中坐起身,打量了四周一圈。
“我要回地府。”兰子君挂心地府,也不知在如来佛祖袖中待了几天。
“小兰,不要回去了,留下吧。”华盖帝君上前阻拦。
兰子君盯着华盖帝君望了一会儿,忽然惊慌,问道:“如来为何放了我?”
眼神躲闪,华盖帝君低头不语。
“花田呢?”
“兼坚呢?”
兰子君逼近华盖帝君,连连发问。
华盖帝君先是躲闪,而后站定,语气生硬道:“他们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兰子君知道该是这样,要不然如来会放了他。
扭头便要离开,华盖帝君大步走到门前,挡在兰子君身前吼道:“你回地府也没用,他们不可能回来了!”
兰子君怔愣在原地,花田,兼坚,地府的一切早就印在心上。
与几个一起度过的这些年,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在地府的三百年来,兰子君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陪衬,只为等缘渊的重生,不甘不愿的替缘浅保护好他。
花田与兼坚教会了他很多,勇敢的追求自己的想要的,哪怕是会失败,甚至万劫不复。
“他们会回来的,我要回去等他们。”兰子君有些失神,跌跌撞撞的退出花室。
华盖帝君牵起兰子君的手,真诚道:“小兰,留下吧。”
兰子君甩开华盖帝君的手,怒言道:“我留下,然后呢,将我从地府圈禁回兜率宫吗?”
“小兰,我只是想给你更好的环境。”华盖帝君解释道。
兰子君嗤笑一声,戳着华盖帝君的心口,道:“你想的只是你自己吧。”
华盖帝君握紧兰子君的手,问道:“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华盖帝君对兰子君的情感,从来都不会隐瞒。
兰子君是他一手养成,多少有些优越感。
“想。”兰子君回答的干脆,继而道,“在一起然后呢?”
握紧兰子君的手渐渐松开,华盖帝君生硬道:“在一起还不够吗?”
“缘浅。”兰子君平静的唤了一声。
华盖帝君凝神看向他。
“你的爱永远都是建立在自己身上,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兰子君早就该看透一切。
“你救活了我,给了我新的人生,我非常的感激你。”兰子君诚挚而冷淡道,“应你的要求,我在地府待了三百年,护了缘渊这些年,该还的我都还了。”
华盖帝君屏气凝神,等着兰子君说下去。
兰子君一顿,森然道:“你我缘分已尽,此生不要再见。”
说毕,兰子君转身离开了兜率宫。
话已至此,华盖帝君不知该如何挽留,看着兰子君离去的背影,又非常的不舍。
怅然若失间,兰子君已经消失在眼前。
与缘渊的生离死别,尚还有挽留的机会,面对兰子君,华盖帝君毫无办法。
满院的兰花摇动,华盖帝君抚正花身,呢喃道:“只有你们陪我了。”
兰子君出了兜率宫,直奔地府,估计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花田和兼坚也不知生是死。
第二百零三章 雪山之巅
逾往上爬,风力愈大,兼坚整个身子贴紧台阶,以免被风吹落崖底。
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朔朔寒风,退一步便是死,升一步生不如死。
兼坚行走的格外艰难,脸颊冻的通红酱紫,身体已经麻木,机械的往上爬,脑中只有一个执念。
已过两日,脚下已经见不到陆地,只见茫茫一片白雪。
头顶的悬崖变得陡峭,日头渐渐显露,灼热却带不来丝毫温度。
每走一级,便是刺骨的痛疼。
眼前视野开阔,爬过最后一个拐角,兼坚看到了不远处的陆地。
丝毫不敢懈怠,兼坚小心翼翼的迈上最后一级台阶。
双脚踩到陆地,兼坚疲软的跪倒在地,紧绷了两日的身子早就僵住。
若是在此躺下,便再也起不来,整个过程都白费。
兼坚双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通天柱就在不远处,花田近在咫尺,有此信念,兼坚迈开大步,奔向远方。
两日来,如来佛祖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影像,手中的力道时不时的加在兼坚身上。
狂风肆虐的直冲兼坚,几次险些将他吹落,兼坚双臂张开,死死抱紧台阶。
直到如来佛祖拿不住力,松了手,兼坚才缓缓爬起,继续前进。
多次的暗中较劲,兼坚爬上了山颠,如来佛祖败下阵来。
再忍这一时,缘渊便会回来,如来放弃了使力,静默的看着兼坚的身影。
步履蹒跚的来到通天柱前,兼坚扯动久违的嘴角,露出最明媚的笑容。
