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深郊, 夜色笼罩着阿卡姆疯人院。
只有零星几个房间仍然亮着灯。
身着员工服的保安紧握着电棍，忐忑不安地穿过走廊。
掌心湿腻腻的汗让他几乎快握不住手上滑腻的电棍，由于紧张, 舌尖不自觉地舔舐皲裂的唇瓣。
微微颤抖的肩膀使他分明魁梧的身躯却莫名矮小了许多，脖颈瑟缩在肩头，细长的眼睛不安地扫动着。
他的脚步声让走廊的声控灯逐渐亮起来, 走廊两侧密密匝匝的铁门里，罪犯和精神病患者们都已安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切安然无恙。
这一周刚刚入职，也是头一次值夜班的男人, 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慢慢开始放松，直到他走近走廊最深处的监牢。
昏暗的夹角处, 他看见一个女孩从阴影中慢慢走出。
——红唇、厚眼影, 双马尾，粉红色与天蓝色的挑染，笑容满面, 而手中正甩弄着一根金色的棒球棍。
如果忽略她的真实身份, 她看起来和普通的大学女孩儿没太大差别。
但男人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就瞬间腿软瘫倒在地，他认出了女孩儿的身份。
每一位阿卡姆疯人院的保安在入职后都需要牢记关押在内的罪犯，因而他心中顿时大骇。
——这是小丑女。
在她身后的监牢里, 关押的正是哥谭的噩梦——小丑。
小丑女哈莉露出一个过于展开的笑颜，红艳的唇弯弯翘翘, 幽绿的眼瞳里闪烁着天真而残忍的光芒。
她甩玩着手中的棒球棍, 一步一步靠近瘫倒在地的男人，语气略有抱怨似地说：“算啦, 谁让我的布丁选中了你呢。”
“虽然你身上一点儿也没有我的布丁那样迷人的样貌和气质，但装扮起来, 骗骗那只蝙蝠和他的小鸟们还是不错啦！”
“不、不……”
男人两眼一翻，几乎要晕死过去，腥臊的尿味在地板上铺开，他瞪大了眼，瞳孔因恐惧而突出，涕泗横流地向哈莉求情。
若非因为贫穷，他又怎么可能铤而走险地来阿卡姆当保安，全哥谭都知道这里虽然工资高、福利好，但相对的，危险性也最高，阿卡姆里的那些疯子是最会折磨人的。
然而哈莉看着男人不断地哀求，却只是哈哈大笑，又笑眯眯地用棒球棍将他打晕过去，在男人的脖颈处注射了一管针剂。
她喃喃自语：“布丁一定会夸我做的棒！”
哈莉的脸上带着痴迷病态的笑。
在她身后，监牢的铁锈门被人打开。
小丑穿戴整齐，红西装、黄马甲、绿衬衫，脸上涂着厚厚的漆白小丑涂妆。
滑稽的红色眉毛，眼睛上下点缀着绿色的菱角，夸张的红色嘴唇是小丑最具标志性的妆面。
他的手指上晃动着一串钥匙，叮叮当当，在空旷幽长的走廊里碰撞出诡异的清响。
哈莉一看见小丑就迫不及待想向他邀功，她跳到小丑的面前，那双绿眸在此刻竟闪动着期待雀跃的亮光和淡淡的羞涩。
然而小丑只是冷淡地推开她，嘴里嘟囔着：“小蝙蝠，讨厌的小蝙蝠，有了新的小鸟竟然不告诉我，死去的小鸟回来了竟然也不来找小丑叔叔庆祝……呵！”
“哈哈，魔女……哥谭又有了新鲜的怪物，也不告诉我这个可怜的小丑——那么小丑叔叔只能自己来找你们玩了！”
“哈哈哈——！”
走廊两侧的监牢内，关押的其他罪犯默默堵住了耳朵，把小丑尖利刺耳的笑声阻隔在外。
–
刚刚返回哥谭的布鲁斯按照惯例打开监控，巡查关押在阿卡姆的罪犯情况。
一间一间监牢看过去，他在关押杀手鳄的监牢停顿观察了很久。
因为这家伙前两天不老实，又越了狱，今晚才被迪克和提姆联手抓住，暴揍一顿后又关进了阿卡姆。
布鲁斯确认他没有再出现异常的举动后，慢慢地切换着监控画面，直到最后来到小丑的监牢。
