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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林絮捏两指弹了下林怀易的额头,气笑道:“少油嘴滑舌,待公孙启到了随我一起去道谢。”

“好~我知道了。”林怀易抓住林絮的手轻轻地咬了下,啧啧赞道:“甜。”

此人如此作妖,大概难再有人治得了他。

“好了,别闹,说正事。”

林怀易放下林絮的手,收了调笑神色继续道:“睿王已经从五台山动身,很快就会到京城吊唁,他此番回来,应是不会再走了。”

“嗯。”林絮背手走至窗外,此时万家灯火明明灭灭,天边孤鸟鸣声凄凉。

“他在墨恭背后躲了如此久,是时候现身了。”

林怀易陪着他,并肩站于窗前:“得让墨云济做好准备。”

晚间墨弘服药之后醒来,紧急召见墨恭墨云济等人。

同时也派人去找来公孙珈与林怀易。

所有人此时已经换上素服,面露哀意,齐齐整整的在为墨厉之死掩面叹息。

千篇一律到诡异。

众人到时见到大鸿胪从乾坤殿中出来,大概是墨弘先找他商议了葬礼之事。如今三位皇子均非皇后所生,礼仪方面自是与其他时候不同。

“父皇可要保重身体。”墨云济眼睛微红,带着轻微的哽咽说道。

“嗯。”墨弘气息沉重地应了声,许久未再说话,只是看着一旁挂于墙上的佩剑发呆。边上贴着一张虎皮,看着也像是有些年代了。

他转向公孙珈问道:“此事一过,怕是西北各国会趁火打劫,我收到的信笺说公孙启亲自护送厉儿的尸首回京。”

公孙珈下跪应道:“竖子无能,使得二殿下命丧于贼人之手,望皇上重罚!”

墨弘沉默许久,说道:“月氏反咬却非众人所能料到,况且他已经为厉儿报了仇,此事可先暂时按下不表。”

他摆了摆手,不想说这些无用之事。

公孙珈“砰砰”地磕头“谢皇上”

“但公孙启如今往回走,我怕西域各国会趁机作乱,公孙将军也觉得如何是好。”

公孙珈伴君多年,自是知道墨弘的意思,说道:“老臣愿意立马动身前往!”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

☆、第 83 章

等烛火都被移开了,墨弘也就不再看林絮。

他转向墨恭。沉声问:“恭儿,你想干什么?”

墨恭此时面上竟毫无方才的哀伤神色,只是朗声说道:“我只是想将此胆大包天之人带至御前而已,父皇你在怕什么?”

但墨弘并没有想见来人的意思,大怒喝道:“来人,将三皇子和这人都拿下!”

护卫军应声而动。

但还未上前,却悉数被反制!

都是身着相同甲胄之人,是平时里一起当值的兄弟。

“好啊,你之前藏得原来是这心思!墨恭,你可是藏得深呐!”

墨弘见此状立马回觉,之前墨恭上报说护卫军多有好吃懒做之徒,裁撤了一批人,换上了一批人。

而换上的那批人做事确实比原先的要勤快许多,甚至还立了些小功劳,因此事他还赏过墨恭。

可今日却图穷匕见,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来。

堂外有大臣想起身呵斥墨恭,却也被制住。

“父皇不想把故事听完么?”墨恭怪笑道。

墨弘刚想走,竟被边上两名护卫堵住了路。

“放肆!”墨弘大怒“滚开!你们不要命了吗?!”

即便是当今圣上的怒喝,两个护卫竟也纹丝不动。

“父皇,你当初下令杀林将军那天可有想过今日?”墨恭忽然大笑。

“你说什么?!”墨弘浑身颤抖,指着墨恭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堂下跪着的所有人此时都把头埋得更低,但各个都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

墨恭一步步走近,面色阴枭:“人人只说你是忌惮林式一家独大,将他差去西域任由自生自灭。可有谁又知道,当初,月氏知道林将军回程路线也是你下令透露的呢?”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尽都看向人群中间的林怀易。

林怀易却看着林絮。

臣子大抵上知道当初墨弘下令让林怀易去往匈奴是存了使他们两败俱伤之意。

若是林怀易殁在沙场,定有后来人替上他的位置。

只叹这林将军太过争气,如此境遇还能得胜归来。

而墨恭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心下的划过一词“赶尽杀绝”

