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图坦走了,他没有子嗣,留下了年轻美丽的王后以及–富饶的埃及。
阿努特这阵子很忙,总是匆匆回来看了韩晓一眼又立刻离开了。从傀儡仆人的只字片语里,韩晓了解到现在王宫里一片混乱,每天都有无数的权贵赶往王宫,希望能得到年轻王后的青睐,成为下一位法老。
韩晓现在等于完全与外面的世界隔绝,阿努特对外宣称霍特普将军的弟弟重病,拒绝任何人探望。小韩礼的身体正在成形,最近一段时间灵体也很少出现了。阿努特曾经跟他说过,最后一段时间韩礼的灵体会完全消失,正式和肉体融合。韩晓想要见到儿子,起码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
这一天,韩晓例行对着满池子的莲花发呆。
“大人,普拉美斯将军和墨涅特将军求见。”
傀儡仆人口中的大人并不是指韩晓,而是荷鲁斯的法身。
“不见。”
“喂喂!他们可是我的朋友!”
“我要见–一定要见!”
面对韩晓难得的坚持,荷鲁斯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极力反对。
“随你。”在阿努特的地盘里,应该不会有问题。
得到了荷鲁斯的默许之后,傀儡仆人领着普拉美斯和墨涅特来到后庭。
“卡瑞,你还好吧!”
一见面,墨涅特就焦急的问长问短。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很担心韩晓。收到霍特普将军幼弟重病的消息之后,墨涅特立刻就想来看望卡瑞,可惜因为王位的问题,他一直抽不出时间,直到今天,才能来看望他。
对此,墨涅特心里一直对卡瑞有愧疚。他并不知道卡瑞只是韩晓在世人面前的化身而已。
“我……还好。”
韩晓当然不能说出实情,看着墨涅特担忧的眼神,韩晓心里同样充满了愧疚。
“人见到了,你应该放心了。”
普拉美斯只是看了韩晓一眼,他的心思全部都在墨涅特身上。
“普拉美斯……”墨涅特有些愤怒地望着对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怎么了?”韩晓好奇的插话,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为什么不说。”普拉美斯的声音一下子高昂了起来,“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
“啊?什么事情?”
墨涅特想阻止,可是被普拉美斯拉到了一旁。
“见过你之后,墨涅特就要去边塞了!然后这一生,都不会回到底比斯!”
普拉美斯愤怒地低吼,韩晓则直接懵了。
“为什么?”他疑惑地望着墨涅特。
“因为王后–安克珊娜蒙!”普拉美斯的声音阴沉至极,不光没有用敬语,似乎还非常痛恨这位埃及地位最高的女人。
“别这样,我是自愿的……”
“那个女人哪里值得你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普拉美斯的情绪很激动,似乎忘了韩晓还在身边,竟然抓住了墨涅特的手臂。
“你就不能忘了她吗?她背叛了你的爱,背叛了埃及!”
“普拉美斯!”墨涅特羞愤地甩开对方,“卡瑞大人还在这里,你就不能回去说吗!?”
“等等–到底什么情况啊。为什么说安克……呃……王后背叛了埃及?”韩晓好奇得要死。
开玩笑,待在这里都快闷死他了,怎么能让你们回去说?
“你不知道吗?”普拉美斯深吸了一口气,“王后安克珊娜蒙坚持认为王是被害死的,她不愿意嫁给与可能害死她丈夫的人。她已经向敌国西台发送了联姻文书,请求西台派一位王子前来,继任法老之位,统领埃及!”
“什么?”
韩晓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安克珊娜蒙玩得也太大了吧,居然请敌国的王子来做法老?
“王后她……她坚持认为王是被害死的……贵族、僧侣……她憎恨一切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她认为是我们害死了王。”
墨涅特的声音十分苦涩,韩晓脑中闪过一个片段,似乎一些细节被他忽略了……
对了,他记得以前安克珊娜蒙昏倒在太阳神庙的时候,那个不顾一切冲到安克珊娜蒙身边的,似乎就是墨涅特。
难道说,墨涅特喜欢的是安克珊娜蒙?那普拉美斯岂不是单恋?
“王后下了王令……我会离开底比斯……”墨涅特垂下眼,声音听上去有些苦涩,“王后她只是一时冲动,我想过些时候她应该就会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就算王后她……你也不用去边塞,永远不回底比斯吧。”韩晓疑惑不解,安克珊娜蒙讨厌觊觎王位的人他可以理解,为什么连墨涅特也讨厌?墨涅特只是一个有军衔的小贵族而已。
墨涅特苦笑了一下:“这件事其实也不是秘密,我是霍伦希布将军的私生子。将军……我父亲他是继承王位的人选之一,所以王后她非常厌恶我……”
什么!?
