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
按照原本的计划,天空竞技场只是我们的暂留地,待阿帽打上190层时,莫阿娜便会带着除念师回来,使我恢复原样。
可赶不上计划的是,莫阿娜熟识的那位除念师,恰巧接了其他任务,离开了居住地。她问清目的地后就追了上去,只是任务未完,暂时没办法将人带回来。
莫阿娜送来消息,告诉我们这些,却没留下一个具体的日期。
我们只好继续耐心等待。
这一等,便等到阿帽在200层通过十场胜利,并挑战楼主胜利,成为天空竞技场242层的楼主之后。
起初,我还放不下散兵和倾奇者,每日都带着无法排解的焦躁感,后来,时间越来越久,我也就放下了。
大家都是成熟的人偶了,要学会自己生活……至少散兵是不用担心的,就怕倾奇者受委屈。
可阿帽说得好,就算再焦急也没办法,该找不到的还是无法找到。
尽人事,听天命,顺其自然吧。
328.
缩小的身体限制了我的活动,但就算恢复原本的模样,除搜集寻人的线索以外,我也不知道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做什么。
我曾在城市里逛了几圈,将新鲜感消耗殆尽后便失去了兴趣,平日里待在242层,除了查资料,基本不外出。
242层的风景跟100层以上的风景好像没多大差别,只是更加寂静,连鸟鸣声都鲜少听闻。
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除了茫茫云海,再不见其他事物,内心不由得生出一种孤寂感。
像神明般孤高,又像笼中的囚鸟。
阿帽对此没有太多表示,大概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孤寂感,只有我还略微眷念人世间的烟火气。
习惯了在海贼船那样闹腾的地方生活,100层的安静已经是我的极限。
在无事可做的时候,人总是会怀念过去,用曾经的美好来填补现在的空虚。
人偶也不例外。
因此,最近的我总是不受控制地回忆曾经的海贼生活,怀念那些人的声音与笑脸。
那张被阿帽捡回来的仅剩的纪念品——艾斯的生命卡,也被我从箱底翻出来,呆呆地盯着了看没多久,又被无情地压回去。
大概是心中仍有怨念吧。
如果不是他抛弃了黑桃海贼团,我现在应该还在伟大航路的某处海域,坐在瞭望台上,望着波光粼粼的碧蓝大海,耳边尽是欢声笑语……
唉,想想又开始烦了。
329.
这天,阿帽去应付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迟迟未归。而我瘫在床铺的一角,百无聊赖。
不是我不想去看他的比赛,只是这种几乎一招秒的对局,真的毫无观赏性。
200层以后的比赛胜利,不会再有金钱奖励,取而代之的是名誉与生活无忧的保障。
缺什么少什么,一个呼叫便会有人送上门,这让我连出门补充物资的想法都失去了。
我默默翻了个身,如同咸鱼一般,只在心中呐喊:真的好无聊啊!
希望阿帽回来的时候能带点乐子一起……
正这么想着,我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不用抬头看,只听脚步声我也知道是阿帽,闭着眼懒洋洋地喊道:“你回来啦。”
阿帽没有回应。
通常就算再怎么不想搭理我,他也至少会哼一声,以此表达“我回来了”这句话。
我疑惑地睁开眼,却见一只大手向我压来。
“哇呜!”一声惊呼猝不及防地溜出我的嘴,我晃着腾空的四肢问,努力抬头看,“你干什么啊?”
阿帽把我按在肩上,斜睨一眼,“没什么,看不惯你如此悠闲,帮你找点事做罢了。”
“什么事?”
他也不说清楚满足我的好奇心,就这么带着我离开天空竞技场。到达目的地后,他指着面前被绿色包裹的事物道:
“天黑之前,打扫干净并入住。这点程度,你能做到的吧?”
我抬头仰望对我来说如同珠穆朗玛峰般高大,甚至看不到顶的三层小楼,默默攥紧手中的一缕发丝。
“你认真的吗?”
阿帽朝我这边偏了偏头,牵连头皮的疼痛没有让他平静的神情泛起一丝波澜。
“是你自己整日抱怨无聊,现在,事情来了。”
我: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我确实无聊,但这并不代表着我想给自己找罪受!
“既然如此不自信,那便不设期限。”他轻笑一声,满是促狭的意味,“放心吧,这栋楼已经被我买下。你有充足的时间,慢慢来,我不急。”
330.