人是墨弘杀的,回来之后又厚葬,人人只叹没有武将能活着授大功,这是历朝历代不变的定理,况且林将军也曾树敌不少,的确有人在背后暗暗地盼着他吃桂落。

可他们没想到,他们的皇上,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又表里不一之人。

他满口称“德”,行事却最为失德。

谁都知道林将军是他儿时就已经熟识的伙伴,有些老臣自是还记得他们曾经几乎每日都结伴而行,情同手足。

如若此事为真,不免会使人寒心。

“逆子!妖言惑众”墨弘大喝:“还不给我拿下!”堂中却无人有动作。

“你们……”他猛然又呛出一口黑血来。

这时只见剑光一起,边上始终悄无声息的睿王忽然将袖中短剑抽出,无人看得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墨恭胸口插了把上雕凤凰的黑剑。

“皇上,逆子我替你杀了。”睿王始终手握佛珠,不咸不淡。

墨恭满脸不可思议:“你为何……”话未说完,血液倒灌至喉咙,登时喷出大口血液来,赤红之色与墨弘的黑血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皇叔,是你!”墨弘大惊。

可是方才反戈的护卫军见墨厉倒地竟也没有任何表示,乌压压的举着枪械对着殿中人。边上的公公已经吓得抱头鼠窜。

女眷们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睿王淡淡的看着已然倒地的墨恭和灵枢之中的墨厉,说道:“你与先帝一个用卑劣手段杀我皇兄,一个杀我稚子,就没想过我会报仇么?”

刚起身呵斥的大臣此时全都禁了声。也许一些老臣对墨阙之死有些心照不宣,但睿王后面所说的墨弘杀他稚子确实几乎无人知情。

林怀易看着依旧默不作声的林絮,心下一凛:“你知道!”

林絮将视线从对峙的两人转到了林怀易处。

他的瞳孔之中,此时尽是悲悯。

因为林絮不仅知道,也正是因为此事他与墨弘有了隔阂,最终两人关系走向覆灭。

当时墨弘还是太子,知晓了自己父皇夺龙椅之位的手段颇为可耻,且最终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将知情人杀的几乎剩不下多少,活着的都是为了明哲保身而佯装不知之人。

久而久之,墨阙也就成了通敌之人,无人再会多说什么。

墨弘当时监国已经有了段时日,大权在握,先帝晚年已经被政事耗的精疲力竭,颇为退位之意。

只一日,先帝唤了墨弘共同来至他榻前,指着城中地图上的一块住宅对他说:“弘儿,朕需要你最后去做一件事。”

而那府里住着的就是睿王与民间女子所出的儿子。

若是睿王从始至终烧香拜佛不踏俗世,高位之人也不会对他过于疑心。无子无后,自就是绝了夺嫡的路。

皇位来之不正本就是父子两人心中的疙瘩。

多年以来父子二人斩杀多人就是因为他们怕风言风语,更怕有人从中趁乱搅浑水,生出二心来。

无论是听天司还是北军,墨弘的做法都是与先帝一脉相承。

先帝发现睿王已有子嗣之后恶寒顿生,派人探查多日后发现他们已有移居之意,叫来墨弘就是为了趁夜除掉稚子,以绝后患。

墨弘看着地图,又看着探子所呈上来的画像,却流露出犹豫之色。

画中那孩子,不过垂髫年纪,穿着件红棉袄在院落中玩耍,边上一位布衣女子满眼柔意的看着他。

妇孺……让他如何下得了手!

先帝看着他如此踌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弘儿,你可知,是谁暗中协助将这二人隐藏,是谁做出的让他们移居的建议,又是谁打算派人护送他们出京?”

墨弘打了个寒战,却只道:“儿臣不知。”

“是你的好兄弟,林易清,林大将军。”

手中的画布掉落在地,墨弘年轻的脸上满是愕然。

“怎么会……”他忽然喉咙发紧,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你这好兄弟可是从未与你说过此事吧。”先帝见墨弘面色发青,从边上瓷瓶中倒出一颗碧绿药丸递于他。

墨弘看着这药丸红了眼眶。

我将最不为人知的病痛与软肋都已经告知于你,可你却从不对我多说一字,如今你又想做什么,想帮那些人一起扳倒我么?

做梦!

先帝见他将药咽下,舒缓回来,继续道:“你若是想看看这好兄弟对你的忠诚度,那就……”他将画布重新拾起来放于墨弘手中

“让他去杀这二人。”

墨弘整个人晃了下脸色刷白,抬头惊愕道:“可易清此人心善,他定是下不了这手。”

料不想先帝冷笑一声:“心善,沙场能杀敌万千之人你说心善?弘儿,你可别被自己的心绪蒙住了眼!若如此优柔寡断,将来如何称帝!坐上这把龙椅你还想要什么真情实意!”

