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27章

第27章
  文若没有在意他对自己的恶劣态度,找了个稍显干燥的地方闭目坐下,不言不语。

  那两衙役并没走,他二人又瞧了瞧文若,相视一笑,心中之意不言而喻。但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走入牢中,将牢门掩上,不怀好意的笑着。

  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文若猛的睁开眼,却见那两人一边扯着腰带一边向着自己走来。

  “你们做什么!”

  一衙役猥琐的狞笑道:“既然你三日后就要死了,倒不如现在同我们哥俩好好快活快活,也不浪费了你的身子。”

  文若怒目喝声道:“你们敢!”

  “有何不敢!”另一个衙役道:“这里是死囚牢,关在此处的犯人被怎样对待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管!看你那样子真是比头牌小倌儿还勾人,这儿也没别人,你就不要装什么清高了……”

  言语猥亵之间,竟将爪子朝着文若的脸伸来。

  文若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却只听“咔嚓——”两声之后,牢中发出一阵惨烈的叫声,那两人皆捂住自己的胳膊,见鬼一般瘫坐在地。

  “有……有鬼……鬼啊……”

  全然顾不上被折断的胳膊,那两衙役连滚带爬狼狈的逃离了死囚牢。

  看着落荒而逃的那两人,少见的鄙夷笑容闪现在文若脸上:不知道那位钦差大人瞧见自己下属的这般龌龊行径,他会作何感想?

  可是,方才又是谁在帮自己?

  紧按住胸口,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恭?是你吗?”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微颤的唇中溢出,想要极力的去掩饰此时心中的万千波澜。

  双眼眨也不眨一下的紧紧盯着自己的前方,看着那如水影般渐渐清晰起来的人形,原本倦怠的眸子一下子又重新透水清亮了起来。

  “嗯,是我。”

  雪千冥走至文若面前单膝跪下,纤长的手指轻抚上他柔嫩却消瘦的脸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画押?”

  文若笑着摇了摇头:“事情不是想的那么简单,若是我不认罪画押,只怕往后会有更严重的后果。恭,原谅我……”话到此处,文若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极力的压制下夺眶而出的泪水,闭上双眼紧紧的感受这手掌带给自己的温暖。

  “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望着雪千冥认真用情的样子,文若觉得若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人,纵是付出自己的一切也是值得的。心甘情愿的为一个人付出性命,也是可以幸福的无怨无悔。

  却见文若忽然伸手将雪千冥拉向自己,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唇与唇相触的那一刹那,温热的泪沿着脸颊滑落,故装淘气似的别过脸,文若说道:“你要是答应我一件事,我便答应你,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离。”

  “真的?”雪千冥闻言,满是欢喜的将他搂住。

  “嗯。”文若点了点头,“你答应我,不要再来这里了,离开之后,必须一路北上,你有日行千里之术,相信很快就会到达那里的……”

  雪千冥的眼色一沉,轻问道:“你呢?”

  文若顿了一下,含笑道:“我自然会去找你,要是命不该绝就一定会去找你的……”

  雪千冥没再说话,只是轻抚着文若的脊背,他的寒儿哭了……因为肩上湿了一片。

  至于文若为何一定要自己北上,雪千冥心中早已了然,他已经看过那卷轴。

  老鬼,你的用意何在?为何故意让他瞧见那卷轴?又为何要让那只蠢鸟跟着他?等你闭关回来之后一定要给我个交待!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文若,慌忙擦拭去脸颊上泪痕,自我开脱道:“那个……被铁链磨的太疼,一时间没有忍住。”

  雪千冥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对了。”文若开始小心翼翼的望了四周,确定无人才轻道:“恭,你另外那块带明黄色流苏的玉佩一定要收好,那个一定与你的身世相关,不出大宋地界就一定能让任何人瞧见,明白吗?”

  雪千冥点了点头。

  文若还是不太放心,毕竟要他一人去北方,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也不晓得,会不会有人对他不利呢?