现在是深夜，身穿囚服的小丑蜷缩侧躺在窄小的铁床上，背对着监控，面朝着湿冷的墙壁，嶙峋的脊背突起，乱糟糟的惨绿头发光泽黯淡，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入睡。
布鲁斯紧皱着眉头，对着屏幕上的小丑盯看了很久，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对屏幕中的人是否是小丑开始产生怀疑。
“老爷？”阿福诧异地看着刚刚回来不久，又坐进蝙蝠车里的布鲁斯。
布鲁斯淡淡地：“阿福，我怀疑小丑越狱了，现在要去阿卡姆查看一趟。”
阿福放下手中的夜宵餐盘，对布鲁斯的决定表示理解，“但愿你是白跑一趟。”
小丑事关重大，他们谁都不敢放松，他没有劝阻布鲁斯现在是休息时间。
布鲁斯微笑：“但愿吧，我不介意白跑。”
蝙蝠车像一支穿破哥谭漫长黑夜的利箭，布鲁斯驾驶着蝙蝠车急速掠过重重建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阿卡姆外。
他悄无声息地进入，没有惊动任何人，最终来到关押小丑最深处的监牢。
在他即将打开监牢的那一刻，警报大作！
哥谭漆黑的夜空骤然亮起了蝙蝠灯。
紧急通讯铃声急促地响起，布鲁斯接到来自戈登的通讯，他一手接听，另一手动作不停，很快打开了监牢的铁门。
戈登语速极快：“蝙蝠侠，小丑越狱了，我在一个警员的桌上发现了一张小丑卡牌。”
与此同时，蝙蝠侠也已经进入关押小丑的监牢，毫不客气地一把掀翻侧躺在铁床上的“小丑”。
——那不是小丑，只是一个被小丑绑架的可怜保安。
他被注射了小丑病毒，涣散的瞳孔代表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的唇角被小丑用刀片划开，又用黑色针线粗暴地缝合起来，蜿蜒扭曲的伤口线条像两条可怕的蜈蚣在攀爬。
男人的眼神没有焦距，骤然落在蝙蝠侠的脸上，黑色的蝙蝠侠似乎对他造成了莫大的刺激，他突然失控地大笑起来。
蝙蝠侠按住他的肩膀和双手，想要暂时控制住他。
一阵烟雾却猝不及防地喷洒在两人间，尽管蝙蝠侠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地闭气，并立刻掏出防毒面具戴上，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新型恐惧毒气。
监牢内，安装在天花板墙角处的监控探头闪烁着微微红光，小丑尖利的嗓音骤然响起：
“小蝙蝠，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你还满意吗？”
“庆祝你拥有了新的小鸟，还找回了一只不死鸟。”
蝙蝠侠死死盯着眼前的“小丑”，紧抓着他的胳膊，手指几乎要掐进“小丑”的血肉里。
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可怖的幻觉，耳边是凄厉尖锐的笑声，内心深处最汹涌的恐惧如同被惊扰的蝙蝠一样凶猛地扑向他。
但他仍然保持着一丝最后的理智，艰难地从腰带中掏出解毒剂。
蝙蝠侠最坚韧的意志在告诉他，只要注射了解毒剂恐惧就会被驱散。
然而一根金色的棒球棍却突然出现，哈莉精准地打碎了蝙蝠侠的解毒剂。
她俯身，红唇微笑，一根白皙的手指在蝙蝠侠的头盔猫耳处不停摩挲，语气轻柔：“小蝙蝠，可不要坏了布丁的好事哦！”
“我和布丁只是想帮你测测看，你的新小鸟够不够合格。”
在蝙蝠侠的意志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前，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得疼。
——维维安，他的孩子。
……
警报声响起，已经入睡的众人全部惊醒。
