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糟糕的比赛，对于现场的美凌格来说，皇马面对米兰毫无招架之力，一点都找不到几年前欧冠决赛上所向披靡的气势，报纸和俱乐部吹嘘的银河战舰在经过一个又一个夏歇期补强后仍然看不出启航的可能性。
主场看台上的球迷久久不愿意离去，但他们不是高唱着队歌表达对球队的不离不弃，而是给还逗留不走的球员和工作人员送上嘘声和谩骂声。
拉莫斯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以前在塞维利亚，年轻的小天才是球队和球迷的心头肉，哪怕他有失误，球迷也会溺爱，“后卫就是犯错误的位置，sese还年轻，我们要多多支持他。”
最终他将球迷的期许变成了现实，离开家乡来到西班牙最好的俱乐部，留下了不菲的转会费。只是大城市的大俱乐部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一旦表现不好，哪怕球队最终取得了丑陋的胜利，高傲的美凌格都不吝啬给球员送上嘘声。
队友对这样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不少人不想和球迷起冲突，已经径直离开球场。教练卢森博格就在其中，虽然他有正当的理由离开，要去准备赛后发布会，但拉莫斯总觉得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狼狈。
还有人留在球场上，拉莫斯在替补席旁徘徊了半天，最终走向主场看台下谢场的几个孤单的身影。劳尔一脸严肃地听着球迷的抱怨，古蒂烦躁地左顾右盼，显然一肚子骂人的话，但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出口。
卡西利亚斯不断捡着看台上扔下来的杂物，在拉莫斯主动靠过去帮忙的时候，皇马门神惊讶之余又有点高兴，之前在球场上被拉莫斯一次次抛下时积累的怨气也不自觉消散了。
他们又待了好一阵才离开球场，古蒂迫不及待地和劳尔抱怨起糟糕的教练和主席毁掉了这支球队，劳尔同样不满，但不会像他这样宣之于口，卡西利亚斯听得心惊胆战，勾着拉莫斯的脖子让他不要往外乱说。
“没关系，sese是个好小子，不会乱说的。”古蒂在发现拉莫斯过来谢场之后，对这个才来了十几天的小伙子充满好感，“如果赛场上别乱跑的话就更好了。”
拉莫斯的思绪回到刚才结束的比赛，他在看安东比赛录像的这几年学到了前插助攻的精髓，这也帮助他在一种年轻球员中脱颖而出，被皇马选中。
原本以为今天他能当着安东的面展示自己引以为傲的助攻本事，没想到被直观的上了一课，当安东带着球从与他擦肩而过，空气中只留下混着洗发水的汗味时，拉莫斯甚至来不及做出有效的拦截动作。
‘我当时就像个木桩子一样。’现在回忆起来，拉莫斯还能尝到嘴里苦涩的味道，但就算是进球后米兰人疯狂庆祝的耻辱关头，他也不合时宜地想要拉动不存在的进度条，把安东刚才的助攻再看几遍。
“你不是喜欢安东吗，好好和他学一下前插的时机，不要跑起来就忘了回去。”劳尔被古蒂的话启发，拍了拍还在发愣的拉莫斯，语气同样温和，“我还记得你说想和他换球衣，现在还换吗？”
“你喜欢安东？”拉莫斯来不及回答，古蒂已经插话了，“倒也正常。找他换球衣是吧，我带你去，别担心，有我出面，他不可能不把球衣给你。”
古蒂风风火火地拉着拉莫斯就要去客队更衣室，却在刚走下球员通道的时候，和百无聊赖等在楼梯口的安东撞了个正着。
“诶，安东，sese他想……”
“sese，你的球衣。”安东不等古蒂把话说完，球衣已经递了出去。
拉莫斯呆呆地看着安东，半天没有动作。安东也不着急，始终笑盈盈地由着他看，还是古蒂不耐烦推了他一把，拉莫斯才忙不迭地开始脱衣服。
古蒂趁机和安东叙旧，仍然是抱怨输球，抱怨时间太晚成绩太差不然还能带他出去吃个宵夜，安东两句话就把古蒂的火气燎了起来，两个人幼稚地斗嘴。
这时候拉莫斯才恍然觉得安东没比他大太多，在安东接过球衣的时候大着胆子多问了一句，“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吗？”
“当然可以，想要我签什么？签在哪儿？”
拉莫斯光着上半身，左顾右盼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古蒂嫌他磨叽，“签在后背上。”
安东吐槽，“你真是太不靠谱了，回去还要洗澡吧。”
“可以去找个纹身师……”