  很多问题都经不起深思,一旦思量便会越来越叫人担心害怕。

  现在的文若也正是如此。

  反复再三思量之下,文若还是决定让他北上。无论那边状况会怎样,但是至少总比在这儿来得安全得多。

  “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还有切莫要叫旁人瞧见你。”

  文若正催促着雪千冥离开,就听外面有人声道:“大人,你怎亲自来这死囚牢了?有什么事,让我们来就好。”

  “你们在外边候着,我有些话想单独同犯人说。”

  “是,大人且当心,这牢中的味儿不太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文若急了,要是那钦差看见恭在这里,定会询问,问多了自然会起疑,但见他推开搂着自己的雪千冥道:“快走!”

  雪千冥意味颇深的望了文若一眼之后,转身渐隐在牢房之中。

  是走了吗?文若的心,一下子就空了,这时那钦差打开牢门,走了进来。

  “钦差大人怎来了?大堂之上我不是已经画押了吗,不知你大驾有何事?”文若面无表情的望了那钦差一眼。

  “那两人的胳臂是你折断的?”

  钦差不敢相信这个柔弱的男子竟可以将壮汉的手臂给活生生的折断,骨肉皆断,皮却无伤,这样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手法就是顶级的杀手也难做到……难道真是小看了这个男子?

  文若淡淡一笑,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却问道:“敢问钦差大人可是会为民请命?有案子可还会管?”

  “那是自然,难不成你还想替你自己伸冤?”

  “不是。”文若摇了摇头,说道:“钦差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只因在此之前,我正在调查一件案子,这件案子想必你也听说过,数年间,总有青年才俊莫名失踪,至今找寻未果。那与此案有关的人已在普通监牢之中,我有些事情想同他谈一谈,不知大人可允许?”

  “你已不再是这南翠衙的县官了,而且三日后便会斩首示众,你竟然……”

  “大人你也说了,三日后我就要脑袋搬家,这样做只是想让自己走得安心一些罢了,并无它意。大人你若是不放心,可在此旁听。我想大人应当也很想将那案子解决吧。”

  “你为何要这么做?依我之见只怕是因为那犯人是原南翠衙的衙役,你想替他脱罪?”

  文若闻言应道:“原来钦差大人对此事也有所了解。那究竟到底是不是在替他脱罪,你可以听上一听再做定断。”

  第八十八回:爱成伤

  那钦差望着文若良久没有说话,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对这样一个温润如水的男子念念不忘,自退堂之后,文若的音容笑貌久久萦绕在脑海之中。一旦想到这个男子三日后便会身首异处,他便没有来由的憋闷。

  而今,在这死囚牢中再一次见到文若之后,他才渐渐有些懂了,自己念的不是那温润如水的性子,而是那宛如幽兰般雅洁的气节。

  真是可惜了这即将香消玉殒的人。

  如他这般美好的事物果真是不属于这凡尘俗世的吧……

  “明日,我会将他带来这里见你。”钦差转身,背对着文若丢下了这句话。

  “多谢钦差大人。”这个钦差会同意自己的要求,文若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他看得出来这个钦差除了有些愚忠,墨守成规不懂得变通之外,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官,至少此人不会作奸犯科。

  看人,文若可以看的很准,只要那个人与自己没有关系。

  所以对于叶铭,阿发,财子乃至面前的这个钦差大人,他都能看得很透彻。

  “文若,若是你没有犯法,我想我们或许能成为知己……”钦差忽然回首说道:“撇开这个钦差的身份,我姓杜名擎苍。”

  先是一愣,但又很快明白过来的文若起手轻笑道:“擎苍兄,久仰。”

  杜擎苍亦是回礼道:“久仰了!文若兄。”

  文人之间客套的招呼,此时在这个死囚牢中颇显怪异。

  然而杜擎苍也只是止步于这样客套的称呼,除此之外,没有半步的逾越。

  杜擎苍走后,文若靠坐在墙角里。牢房里很湿冷,很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有多久,算起来也应当入夜了吧。蜷缩在角落的文若又将身子缩了缩,很冷。

  迷迷糊糊的他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毕竟身子太虚、太累,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睡梦中,文若好像看见恭回来了。他将自己搂在怀里,他的身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很暖。梦中的他还用嘴喂了自己一口酒,一颗药丸……

  果然是太想念他了,已经一刻都离不开他了吗?