终于到了这一步,比等不到花田要好一万倍。
“花田!”压着寒风,兼坚清爽的喊了一声。
回忆混沌,花田时时刻刻想着兼坚,耳旁忽而传来一声,花田兀的睁开眼睛,恍如幻梦。
“兼……”声音压在嗓间,花田却怎么都喊不出声。
喉咙在冰雪的蹂躏下,发不出一丝声响。
看到兼坚狼狈的模样,花田一瞬便激起精神,双脚在空中扑棱,带动着铁链唰唰作响。
明明嘱咐过卫雉,要将兼坚看好,为何让他一人上来。
这雪山之巅是如来的禁地,为何兼坚能上来。
花田不敢往下想。
“啊啊!”像个疯子一样,花田在空中叫个不停,却逼不退兼坚一丝一毫。
兼坚向花田摆手,示意他停下。
花田摇头,却喊不出一句话,动不了一毫,万分的无奈与绝望。
事情朝着相反的方向偏离,花田早就将自己锁死,无力挽回。
“很快你就可以下来了。”兼坚朝着花田大喊,尽量不让嘴角下拉,不让眼中的泪水滚落。
“啊……”一声一声的嘶吼压过狂风,吓退冰雪,冲出镜外,萦绕在如来耳边。
如来沉下脸来,握紧手掌,风雪忽的停下,吼声格外突兀,直刺兼坚耳膜。
再耽误下去,兼坚怕是要后悔。
若他能与花田一同死去,不失为一个好归路,可是连这个都实现不了,不如让花田活的舒心一点。
兼坚本就运自罡风,没有根没有源,那就随自然而去就好。
这一生都是花田成就的,兼坚活的这些年早就胜过一切。
此生已足矣。
“花田,好好活着。”
长痛不如短痛,兼坚抽出刀刃迅速落刀,坚硬的刀刃插进心房,窒息的痛。
鲜血在白雪中绽放出妖娆的曼陀罗,比世上的任何一朵都鲜红旺盛。
兼坚躺倒在地,眼睛久久不能合上,原来死的过程这般漫长。
正对花田,终究还是见到了他的泪水,兼坚有些不舍了。
视线渐渐模糊,兼坚困倦的要死,努力撑着眼皮,再看一眼,最后再看一眼花田。
眼前一片漆黑,兼坚慢慢失去了意识。
看着脚下的鲜红,花田怔愣住。
兼坚倒下了,他如此珍惜的兼坚就这样在他面前倒下了。
他为了岛上的亡灵,为了自己珍爱的人,甘愿来到雪山受苦,死也在所不惜。
而兼坚的眼中只有花田一人。
最害怕的一幕发生了,花田却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四目相对,看着兼坚眼中的亮光逐渐涣散,花田才有了反应,心尖忽的抽痛,旋即无限的扩张至全身。
震惊的张大嘴巴,花田彻底失声。
兼坚周身萦绕着一层轻浊的灵气,缓缓外散,包裹住花田与兼坚所在的空间。
铁链徐徐打开,将花田放入地面。
脚下的冰雪以兼坚的躯体为中心消融,心口处落下的鲜血迅速蔓延至冰雪消失的交界处,孕育出数不尽的鲜花。
灵气裹上兼坚,兼坚红肿的脸颊消淤回血,恢复白皙。
刚落入地面的花田动弹不得,手臂被铁链捆出道道血痕,双脚蹬地,头顶着松软的草坪移到兼坚面前。
泪水混着血水,污秽了整张脸。
双脚使力,花田将整个身体微撑起来,将将看到兼坚惨白的脸颊。
手臂僵直的握上兼坚的手指,却没有随冰雪一同离去,冷彻心底。
静美的模子保持着笑意,如沉睡一般。
贴近兼坚的脸颊,汩汩而出的热泪也捂不热兼坚的脸颊。
最想保护的人,最想要让他活好的人,却和自己有同样的愿望,花田早该知道。
不该悄无声息的离开,不该留兼坚一个人去承受。
兼坚的死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双目一黑,花田直勾勾的倒在兼坚身侧。
就让这颗心随兼坚一同停下吧,他不配再跳动。
硕大的雪山之巅,渐渐染上了一层绿莹莹的草香,不快不慢的向外扩展。
肉眼可见的速度,春意爬满整座山头,终生不化的雪山一夕间改了面貌,四季常春。
灵气围绕的圆圈中,两个人静谧的躺在松软的草坪上,头碰头,脸贴脸,蝴蝶轻盈的飞过,生怕打扰了两个。
如来来至雪山之巅,愤然的挥动衣袖,猛烈的风雪再次从北方气势汹汹的袭来。
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冰雪化成柔和的细雨垂落,鲜花开的更加旺盛,蝴蝶玩的更欢。
细雨打湿了如来的衣袍,如来伫立在灵圈前,怒目望着花田。
死,哪儿有那么容易。
伸出宽大的衣袖,如来将花田收入其中,看着地上的兼坚,嗤笑一声扭头离去。
兼坚只是缘渊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他如来才是常伴身旁的伴儿。
孤寂的岁月,终于有人陪了。
第二百零四章 归于往常
“咕咕咕……”
肥鸡从竹林中逃窜出来,亡命的往竹屋下钻。
一个披头散发的疯男人,张开双臂,偻着腰追赶在肥鸡身后。
扑棱着翅膀,肥鸡连跑带飞的钻到竹屋,空中留下几簇鸡毛。
男人匍匐在地上,撅着屁股,眯缝着眼睛往缝里瞅,脑袋抵在缝隙里,想要钻进去。
“花田,你能不能消停点!”