韩晓的脑子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了,墨涅特居然是霍伦希布的私生子!?记得阿努特说过霍伦希布好像是没有子嗣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墨涅特……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的,父亲对外界隐瞒了我的身世。”
“为什么?”韩晓非常不理解,古埃及人十分注重自己的子嗣,就算是私生子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吧?
“我母亲是米诺斯人。”墨涅特轻轻说道,“你看我的样子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不是纯正的埃及人。我母亲是爱琴海某座小岛上供奉女神的神官,她预言如果我以霍伦希布儿子的身份出生,将会招来杀身之祸。”
墨涅特无奈的苦笑:“因为母亲的预言,我从小生活在地中海附近的小渔村里,直到母亲去世,我才被父亲接回了埃及。父亲一直很担心预言的内容,为了保护我没有公开我的身份。”
“你早就完成了成人礼,而且,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普拉美斯信誓旦旦的立下誓言,墨涅特却只是一笑置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普拉美斯,王宫的驱逐令只是针对我,你没必要和我一起离开底比斯。”
“你去哪,我就去哪。”青年军官的态度十分强硬:“驱逐令一天没有收回,我也一天不会踏入底比斯!”
“你们……”韩晓总算听出了一点眉目,驱逐令?究竟是什么?
“正如你所听到的,卡瑞大人,我和普拉美斯这次前来是为了向你道别。”
“道别?”
“是的,我收到王令后天就要启程出发前往边塞,以后……都没机会来看你了。”墨涅特顿了一下,然后缓缓伸出手,摸了一下韩晓的脑袋,声音有些哽咽:“卡瑞大人,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每天为你祈祷,一定要活着……活着等我回来。”
“我……”
韩晓这时候很想一股脑将事情的真相全部说出来,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病入膏肓的卡瑞!他很想将一切都跟墨涅特坦白,可是他的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一直到墨涅特和普拉美斯离开,韩晓连一个字一个音节都没办法说出口,身体却自动代替他道了别。
“荷鲁斯!”
明白这一切究竟是谁在捣鬼之后,韩晓愤怒地吼了出来,然而在看到荷鲁斯的表情之后,韩晓却愣住了–
荷鲁斯的表情阴沉得可怕,仿佛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荷鲁斯的愤怒究竟是针对谁而言–墨涅特、还是普拉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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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阿努特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太阳神-拉。
“好久不见了,阿努比斯的小家伙。”拉笑着和韩晓打招呼,他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亚麻布褶裙,手臂上戴着样式复杂的黄金臂环。
“真高兴又见到你了。”拉站在韩晓面前,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结实的肌理,强壮健硕的体格。一头耀眼的茶色短发,再配上爽朗热情的笑容,看似无害的英俊脸庞,让人不由自主联想起强势火热的太阳。
韩晓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拉,在太阳神殿附近,韩晓曾经见过他。拉甚至还给当时的韩晓解开了冥神枷锁,让小韩礼能够自由行动。同样,令韩晓记忆深刻的还有拉当时给安克珊娜蒙展示了’神谕‘。
世人都以为太阳神拉是光,冥神阿努比斯是暗:其实在韩晓看来,拉比阿努特更加冷漠、残酷和不近人情……
拉和阿努特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类型。拉的笑容很阳光,可是那些笑完全没有抵达眼底,他总是笑容灿烂地望着底下膜拜他的芸芸众生,但事实上那些人在拉的眼中连一只蚂蚁也不如。
所以当图坦的父亲想要推翻对众神的崇拜,建立新的信仰的时候,拉愤怒了,愤怒地要将阿肯那顿的血脉清除干净。即使图坦成为法老之后立刻将众神的神像迎回了神殿,拉的愤怒还是没有消除。
如果没有内斯特的极力保护,图坦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
韩晓悄悄往阿努特的身边挪动了几步,他总觉得拉的笑容别有深意。
进屋之后,拉大大方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洒在他身上,照亮那只微微上挑的浓眉以及锐利如鹰的双眼,乌黑而深不可测。
“真没想到,我们都被人骗了。”
拉缓缓开口,神态倨傲而危险。
韩晓疑惑地偏过头,阿努特适时开口,给他解除疑惑。
“我之前和你说过,在阿伊、霍伦希布和普拉美斯三个人身上都有王气。历史上,这三人先后即位成为法老。阿伊娶了安克珊娜蒙成为法老;霍伦希布在阿伊死后运用武力取得了王位,成为法老;而普拉美斯会成为法老,则是由于霍伦希布没有留下子嗣的原因。”
“可是霍伦希布有儿子啊,不就是墨涅特吗?”