听到这句话拉莫斯的眼神亮了，安东则被突然蹦出来的四个大字‘岳母刺字’吓得连连摇头，“sese，别听何塞的，他不正常。”
拉莫斯失望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他打算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脱掉裤子的主意也没好到哪儿去。安东心累地压着两个幼儿园小孩儿回到皇马的更衣室门口，“我相信你的包里肯定有正常的东西。”
等在更衣室门口的时候，安东听到走廊另一头耳熟的声音响起，雷东多和几个他不认识的人说话，大概是皇马的工作人员。聊天的间隙，雷东多抬眼，远远地看到安东，只是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安东突然想到几年前的欧冠决赛，他和雷东多一起去看皇马的比赛，赛后雷东多同样是被皇马的球员拉着聊天，当时他得意洋洋地站在一边，抽空和古蒂做鬼脸，等着雷东多和他一起回米兰。
“安东？”
拉莫斯犹豫的声音响起，“那是雷东多先生吗？我只听说过他，真想不到他居然就这么退役了……”剩下的话被拉莫斯咽回肚子里，安东肯定和雷东多很熟悉，他不该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是啊，谁能想到呢？”安东回神，重新露出笑来，“签在背包带上吗？幸好这是个白包，不然都要看不见了。”
安东最后在拉莫斯期待的眼神中写了好一段祝福语，签下名字时候，又在旁边惟妙惟肖地画了欧冠的大耳朵杯、西甲奖杯和国王杯。
等拉莫斯心满意足的离开，安东再去看走廊尽头，刚才聊天的人群已经消失了，雷东多也不见了踪影。
米兰的更衣室比皇马热闹多了，就算所有人都知道皇马今天整体水平本就比不上他们，在伯纳乌的3-0也足够让人高兴。没什么人注意到安东情绪不佳，他也不太想和其他人倾诉。
快上大巴车的时候，安东在停车场的角落又看到了雷东多，隔着人群默默注视着他们。安东想不到雷东多在等谁，却不由得放慢脚步，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有人推了他一把，是因扎吉。直接拿过他挎在胳膊上的背包，在安东惊讶的目光中扫了一眼雷东多的方向，“快去吧，东西我帮你带回酒店。”
雷东多一点都不惊讶安东过来，仿佛专门等的就是他，摇下车窗，“上车吧。”安东摸不准他要做什么，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消了下去，乖乖坐上副驾驶。
车子沉默地开出停车场，安东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也赌气般地不想问。还是雷东多挑起话头，语气轻松地像是完全不知道安东一直在和他闹别扭，“新的室友是谁？”
安东憋气，“……阿尔贝托。”
“我还以为会是别人？你们相处的还可以吧？”
安东默默点了点头，如果不是盯着他看都注意不到这么小的动作。
“我就知道，你一向很会和别人相处，刚见面的时候成熟地不像小年轻，后来让人觉得你幼稚地不像成年了。”
安东哼了一声，又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却没有反驳。
雷东多还在问，“你和皮波都出来比赛，家里的小狗怎么办？”
“我找到狗保姆了，这两天住在家里……这些我都发在MyStory上了，你要是关注了就不会过来问我。”
“我当然关注了，现在在家很无聊，上网确实能打法时间。我只是想再问问你，我和MyStory上的网友还是不太一样吧。”
安东坐直了身子，侧过脸打量雷东多的表情，“你退役之后，不太高兴吗？我记得你去次级联赛的小球队，感觉不好吗？”
“只是有些不习惯，不用每天考虑训练的事，可以看看曾经没看完的书，给小费尔南多和鲁西安娜做早饭，但他们觉得不太好吃，真是让人伤心。”
雷东多轻描淡写地说着退役后平淡温馨的生活，安东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语气里的一丝落寞。他突然不生气了，只觉得难过，球员会用一生时间热爱足球，但足球过早地抛弃了爱他的人。
“或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至少我的时间自由了很多，可以吃以前不能吃的好东西，还可以现在开车带小朋友去买蛋糕。”
雷东多说完了，笑吟吟地看过来，安东抿了抿嘴，不争气地问，“什么蛋糕，很好吃吗？”