经过一番问话,我才知道,除去之前已经消费的部分,阿帽将在天空竞技场获得的所有奖金,都用在面前这栋属于我和他的小楼上。
我心中一动,嘴里却在问:“那等莫阿娜回来的时候,我们拿什么跟她交易呢?”
“哈?这还用问?”
阿帽说得理直气壮。他让我恢复原样后再去天空竞技场赚一次奖金。毕竟,这些钱都是他的奖金,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嗯,他说的有理,我无法反驳。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
“租房的话不是更划算,也不会把钱全部花光。”
“租房?比起他人的东西,只属于我们的不是更好?”
这句话更无法反驳了。
“只属于我们”这五个字,听起来就让人心旷神怡。
331.
阿帽选的这座房子在勉强能算得上市区,却也半步跨入郊区的地方。
在屋外不远处,有一条进城的小路,只要没有车马路过,就只会有虫鸣鸟叫声传来。
既有烟火气,又有安静的时候,非常适合我和他。总得来说,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其荒废程度至少得有几十年。
这大概也是我们仅剩的奖金足够买下它的原因。
换种心态重新打量眼前的小楼,层层绿蔓攀爬的石墙圈出前院和后院,窜出头的茂盛枝叶环抱三层木屋,末端搭在二楼的阳台上。
乍眼看,倒像是从阳台垂下的裙摆,将高大沉稳的石墙纳为裙下之臣。
屋檐垂下碧绿的帘,叶尖染着秋黄,像面纱遮住它的大半面容,灌木丛和杂草编织的遮阳帽斜戴在屋顶,投下大片阴影。
它就像是一位隐居深林的贵妇人,静谧优雅,有属于自己的时光沉淀。
我无法不喜欢它。
偏头与阿帽的目光相接,我笑了笑,还没说话,他似乎已经理解我的意思,勾起唇角,推开院门走进去。
晃动的门扉留在身后,锈迹斑驳的铃铛发出独特的声响。
沿路的石板被杂草和枯叶覆盖,偶尔露出的一小块石面也沾满了青苔,光是看着就滑不溜秋,阿帽却走得很稳。
我坐在他的肩上环视四周,盘算着打扫这件事。
抛开阿帽不知道是玩笑还是什么的暴言,想要入住这里,打扫整理是无法避免的。
只是单是看那些比阿帽还高的枝桠,我就生出几分放弃的念头。凭我如今这副身躯,怎么想都无法清理这些庞然大物。
要不还是回天空竞技场吧……至少不需要打扫。
进了屋,细小的灰尘在透过窗与枝叶缝隙洒落的零碎阳光里跳舞,趴在蛛网上的主人被开门的声音惊醒,小心翼翼抓着丝悬落,凑在头顶上观察不请自来的我们。
望着铺在桌面、地上那厚厚的尘土,我放弃挣扎,直言道:“我真的会累死给你看!”
别不把缩小的人偶当人。
新的屋主人被我愁眉苦脸的模样逗乐,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我。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算了,他的时间很宝贵,没空用来找迷失在绿色院子里的我,老老实实待在屋里打扫,也算是给他省心了。
有了阿帽的帮助,天黑之前,这座小楼成功恢复了可以住人的模样。
对我和阿帽来说,普通人的大部分必需品都是可以选择的。因此,屋内剩下的那些东西已经足够我们使用,不必再添置什么。
阿帽在一旁把清理出来的多余的、不能用的破烂丢出屋外,堆成一座小山,而我坐在廊檐下,抱着他随手打开的果子,小口小口的啃着。
尽可能的帮忙打扫了这么久,我的手酸软无力,只能做出抱着放在盘子里的果子这般不费力的动作了。
不像阿帽,还能这么轻松地把垃圾丢来丢去。
闲下来的我,看看那座废品堆成的小山,再看看被阿帽一键清除干净的光秃秃庭院,总觉得有点丑,甚至没有刚开始那样好看。
但甘甜的果实塞满了我的嘴,让我一时之间想不到该说什么,心里也被甜到了似的,轻飘飘打着转。
以后,这里就是属于我们的地方了——我们的家。
332.