话一说出口,韩晓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阿努特说历史上霍伦希布没有子嗣,可是墨涅特是真是存在的啊!?
“所以说我们被骗了。”
荷鲁斯冷不防插了一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被骗了?被谁?”韩晓仍是一头雾水。
“墨涅特的母亲,供奉苏美女神的神官。”拉好心地替韩晓解惑:“墨涅特的母亲从女神那里窥视到了自己儿子的命运。历史上霍伦希布没有儿子,她明白一旦墨涅特的身份曝光,就会招来死神,下场很可能是被暗杀。可她又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无法出生,于是她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借助女神的力量瞒过了埃及众神的眼睛,让我们都以为霍伦希布并没有儿子。”
“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韩晓想起了墨涅特的话,他的身份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
“如果霍伦希布有儿子,他自然不会把王位传给普拉美斯,这么一来历史就会改变。”
阿努特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拉以及荷鲁斯,最后和韩晓四目相对。
“邪神很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篡改历史。霍伦希布担心自己的儿子身份曝光会招来杀身之祸,邪神只要利用这一点,和霍伦希布定下契约,那么一旦霍伦希布即位,邪神就可以通过法老的力量来改变王朝的信仰。”
“怎么会……”
“谁都有私心。”荷鲁斯冷冷一笑,“霍伦希布虽然正值,但他同样也有私心,希望自己的血脉能延续下去。可惜历史不容改变,霍伦希布想要当上法老,他的儿子就必须死。原本墨涅特是活不过成年的,没想到霍伦希布那个老狐狸隐瞒得那么好,连我都没有发现。”
“什么意思……墨涅特他会怎么样?”韩晓抱紧双臂,感觉一阵阵的寒意袭遍全身,太阳早已下山,带走了光和热,也带走了仅有的温暖。
“为了让历史走向正轨,为了让普拉美斯即位开创埃及第十九王朝,墨涅特必须死。”拉嘴角的笑意加深,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着极为残忍的话语。
“为什么!墨涅特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也没有得罪过你们,为什么他必须死!”
韩晓愤怒了,凭什么拉和阿努特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随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只因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
“墨涅特的来世会得到补偿。”
阿努特的视线和韩晓的微微错开,虽然没有直接说明,但也算是间接认同了拉的话-墨涅特是非死不可。
“墨涅特他人很好、他–阿努特你是冥神,死人的事情归你管吧,只要你不让墨涅特死就好了啊!”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韩晓眼巴巴地望着阿努特,对方注视了他半晌,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就算是神,也不能随意更改这个世界的法则。”刹那之间,拉突然出现在了韩晓面前。
修长的手指抬起韩晓的下颚,拉微笑着审视眼前愤怒的小脸。
“看来阿努特太宠爱你了,我一直很好奇,阿努特究竟看上了你什么……”
阿努特不动声色地将韩晓带回怀里,以眼神警告拉不要多说。
“我知道你和墨涅特是朋友,但是你要明白,墨涅特的存在只会给埃及带来灾难。”阿努特的手撩开韩晓耳边的发丝,轻轻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你应该累了,先去休息吧。”
韩晓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整个人像是漂浮在云端,意识渐行渐远……
不行!不可以睡过去!
韩晓使劲咬住嘴唇,和自己的大脑斗争,忽然他身体一个激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里阿努特下的暗示居然全都消失了。
虽然身体还是不能动,但韩晓躺在床上,意识却是清醒的。
阿努特和拉的对话,清晰的传了过来–
“安克珊娜蒙真愚蠢,居然想找西台的王子来继任法老之位。”拉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弄之意。
“在埃及,没有人会认同她这么做。荷鲁斯,霍伦希布那里有没有行动?”
“霍伦希布已经调动了军队,准备今晚出发,在半路截杀西台的队伍。”
“这件事必须暗中行动,霍伦希布肯定是派手下的亲信去做这件事,那个人应该就是普拉美斯。”阿努特沉吟了片刻,扬手召胡狼特伦。
“西台的王子再过几天会抵达底比斯。特伦,今天晚上你变化成霍伦希布的模样去找墨涅特,让他执行暗杀西台王子的计划。”
“遵命,主人。”
“你想利用西台人来杀死墨涅特,真是一举两得。”
拉微微一笑,自己和阿努特的手中凭空多出了两只黄金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多亏了你的小家伙才让我们发现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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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我害死了墨涅特!