  文若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睡眼朦胧中却见杜擎苍带着财子站在牢中看着自己。

  “让你们见笑了。”

  随意的笑了一下,想起昨夜的梦境,文若起身后便背过身去呵了口气闻闻有无酒味,可是却没有。果然只是一个梦,心中有些许失落。

  “看来你昨夜歇息的挺好。”

  杜擎苍一早去监牢中提出财子将带来文若这里,没有想到一进来就看见沉睡的文若,财子想要将他喊醒,却被杜擎苍制止了。有人竟然会在死囚牢中睡得这么沉,可真是少见。

  文若,你的心里面,到底都在思量些什么?

  文若对着他二人淡淡一笑,说道:“是啊,我想自己是真的倦了,不过这下可好,往后我就能够一直睡着,也算是回本了。”

  “文大人,你不替自己伸冤吗?甘心做替死鬼?”

  财子根本就不信文若会是那通敌叛国之人,可一见他那满不在意的样子,财子就来气。

  文若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去回应。

  “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就快点问吧。”

  财子闻言,望向文若:“文大人找到真相了?”

  然而文若却是问杜擎苍:“杜大人,我有件事想请教于你。”

  “何事?”

  文若道:“若是一个不过孩子被人关在一间黑屋子里,而那间屋子中却满是尸骸。杜大人,你说那孩子从黑屋中出来之后将会如何?”

  本只是来当听客的杜擎苍没想到文若会问这些,稍稍思量之后便回道:“自然是受到不小的惊吓,事后多半应该会大病一场。”

  “正是如此,那个孩子确实是重病了一场。”文若侧目望向财子,手掌按上自己的心口,对着他续道:“只不过他病的不是身子,而是心。”

  “你都知道了?”财子显得很沉重。

  “在那天我就应该想到的,你将我关入那屋中,看你的反应,我就应该想到的。可还是过了这么久才想明白。”文若言语间怜悯的看着财子:“为了那样的一个噩梦,毁了自己,毁了自己深爱的人,还毁了那么多不相干的无辜人,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财子低垂的头忽然抬起,望向文若:“其实你也没有真的完全明白。也是,在这个世间上,哪会有人真的可以知晓一切。若是我说我身不由己,有人会信吗?我根本就不想杀君遥的,也不想杀那些人,可是我却控制不了自己。”

  财子说,原本爹爹对他很好,可是在他十一岁的那年,娘亲和另一个男子厮混之时,竟被爹爹捉奸在床。可是那个与娘亲私会的男子丢下娘亲自己逃了。爹爹勃然大怒将娘亲关入荒郊的那处黑屋中,就这样一直过了好几日,娘亲便活活饿死在那屋中,可是爹爹却没有将娘亲的尸身从那屋中搬出,任由她在里边腐烂。

  从那之后,爹爹对他的态度愈加的恶劣,动不动就拳脚相加。

  终于有一天,他步上了娘亲的后尘,被爹爹关进了那间饿死娘亲的黑屋。

  他永生都不会忘记,被推入黑屋的那一瞬间,他落入了一个怀抱,一个冰冷腐臭的怀抱。这个怀抱不是别人,正是娘亲,死去并开始腐烂的娘亲!原本美丽的娘亲却变得丑陋无比。

  盯着眼前的娘亲,他只想呕吐……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那间黑屋与腐烂的尸身对视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濒临死亡之时,黑屋的门被打开了,爹爹一脸忏悔的抱住了他。

  后来他才晓得,原来爹爹派人捉住了那个与娘厮混的男子,从那男子的口中才得知他真的是爹爹的亲生子,并未经他人之手,而娘亲的背叛,只是因为爹爹的冷淡。

  也是从被爹爹带出黑屋的那一刻起,他才发觉,原来自己的爹爹竟会比娘亲还美。

  爹爹不仅样貌出众,而且博学多识。

  他近乎疯狂的崇拜着他,甚至不愿旁人多看爹爹一眼。

  本以为就这样和爹爹永远在一起,可是爹爹却娶了一个女子,一个有孩子的女子,一个孩子比自己还大的女子,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女子抢去了爹爹,更忍受不了爹爹对那对母女的好。

  直到后来,爹爹又收养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便是君遥。

  君遥真的和爹爹很像,他们俩一样的美,一样的博学多识,他很喜欢君遥,因为看着他就仿佛看见了爹爹。很多时候,他都会怀疑,其实君遥才是爹爹的孩子,而自己根本没有一点像爹爹,怎么会是他的孩子?