维维安和兄弟们急匆匆地赶到蝙蝠洞，只有阿福面色冷凝地盯着蝙蝠电脑。
一分钟前，戈登点亮了蝙蝠灯，通知他们小丑越狱。
阿福本来一直替蝙蝠侠紧盯着关押小丑的监牢，然而也在一分钟前，监控中断，任他如何操作都已无法再连接上监牢的监控信号。
同时，他失去了与蝙蝠侠的联络，阿福只能通过蝙蝠侠的频道内最后传来的一点声响，猜测蝙蝠侠可能被小丑暗算，吸入了恐惧毒气。
阿福立刻与在外的杰森联络，将他的通讯接入蝙蝠家的频道。
迪克开始给每位成员安排任务。
小丑藏在暗处，他现在只是绑架了蝙蝠侠，还没有露出最终的目的，他们需要做好一切准备。
维维安盯着失去信号的监控屏幕，神色有些恍惚。
迪克看向他时，眼神微微凝重，但并没有选择让他在蝙蝠洞留守。
维维安深吸了口气，跟上换好制服的夜翼和罗宾们。
然而他刚刚坐进蝙蝠车，一条短信声突兀地响起。
来自艾琳娜：[维维安，妈妈失踪了，小丑绑架了她，我在家里发现了小丑卡牌！]
[还有爸爸，我也联系不上他了。]
[我看见蝙蝠灯亮了，蝙蝠侠知道小丑逃出来了吗？他知道小丑在哪儿？]
[你在哪儿？]
叮叮咚咚，一条一条短信迅速地弹出表达着对面那人的焦急。
维维安甚至能想象到艾琳娜此刻该有多么绝望无助，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眼前有些发黑，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小丑，他为什么——”
维维安恍然，是了，小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什么都干的出来！
在一瞬间，维维安想通了一切，是他连累了艾琳娜。
小丑越狱，蝙蝠侠的失联，艾琳娜父母的失踪，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这都是小丑针对他的阴谋。
迪克：“不要想太多，不管小丑想干什么，我们都不会让他得逞。”
隐藏在蓝色眼膜下的一双坚毅眼睛看着维维安，给予他无形的力量。
达米安烦躁不堪地瞪了一眼维维安，然而他的暴躁并非冲着维维安去的，“该死的小丑，等找到他，我一定要宰了他！”
迪克和提姆都没有这个时候纠正他怒气冲冲的话，他们只是担忧地看着维维安。
维维安能够一瞬间想明白的事，经验更丰富的他们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提姆的手轻轻揽在弟弟的肩膀上，宽慰他：“放心，我们不会让小丑的阴谋得逞。”
蝙蝠车的速度很快，掠过荒凉的远郊公路，维维安望着模糊不清的夜景，被拉扯着强行坠落的心终于沉了底。
车窗下的双手攥紧，圆润的指甲掐进掌心也仍然会带来尖锐的疼痛。
维维安的呼吸却渐渐平缓了，他垂眸淡淡地看着双手，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在意了。
总归……他有底牌。
维维安抬眸看向迪克，眼眸平静：“我知道。现在去找艾琳娜吧，她是魔法少女，不可能乖乖等着别人去救援她的父母，我们不同意的话，她也会想办法寻找小丑的踪迹。”
他很了解自己的好朋友，因为他和艾琳娜是一样的，家人是最大的软肋。
迪克没有犹豫：“好。”
耳麦里，阿福的声音适时响起：“艾琳娜小姐马上要离家了，她换了一套装束，拿着一把翠绿色的弓箭，应该是要去寻找她的父母。”
维维安立刻拨通了艾琳娜的手机。
铃声一响，对面立刻接通，维维安简单说：“等我，我们马上到，和我们一起。”
艾琳娜：“好！”
……
蝙蝠洞内，阿福在通过卫星遥感地图寻找蝙蝠侠、艾琳娜的父母和小丑的踪迹。
警局内，最早发现小丑卡牌得知小丑越狱的戈登局长，也在动员整个警局忙活起来。
在同一时间，哥谭深夜的街道开始涌入大量戴着小丑面具，手持武器的人。