先帝这一声喝问砸醒了墨弘,他强行按压这心中最后一丝善意,将手中画布越捏越紧。

可林易清又怎会同意他的要求?

他原本让睿王将妻儿移出京城就是为了他们不会平白无故的遭受灭顶之灾,墨弘如此做法,他自是全然看不过去,甚至与他大吵一架。

如今的林絮站于吊唁堂外,看着屋内面色发黑又受人胁迫动弹不得的墨弘,两副面孔隔着时空重叠在了一起。

他记得自己在墨弘摔门而出前说的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想到这里,林絮忽然苦笑一声,原来两人都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当时等墨弘盛怒离开时,林絮猛然回绝,快马奔去城郊那座藏人的府中,但迟来一步。见到的就已经是两人的尸体。

血迹早已干涸。

墨弘本来也没有打算让他亲自动手,染上无辜之人的血。

应是两人在府中争吵时,他就已经派了人去截杀这对母子。

来他将军府,一来是为了拖住他,二来……

他看着横尸在地的两人,心凉了半截。

二来是为了测试他这个林将军,是不是永远都对墨弘忠心耿耿。

只是他没有通过。

可他无悔。他问心无愧。

林怀易看着边上苦笑的人,终于明白为何有一日他从外边失魂落魄的回来,手上提着不少酒,浑身也全是酒气,路都走不稳。

白天的争吵林怀易并没有听见,他当时跑去山间摘药材,准备摘些更好的来,但去的尽都是些悬崖峭壁极为危险,他就没让林絮一起跟着。

只是回来不久就看到林絮跌跌撞撞的回府,半睁着双失了焦距的眼,四下找他,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着:“小狐狸跑哪里去了?不见了么?”

林怀易急忙放下药材跑出,画出人形扶着中几乎欲倒的林絮回卧房,有些心疼又有些嗔怒

“你为何出去喝这么多酒,前几日还嚷着头疼,怎么就记吃不记打!你先躺着,我去打盆水来。”

殊不知林絮此时根本听不太清他说的什么话,只是猛然将林怀易整个抱在怀中,用力之大使得林怀易肋骨生疼。

“离了这是非之地吧,好不好。”林絮此时手上气力不稳,整个都在发抖。但林怀易未做防,被他冷不丁一扯就扯到了床榻上,跌在林絮身上。

酒气加上林絮袖中清香措不及防的闯入林怀易异于常人的嗅觉,过于浓烈的醇厚气息使他不自觉的也染上三分醉意。

他也不知自己做如何想,由着林絮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十指相扣。

“你是想……与我一起走么?”他缓缓地将目光落在林絮唇上,轻声呢喃道。

“唔……”不过他还未来得及有动作,他的唇就先被封住,旖旎气息逐渐弥漫至满屋,四下只听得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林絮细细地吻他,双手搂的愈来愈紧,喘息声有些沉重。

也渐渐地放弃了抵抗。

可正当林怀易想进一步翻身上来时,方才还有条有理请君入瓮的林絮头往边上一歪,睡着了。

林怀易咬牙切齿的看着这睡得非常不合时宜的人,出去捧凉水洗了把脸,冷静了许久想想还是作罢。

顺便打来清水将林絮因酒发红发烫的身体细细的擦拭个遍。完了又出去洗了把脸。

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嘴唇,呆了半晌才发觉:“这好像,是第一次。”

想至此,他脸上带了几分柔意。

初尝人间清欢,连带着觉得这人来人往的世俗看着顺眼了不不少。

“你那次醉酒醒后……”林怀易低低地说:“我问你之前的话还算不算数,你说你忘了。”

“其实你根本没忘是吧。”他看着默然不语的林絮,狠狠的将指甲卡入掌心。

“你那天起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你就……

忍得下心为了这个人抛下我?”

话音至尾声,带了些难耐的哽咽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the first kiss~

☆、第 84 章

林絮转过身来,握着他的手,轻轻的将他手掌放松开来,然后包在自己手心之中,叹声道:“我当初想着你是仙,我是人,定是不能殊途同归。

待我死后,天高海阔任你走。而我出生军伍世家,这本就是我之命,结局逃脱不过……”

可是舍生忘死的林将军怎么也没想到,这狐狸竟会为他逆天改命,罔顾天理人道,硬生生的将轮回掰断,凭空造出条道来让他走。

“是我对不起你……”

今日林怀易倒是硬气得很,甩开林絮的手,狠狠道:“这事我跟你没完!”

两人的动静并没有为人所注意,因为在场之人都被墨弘的喝骂惊了个哆嗦

“皇叔,你莫要在此扮演正义之师,始帝身上的毒难道不是你下的?!”