  爹爹不再属于自己,君遥也不再属于自己。他开始恨他们,甚至恨那些同他们一样才貌双全的男子,那样的男子只会让人心痛,他们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间上去害人。

  所以,他想要将这样的男子全部毁掉,彻底的毁掉!

  财子痛苦的回忆着往事,他的心,因得不到爱而扭曲。

  看着这样的财子,文若终于明白为何当时君遥会说他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一个不懂的爱的孩子,同时也是一个爱得很深的孩子,他痛苦并绝望着。或许他的姐夫君遥是明白的,这个可怜的孩子由始至终,他深爱的从来就只有他爹爹一人而已……

  “文大人,我也真的很像毁了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下不了手,也许因为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可现在竟然连老天都不愿意放过你,你最终还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财子说完便放声大笑,毫无顾忌的笑声,却让人哀伤的想哭。

  听完这一切的杜擎苍,呆若木鸡: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荒唐!

  “财子,那些人的失踪并不是你一人所为的吧?”文若之前向杜擎苍提出想要见财子,为的就是这个问题。

  然而财子却凄然一笑:“事已至此,是不是一人所为又有何干系?文大人,有时候做人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才会活的比较自在。”

  文若笑道:“我倒是也想活得自在些,可已经没有了机会。”

  第八十九回弄青梅

  “既然文大人你已经知晓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来问我。”

  “财子,这一次你可是说错了。我并不知道那个与你合谋的人是谁,或者说只是怀疑,还未找到确凿证据。”说罢,文若瞥了杜擎苍一眼,又道:“我想,这位钦差杜大人一定会找到的。”

  财子闻言,无奈的叹声笑道:“文大人,现在将所有的事情我都交代清了,罪我也认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深究了。那些人也确实是因我而死。要怪也只是怪他们自己偏偏对上了我的要求。你们若是没有别的事了,我也该回牢中去了。”

  杜擎苍闻言往文若那边瞧了瞧,没看出他有留财子之意,遂对外喊道:“来人。”

  听到钦差喊人,守在外边的衙役赶紧跑将过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杜擎苍指着财子对那衙役道:“把他带回去。”

  “是,大人。”那衙役对杜擎苍作了个揖,转身拽过财子身上的铁链就往外拉。

  见杜擎苍没有离去之意,文若问了一声道:“杜大人你还有事?”

  杜擎苍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确是还有些事情想问你一问。”

  “哦,大人你有何事尽管问我便是。不过,若是你问有关那大金沐亲王的事情,我倒是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文若无可奉告!”文若靠着粗糙的墙壁坐下,淡漠的说道。

  “宇文若寒!”

  杜擎苍对着文若如此唤了一声。文若很是愕然的望着杜擎苍:他怎么晓得这个名字?

  “想不到真的会是你……”

  杜擎苍看了文若听到那名字时的反应之后,不免露出一丝苦笑,“文若,宇文若寒……我早该想到是你的。”

  “你是?”文若不晓得这个杜擎苍是怎晓得宇文若寒这个名字的,自从十年之前举家远迁,宇文询早已将宇文一姓改为文姓,那么这个人究竟是故友还是宿敌?

  只见杜擎苍走到文若面前蹲下,伸出右手在他面前对着空气一抓,紧紧握住,然后又将拳头伸向文若,慢慢的将手掌打开,却见一块小小的蜜饯青梅在手心中,杜擎苍像少年一般笑道:“给你吃,我叫子桑,你叫什么?”

  似曾相识的这一幕勾出了文若幼时的回忆。

  那一天爹爹和娘亲带着他去一个友人家,他独自一人在园子里坐着,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比自己大些的男孩,来道自己面前手舞足蹈之后将手中的那块蜜饯青梅递到自己面前,笑着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给你吃,我叫子桑,你叫什么?”

