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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他咬紧牙坚持着,沿着那条弥漫着雾气的小路飞驰,像个正在冲刺的短跑选手一般,路旁的两排树像流水线上的商品一样往后移动着。

  月光越来越朦胧,树影和迷雾相互交错重叠着,加上不时传来的虫鸣蛇嘶与阵阵阴风,不禁让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干尸看到阴路安离开后,准备一举追上去,天灵一个跃身拦在它前面,脸上带着一抹痞笑。

  “哎!你的对手是我!”

  天灵朝依旧躺在地上的琥珀看了一眼,皱眉道:“可怜一个大美女半夜躺在地上,我却不能救她!不过……”

  “这份委屈……我一定加倍讨回来!”天灵将手中的狗骨头紧握着,又竖在眼前,“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打骨棒法!”

  干尸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怒气更旺了!这点从天灵身上不断增加的伤口就可以看出来。

  “卧槽!”天灵脸上一阵刺痛,估计是被刚刚攻击过来的骨头划伤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妈啊!”

  干尸见他没多少力气只剩一张嘴硬扛着,便要离开准备去追阴路安。

  天灵喘着气从琥珀旁边站起身,“我还有气呢!你要想伤她,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一个女声响起,声音里还带着半分沙哑和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犯戏瘾呢!”

  天灵回头,惊喜道:“琥珀!你醒了!”随后皱着眉移开眼睛,“不行,这妆太恐怖了,我没法看!”

  琥珀嘴角扬起笑,对着空中那“东西”说道:“今天,就打散你这具身体!”

  干尸面对眼前两人,正准备应战,却突然像收到了什么讯号似的,竟慢慢消失在空中。

  “什么鬼?”天灵眼看着它消失,还试图在空中捞了一把,当然什么也没摸到,“就这么不见了?”

  而后他终于松了口气,“累死我了!你自己玩吧!老子追不动了!”

  琥珀身上的寒气此时还未完全消除,冻得双手发僵,脸也发不出任何表情,一开口估计说话都说不利索。

  突然一双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

  琥珀抬头,天灵正垂着眸子不断搓着她的手,还不时往里面哈气,等到差不多暖热了,他笑道,“还冷不冷?”

  琥珀突然有些不自在,她有一瞬间是想抽回手的,但不知为何却一直停留在那里,始终没有移开。

  罢了,琥珀想,也许是手冻僵了动作也变迟钝了,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呢。

  她跟天灵靠的近,发现他脸上被划出好几道小伤口,头发也凌乱不堪,两鬓的头发被汗水黏在了脸上。

  但此时的他眼神认真极了,像是换了个人,仿佛手中握着不是她的手,而是一块珍宝。

  琥珀猜自己可能第一次被鬼上身,到现在还留着后遗症,否则怎么会面对那张看了一千多年的脸,莫名的心跳加速了呢?

  她觉得脑子稀里糊涂的,浑身都不对劲,这会儿只盯着天灵眼睛下的小痣发呆,突然想起以前在地府里学法术时十级判官说得一句话。

  他说天灵看着跟地痞流氓似的,实际上比谁都重情义。

  “老大呢?”她的记忆从费言往自己脑袋上贴了黄符后就中断了,“还有……费言呢?”

  天灵感觉她的手温渐渐回暖,便松开了,“费言应该跟你一样,被控制了。后来直接上了花轿被抬走了,这会儿老大正赶着救他呢!”

  琥珀心生愧疚,就在前几个小时自己还因为这人和大人闹得不愉快。她怎么也没想到队伍里一直拖后腿的人竟救了自己,这样算起来也是自己害了他。她朝着路口望去,除了几棵树和一片白茫茫的雾外,什么也看不到。

  “他现在在哪?去哪救他?”琥珀心里很不是滋味,费言……不能因为自己出事。

  “没事!”天灵随意将手里的狗骨头扔在一边,碰了碰脸上的伤口,“呲!这东西还真厉害!”

  又道:“俗话说得好,英雄救美!你这么一去就给破坏了。再说了,这么长时间,老大有多牛你又不是不知道?走走走!进屋把你脸洗了衣服换了!我到现在还不敢正眼瞧你!”