花田的手力太大,惊动了屋中的人。
“兼……坚。”花田跳起身来,眼珠忽的转向屋内,吃力的喊出唯一能说的两个字。
西媚从屋中出来,双手抱胸,不耐烦的看着花田。
今日已经第三次了,鸡毛都快吓秃了。
看到西媚后,花田明亮的眼神变得暗淡,蹲下身来,捋着地上的鸡毛。
西媚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逃出了西域,现在又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守着这么一个疯子。
看着花田傻不拉几的背影,西媚无奈摇了摇头,上前柔声细语道:“到饭点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花田不语,拔掉根上的软毛,朝西媚吹了一口气,鸡毛扑簌簌的落满西媚全身。
“花田!”西媚扬起手,欲意打下去。
花田双手抱头,左右躲避,口中不断念道着:“兼坚……”
西媚手掌停在半空,转而捏向花田的衣袖,压抑着性子,恢复笑意道:“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啊,啊。”花田忽的从地上跳起来,差点顶到西媚的鼻梁,呜呜呀呀的跑到屋内。
西媚拖着疲惫的身子,迈上台阶,还要伺候这位大爷吃饭。
午饭从中午吃到了晚上,把花田喂饱后,西媚疲惫的躺在座椅上,继续看着花田追逐肥鸡。
随他了,开心就好。
阖上眼睛,正打盹之际,院外的脚步声响起。
对这脚步声早就铭记于心,西媚很快恢复精神,倏地从椅上坐起来,走近花田身旁看守。
“缘渊。”如来在院外早早唤了一声。
西媚谄笑着上前迎接如来佛祖:“佛祖,你来了。”
如来轻轻点头,眼神游离,在院中四处寻找。
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花田,如来双目明亮起来,移步走上前去。
花田双手紧紧闭合,指缝微启,脑袋凑近手前探看。
见花田瞧的认真,如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花田单手握紧,塞到身侧,神秘兮兮的朝如来勾了勾手。
如来佯作认真好奇的凑上前来,花田将拳头慢慢移到如来面前。
如来笑意阑珊,心里做好了万足的准备。
“噔噔,看我的儿子。”
花田将拳头拍在如来脑门上,鲜黄的蛋液流到下颚。
鼻翼间弥散开蛋腥味,如来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的儿子。”花田在如来脸上抹了几把,收了点蛋液握在手中,心疼的捧着。
西媚站在一旁,忍不住噗笑一声,旋即收敛,上前给如来递上一块手帕。
如来接过手帕擦了擦脸,问了西媚几句关于花田的事。
西媚只回应说“好”,平日里只是看着花田犯犯疯,再无其他波澜。
竹林里无趣的很。
花田倒是乐呵,在林间自娱自乐,跟山间的所有生灵都谈过心,昨日还和新长出的蘑菇聊了一上午。
可却唯独对西媚爱搭不理,西媚模仿着兼坚与花田搭话,花田总是兴致蔫蔫,聊不上几句,一会儿跑没了影。
西媚不用太操心,这样倒也自在。
与如来禀报的事越来越乏味,如来也知道,草草问了几句便回了西天。
又留下花田与西媚鸡同鸭讲。
花田正捂着蛋液,跟新认识的蘑菇朋友诉苦。
硕大的林间只剩两人,聊胜于无,西媚便上前来与花田搭话。
寂静的夜确实漫长,西媚的心性彻底消磨没,也不模仿兼坚了,将憋在心里的话问出:“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兼坚去哪儿了?”
西媚本不是多事的人,也忍不住多问一句。
在朝歌时,花田对兼坚的万般珍护,西媚都看在眼中。
其他几个也各有神通,这才没几年,全然翻覆。
一如往常,花田不理会西媚,对着蘑菇呜咽哭起来。
早已习惯了花田的反复无常,西媚也只是想发泄心中的疑惑,没想过花田会回应。
继续问道:“佛祖让我模仿兼坚来照顾你,难道兼坚出事了?”
当年西媚正云游四海,忽然头顶佛光一显,西媚便被如来带去西天。
如来只交待了几句话,便让西媚来了竹林。
看到现在的花田,西媚吃了一惊,带着满腹疑惑照顾了他将近一年。
期间,如来常来小院探望,对疯癫的花田充满了耐心。
西媚更加疑惑,不敢问如来,只能问面前痴傻的花田。
期盼的看着花田,说不定他能正常会儿,将心中的疑惑全部解答完。
花田哭完,抹了一把鼻涕,左右环顾,不知该往哪儿抹。
西媚赶紧站起身来,一溜儿小跑进了屋中,隔空超花田喊道:“别玩太久,早点进来睡。”
花田随意抹了一把,移步躺在椅子上,静默的望着头顶上空的繁星。
疯癫了一天,花田终于感到疲惫,半阖着眼睛,模糊的黑夜里再次出现熟悉的笑脸。
花田微笑回应,道了一声“晚安。”
阖上眼睛,又熬过一日。
暗夜中,促织声响彻整座山头,微风吹过,竹林簌簌作响。
声音掩盖下,脚步声微微靠近花田。
一张轻薄的毛毯披到花田身上。
如来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伸手为花田擦去脸上的污渍。
“缘渊,不要恨我。”如来轻声呢喃,转瞬间,周遭的聒噪声一消而散。
“等你再磨几年心性,我便将你接回西天,到时只你我二人,在西天共度余生。”
说毕,如来搭在花田手上,轻轻点了两下。
花田翻了一个身,背对如来。
如来看着花田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自见到缘渊以来,如来便决定要与他在西天做伴。
得不到的东西便一直念念不忘,折腾了这几百年,终于清除了缘渊身旁的杂物,如来的心性也快磨平了。
转身飞离了小院,如来愈发觉得心累。
第二百零五章 找到花田
竹林日复一日的平静,西媚蜷缩在躺椅上,疲倦的看着花田玩乐。
如来答应给他长生,西媚开始兴奋了几日,之后渐渐醒悟,这漫长的岁月简直就是煎熬。
想到还要伺候花田这么久,西媚负气的转过身去,不愿瞧鸡飞狗跳的花田。
春乏秋困夏打盹,静卧一会儿,西媚很快进入梦乡。
梦中,总感到背后有几双眼睛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别扭的转了个身。
兀的睁开眼睛,这绝不是错觉。
果然,不远处的竹林闪现一道身影。
“谁?”气息非常的陌生,西媚警觉的坐起身,朝远处大喊一声。
花田没心没肺的在院中乱跑,西媚费力将他拉到身前控制住。
真是操碎了心。
这片竹林被如来佛祖加了护持,平常人是进不来的。
此人绝不是凡胎,西媚不傻,站在原地等待此人显身。
“再不出来,我要唤来佛祖了。”既然破了阵法,自然知道施阵之人,西媚以如来做挡箭牌,逼此人显身。
人影晃动,徐徐显身。
“是你。”惊讶过后,西媚很快恢复常态。
兰子君来找花田不是很正常吗?
“你来接他走吗?”西媚上前问道,终于可以解脱了。
兰子君看到西媚后,嚇在原地:“兼坚,你,还活着。”
回了地府,兰子君便见到迷茫守在门口的卫雉。
卫雉见到了兰子君,如同见到了救星,着急忙慌的将岛上的事说了一通。
早就有了预感,兰子君听毕,地府的门都没进,带着卫雉急匆匆的去了西天。
去西天的路上,便听到了沸沸扬扬的传闻。
纯灵体以命净化了缘渊的恶灵,纯灵体不就是兼坚,缘渊不就是花田。
赶到西天,打听了一圈,从佛僧哪儿得知了兼坚尸体所在的山体。
两个又马不停蹄的上了雪山。
寻摸了一圈未果,两个在一处满是花香的山脉停歇,被山巅的风景迷住,便多看了一眼。
在不远处的凸起处,看到了一道人影。
两个对视一眼,上前探看。
“兼坚!”