  而他当时的回答是:“我叫宇文若寒。”

  “子桑哥哥……”文若下意识的轻声唤了杜擎苍一声。

  “没有想到再次遇见你会是这样的情形,我还以为自从那次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杜擎苍的心中满是懊悔与痛苦,“你们一家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怎都打听不到消息,这些年来我也在一直找你。”

  “究竟家中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只是搬迁之后爹爹给我改了名。”

  “寒儿,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与那完颜恭暗中勾结吗?”

  “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能够再遇见你,我很高兴,子桑哥哥。”

  心知文若有意回避着这个问题,杜擎苍没有继续追问,两个人只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起笑着回忆着儿时。

  “寒儿,你那时真的很喜欢吃那蜜饯青梅吗?”

  “现在依然很喜欢,喂,快拿出来!”

  “什么?”

  “青梅,刚才你用小把戏变出来的。”

  杜擎苍笑着将那青梅放在文若手中,看着文若津津有味的将它吃下,“寒儿,你可知道我娘亲曾和我说,她在你母亲有孕的时候指着她的肚子说,她肚子里的,往后就是儿媳妇。呵呵,没想成我们俩竟还是指腹为婚呢!”

  “噗——”文若闻言,捧腹笑道:“子桑哥哥,你不说我倒忘了。我娘亲说,她生下我之后为此还大哭一场,只恨我不是个女娃子。”

  杜擎苍陪着文若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对了,你怎么也改了名字?杜擎苍,擎苍,清仓……怪怪的。”

  “我没有改名,我本就是叫杜擎苍,子桑只是我的字,寒儿,你没有字吗?”

  “没有,又不是你们读书人,要弄那些字啊号啊什么的。”文若笑了笑。

  之后两人没有再说话,过了许久,杜擎苍拉住文若的手,轻声问道:“寒儿,当时让他们抄你家的人是我,现在判你处斩的人也还是我。你会恨我吗?”

  文若笑着摇了摇头:“怎会,你只是在依照律例办事,我怎会恨你。”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文府里的其他人呢?怎都不见了,都被抓了吗?”

  “被抓的文府家丁,我第二日就将他们放了。说来也怪,好像有人通知过一般,我到文府之时,整个府中一片狼籍,只剩下几个还来不及逃跑的家丁,我一瞧这情况当下就认定了你是做贼心虚。”

  “你是说我爹爹和娘亲还有文伯伯已经逃走了吗?”

  杜擎苍点了点头,文若不解道:“可他们怎会晓得你会来抄家?还是你之前走漏了风声?”

  “我也纳闷,可要是说走漏了风声,绝对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次我是奉旨秘密来处理此事,目的就是害怕打草惊蛇。”杜擎苍很肯定的说着,“寒儿,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可能会与你爹爹有关?你仔细想想,当年究竟出了何事,你们会改名换姓隐于市。”

  “爹爹不曾提起,可我爹爹根本就不认识那完颜祺,也从未与外族人有过交往。”

  “只剩一天了……”杜擎苍握着文若的手紧了紧,“寒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文若颦眉抽回杜擎苍紧握的手,别过脸,淡淡道:“方才的事情,你忘了吧,就当从未遇见过那个叫宇文若寒的人,你是钦差,是朝廷命官,千万不能徇私枉法,但教你对头抓着了你的把柄,那就为晚为矣。”

  杜擎苍闻言一怔:“可是,寒儿你会没命的!”

  “我画押的时候就没有打算活了,这些你不必介怀。走吧,杜大人,你在我这儿待久了不好,我也晓得你在朝当官不容易,时时刻刻得防着。你回去吧,要是探子晓得了对你不好。”

  文若执意的要将杜擎苍赶走,确是为了他好。

  因为杜擎苍没有看见,暗处有个人影正偷听着他们的谈话,文若发现时也晚了,不知那人是何时在那儿偷听的,究竟偷听了多少。

  这天夜里,文或又做了昨夜那个相同的梦,在梦中恭来看他,将他搂在怀中,还是会喂下他一口酒,一颗药丸。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再次醒来之时,还是什么痕迹都没有,口中依然没有一点点酒味……

  由此,文若开始怀疑究竟哪边才是梦?正如庄子与蝴蝶,是人变蝴蝶,还是蝴蝶变人?

