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五点二十七分。
手术室的灯终于变成了绿色。
房门打开，推出一张病床。
沈灼立刻冲上前，看到了病床里度沨没有血色的脸，带着呼吸机却依然微弱地呼吸。
沈灼眼眶鼻头一酸，险些在其他人面前就开始掉眼泪。
医生让人先把度沨推去病房。
跟沈灼说：“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还没等沈灼松一口气，他继续道：
“但您的丈夫等阶太高，腺体被高压电流刺激过后，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
沈灼心头一紧，嘴唇被咬破，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
“通过长时间调养才可以恢复。”医生叮嘱他，“最近最好不要让他进行高强度工作，否则他的腺体会受不了。”
“还有抑制剂，普通抑制剂也不能用。”
沈灼脸色严肃地点头：“我知道了。”
“给他注射的那个药剂应该是新研制出的某种违禁药品，已经送去检验科了，但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这件事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灼继续点头。
“注意事项会有护士跟您说的。”医生示意沈灼可以去病房了。
不是重症监护室，让沈灼终于能稍微松了口气。
回到病房，目光刚落在病床上，沈灼心脏就忍不住揪了起来。
他没见过度沨如此脆弱的模样。
睫毛垂着，脸上冷硬的神色全然不见。
整个人苍白虚弱。
像一张脆弱到一触即破的纸，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沈灼伸手在男人脸颊上蹭了一下。
“度沨。”
“度沨……”
似是察觉到自己声音哽咽。
少年定了定神，将腺体里所有的信息素全部释放出来。
s5的高阶安抚信息素。
只需要给一点就能让伴侣的疼痛减轻。
现在的沈灼，和当日的度沨一样。
给了腺体中全部的安抚信息素。
空气中昙花香气浓得几近凝结。
一直到腺体空空如也，撑了大半夜的身体都摇摇欲坠。
沈灼贴近床沿，耳边是心电监测仪刺耳的鸣响，眼前模糊不清。
度沨不会想要他哭。
所以必须忍住。
等着度沨看见他的第一眼，一定是笑着的。
“快点醒过来吧。”
“我知道的，你想见我。”
“度沨，看看我好不好？”
“……”
沈灼鼻尖酸涩连带着整个胸口都开始疼起来。
“坏alpha。”
“混蛋度沨。”
“再不醒，我……我要走的。”
察觉到男人眉毛下意识微皱起来，沈灼立刻改口，小心地绕过仪器碰了碰他的手指：
“骗你的，我不走。”
少年弯下腰，干涩的嘴唇印在男人额头上。
“沈灼是度沨的妻，我告诉他们了。”
“所以沈灼不会离开度沨。”
他声音很轻，哑得嗓音都粘着口腔发疼：
“永远不会。”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沈灼诧异转头，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69 “在度沨面前让你怀上我的孩子，是不是很刺激？”
“我来替母亲看望沨哥哥，你先出去。”
封沐桠抬着下巴，面色倨傲：
“这是陛下的命令。”
封沐桠脖颈上戴着阻隔其他信息素的仪器，看来是做好了准备。
沈灼贴近床边，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
这人不听她说话，不是一次两次。
封沐桠这次却没有生气，耐心意外地好：
“如果你想让他安全，最好乖乖听话。”
沈灼无动于衷：“我在这里，他就会安全。”
沈灼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让他改变想法的人。
封沐桠既然决定要单独见度沨，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拿出带来的东西：
“军部的腺体治疗剂只但s3吧。”
少女挥了挥手里的针剂，朝着沈灼笑：
“这个，是s4的。”
s阶以上的治疗恢复药剂哪怕只是提升一个等阶，对度沨的治疗效果都全然不同。
帝国现在还没有研制出对于s5的药剂。
连s4的药剂都只有零星几个，目前不知去向。
在这种情况下，封沐桠确实有资格跟他谈条件。
但属于s4的治疗剂在军部都找不到。
沈灼捻了捻指腹：“我又怎么相信你的药是真的。”
“信不信随你。”封沐桠将药剂放手心，认定他必然会同意，
“你拿着药剂出去，或者我把它带走。”
s4恢复药剂，确实能够帮助度沨恢复得更快更好。
封沐桠带着药来应该不会对度沨做出什么事情。
沈灼盯着她手里的药看了半晌。
上前将东西拿走，出门。
错身离开封沐桠的一瞬，他看到少女目光中胜利的嘲弄。
放在身侧的手指收拢攥紧。
病房门隔音很好，站在门外的沈灼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他检查了一下那支未拆封的药剂。
是真的。
有研究院药部的编码。
但放任一个omega跟自己的alpha共处一室，沈灼心里依旧不怎么高兴。
封沐桠在十分钟后打开了门。
“我会如实告诉母亲，电击休克和不明药剂注射。”
封沐桠侧过头，嘴角漾出一抹哂笑：
“在他身体没有康复之前，军部总指挥权力，将由我的哥哥封明暂时替代。”
沈灼目光一凌。
由封明替代总指挥权？
度沨十二点受伤进入医院，没有告诉任何人。
六点封沐桠就拿着药剂来禀报女王的决议。
一切都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天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没有总指挥这一层身份再加上腺体受伤，沨哥哥只能依赖我的母亲才能得救。”