搬家没多久,冬天飞速奔来,雪花簌簌而落,秃头的院子戴上了洁白的绒帽。
我在伟大航路见过许多雪,但鲜少有空去玩它。现在难得生起堆雪人的心情,却碍于身体,无法亲自动手。阿帽在我的连声抱怨下,带着满眼的无聊,用风卷起一层层雪,裹成球堆起来。
一个简单但结实可爱的雪人很快就出现在院子里。
我拿着现买的装着纽扣的盒子,精心挑出两颗,高高举着,在阿帽的手心里蹦起来,一左一右拍在雪人的脸上,又把准备好的围巾给它裹上。
指使阿帽站远了看,紫眼睛的雪人围着纯黑的围巾,乖巧又可爱,但孤零零地立在雪里,实在可怜。
我又让阿帽如法炮制了另外三个,再买了青色、香芋紫、薰衣草三色的围巾,挨个给它们戴上。
最后,我给他们拍了个照。
照片中,四个除了围巾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雪人,挤在荒凉的雪景里,看上去就像一家人的样子。
这个时候,我还很满意这片光秃秃的院子。
可到春天雪融之际,这片黑褐色的泥地就看起来又丑又脏了。
我纠结了半天,“阿帽,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阿帽:“你想做什么就直说。”
“要不我们种点花吧!”
说做就做,我们直接去买了些种子回来。店主人见我们买的多,还送了一个手工编制的风铃。
风铃被我们挂在面朝院子的屋檐上,风一吹,便有清脆的铃声荡开。
因晨间下了小雨,土地泥泞不平,阿帽嫌弃地飘在空中,青色的风如蚯蚓钻入地下又窜出来,拱出一个个小坑,像是大地呼吸留下的气孔。
我坐在阿帽的手心里,周围摆了一圈种子,凭着心意随手拿起一颗,也不管到底是什么种类的种子,对准下面的小坑就扔。
就算没有对准也没关系,风会带着它来到正确的位置。
就这样,配合默契的我们,将所有的种子都留在了院子里。
尽管当时最想要种花的人是我,可没几天我就厌倦了浇水施肥的任务——顶着比我还大的水壶满院子浇水实在是太难了。
只是这些种子都是我和阿帽一起亲手埋进土里的,心中不免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我郑重地将其交付给阿帽,他却说,让其自由生长,能否存活都随意。
我天真地信了,还曾在夜里感到惋惜,这些种子估计是无法发芽了。
然而,某天夜里,我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趴在窗边悄悄的往外看,发现了一缕不引人注意的清风,正在偷偷地为种子浇水除草。
大概是为了不辜负清风的努力,种子很快就发出了芽。
我站在娇嫩的绿芽旁边,用自己的身高比划着它的成长,心满意足地夸赞道:“长得真漂亮啊。”
“那是自然。”
阿帽蹲在旁边,微微扬起头,像只立了功的小猫咪,等着主人的夸赞。
我装作不知道他夜里的行动,张嘴就说了一段小作文,夸赞这里的风,这里的水,这里的阳光,都是那么的适合植物生长。
阿帽轻轻哼了一声,“大自然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优胜劣汰。若全是如你说的那样,这些种子可没办法活下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也不是傻得听不懂,转口就开始夸夜里的风。阿帽却没听几句,拉了拉帽子,起身进了屋,留下我自己跋山涉水般跑过一整个院子。
到了夏天,院子里已然是郁郁葱葱一片。
当时没有计划的随意播种,让院子里的景观变得有几分神奇,艳丽的花朵左一朵右一朵,如绿色夜空中的零散星星。
这栋小楼建成年份有些久远,没有空调之类的制冷设备。
天气开始逐渐炎热时,我们便从三楼的卧室,搬到了一楼的一间空房。
每天晚上都将落地窗大开,让夜里的凉风吹散室内的闷热,送来草木鲜花的清香。
只是夏日的风并不是每日都有,有时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耳边风铃声轻荡,远处新长出来的枝叶却纹丝不动。
究竟是夜风太微弱,还是树长得足够粗壮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紧接着睡意涌上。我翻了个身,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失重,似乎从枕头滑落。
“啧。”
小声的嘟囔似幻觉般不真实,我闭着眼,感觉自己被温柔地捧起,又转瞬陷入棉花的柔软中,继续于梦境中遨游。
翌日。
阿帽:“今晚你自己睡凉席上。”
我:“嘎?”
不要啊!凉席太硬了,为什么不让我睡枕头?
333.
莫阿娜来得很巧,正好是我们将冰好的西瓜从溪水中捞出的时候。
借着赶路口渴的理由,她毫不客气抢走了一半,与她带来的除念师一同分食。
除念师是一名成年的女性,长得温柔,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她说,因莫阿娜的请求,吃下去的西瓜就当作报酬,现在便可以为我除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