兼坚躺在满是花簇的高台上,阖着双眼,如沉睡一般,卫雉抬头,隐约能看到头顶上空有一圈光环环绕。
“把兼坚带回去?”卫雉问道兰子君。
兰子君凝望着兼坚的尸体出了神。
本来挺圆满的地府怎么破碎成这般,花田不知去了哪儿,兼坚躺在这儿。
卫雉眼巴巴的看着兰子君,感到无比的无助。
“把兼坚留在这儿吧,我们去找花田。”许久之后,兰子君才开口道。
雪山出现了异动,定与兼坚的灵气有关。
兼坚尸体在此许久,都没有糜烂,也与这有关。
不如保持原样,先找到花田,再一起想办法。
兼坚死了,不知花田怎样了。
兰子君脑子乱成了一团。
“怎么找花大人?”卫雉更是迷茫,只等兰子君指示。
兰子君眼珠乱转,在兼坚身上打量了一圈,从他头顶寻到了一丝蓝绸:“通灵绳!”
卫雉顺着兰子君的眼神看去,通灵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兰子君上前解下兼坚头上的通灵绳,柔发散开,与风中飘散的花絮一齐飞舞。
攥紧通灵绳,兰子君很快有了感应,顺着绳子感受到了花田的心境。
毫无波澜,犹如死灰。
兰子君忍受着压抑的感觉,寻到了花田的位置。
“竹林,是一片竹林。”兰子君兀的睁开眼睛,通灵绳的感受太真实。
眼前除了层层竹林,便是乱飞的鸡。
“那我们这就去找竹林。”卫雉急切的下山。
兰子君拦下了卫雉,道:“你在这儿守着兼坚,我去找花田。”
卫雉看着静躺在台上的兼坚,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是他没保护好兼坚,才酿成了今日的局面。
交代完,兰子君下了山,拿着通灵绳,一处一处的寻找竹林。
这一找便是一年,在西天的一隅,通灵绳从兰子君手中飘散而去。
兰子君跟着通灵绳,找到了竹林中的小院。
听到鸡叫,兰子君放了心。
每次用通灵绳感应,总能从景象中看到死命奔跑的鸡。
欲想踏进小院,便听到院里西媚的喊声。
兰子君思忖片刻,从暗影中现了身。
这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兼坚怎么会出现在此。
西媚一开口,兰子君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兼坚。
“你是那个什么王子?”兰子君问道。
西媚翻了一个白眼,怎么又一个认出他的人,有这么不像吗?
“你是来接他走的吗?”西媚又问了一遍。
他是什么王子无所谓,只要把花田带走就好。
兰子君绕过不耐烦的西媚,向身后打探蓬头垢面的花田。
刚起的大早,花田身上还算干净,只是脸上沾了点灰,头上的发髻歪了点。
还能瞧出人模样。
“花田。”看着花田呆滞的目光,兰子君怀疑的问了一声。
花田咧嘴一笑,朝兰子君身旁的公鸡冲去。
“咕咕……”尖锐的鸡叫声再次响起,一阵乱窜,鸡毛再次扬满小院,花田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
兰子君指着花田消失的背影,迷惑的看向西媚。
西媚淡定的吹走身旁飘散的鸡毛,再次没好声道:“你是来接他走的吗?”
兰子君木讷的点了点头,算是吧。
“他的行囊在里面,你自己收拾收拾吧。”西媚如释重负的走进屋中,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一开始是奔着如来许诺的长生来的,后来慢慢发现,长生着实无趣,协商瞬时瓦解。
而后是看花田可怜。
西媚能感受到,花田知道他不是兼坚,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却不时的偷瞄他,是想借着他的面容来追忆某人吧。
西媚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只是留下疯癫的花田和一群鸡怪可怜的,才一直没走。
现在兰子君来了,他可以放心的云游四海了。
草草收拾一番,西媚出门。
“你怎么还不收拾?”看着站在原地,四处探望的兰子君,西媚问道。
兰子君依旧一脸迷茫,捋顺了脑路,问道西媚:“你怎么会和花田在一起?”
第二百零六章 心魔
西媚将包裹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兰子君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刚好有事想问他。
兰子君坐在西媚身旁,脑子飞速运转,想着待会儿怎么跟西媚斡旋。
西媚是一个聪明的人,兰子君要谨慎点。
“兼坚去哪儿了?”西媚没有拐弯儿,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兰子君一时语塞,顿了一会儿道,“他在等花田。”
“是吗?”西媚怀疑,继续发问道,“花田为何会疯,如来为何让我守着花田?”
为何偏偏是长的和兼坚很像的他。
众所周知的事,西媚出去后便知道了,兰子君也瞒不住,便实言道:“兼坚用命换了花田的命,然后花田就……”
兰子君这一点,西媚便知道了。
“如来用长生做条件,让我在这儿守花田几年。”兼坚也全然道出。
兰子君也猜到了。
“好了。”西媚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事情都说明白了,我也要走了。”
“可是花田……”兰子君指着花田消失的方向,人呢?