  琥珀没再说话,两人进屋。

  ——

  费言在轿子里不知坐了多久,他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酸水都快颠出来了。

  一路上他一直想夺回身体的支配权,可惜所做都是无用功,便索性放弃了挣扎,只想着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情况。

  可惜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一个凡人也没办法应对,到时候依旧是一头待宰的肥羊,案板上的鱼肉。

  一会儿……不会真的要被阴婚吧!

  费言一阵恶寒,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当做新娘和一个男鬼结婚,八卦新闻都不敢这么写!

  自己要被带去哪啊?难道是被带去墓地?

  在墓地里举行婚礼,还不如当一个处男。费言心里不断念叨,要真给自己一刀,死得干脆利索点也就算了,临死前还要来这一遭,简直死不瞑目!

  而且就算结婚的话,也得是小泽目子那样的啊!费言这么一念叨,突然发现小泽已经好久没来过自己梦里了。

  和鬼结婚的话……和鬼结婚的话……费言有些委屈,他才不想嫁给村东头的李英柱!

  要嫁的话……也得……

  他脑海中突然就闪现出了一张脸,随后他被自己的想法给震住了!

  他……怎么会想和馆长大人结婚呢?

  但脑子里浮现的确实是阴路安不苟言笑的脸,费言觉得自己可能脑子也快被控制了,不然怎么会想一些不可能实现的事呢?

  不可能……实现吗?

  他突然想起在泰国的那个赌约。

  “要是我输了,整个亡灵博物馆都是你的,包括我。”

  那次他可差点就赢了呢!费言在心里苦笑,不是说包括你吗?怎么还不来救我?我可是……我可是很期待你能来救我啊。

  “噔”一声,打断了费言的思绪和念想,花轿落到地上,也不知外面什么情况。

  是到地方了吗?恐惧从四肢渐渐蔓延到心脏,费言心凉了一片,等着指示的到来。

  说不定……这就是他条半死不活的生命的最后一夜。

  一秒……两秒……三秒……费言数着时间,度日如年。

  可指示却迟迟未到。

  难道!难道是……阴路安来救自己了?

  连费言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的心脏跳得有多快!若此刻他能摆出表情,那一定欣喜的,期待的,欣慰的……甚至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爱恋。

  阴路安稳住呼吸,看到眼前四五个鬼魂后,目光移向了它们身后的花轿。

  费言……他的费言,还在里面。

  阴路安黑色的眸子里看不清情绪,但此时天灵或琥珀在身旁的话就会察觉,他的瞳孔开始变红,眼神比平时更加冰冷!

  几只鬼仍不怕死的往前移动着。

  刚刚与干尸的打斗使阴路安的一头长发全散开了,凌乱得飞扬在空中,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卷宗,直接扔到空中!

  这张卷宗是鬼差专用,鬼魂一碰到便立刻灰飞烟灭,但使用时需动用极大的精力,可能还会损耗自身精魄,所以除非遇到厉鬼,否则一般情况他们从来不使用这种卷宗来捉亡灵。

  那张卷宗一飞到空中后便自行打开,发出一阵金光,阴路安伸出右手,他轻轻一动,卷宗便直接飞向那几个鬼中间。

  阴路安盯着正中间的一张脸,那是……费言要阴婚的对象吗?

  他的手不断在空中挥着,卷宗带着他的怒气,他的恨意,直接奔向了李英柱,而周围几个鬼遇见这种强光,连叫都来不及叫就直接化在了空中。

  “他是我的人。”

  “他是我的人。”阴路安又重复了一遍,而后轻轻握住手掌,卷宗紧紧包裹住李英柱后,发出金色的光。

  “啊————”李英柱惨烈的叫声回荡在树林里,清晰至极。

  被这种卷宗包裹着魂魄,相当于在地狱的刀山油锅里来了一遭,灵魂受到拷打,精神被迫煎熬,对鬼来说这一切惩罚都残忍无比。

  最后的结果——灰飞烟灭。

  回声逐渐消失,周围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不远处一个孤零零的花轿。

  他的人,现在就在这轿子里,安静得坐在那儿,等着自己来接他。

  阴路安快被这种强烈的满足感逼疯了,他一步一步向花轿走去,地上有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

  眼睛又恢复成黑色,阴路安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打开轿门的那刻,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是心上人的眼睛。

  而心上人的眼睛里,只有自己一人。

  费言方才听到那阵鬼哭狼嚎时,就知道一定是阴路安过来了。他没猜天灵,没猜琥珀,只独独想着是馆长大人来救他。

  而事实也是如此,费言看到阴路安的那刻,一颗久悬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真好,他能来救自己。

  接下来只需在自己头上拍张黄符就可以了。

  费言坐在那里等着,却迟迟不见阴路安动作。他刚纳闷着,就感觉到肩膀被按住了!