韩晓背对着拉和阿努特的方向,躺在柔软的床铺之中一动也不动。他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唇。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不和墨涅特成为朋友,墨涅特就不会来看望他,也就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更加不会被荷鲁斯知道!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啊,是他害死了墨涅特!
许久许久,屋子里再也没有任何声音。韩晓明白阿努特和拉他们都离开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两只眼睛通红通红。
韩晓回忆起了和墨涅特在一起的时光,他温柔善良,将自己当成弟弟一样疼爱。
那份发自内心的温柔和呵护,是从小父母双亡、身为孤儿独自长大的韩晓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不想让墨涅特就这么死掉……韩晓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捏成了拳:一定有办法可以和命运对抗的,一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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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一抹小小的身影偷偷溜出了偌大的宅邸。栖息在树梢上的雄鹰睁开眼,锐利的眼注视了那抹身影片刻,随即扬起翅膀悄无声息地飞进了漆黑的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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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普拉美斯将军!”
仆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正要入睡的普拉美斯被打扰,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事!”仆人急匆匆叫嚷的摸样非常有失体面,普拉美斯的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将军……”知道犯了主人的大忌,诚惶诚恐的仆从胆颤心惊匍匐在地上,颤巍巍说道:“霍特普将军的弟弟、卡瑞大人求见,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什么!”
仆人惊恐跪在地上,他们之中谁也没人见过卡瑞大人,更没有听说主人和霍特普将军的弟弟有交情,自己该不是做错了吧?
“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俊朗的眉微微拧起,卡瑞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太奇怪了,而且仆人说只有他一个人,是偷偷溜出来的吗?
没有多想,普拉美斯重新穿戴好衣物,跟着仆人匆匆忙忙赶到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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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美斯!”
一见到来人,韩晓立刻扑了上去。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说。”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副快断气的苍白摸样,普拉美斯立刻就想叫人传唤一声。他真担心卡瑞下一秒就会蒙主神召唤,回归天国。
摇摇头,韩晓急急忙忙拽住普拉美斯的衣服:“快、快去救墨涅特!”
心中一惊,普拉美斯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普拉美斯,你一定要相信我!”韩晓心里像有只猫在死命的挠,急切的想把事情一股脑全部说出来,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告诉普拉美斯自己是死神选中孕育神子的人?先王图坦是被邪神害死的?太阳神和冥神正要联手对付邪神,迫害墨涅特?
说出去谁会相信,只会把他当成疯子!
普拉美斯……普拉美斯……你一定要相信我!
一时冲动跑出了阿努特的宅邸,韩晓站在空荡荡的街上茫然无措,他唯一想到的人就是普拉美斯。是的,普拉美斯一定不会拿墨涅特的生命冒险,如果是普拉美斯,一定会去救墨涅特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喘了口气,韩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普拉美斯,西台王子的队伍,现在到了哪里?”
“按行程来计算,应该是卡纳沙漠一带,怎么了?”
“快、我们必须立刻赶去卡纳沙漠!墨涅特会去暗杀西台王子,但同时他也会被人杀死,我们得去救他!”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暗杀的事!霍特普让你来的!?”
普拉美斯陡然伸出双手握住韩晓的肩膀,低吼出声。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年会……难道是霍特普想杀墨涅特?抑或者,这是一个阴谋?
说实话,听到墨涅特会被暗杀的一刹那普拉美斯的确很激动,但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完全不可能,霍伦希布将军绝对不可能派墨涅特去执行这种任务。
现在是王位争夺的白热化阶段,谁也不保证霍特普自己也想成为法老。这个时候他要是贸然行动,说不定会成为敌对势力打击霍伦希布将军的把柄!
“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韩晓急得快哭出来了,他死死抓住普拉美斯的手臂,抑制不住哭泣的声音。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再晚就来不及了!”
普拉美斯脸色铁青地放开韩晓,死死瞪了眼前泪流满面的少年半晌,忽然传唤了一个仆人在对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那仆人立刻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普拉美斯只是冷冷盯着韩晓,一言不发。
“相信我……普拉美斯……我是真的相救墨涅特……”再晚就来不及了啊!
不管他怎么苦求,普拉美斯都不为所动,韩晓绝望了,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里小声的哭泣。
没多久,屋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之前离开的仆人又匆匆忙忙跑了回来。
“主人,墨涅特大人的确已经离开了府邸,有人看见他带着一队骑兵出了城!”
普拉美斯目光蓦地一沉,韩晓则泪眼朦胧抬起头,那人刚刚说什么?墨涅特出了城?普拉美斯应该是去派人确定这件事的吧,他会相信自己吗?