“有鸡的地方就有他。”有了花田的影响,西媚以后再也不会养鸡了。
拍了拍兰子君的肩膀,将重任交给他了。
说毕,西媚头也不回的走出竹林。
他属于这个世界,也该回归这个世界,像一颗游无居所的蒲谷英,随时撒种随时飘荡。
“咕咕……”不远处响起了鸡叫声,寻摸着这阵吵声,兰子君果真找到了花田。
“花田。”喊了一声久违的名字,兰子君觉得倍感亲切。
自始至终冷漠的兰子君,却一心盼着团聚。
从未享受过这种滋味,兰子君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还未等到花田回应,几只公鸡扑棱棱的飞过兰子君的头顶。
兰子君蹲下身,生怕鸡毛沾染了衣袍。
而后扑来的是花田庞大的身躯,一个起跳,花田直直的撞到蹲在地上毫无防备的兰子君。
两个齐齐躺倒在地上。
望着高远的天空,几只白云飘过,偶尔挡住日头,阳光忽隐忽现。
兰子君咧嘴一笑,旋即大笑起来。
花田跟着兰子君笑起来。
笑声惊动了林中的鸡,探出脑袋,朝着两个探望。
又疯了一个。
“跟我回去吧。”笑完后,兰子君跟花田道。
花田不语,嘴角渐渐平缓,笑意消失。
见花田静默,兰子君继续劝道:“兼坚在等着你。”
提到兼坚,花田身子明显一颤,从地上站起来,大步离去。
兰子君不解的看着花田起身离去,跟了上去。
“花田,你去哪儿?”兰子君跟在花田身后喊道。
花田疾步走入屋中,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兰子君站在一旁看着花田。
在衣柜中翻找了一会儿,花田从一打袜子底下掏出一个包裹。
花田将包裹直立,长至腰际。
“这是……”呼之欲出,兰子君静默了。
布条散落,暗淡的刀身散发出幽幽的光亮,一层黑色的雾气很快笼罩过来。
守灵剑如刚出狱的囚犯,撒欢地抖动着。
手握剑,花田捋顺了一头杂乱的发丝,大步走了出去。
见到守灵剑,兰子君便打怵,当年的植根便是被这个鬼东西切断的。
“你要干什么?冷静点!”兰子君拉住了花田的衣袖,硬着头皮上前拦截他。
花田回头,污浊的脸上,两只瞳孔黑亮深邃。
兰子君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劝道:“你忘了你上一次入魔,死了多少人吗?”
黑气笼罩的双眸不见一丝闪动,花田甩开兰子君的衣袖,朝竹林的结界走去,用力一劈,山河震动。
面前巨大的罩子出现一块裂痕,旋即以极快的速度破裂成渣,簌簌落入地面。
兰子君心下一紧,这下闯祸了。
花田的怒气积压许久,一旦将他放出去,必会疯魔的扰乱三界。
到时非但救不了兼坚,还会让花田陷入更糟糕的地步。
兰子君着急的想着法子,没看到头顶上空砸来的碎片。
等到反应过来,已躲闪不及。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砸,兰子君非得恢复好长一会儿,到时更无人阻止花田。
砸来的瞬间,兰子君认命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力,兰子君被拉出一段距离,碎片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看着深坑,兰子君惊魂未定。
“还不走?”终于,略带沙哑的熟悉声响起。
花田将守灵剑收回剑鞘,眼底依旧布满一层薄薄的黑气,一脸憔悴的看着兰子君。
兰子君有些愣神,从未看过这样的花田。
胡茬凌乱的爬满半张脸,黝黑的脸上只剩一双黑亮的眸子,让人瞬时敬畏。
说他是缘渊,眼底却染着一层柔软。
“你……还好吧?”兰子君不确定的问道。
花田微微一笑:“不是说兼坚在等我吗?怎么还不带我去找他?”
坚毅又欣喜,花田期盼的看着兰子君。
兼坚说过,让他好好活着。
那他便好好活着。
想到兼坚现在的模样,兰子君有些忐忑,拿出通灵绳塞到花田手中。
通灵绳在花田手中欢悦一动,而后垂了下来,再无动静。
花田将通灵绳放到脸上轻轻摩擦几下,随后塞到袖中,对兰子君道:“走吧。”
说毕,花田走出了竹林,如获重生般。
兰子君看着兰子君的身影,彻底安下了心,经历了这些年的磨砺。花田成长了。
不骄不躁,勇敢的面对现实。
一直以来,并不是剑控制了花田,而是花田将自己交付于剑。
依靠着剑引来的魔气,拥有强大的力量,随心所欲的做不计后果的事,花田逐渐形成了依赖。
如来就是利用这一点,困住了花田。
经过一年的醒悟,花田已经彻底明白。
打败自己的不是天命,不是如来,不是缘浅,而是自己的心魔。
终于绕出了这个混沌的圈子,花田将自己从小黑屋中放出来,得到了解脱,获得了新生。
和兼坚的点点滴滴,足够花田的余生回味。
想通了这一切,花田便可以用淡然的心性守在兼坚身旁。
兰子君跟上花田,少有的亲昵,搭上了他的肩。
花田看了眼搭上来的手,浅笑一下。
两个齐步朝西方的余辉走去。
第二百零七章 重聚
兰子君吹了一声口哨,黑乌鸦从天上盘桓而下,直冲花田。
还未停稳,黑乌鸦便扑在花田身上。
花田张开强健的手臂,接住黑乌鸦的冲击,抱着他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
黑乌鸦细长的脖颈埋进花田的胸前,使劲儿的蹭了两下。
“好了好了,衣袍都快被你弄脏了。”花田一个劲儿的往外推黑乌鸦。
黑乌鸦抻出脖子,看了眼花田的前襟,糊了一片黑乎乎的东西。
“呀!”黑乌鸦叫了一声,嫌弃的跳出花田的怀抱,脑袋在草丛上狠狠的蹭了几下。
花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着,嘿嘿一笑:“是挺脏的。”
兰子君从匣子中取出一件干净的衣袍,扔给花田,拿出手帕擦了擦刚才搭在花田肩上的手。
花田满意的换上衣袍,瞬间神清气爽,又恢复了往日的英朗,屁颠的爬上了黑乌鸦,坐在头顶,兴奋的瞭望。
“人靠衣服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兰子君碎了一句,上了黑乌鸦。
几个朝雪山之巅飞去。
到了雪山,顶上乌压压的一片人影。
花田疑惑的看向兰子君,怎么回事?
