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竹之内雅这边的放松, 另一边,没有开灯、只有显示屏发出蓝光的房间里,听着耳麦里不断传来的对话, 坐在显示屏前的太宰治攥紧了拳头。
幽幽的、忽闪忽闪的蓝光照在他脸上,将那张清秀的脸衬得苍白无比。
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对他说的。
太宰治清楚地知道这点。
不管竹之内雅会不会因此多想,他都会担心竹之内雅因此多想, 毕竟,他问心有愧。
他不会伤害竹之内雅, 但是,夜深人静之时, 他确实想过如果竹之内雅能够永远乖乖待在安全的环境里会有多好。
只是一个偶然的、不到一秒就遭到舍弃的想法,偏偏这样一个想法几乎被摆到了明面上。
还有关于中原中也那段话, 费奥多尔真正想要离间的, 远远不止竹之内雅和中原中也。
诚然,同时遇险,这样的情况约等于无。
但是……“你能忍不住不想吗”,“你能忍住不去清。除。这样的情况吗”……
费奥多尔变调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拳头越攥越紧,紧接着,在某个瞬间,太宰治松开了拳头。
“你终究低估了小雅对我的重要性,我不会做出那种不被原谅的事情。”
喃喃着, 太宰治脸色依然苍白, 就算除开关于中原中也那段话,他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费奥多尔在竹之内雅面前揭露了他的本质一事。
小雅, 在清楚他的本质后,还会坚守和他的承诺吗?
太宰治脑中不由冒出了这个让他心生胆怯乃至恐惧的疑问。
就在这个时候——
“费奥多尔先生,这是你第二次,把太宰说成‘老鼠’,我无意改变你的想法,但我必须明确告诉你,‘黑夜’的包容性远超你的想象。”
耳麦里,清澈的、少年的嗓音回荡着,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
没有感动,没有激动,有的,只是平静,极致的平静,极致的安心,就连身周那些没有温度的蓝光也在这样的安心下染上了些许如抚摸般的温热之感。
“小雅。”
良久,在念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太宰治有些好笑地摇了下头。
他在笑自己,也在笑费奥多尔,他的小雅又怎么会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存在。
可惜,费奥多尔,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他和小雅之间的感情。
抱着隐秘的欢喜,太宰治压下思绪,将心神放到了显示屏上,上面显示的地点已经相当接近可以派人围捕的范围了。
回到竹之内雅这边。
说完,竹之内雅没有停止,而是继续用十分冷淡的声音说:“不过,对你来说,‘黑夜’的包容性非常有限,就像我能接受仓鼠却接受不了老鼠一样。”
即使阴暗、窥伺为真,太宰最多也不过是一只躲在鼠笼里偷偷摸摸探头探脑的仓鼠。
竹之内雅在心中如此想道。
“仓鼠……”费奥多尔低笑了两声,“首领先生,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
“差不多了?”
“再等下去,我可没有信心能从你眼中那只可爱的仓鼠手上逃脱。”
竹之内雅微微挑眉,试探性地问道:“传说中的魔人,竟然也会担心这种事情吗?”
“一只疯狂的仓鼠,可是很难对付的。”
疯狂?竹之内雅心下疑惑,但在费奥多尔面前,他并未将其展示出来。
“既然如此,费奥多尔先生,”竹之内雅压下疑惑说道,“说说你的目的吧。”
“我需要那页‘书’。”费奥多尔直接说道。
竹之内雅摩挲了一下听筒,没有答应,没有拒绝,只问:“原因?条件?”
“荒霸吐研究员,N的位置,实时位置,”费奥多尔咳嗽了两声,伴着一句“让你笑成那样”,他跳过了竹之内雅询问的原因,“我想你已经猜到了,N掌握着那个孩子的命脉,所以魏尔伦才会那么想要除掉对方。”
对于费奥多尔跳过了原因,竹之内雅并不意外,这种问题,费奥多尔回答的可能很小,他只是在问条件时顺便问下。
跳过,没有关系,如果费奥多尔回答了,那就用作思考时的参考。
竹之内雅停顿片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个条件……有个问题,费奥多尔先生,你也应该想要除掉对方吧?”