封沐桠言语尖锐，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扎进沈灼本就紧缩的心脏：
“沈灼，你救不了他。”
“他对你的感情，只会让他有软肋。”
她盯着沈灼的眼睛，情绪扭曲偏执：
“你会害死他。”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封沐桠一个字一个字重复强调：
“度沨会死在你手里。”
沈灼瞳孔微微震颤着。
这两句话，划破了他心尖上最柔软，最难以让人触碰的地方。
如同岩浆滴入平静冰川湖面，少年脊背僵硬，胸口窒息一般地收紧发疼。
空气中的昙花信息素，开始无规则地暴动。
封沐桠察觉到他的异样，笑得更加开心：
“所以度沨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我能带给他绝对安全的未来。”
沈灼抬起眼，眸子里裹着血似的戾气。
王室把度沨当什么了？
把度沨一直以来的做的事情当什么了？
以为总指挥那么好当？当帝国士兵的性命如草芥？！
不可理喻。
可笑至极。
“可笑。”
沈灼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极度寒冷。
“度沨不怕死，我更不怕。”
少年凌去的眼神与声音厉得令人胆颤：
“你们不配践踏他所做的一切。”
封沐桠向耳后撩起发丝：“你又拥有什么呢？再高阶的腺体，再强大的分化能力，你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少女挑衅讥讽，语气缓缓：
“你甚至不能保证度沨的安全不是吗？”
晨曦中暖橙朝阳光芒铺洒，落在沈灼的发丝上，却没有为他镀上任何一点温和。
沈灼深深吸了口气。
过于的生气，反而能够让他快速冷静下来。
心脏跳动的速度恢复正常，少年面色冷然淡漠。
再跟封沐桠争执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是计划者，甚至不是执行者。
但至少，沈灼现在看清了敌人——
皇宫深处，宝石黄金高座上，勾着唇微笑的女人。
那个他曾经认为是“母亲”角色的人。
少年不想再多言。
开门回到病房，将封沐桠满脸张扬的笑脸隔绝在外。
沈灼回到病床，脑海却不可控制地，被封沐桠刚刚群说的话影响了。
他本不应该如此激动。
但事关度沨，他没有办法冷静。
沈灼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他看到，自己的手颤动得厉害。
立刻收起来用另一只手按住。
不消片刻有医生来检查那s4恢复药剂，确认是真的。
等恢复药剂注入点滴瓶中。沈灼坐在度沨身边，双手交握着，垂眸思考了很久。
“度沨。”
少年的声音很轻，刚出口就快要散在空气里。
他轻轻握住男人的手。
昙花信息素涌动着。
轻声呼唤的名字，慢慢在充满了信息素与消毒水气味房间里散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灼终于抬起头。
那双本雾气潋滟的眸子此时如同黑洞一般沉寂。
——
加入了s4恢复药剂后，确实有了明显的起色。
沈灼早晨回军校上课，下了课就代替安来医院照顾度沨。
他没有乱，也不能乱。
只是将更多时间，分到了提升自己和照顾度沨两件事上。
“我今天吃青菜了，你说营养均衡我听的。”
“今天上课，老师夸我了。”
“艾梨跟我说了一些好笑的事情，我说给你听啊。”
“度沨，你看看我好不好？”
“度沨……”
沈灼咬着嘴唇。
坏alpha。
睡这么久。
已经五天了。
“算了。”沈灼用毛巾擦着男人的脸，“不能跟病人生气。”
“等你好了再找你算账。”
“……”沈灼盯着他青白的脸，终于还是别过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混蛋度沨。”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声“进去搜”的大喊。
病房门被猛地踹开。
许久没有见到的封明带着穿作战服的十几个alpha闯了进来。
男人慢条斯理地走到度沨病床前。
“他都成这样了，你还要照顾他？”封明笑得温和，“不如跟我回去？”
他做出一副非常大度的模样，朝着沈灼摊开双手：
“以前所有的一切，包括你们对清清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沈灼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人。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在这里杀了他。
沈灼眯起眼睛：“在我耐心耗尽之前滚。”
封明面色一冷：“你还以为他是总指挥呢？”
男人朝着身后穿着作战服的几人抬手。
那些人从身侧迅速拔枪，准心却没有对准沈灼。
而是对准了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度沨。
封明此时才朝着沈灼做了一个“如你所见”的动作。
“我是来拿度沨的总指挥印章，他的办公室我翻过了没有，那大概就是在他身上。”
封明语气轻松：“是你找来给我，还是我动手？”
沈灼在封明意料之外地，朝着前方走了几步，将落在度沨身上第一部分手枪准心遮挡。
“我再说一遍。”
沈灼盯着他。
“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滚。”
他不想在医院动手，更不想吵了度沨安静。
但他的耐心在见过封沐桠后。
对所有王室人员就所剩无几了。
封明从腰侧拔出枪，上前了一步，抬手对准了沈灼的额头。
随即他侧头朝着其他人打了个手势，才回过来和沈灼对视。
“搜吧，他没有办法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