兰子君皱起眉头,让卫雉在这儿守着,怎么上来这么多的人。
香火气弥漫,一座寺庙拔地而起,方圆百里内尽是人味,熙熙攘攘的拥满雪山。
鱼贯而进的涌入寺庙,门栏都被踏破。
一路而来,小贩的叫喊声络绎不绝,山顶竟形成了一个集市。
花田穿过人群,四处打量,许久未见这般多的人,真是热闹。
“你还笑的出来。”兰子君对花田厉声道,卫雉把兼坚弄哪儿去了都不知道,这人还笑的这么欢。
花田听从兰子君的话,收敛起笑意,背过手去,绷着脸走在前面,逗得兰子君忍不住笑起来。
花田悠闲的走近寺庙,看了眼匾额,上面写了三个大字……活无常。
“我们地府的小无常,何时这般受欢迎。”转身与兰子君说毕,花田迈进了门槛。
寺庙上方缠了一层又一层的藤蔓,挡住了头顶上空的烈日,斑驳陆离的光影打在院子中。
走在其中,步子不觉放慢,格外悠闲。
从进门以后,兰子君便紧皱眉头。
“怎么了?”欣赏完风景,花田这才问道。
兰子君不语,找了处隐蔽的地方,飞身跳上藤蔓,拔了一根枝叶,细细嗅了起来。
花田站在地下,等着兰子君。
闻了一会儿,兰子君的眉头更加紧锁,拿着藤蔓跳在花田面前,道:“这味道很熟悉。”
“不会是……”就花田所知,他与兰子君所识的人只有一个,“青藤?”
兰子君点头。
“青藤来这儿干嘛?”花田终于有了一丝好奇,急道兰子君,“你快把他唤出来。”
兰子君比花田还好奇,早就拿出一道黄符贴在藤蔓上。
“显!”兰子君大喊一声,黄符化成柔软的黄布条,迅速的将藤蔓包裹。
紧紧一缩,将藤蔓包的密不透风。
“疼!”身侧传出一声低沉的吼叫,粗大的藤蔓上若隐若现一张人脸。
“青藤!”兰子君上前,伸手将藤蔓里的青藤拉出来。
“哎呦喂,疼!”青藤跌跌撞撞的落入地面,腿一软,撞到花田身上。
花田挺直身子,将青藤撞回到地面上。
青藤坐在地上,揉搓着屁股,抬眼幽怨地望着撞他的人。
“花田!”青藤不比兰子君惊诧。
“是我。”花田双手抱胸,冷言看着青藤。
看到花田后,青藤迅速站起身,连兰子君都不顾,一溜烟儿的跑向大堂。
花田与兰子君对视一眼,跟在青藤后面进了大堂。
“花大人!真的是你。”卫雉从内堂出来,大步走上前,激动地抱住花田,眼泪汩汩而出。
一年未见,恍如隔世。
没了花田,没了兰子君,卫雉一人守着兼坚,格外艰难。
花田抚着卫雉的背,轻声安慰,算你小子有良心。
“你这是怎么回事?”花田推开卫雉,看着他广袖宽袍,犹如佛家一般。
卫雉抖了抖袖子,还真有一番味道,解释道:“三界知道兼坚离去……的消息后,那些曾经受惠于兼坚的人神妖上了雪山,一齐建了这座庙来祭拜他,我受邀做了守庙人,就成了这番模样。”
“受惠于兼坚的人……”花田细细回忆,感觉这是好久远的事了。
“有我。”正在回忆,青藤从堂后出来,站到了兰子君一旁,朝他微微一笑。
兰子君瞪了回去,远离了青藤,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兰子君不愿将就。
青藤不敢再靠近兰子君,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也挺好。
时间漫长,再冷的心也会焐热,青藤不用心急。
花田点头,兼坚是救过青藤一命,该上来看守。
“还有我。”堂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柴启明一身轻便的长袍显身,脱去铠甲,清秀了不少。
柴启明很自然的站到卫雉身旁,卫雉大手一捞,将他扯倒身下。
花田点了点头,还挺配,又成全了一段姻缘。
他这个阎王爷可以去做牵线的红娘了。
“还有我们。”更为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用回头,花田便展出了笑容,旋即面色一沉,佯作生气的怨道:“你还知道回来。”
钟离带着臭脸的沈长流前来,满含笑意的双眼中蓄满泪水。
嘴上调侃着,花田依旧朝钟离张开了双臂。
钟离上前紧紧抱住了花田,好久不见,甚是思念。
得知地府出事后,钟离带着沈长流第一时间赶来雪山。
上了山便见到迷茫的卫雉,几个便帮着他建好了寺庙,定好了上香的秩序,雪山渐渐有了人气。
兼坚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就这样,几个人陪兼坚在山上等着花田。
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生生世世,几个早就做好了准备,花田不来,他们便不走。
看着满屋子的人,花田眼中逐渐湿润。
思忖许久,花田只道出一句:“兼坚呢?”
一行人面色忽的凝重,给花田让出了一条通往后院的路。
花田迈开步子,走向了后院。
第二百零八章 等
进了后院,正如花田所想。
兼坚如同一年前阖上眼睛的时候,静静躺在灵圈中,嘴角含着笑意,熟睡一般。
花田走近灵圈,蹲下身来,手指小心翼翼的触碰到兼坚的额头。
好久未有过的熟悉感。
兼坚,你感受到了吗?