从东区的黑市到零星分布着下班族的轻轨，小丑帮如同蝗虫过境般涌入，他们甚至会闯入居民的家中，暴力打砸、肆意枪杀无辜者。
猛烈的爆炸、冲天的火光……以及哥谭电视台的投屏亮起，小丑的身影赫然在其中，于是这座本该寂静沉睡的城市被喧闹声彻底唤醒。
“街上到处都是小丑帮的人，你们自己小心，我被堵在东区了。”杰森含着怒气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不时还传来隐约的爆炸声和枪声。
迪克：“好，我们知道了。”
这个时候，蝙蝠车正好接上艾琳娜。
同一时间，哥谭广场上偌大的屏幕被占据，正中间是小丑端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好整以暇的模样。
蝙蝠车内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小丑穿着整齐，化了漂亮的小丑妆，两束明亮刺眼的灯光打在他身后，手中握着一把小小的黑色手枪。
他坐在那里，红艳的唇角不断往上扬，直至拉出半圆弧度的惊悚笑颜，森冷的绿瞳淡淡垂着，好似掌控一切的主宰。
主屏幕的两侧，是两块同样亮起的副屏。
两块屏幕呈现的都是同样的画面，一个空空荡荡的密闭铁罐内部。
此刻，主屏内的小丑终于有了动作，他双手轻拍。
下一刻两边不同的铁罐从顶部被人打开，几个小丑帮的人分别将不同的人扔进密闭狭窄的铁罐内。
左侧的铁罐内是被捆住手脚昏迷不醒的蝙蝠侠。
右侧的铁罐内是艾琳娜的父母，与蝙蝠侠不同，小丑帮的人替他们解开了束缚，连粘在嘴上的胶带也撕下，才被扔进铁罐。
两个铁罐再次被密闭起来，看着这一幕的人心却骤然沉了下去。
拇指粗的细长水流开始从铁罐顶部落下，从蝙蝠侠的身高来判断，铁罐大概两米，且仅容两人站立，按照水流粗细和流速，他们只有短短一个小时的救援时间。
主屏幕内，小丑尖利的笑声终于响起，“哈喽，我亲爱的哥谭市民们，你们有想念我了吗？”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打起精神来，好好观赏小丑叔叔为你们准备的精彩表演。”
小丑手中的黑色手枪一转，被他无所谓地扔在沙发上，转而他拿起了沙发旁桌子上的一本精装书。
书的封面写着：《杀死一只知更鸟》。
小丑摊摊手，将书面展示给所有人，“哈哈，我们今天这场表演的主角是谁呢？”
“是不是有小朋友猜出来了？知更鸟，是我们可爱的、天真的、善良的知更鸟，蝙蝠侠的新小鸟。”
“为了不让我的小蝙蝠再遭遇多年前罗宾死亡的痛苦，也为了这只知更鸟不会死在哥谭黑暗不公的泥土里，我决定——”
“为我们这只新来的小鸟设置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
“啦啦啦，是小丑叔叔最爱的二选一哦。”
“两个不同的铁罐分别放在哥谭的南北两侧，但是小知更鸟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唔……怎么办呢？只能赶到一个地方，多残忍的事啊。”
“可惜这是一只小鸟想要飞向天空必须有的经历，小丑叔叔可不是那种溺爱孩子的家长。”
“小知更鸟，你要怎么选择呢？”
“是选择最爱的父亲，还是选择亲密的朋友父母？”
“无论你怎么选择，小丑叔叔都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哦。”
“顺带一提——”屏幕内，小丑扔掉了那本精装书，重新拿起沙发的黑色手枪，上扬的艳红唇角似一把死神的镰刀，“这是我为小知更鸟准备的考验，其他小鸟们一个都不许参加，我们要——遵守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