  接着,馆长大人微微俯身,对着费言有些干裂的唇吻了上去。

  费言:“!”

  眼前是馆长大人无限放大的俊脸,费言只感觉自己唇上一片温热,随后,一个湿润柔软的东西探了进来。

  伴随着一股血腥味。

  馆长终于用童子血让费言脱离了亡灵的掌控,可惜身下人刚恢复了自由就一头栽进了他怀里。

  阴路安嘴唇上一片殷红,紧紧得将怀中人拥住,心跳如雷。

作者有话要说:  馆长大人:终于亲到媳妇了!可惜媳妇晕倒了,不知道还会不会记得~~~

费言:……我不相信你身上没有黄符,你就是想趁机%&%……¥%……%*我。

天灵和琥珀:幸亏拦住了(被拦住)没去当电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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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世

  费言被一阵哭声吵醒,他费力地睁开眼,完全没有一觉醒来该有的舒爽惬意。他脑袋昏沉,四肢乏力,胃里更是犯恶心。

  他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这是……小芳家的仓库?

  费言揉着太阳穴,回想昨晚发生的事。他被那具白骨控制,被抬上轿子里准备阴婚,然后呢?

  然后……轿子停下来了,他在听到一阵哀嚎后轿门被打开。

  然后他看见了——

  阴路安!

  是馆长救了他!

  费言有些渴,下意识舔了下干燥的唇,“嘶——好疼!”他用手轻轻摸了下,寻思着不会破了吧!

  怎么破的呢!

  费言突然想起阴路安是怎么救他的了!

  他怔住,脸上烧得厉害,馆长直接用嘴给他喂的血!

  “卧槽!”费言用手挡住脸,他觉得唇上依旧还残存着温热柔软的触感,嘴里有血的味道,“这……这……”

  不过馆长的嘴唇……意外的软。

  费言晃了晃脑袋,我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

  他将手移到心脏位置,无奈地自言自语:“喂,老鹿,别乱撞了!这么多年你不一直沉睡着嘛?这会儿又怎么了?回光返照啊!”

  他等心跳渐渐恢复,便准备下床给自己倒杯水。

  脚刚着地,门就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恰好是费言现在最不想见到的。

  他恨不得一头栽回床头,即使现在用被子捂住脸,也比两人尴尬得大眼瞪小眼好。

  “怎么样?”阴路安往床这边走来,手里端着杯水。

  “嗯……还好……没事……”费言慌乱得不知将眼睛放哪儿,阴路安靠得越近,他手脚越是僵硬,表情越不自然。

  阴路安“嗯”一声没再说话,把水递给他后顺势坐在他身旁的板凳上。

  费言确实渴了,“咕咚咕咚”喝完了水后,两人就是一阵沉默。

  为什么这种时候天灵不在旁边啊!费言急躁地想抓头发,虽然知道阴路安是为了救他才这么做的,但……还是尴尬啊!

  费言眼神飘忽不定,往天花板上转悠了几圈后又紧盯着桌子腿,仿佛上面刻了幅藏宝图。

  但奈何身边这人一直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气质,费言的目光在恍惚间又飘到了阴路安身上。

  这一看,他发现阴路安也在看自己。

  费言被盯得发毛,浑身不自在,但被逮个正着,也不好再移开,只好硬着头皮勇敢无谓的迎上面前这人的目光。

  真的勇士,敢于面对冷漠的表情,敢于正视一个跟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

  肌肤至亲?呸!费言全当自己想太多,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了,“那什么……”

  “嗯?”馆长大人就发了一个音节,似乎和平时没多大区别。

  但这声音顺着空气钻进费言的耳朵里,半个耳朵都麻了,再顺着血液流到心里,半个身体都酥了。

  费言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阴路安的唇上,这么仔细一观察,他的唇型很完美,唇角是微微上翘的。

  这是一张明显的属于男人的嘴唇,触感却是那么美好。

  他看得太过认真,完全忽略了手腕上,正在慢慢升温的蛇骨手链。

  此时,阴路安正被费言专注的目光弄得心率失衡。

  “老大你都不知道那山上——”天灵推开门,话说到一半才发现气氛似乎不对。

  卧槽!这一屋子的暧昧气氛是怎么回事!老大这么开窍?不会就此脱单了吧!