迟到一年的泪水瞬时涌出,花田伏在兼坚身上,呜咽个不停。
静谧的午后,暖阳透过灵圈,打在花田与兼坚的身上,远远望去,两个混为一体。
兰子君几个站在不远处,静默的望着花田抖动的背影,无人上前安慰,也无人离去。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光景。
“来来来,吃饭了。”卫雉端着一盆水饺上桌,热气腾腾的雾满整个屋子。
几个围坐在桌前,筷子跃跃欲试的伸出。
“都急什么,花田还没来。”看了一圈,兰子君敲掉了青藤的手。
青藤委屈巴巴的缩回手,老实的定在椅子上。
“兰大人,你什么时候这么挂念花大人了。”钟离调侃一句。
兰子君瞪了钟离一眼,起身去往后院。
“他瞪你干嘛!”沈长流拍桌而起,向兰子君离去的方向挥动拳头。
钟离环抱住沈长流,将他拉到腿上固定住:“他没瞪我,老实点,等着吃饭。”
“钟离,你硬气了哈!”沈长流拧着钟离的耳朵,朝他吼道。
“我错了,错了。”钟离捂着脑袋求饶。
看着钟离的怂样,卫雉捧腹,呵呵笑个不停。
“很好笑吗?”柴启明瞪了卫雉一眼。
卫雉立马闭紧嘴巴,给柴启明续了一杯热茶。
几个打闹着,闲聊着等花田来。
今日冬至,四季常春的雪山也镀上了一层微薄的冰霜,只是这寒冷的冬月天因着烟火暖气升了一层温度。
花田抱着被子,把兼坚裹得密不透风,夜里凉了,怕冻坏兼坚的骨头。
坐在兼坚身侧,花田又将兼坚白皙的脸细细看了一遍,百看不厌,像是哪天能看醒一般。
“兼坚,今日冬至,我让卫雉包白菜馅的水饺,他非要包韭菜馅的,说是柴启明爱吃,真想把他赶出去。”
“沈长流好凶,天天打钟离,还是你最好,从来没打过我。”
“昨日看到青藤溜进了兰子君的房间,你猜怎么着,兰子君没有将他赶出来,你说他们昨夜干了什么?”
“……”
花田絮絮叨叨的与兼坚说着琐事,不知不觉星星已经布满了天空。
哈出一口冷气,花田搓了搓手,有点凉。
“要不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说毕,花田钻进了被窝中,半搂着兼坚,视线未离开过他。
暖和了不少。
花田做好打算,以后就这样睡了。
“花田,你怎么还不来……”兰子君来到后院,裹成蚕蛹的两人,兰子君住了嘴。
叹了口气,兰子君撤回大堂。
“花大人呢?”卫雉问道,肚子早就咕咕叫个不停。
“收拾收拾,我们去后院吃。”兰子君召唤几个。
几个没有异议,将满桌的菜肴移到了后院,热气伴随着来到了后院,为整个院子带来温暖。
“大人,先起来吃饭吧。”卫雉举着一张桌子,放到了花田面前,紧接着柴启明将一盆水饺摆上。
几个站成一排等着花田。
花田从温暖的被窝出来,又给兼坚塞好被角,这才坐下。
见花田上了桌,几个也围坐上来。
这几日花田兴致不佳,几个小心翼翼的照顾花田的情绪。
“七年过去了,兼坚还一如常态。”花田上来一句,让几个一顿,沉默一会儿。
钟离先打岔道:“对呀,兼坚的肌肤还是这么好。”
卫雉赶紧接上:“对对对,兼坚的手比师母还滑。”
“什么!”沈长流拍了一下桌子,筷子朝卫雉的脑袋敲去。
卫雉不躲闪,等着沈长流来敲。
伸到一半,筷子被另一双筷子夹住,停在了半空。
见力度消失,柴启明放开沈长流的筷子,绕到盆中夹了一个水饺吃。
卫雉欢喜的给柴启明夹了满满一碗水饺,柴启明不说话,只管吃。
沈长流气鼓鼓的放下筷子,看了钟离一眼。
该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钟离夹了一个水饺,塞到沈长流嘴边,道:“都是小辈,被跟他们计较。”
钟离这样一说,沈长流再生气,反而显得气度小,便蔫蔫的吃了钟离夹过来的水饺。
青藤学着钟离,夹了一个水饺塞到兰子君嘴边。
兰子君瞪了青藤一眼,青藤悻悻的收回水饺。
“收回去干嘛!”兰子君喊了一声。
青藤眼睛一亮,将手抬高,夹着水饺的筷子抖个不停,小心翼翼的续到兰子君嘴边。
兰子君一口咬掉水饺,快速回正身子,眼睛飘忽的看向一侧。
青藤暗爽,夹了一个水饺塞到口中,将刚刚兰子君碰过的筷子间舔了一遍。
几个打闹一番,彻底将话题拉偏。
“好了,别闹了,水饺都快凉了,快吃饭吧。”花田孤家寡人一个,反而成了劝架的那个。
最闹腾的阎王爷终于尽了职责。
每天听几个吵闹就够花田心烦的了,顾不得想其他的事。
只是偶尔在夜里,花田会掰着手指头,细细数来过的这些年,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兼坚还没有醒。
想的出神,手中夹得水饺溜了出去。
“水饺不好吃吗?”兰子君给花田斟了一杯酒,笑问道。
花田将水饺夹起来,大口塞进口中,就着酒咽了下去,索然无味。
“不好吃,我不喜欢韭菜馅的。”花田大声抱怨一句。
卫雉一个激灵,暗瞪了花田一眼,做什么吃什么,哪儿这么多事。
“要不我去兜率宫问下……华盖。”七年未碰过这么名字,兰子君说的有些艰难。
青藤从吃食中拔出来,竖起耳朵仔细探听。
“你和他……”花田有些犹豫,他不想让兰子君为难。
“我是地府的判官,他是天宫的帝君,本就该有来往,去问他一句也没什么。”兰子君安慰花田的同时安慰自己。
“多谢。”花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客气什么。”兰子君摆手,这么多年的交情,无需再言谢。
第二百零九章 再相见
想到再去天宫,兰子君夜里辗传反侧失了眠。
思索之际,腰际攀上一条顺滑的藤蔓,青藤溜上了兰子君的床,两条藤蔓化成手臂,紧紧环住兰子君。
“想什么呢?”探到兰子君的耳畔,青藤轻轻吐气。
“没什么。”兰子君烦躁的回了声。
青藤不再言语,脑袋蹭着兰子君的后背,轻轻摩挲。
“痒。”难不住青藤的缠磨,兰子君软下言来,转过身面对青藤道,“我明儿就去问问,一会儿就回来。”
青藤攀上兰子君的脸,轻轻揉搓他的脸颊,道:“早去早回,我在这儿等你。”
“怎么,还怕我回不来。”和青藤待久了,兰子君竟开起了玩笑。