“卡瑞,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有人想要杀死墨涅特?你敢用神的名义起誓吗?”
“是的是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眼前似乎看到了希望之光,韩晓感觉一瞬间被人从地狱拉了回来–谢天谢地,普拉美斯终于肯相信他了吗?
“我以神的名义起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快去救墨涅特吧,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走!”
普拉美斯没有再多做犹豫,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带着韩晓马不停蹄奔出了底比斯城……
他们并不知道,命运在这个时候,才是真真正正回到了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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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涅特站在一座山丘上,整张脸有大半被包裹在黑纱之下。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月黑风高,天空里覆盖着黑鸦鸦的乌云,风沙吹在脸上升腾,凝滞的空气里充满了萧杀之气。
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让他来执行这次暗杀任务,莫非父亲已经看穿了他对王后的感情?
没错,墨涅特承认自己的确喜欢安克珊娜蒙,但他对安克珊娜蒙的感情更多倾向于爱慕,就像爱慕苏美女神一样……仅仅只能在遥远的地方看着……
对他来说,那是遥不可及的距离–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之女,自己只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墨涅特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得到王后的垂爱,但是要嫁给敌国的王子这个决定,更加令他无法接受!这件事关乎埃及王室血统的纯正,西台的王子必须要死!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让他来执行这个任务?是为了让他能亲手杀死情敌?
握住缰绳的手微微颤抖,墨涅特从来没有真正杀过人,一次也没有。父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从来都是交给普拉美斯去做的。
普拉美斯,他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爱慕自己的人。墨涅特垂下眼,黑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和痛苦。
他一直都知道普拉美斯的感情,可是他不能也不可以回应!他和普拉美斯都是男人啊,普拉美斯会有大好前途,会娶妻生子,会将家族的荣耀传递下去……
所以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感情,根本就是不对的!
但是为什么心脏会像是被揪住一样,痛得难以呼吸?
“大人,是时候该行动了。”
见墨涅特迟迟没有行动,手下的埃及兵个个焦急万分,他们早就对西台积怨已久,就等着墨涅特下令进攻。他们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就算豁出性命也绝不会让西台的王子踏入底比斯半步!
墨涅特深吸了一口气,敛去心底的情绪,手上简单挥了个动作,后方同时便有几个高大人影迅速出现,然后消失。
不远处的沙丘后面已经出现隐约的马队踪影。西台人围绕在帐篷和篝火前,正喝着酒,唱着歌。他们的王子就要成为埃及的王,应该要好好庆祝才行。
可怜的西台人并不知道,死神已经张开黑色的羽翼,悄然降临到他们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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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露出云层的一角,照亮了前方一小片沙丘。
是时候了!
墨涅特扬起手中的弓,箭尖直指马队的方向。’咻‘,锐利的箭划破长空,宛如一个信号,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中箭的是一个在篝火前喝酒的士兵,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呆呆看着胸口贯穿而过的利箭以及……喷涌而出的鲜血……
他喉咙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是一箭穿胸而过,他吭也没吭一声就倒了下去。
同时响起的还有自己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
自己的手上终究还是沾上了鲜血,墨涅特的心沉了下去,很快,他强迫自己甩去不必要的慈悲和怜悯–在他面前的是西台人,是埃及的敌人!
“冲!”
一声令下,埋伏好的埃及兵从四面八方杀向了西台的营地。
“有强盗!强盗出现了!”
“不不,这不是强盗,他们是–啊!”
月亮已经完全露出了云层,因为异常明亮的月光,西台人清晰看见了对方脸上狰狞的怒意和嗜血的杀意,完全毫不掩饰。
“杀死西台的王子,不留一个活口,不能让一个人跑掉!”
墨涅特骑着马,一边放箭,一边穿梭在杂乱的西台营地里梭巡西台王子的人马。
沙漠里经常会出没杀人越货的凶残强盗,嫁祸给他们是很好的藉口,绝不能让人知道暗杀行动是埃及策划的。
最前方是一座相对华丽一些的帐篷,里面隐隐有人影在走动。
墨涅特立刻意识到那就是西台王子的帐篷,八九不离十。他吹了一声口哨,一甩鞭、夹紧马肚冲了进去。
手中的宝剑刚要落下,墨涅特却愣住了–帐篷里只有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两个埃及人。
拉惬意的倚靠在华丽的软榻之上,身下是做工精细的华美波斯地毯,火光反射在手中的琉璃酒杯上,晕出了一层金色的光圈。
“你好啊,墨涅特–霍伦希布之子。”
拉笑得一脸灿烂:“我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用鲜血和生命导演的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