  思量过后,文若自嘲的笑道:“这人若是一闲下来,就是爱胡思乱想。”

  空望着墙壁,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是自己在世间的最后一天了吧,若是今夜还能再做那个相同的梦就好了……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就算是在梦里能够见到他,我也死而瞑目的……他现在会在哪?回到金国了吗?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危险。

  正当文若神游之时,却见杜擎苍急冲冲的出现在文若面前:“财子死了!”

  “什么!”文若不敢相信,但见他腾的一下站立起来,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一直在牢中的吗,怎会突然死了呢?”

  “我也不晓得,只是刚刚有人来报说是发现他吊死在牢中。”

  “死因呢?他的死因是什么?不可能是自缢的……”文若眉头紧锁。

  杜擎苍道:“我并未带仵作随行,南翠衙也没有仵作,所以没人知道。”

  “能让我去瞧瞧吗?原先在南翠衙做县官的时候,仵作一职也是自己来的,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尸体,并不会做其他打算。”

  第九十回帝皇星

  杜擎苍将信将疑的看着文若,问道:“你懂那些?”

  “我也是略知一二,曾看过不少书,之前倒也验过一些个尸体。”

  文若见他稍显迟疑,遂又说道:“你不觉得此事太过凑巧了吗?昨日,我才与财子谈及那件案子,问及他可有同党,今日,他便被发现吊死在牢房之中。”

  杜擎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其中的蹊跷。只是因为昨夜至今根本就没有人去过财子所在的牢房,他也见过财子的死状,而且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这样唯一的可能就是财子真的是畏罪自杀。

  然而现在文若却是肯定财子乃他杀,还要坚持去验尸求证,这倒是让杜擎苍很意外。

  他原本只是来告诉他财子身亡的这个消息,并未想过其他。经过这两日与文若的接触,文若给他的惊讶与意外却是一次比一次多,现在又告诉自己,他懂得验尸。

  杜擎苍很想知道文若这些年究竟都做过些什么。

  “那好,我带你去瞧瞧他的尸身。”杜擎苍说罢便弯下向子想要将文若脚腕上的铁链取下,但却被文若拦下,文若对他摇了摇头,说道:“别取下来,千万不要对我与对其他犯人有所不同。”

  杜擎苍一愣:“为何?等你回来再戴上便是,戴着这链子碍事。”

  文若一把扼住杜擎苍的手,小声道:“子桑哥哥,你可知你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我晓得,朝中的党派之争,我已不能置身事外,被盯上是自然的。”杜擎苍默默的说着,忽然抬头望着文若,问道:“你怎知道我被人盯上了?”

  “昨天有人在此偷听,我也是之后才发觉的,所以我怀疑财子的死或许与那有关。”

  杜擎苍苦笑道:“是吗……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盯我盯到这个地步。”

  文若道:“走吧,我们去看看财子的尸身。”

  衙役押着文若走在前面,杜擎苍独自跟在后面,看着拖着铁链行走的文若,脚腕处早已被磨得血迹斑斑,这个样子每动一下都会很痛吧……

  看到此,他的心中说不尽的难受,甚至多次萌生了想要私自放走文若的冲动,可根深蒂固的责任感让他拼命压制住了这样的想法。

  来到关押财子的监牢,带路的是老四,只见老四对文若笑了笑:“大人,你来了。”

  “嗯,四叔我是来看看财子的。”文若也对老四笑了笑,转身对着杜擎苍说道:“杜大人,这位是老四,他是南翠衙里唯一的狱卒。”

  杜擎苍对着老四微微颔首,老四瞥了他一眼,走上前作揖道:“钦差大人,我们家大人定不会做出那通敌叛国之事,你可是要查清楚啊!千万莫要误了人命……”

  “四叔……”

  文若拉了拉老四的衣衫,小声道:“四叔,多谢你在这会儿还替我说话,文若惭愧,我确是与那事情有关。钦差大人他是个好官,不要误会了他。”

  老四瞪了杜擎苍一眼:“好官?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人上断头台,那也算是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