维埃里盯着放在墙角的包很久了，因为那个该死的背包，因扎吉现在还不愿意关灯睡觉。“你就不能打电话让他赶快回来吗？要是安东一晚上都在外面，我们一晚上都不睡觉了？”
“怎么可能一晚上都在外面？”因扎吉白了他一眼，晃了晃手机，“安东发了短信，一会儿就回来。”
维埃里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我可不好说，安东看样子很喜欢费尔南多，你居然不担心吗？”
“不担心。”因扎吉难得满足他的好奇心，“安东喜欢的人很多，他也挺喜欢你的，你不知道吗？”
“真的？”维埃里坐了起来。
因扎吉假笑，“波波，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嘁，我当然知道。”维埃里又躺回床上，“你和安东的事知道的人多吗？费尔南多知不知道？”
“大概猜到了吧，但我们没问过。除了家人，球队里知道的人没几个。”
维埃里掰着指头数了数，“桑德罗还不知道，你干脆告诉他好了，反正是早晚的事。有时候看他和你们聊天一头雾水的样子实在是可怜。”
“你每次都笑话他，现在装什么好人？”因扎吉不想再和他废话，“你想的太多了波波。要是闲了就去睡觉，睡不着就看电视，操心这么多小心掉头发。”
回到酒店楼下的时候，安东还在吃蛋糕，雷东多不着急赶他，“吃完了再上去。”
“很好吃，我喜欢这个榴莲慕斯的味道，谢谢你费尔南多，也就你能欣赏榴莲的美味了。”安东被香地快要顾不上说话了。雷东多则很想澄清一下他并不觉得榴莲很美味，默默地摇下窗户。
吃完之后，安东不着急上楼，从口袋里摸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揣上的一个小挂件，手工绣的q版小人，凭借发型衣服和背号能轻松认出来是雷东多，踢球的姿势也很眼熟，显然是上过杂志的照片。
“上面这是什么字？”雷东多没有说很喜欢，但拿着看了又看，“你自己做的吗？”
“没有很难，这四个字的意思是祝愿你每天都能安全顺利。”小人的红色背景上绣着“出入平安”四个字，安东把它挂到车内后视镜下面，松开手，挂坠还在晃来晃去的，好像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放在这儿最合适不过了。”
“为什么送给我这个？”
“退役礼物，”安东终于能正视雷东多已经退役的事实，笑嘻嘻地约定下一次见面，“第二轮到圣西罗的比赛你会来看吗？”
“会。”
安东幸福地开门下车，不曾想雷东多也同时下来，绕过车头大步走过来抱住他。安东一惊，慢慢放松身体，回抱回去。
半晌，一个亲吻落在头顶，雷东多揉了揉他的脑袋，“照顾好自己，第二轮等着看你的三中卫有没有进步。”
“祝你好运，费尔南多。”
安东拎着多买的蛋糕哼着歌上楼，敲开因扎吉的房门，立刻又被抱了个满怀。安东挪进房间关上门，由着因扎吉在他颈间闻了又闻，“香水味道不错？”
当然没喷香水的安东立刻拎起蛋糕，“你闻错了，是蛋糕的味道，尝尝吧，这个很好吃！”
因扎吉没有放过他，扣着人亲了半天，咂着嘴抬头，“你刚才吃什么了？”
安东推开他，“黑森林蛋糕，你最喜欢吃的，快尝尝吧。”
维埃里听见动静看过来，“这么大的蛋糕，皮波肯定吃不完。”
“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
维埃里拿护食的人没办法，只好转向安东，“没给我带东西吗？这么小气？”
安东扔了一个塑料袋砸在他的肚子上，“给，蛋糕店的赠品，你来试个毒。”
“居然是赠品，你果然很小气。”维埃里嘴上嫌弃着，手诚实地掏出比黑森林蛋糕小了一圈的甜点，没来由的想到因扎吉刚才那句‘喜欢和喜欢不一样’。
“怎么是芒果的，我不吃芒果。”
“啊，你不吃芒果吗？”安东真的不知道，维埃里被他茫然的表情气到了，“上次你买了芒果蛋糕的时候我就说过。算了，赠品你拿回去吧。”
安东还没说什么，维埃里已经转身摆出睡觉勿扰的姿势，因扎吉嗤了一声，“波波，你今年几岁了？”
维埃里不搭腔，安东坐到床边，晃了晃他的肩膀，“这有个蔓越莓的，换给你。”
只听一声冷笑，“赠品还有赠两个的？”
“不是赠品，专门给你买的，剩下一个一会儿我带回去给阿尔贝托，希望他不要因为我这么晚才回去生气。”
“这还差不多。”维埃里吃起来的时候还念叨着，“我刚才其实看到小蛋糕的标签了，知道不是赠品，还算你有良心。”
安东瞪大眼睛，“波波，你今年几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