青藤翻转过身,将兰子君压在身底,撒赖道:“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跟定你了。”
兰子君轻拍了青藤的脸,这头绿毛怪还有点可爱。
翌日,兰子君便上了天宫。
青藤蹲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兰子君离去的背影。
花田闲的没事,蹲在青藤身侧,和他一起等。
刚出地平线的日头,将两个的身影拉到台阶下,静立不动,风化了一般。
兰子君坐着黑乌鸦来到了兜率宫前,当时在西天的淡定全被时光磨尽,心脏突突直跳。
深吸一口气,兰子君埋头进了门。
迎面撞上了出来的华盖帝君。
“子君。”意想不到的相见,华盖帝君愣在原地。
花开花谢七个年头,华盖帝君在宫中数着日子过活,便记得清清楚楚。
宫中太漫长,太乏味,华盖帝君只能靠脑中仅有的记忆支撑下去。
兰子君离去那日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的呈现在华盖帝君眼前。
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争吵,兰子君还未离去。
恍惚间,兰子君已变了模样。
这一撞彻底打乱子君的计划,尴尬一笑,兰子君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见到华盖帝君的那一刻,兰子君忽然发现,什么都释然了,脑中想的只有昨夜青藤绿茸茸的脑袋。
“好久不见。”华盖帝君收敛神情,平静道。
兰子君点头,气氛又陷入了尴尬。
“我来找你问件事。”不愿再浪费时间,兰子君开门见山道。
华盖帝君不语,转身回了大堂,兰子君跟了上去。
坐定后,华盖帝君为兰子君斟了一杯茶,犹如以往。
兰子君握着茶杯,心里打着鼓,等待时机询问兼坚的事。
还未等兰子君想好说辞,华盖帝君便道:“你来找我问兼坚的事吧。”
兰子君立即点头,正愁不知该怎么开口,华盖帝君一如既往的通透。
手指在茶杯边缘打转,华盖帝君低头陷入了思索。
气氛再次尴尬。
兰子君咕嘟喝了一杯茶,多年不见,华盖帝君愈发磨叽。
等了许久,华盖帝君幽幽说道:“让花田去西天看看如来吧。”
“让花田再去西天,不可能!”万一再被如来佛祖留下,几个的努力全白费了。
“你不是也来了兜率宫,为何花田不能去西天?”华盖帝君扭头正对兰子君。
兰子君眼神立即躲闪开来。
“花田去西天就可以解决这些事吗?”兰子君问道。
他要问的仔细一点,西天的情况未知,如来又阴晴不定的,花田再去,指不定会遇上什么突发事件。
华盖帝君摇头,道:“你放心,如来不会再对花田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不会?”兰子君问道。
“你让花田去看看就知道了。”华盖帝君不再多说什么,闭上嘴巴。
兰子君怀疑的看着华盖帝君,从他淡然的眼神中瞧不出一丝情感。
“好,那就让他去趟西天。”兰子君暂且应下,他知道从华盖帝君嘴中再撬不出什么了。
“今日打扰了。”问完,兰子君便要离去。
站起身来,见华盖帝君没有反应,兰子君迟疑了一下。
走了一步,华盖帝君还是没有反应,兰子君便大步走出去。
“子君。”预想的喊声响起,兰子君停下了脚步,等着华盖帝君说下去。
“对不起。”
终于,说出了口。
华盖帝君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些年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管兰子君原不原谅,只要说出口,便释然了。
兰子君嘴角一扬,扭头笑道:“我原谅你了。”
兰子君知道,这句话依然不重要。
转身离去了天宫。
时光真是一味良剂,可以稀释一切情感纠葛,转过头来再看以往,不过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碰触,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深陷混沌的感情时,人们永远不知道。
再怎样,通往未来的脚步不能停,珍惜身旁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兰子君飞身下了天宫,迫不及待的奔向雪山,此刻最相见的只有青藤。
活了几百年,终于通透了一丝人情。
不是不懂,而是碰到的人不对。
到了雪山,兰子君在台阶上寻到了青藤,不等青藤反应,兰子君便扑了上去。
双臂环绕住青藤的后背,两具身体紧紧想贴。
青藤怔愣了一会儿,手臂慢慢搭在兰子君的肩上,将他裹紧在怀。
一旁的花田冷眼瞧着两个,风水轮流转,终于换兰子君在他面前腻歪了。
然而他的小兼坚还躺着后院。
“咳!”花田咳了一声,打断两个突如其来的亲近。
兰子君放开青藤,脸颊微微一红,这才注意到花田还在身旁。
“你去问的怎么样了?”花田问道兰子君,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华盖让你亲自去西天看看如来。”兰子君如实说道,这事只能花田自己来做决定,兰子君拿不了主意。
“去西天……”花田果然犹豫,他对西天没什么好感。
兰子君又将华盖帝君说的跟花田说了一通,道:“听他的意思,如来不会对你做什么。”
花田看了眼后院,还是犹豫,他到无所谓,只是别再伤了兼坚。
“这本来就是你与如来的恩怨,旁人解不了,只能你自己去说服他。”兰子君劝道。
若这样僵持着,兼坚永远也醒不来。
“好,我去。”花田应下,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花田想不到还有比兼坚死去更糟糕的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