听到这怒吼,在场所有人都应声而跪,只是悄悄竖起耳朵继续听着。

“你如今贼喊捉贼,当初若非你先给始帝投毒开了先例,我父皇还真是没有机会借力打力。”墨弘冷笑

“报仇?我身上如今的毒与病,可就是拜你所赐。”

“想要这皇位就明说,少于此装自己心怀天下!”

墨弘自小就有气喘之症,随年岁加增愈发严重,所以他才叫了墨云济来帮忙处理政事。

“如此看来……”

“曾峦也是受你指使吧”墨弘抹去嘴角黑色血迹,冷哼一声。

睿王继续转着他的佛珠,置若罔闻。

“什么意思?曾公公不是与通敌乌孙么?”公孙英不解。

“曾峦通敌乌孙只是假戏真做而已。”林絮道

“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引发战乱,诱使两国出兵。他一开始就是打着让墨厉先上去送死的打算。”

“他们捏准了墨厉贪功求利的心思。先用几场小战役将他恭维的飘飘然,使他胃口撑大。此事一出,再让墨恭激他自行请命带兵出征。只要他一入战场,就等于羊入虎口等着被宰。”

听至此公孙英忽然脸色一变:“那我父亲和济哥哥……”说罢她就立刻向起身,打算无论换多少马都要去拦住他们。

林絮将她按住,轻轻一笑“小姑娘急什么,继续看戏就好了。”

公孙英疑惑一瞬,想着自己年纪应是比林絮大些,怎么他会说出如此老气横秋之话来。

果真此时场上开始有人发声:“睿王,你居心不良!”

而也有人却说:“如今这皇位像是得来不当啊……”

很快就有人附和:“当初应是墨阙皇子最得先帝之意呐,可惜死得不明不白……”

“你别在这里搅浑水,你说又有谁是真正干净!”

“起码没弑兄,没孽杀稚子!”

“那你说,还有谁适合?”

……

两派之人态度泾渭分明。

林絮暗暗叹道:“没想到竟有如此多的人已经站于睿王这边,以后处理起来怕是不易。”

睿王静静听着堂中争执,淡淡一笑:“我早已皈依佛门,并未打算夺位,只是今日想向各位介绍一人。”

“过来吧。”他对一位布衣男子说道。

此人是跟着墨恭一道来的,只是始终站与外边未发一言,安静的像是不存在。

他同样一步一步地走至睿王旁边,转过身来看着堂中众人。

“皇上,这可是你表兄呐。”他微笑道。

“你说什么?!”墨弘惊恐地后退一步。

眼前这位男子……

“当年墨阙皇子死后,府中人连带着受死。可他们不愿被作为犯人押解至刑场,府中人尽数自尽,随后府中着火,烧得干干净净。”

苍老的声音缓缓在人群中想起。是阮孝良。

“到最后人都一片焦黑,只得凭着衣物与饰品才能勉强辨认。”

“也找到了墨阙五岁儿子的尸首,因他随身佩带的红玛瑙而确认。”

阮孝良慢慢地抬起眼。

“眼前这位,长得可是与殿下当时的正妃有七分相像呐……”

睿王笑道:“阮大人好眼力,竟还记得故人。”

阮孝良只是怆然说道:“活太久了,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了。”

“皇上,如何?你现在已绝后,皇位不是应该还给他人么?”

众人哗然。

“他这是什么意思?!”

“四殿下……”

“四皇子只要一离开京城,就没命了。”灰衣男子说道。

外面天罗地网,等着他投。

墨弘面色顿时铁青。

“你说什么,你放屁,你把我济哥哥怎么了?你把我父亲怎么了?!”

公孙英再也按捺不住,挣脱了林絮的手,起身拔了边上护卫军的佩剑,飞步而上直奔灰衣男子而去。

“小妮子别急,我不在这儿么?”堂外忽然传来熟悉的温和声。

如春天山泉般清澈,却无端的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公孙英顿时半路转了个弯,强行刹住脚,回头看到墨云济与她本应在府中闭门思过的二哥一起看着她。

“啧,多少岁了做事还是如此冲动!”公孙启身着战时铠甲,同墨云济站在门口。他皱了皱眉,斥责道

“怎么连半点长进都没有?”

公孙英呆呆地看着这二人,再看着似笑非笑的林絮与林怀易,顿时红了眼又红了脸。

从他们身后涌入大队人马,穿着与护卫军大为不同,列队齐整。

竟是本被扫地出宫的北军。

秦平这时也铠甲上身,遮了他这大肚皮倒还真有着执金吾的气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