“哦?这话从何说起?”费奥多尔带着刻意的疑惑问道。
“你曾经跟我说,想和我做个交易,因为担心魏尔伦体内那只魔兽在失控后毁灭世界,想用一个愿望来换我和我的同伴未来除去魏尔伦体内那只魔兽。”
无视费奥多尔故意的、如同逗弄那般的刻意,竹之内雅平静地说,“暂且不提N掌握着哪个孩子的命脉,N掌握着能让魏尔伦失控的秘密——温柔森林的秘密,不是吗?”
竹之内雅没有承认费奥多尔刚刚所说的事情,也就是N掌握着中原中也的命脉一事,他无法确定费奥多尔是不是在诈自己。
事关自己的朋友,竹之内雅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给自己的朋友带来算计和危险。
——尤其算计和危险还是来自费奥多尔。
在一次一次的交手中,费奥多尔,这个病弱的青年,已经在竹之内雅眼中打上了极度危险的标签。
而且,这份危险,不是成为超越者,或者说强大的武力能够消弭的。
那种聪明的头脑,加上繁多的心计,即使竹之内雅已然成为超越者,也没有太多可以突破的办法和机会。
“真是让人惊讶,身为谍报员中的佼佼者,阿蒂尔兰波竟然会对你言无不尽。”说着惊讶,费奥多尔声音中、语气里却毫无惊讶,反倒像是早有预料似的说道。
“此外,你说的愿望,是指‘书’实现的愿望吧?”
竹之内雅收好手机,单手撑着桌面,坐上了桌面,站久了腿酸,他想以更好的状态和费奥多尔交谈。
坐上桌面,调整好姿势之后,竹之内雅再度开口道:“那页‘书’上,还有落笔地点,包括寻找N的踪迹在内,我为什么不用那页‘书’实现愿望呢?”
“菲茨杰拉德尝试过,你也应该有条知道的渠道,在‘书’上写下的东西都会实现,但写下的东西必须具有逻辑性和故事性。”
费奥多尔轻轻叹息了一声,“不说一页‘书’实现的程度有限,你真的做得到写出那样一个故事吗?我论上绝对不会告诉你N的踪迹。”
费奥多尔……竟然知道,而且知道得那么清楚。
竹之内雅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这个规则,Reborn先生也只是知道一点,他把那一点告诉菲茨杰拉德,菲茨杰拉德借着那一点尝试了数次才尝试出来。
费奥多尔,究竟何方神圣?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些许思绪闪过,估摸着确定位置,以及赶到现场需要的时间,竹之内雅半是试探半是拖延地说道:
“费奥多尔先生,你似乎跳过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拿自己的目的作为条件会不会有些不太符合交易的前提。”
“交易的前提……”费奥多尔轻声笑笑,“这确实是我的目的,但无论你承认与否,这同样是你的目的。”
竹之内雅正要继续试探,却听费奥多尔又道:“可怕的、疯狂的仓鼠,港口Mafia的首领先生,期待你能在我下次打来电话时给出智的答复。”
什么?没等竹之内雅反应过来,耳边的听筒里就传出了“嘟嘟”的声响。
竹之内雅:……
“可怕的、疯狂的仓鼠?”
茫然重复着,竹之内雅回想了一下,在“嘟嘟”的声响前,他似乎听到了尖锐又短促的声响。
想了想,放下听筒之后,竹之内雅掏出手机拨打了太宰治的电话。
几乎是秒接,在屏幕上计时由一跳二的瞬间,手机另一端传来了少年温和的嗓音。
“我联系阿呆鸟,调动分部所有火力,打向了费奥多尔所在的地方。”少年温和的嗓音说出了完全和温和无关的内容。
竹之内雅毫不在意,直接询问道:“几成把握?”
几成把握能够解决费奥多尔。
手机另一端,太宰治自动补足了竹之内雅说的话,并在补足后立刻说了句“不到一成”。
“费奥多尔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废弃厂房,那个废弃厂房论上没有地下空间,唯一成功的可能就在于论上没有地下空间。”
太宰治继续解释道,“根据之前的交手来看,费奥多尔那个朋友应该只能传送三十米左右,我调动的火力足以覆盖整个废弃厂房和周边三十五米范围,不过我猜‘老鼠’早已和自己的朋友打好了逃跑用的老鼠洞。”
费奥多尔,真是难杀啊。听完太宰治的解释,竹之内雅心中不由冒出了这个想法。
这时,太宰治又道:“小雅,费奥多尔,活捉不了,之后的计划,都以格杀为前提如何?”
竹之内雅随即想到了费奥多尔刚刚的评价——
可怕的、疯狂的仓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