  天灵惊讶,我看书看了这么久,脱单的却是你,我累了,不想看了。

  “你们——”天灵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两三圈,语气暧昧。

  费言被天灵大大咧咧的嗓门吓得收回心里的那些想入非非,急忙打断:“那什么?你去哪了?琥珀呢!琥珀没事吧!”

  “去山上了啊!”天灵往床上一个北京瘫,懒得连手指头都不肯动一下,“琥珀好着呢!这会儿在小芳那屋待着,有事的是我好吗!”

  费言愣住,“你怎么了?”昨晚那么大动静都能睡那么香,你能有什么事?

  天灵一咕噜起来,哀怨道:“你看——昨晚那鬼东西,都把我脸给抓破相了!我这都是靠脸吃饭的人,脸一毁我还怎么继续蝉联冠军?”

  费言:“……”

  “不是离开这里就能恢复吗?”费言劝他。

  “怕是回不去了。”天灵又躺回去,“刚刚在山上找了一圈,连影子都没看到。说明这次这个亡灵,要不有脑子,要不就有契约人在背后操纵它,反正很难搞。总之,你可能在头七第二天就要凉了。

  费言:“……”

  天灵像是又想起什么,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可怜那床板太老旧被他弄得吱呀吱呀的。

  他伸出一叠黄符,递到阴路安面前:“给!琥珀给的。”

  费言盯着那叠黄符,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原来是因为没有黄符才那样救自己啊!果然是自己想太多,就说像馆长这样活了不知多久的鬼差,怎么会……怎么会……

  费言不知怎么,心里有些失落,就像是吃泡面没有了调料包,吃热干面没有芝麻酱的那种失落。

  他整理好心情,对阴路安笑着,漫不经心道:“对了,我刚才就想谢谢你来着,谢谢你昨晚救了我,加上这次,我得请你好几次酒了。”

  “以后记得多带点黄符,不然下回要救的是个姑娘怎么办?”费言调侃,“亲了别人还不负责,这不耍流氓吗?”

  依旧握着那一打黄符的天灵:“!”

  亲?老大和费言?亲上了?

  这种震惊九州的大场面,自己居然没看见?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天灵恨不得抽死昨晚那个苦口婆心拦住琥珀不去做电灯泡的自己,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阴路安这边也听出了费言的言下之意,他紧皱着眉头,刚想开口解释:“其实我——”

  费言笑着打断他:“没事,我这人比较随便,不会在意这些。”

  阴路安不说话了,眉头皱得更深,眼睛垂下,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天灵:“……”完了,怎么看这误会都是由自己这一叠黄符引起的,他默默收起黄符,承受着来自馆长大人的冷气。

  费言刚说完不久,就听见前面屋子里传来一阵打骂声,夹杂着哭泣。

  “怎么回事?”

  天灵摇头:“好像是刘雪梅和小芳的声音,琥珀还在那里,去看看!”

  三人出了仓库,迅速来到前屋,此时屋里正一团乱,一些日用品被扔在地上,板凳也倒了,本来安置在正中间的香炉也被砸了,香灰落了一地,旁边有个木质的牌位。

  刘雪梅头发凌乱,一脸泪痕,坐在一旁的板凳上,不停地低声哭泣着。她整个上半身都依靠着桌子,因为哭得厉害有些接不上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

  费言赶紧上前给她顺着气,毕竟肚子里还有个生命,对于出身在这样的家庭里,它没得选择,但至少要健康来到这个世界上。

  刘雪梅另只手不停摸着自己的肚子,费言给她拍背的时候,发现她身体颤抖得厉害。

  “您没事吧!”费言担心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刘雪梅擦干眼泪,停止哭泣,只摇了摇头没说话。

  小芳在地上蹲着,看起来很冷静,脸上也没有泪痕,此时她正将地上的香炉和牌位捡起,她拿了块布,仔细擦着那块牌位。

  费言猜那上面可能是她奶奶的名字。

  琥珀拿了个锤子,叮叮咣咣在那修板凳腿,估计是刚才被砸在地上的时候弄坏的。

  “怎么回事?”天灵也跟着一起收拾,屋里太狼狈,不管是物品,还是人。

  小芳将牌位和香炉都归位后,给她妈倒了杯水,又拿来一块湿毛巾,一边给刘雪梅擦眼泪一边说:“我爸刚刚来过了,他赌钱又输了,回来问我妈要钱。”

  “我妈说没有,所有钱都给他了。我爸就开始发火,就开始骂,先是骂我妈,接着骂我是赔钱货,赶紧嫁出去好回来点钱,毕竟阴婚的话,李家会给我家五万。”

  “五万?”费言惊讶,这在2008年的农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嗯。”小芳继续道,“他骂着骂着,就更生气了,我妈肚子里有孩子,他不敢打,就一上来直接给了我一巴掌。”

  费言看了眼,小姑娘的左边脸颊有些肿,但表情很平静,也不知道是被打麻木了还是不喜形于色。

  “光是一巴掌他可能觉得不够,后来就直接用扫帚抽我,琥珀姐姐还帮我挡了两下,估计也受伤了。”

  天灵抓起琥珀的胳膊,上面果然肿了几片,怒了:“操!他知道你是谁吗?就敢这么打?他完了。”

  天灵没开玩笑,他确实有审判恶鬼的权利,更有的是手段折磨他们。

  琥珀终于把那条板凳腿安上去了,朝母女俩看了眼,“把你妈扶进去睡会儿吧!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小芳“嗯”一声,扶着她妈就进了屋,过了会儿又关上门出来了。

  “怎么样?”费言觉得刘雪梅的状态不是太好,“你妈她还好吗?真不去医院?”

  小芳摇头,“已经睡下了,医院就不去了,家里没钱,全都给我爸了。”

  费言无法再问下去,这样的家庭,就算能帮一阵子,也帮不了一辈子。就算给了她们钱,这钱也依旧摆脱不了被那个有家暴的男人抢走再全数输到赌桌上的命运。

  然后再循环,要钱,输钱,家暴,要钱……说不定给她们一笔钱反而是害了她们,让那个男人以为她们藏钱了,那今后的遭遇可想而知。

  这问题的根源不除掉,小芳她们就得继续遭罪。家暴这种事,直至十几年后的今天也解决不了,警察管不了,法律也管不了。

  费言有些无力,他突然觉得自己当狗仔这两年,简直就是虚度光阴。

  那些影帝小花的花边新闻,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娱乐圈里每年都爆出太多太多事,谁谁谁又出轨了,哪一对情侣宣布分手,成为正常的前后辈关系,连通告都是一个模板。

  于是这些料成了广大网友的饭后茶资,成了十八线小明星迅速走红的跳板。

  费言有些厌弃以前的自己,究竟在干嘛呢?

  明明还有那么多处于水深火热的人等着他来报道,等着他来解救不是吗?

  费言突然就想开了,他想好好活着,他想拿回属于自己的生命,再弥补以前被浪费的时光。

  “你们没想过……离开这里吗?”费言旁敲侧击着,试图说服小芳,说服她反抗这种家庭,反抗这种命运。

  小芳往门那边看了眼,发现没有动静后才低声道:“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反抗过。她想逃跑,后来被村里人看到,告诉我爸后被捉住了。之后那几天,她被饿过,被吊起来打过,被扔到地窖里不管不问,这些并没有打消她逃跑的念头。”

  “她准备逃走的那一夜,我跪在她面前,使劲地求她,不要抛弃我……为什么要抛弃我?我不明白,究竟是有多厌恶我才能让她如此狠心又坚决地离开……她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我求我爸不要打她,不要折磨她。我每天给她偷偷送饭,偷钱买药扔给她。”

  “后来我爸喝醉了,我才知道,我妈是被拐卖来的。”

  几人都怔住,刘雪梅那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终于得到了解释。

  “她是城里人,却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我那时候想啊,她厌弃我是对的,我能理解,我可以理解,毕竟是被强迫的,我的存在对她来说很碍眼……不,应该说是人生的污点……”

  “我突然就觉得,她逃跑应该是对的,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本就应该抛下我,我这么一个孩子,凭什么得到她的爱?”

  “我那时候就盼望着她能逃出去,这样我自己心里也好受一些,至少我帮了她,她对我的讨厌应该能减少一点吧!”

  “我连计划都想好了,路线也摸得很熟,给我爸的酒也买好了,我爸他一喝多就动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