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连那因图特都摘下帽子鞠了个躬。
沈灼却只是以表敬意地微微行礼，没有说任何话。
“少将不说些什么吗？”东部指挥年龄也只二十八九左右，却已经有了白发。
“我之前也从未对他们说过话，但是这次我觉得到时候了……”
指挥看向那排列整齐的碑，目光微动：
“或许等会就能重聚了，朋友们。”
帝国军人平均年龄也不超过三十五岁，大多数在很早的时候就会死在战场上。
沈灼摇摇头，将帽子戴回头顶。
他不需要告别。
因为他一定会再回来。
沈灼回到前方操场，指挥部外边境线上，是他即将带领的两万人队伍。
银白色的机甲整齐壮观。
边境也下雪了。
士兵们纷纷上了机甲，对着沈灼行礼。
“这是褚总指挥留给您的，说一切都已经按照您的等阶与精神力调配好了。”
指挥四指并拢，指向不远处停着的黑色机甲。
“无常。”沈灼轻声呢喃着，胸口闷涩，又有种说不出的欣慰。
好像这一场大战，谁都没有离开。
那因图特和所有队长们都登上了属于他们的s阶机甲，走到了士兵队伍中。
沈灼望向指挥，点点头，三两不上了无常。
他并不熟悉这台机甲，但链接上的第一秒他就知道这台机甲和他真的太过合适了。
舒适程度甚至超过了神谕。
冥冥之中，似乎有两只手正帮助他操控无常。
褚白苋真的为他，为度沨做了很多事情。
将流泪的冲动泯去，沈灼抬眼看向那贫瘠的地平线，与远方波光粼粼的海面。
他走到所有人面前，打开了全队的通讯器：
“这里是沈灼。”
上一次通过如此多人的全队通讯发布命令，还是在阿瑞斯的模拟战场上拟造的身份。
现在想来却有些恍如隔世了。
沈灼指尖在通讯器上停顿了几秒，再次按下：“虫族会分为53波不断涌来。”
“而我们必须守住这最艰难的关卡，绝不后退。”
“请放下一切心结团结一致，拼尽最后一滴血，为了人类和平去战斗。”
并没有热血的动员与荡气回肠的演说。
冷冷的声音让所有人慌乱蹦跳的心脏缓缓平复下来。
那是他们哪怕是死亡，都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所有人握紧了机甲的操控器，他们听到了通讯器中少年的声音，下一句话没有了方才那样的硬冷。
而是略带着温和笑意：
“最后，一起回家。”
两万士兵眼中闪烁起火光。
——
这一刻，帝国四处边境所有部队全员准备完毕。
这一刻，度沨在总指挥部打开了全境通讯，下达了第一个战略指令。
这一刻，不论国籍不论人种，所有人的心里只有战斗二字。
残阳夕照，一切都覆盖上一层金色的璀璨光辉。
飞雪漫天的荒芜战场上，沈灼能远远看到黑色如同奔腾汹涌的海浪一般涌来的虫族。
以及，身后上万架银白色机甲。
在如虹一般的璀璨金色中，沉默地树立出坚不可摧的屏障。
少年呼出的气，在冰冷的操控室内凝结成白雾。
无常从机甲背部抽出一面巨大帝国国旗。
在空中挥舞时猎猎声响，在地面投下飘扬的阴影就如同荫蔽在总帝都指挥部的宽大羽翼之下。
所有士兵们都纷纷抽出国旗插在机甲的肩膀上。
只要旗不倒，他们就不会停下。
黑色的无常站在所有机甲之前，手握旗杆，迎着虫潮直指天空。
通过通讯器全频道，那清冷而缓慢的声音，仿佛穿越亘古世纪的悠长号角。
“黎明将至，”沈灼目光凌然幽邃，振臂高呼：“人类必胜！”
147 您已成为新的主角/“站起来。”
看着虫潮越来越近，通讯器中传来指挥的声音。
度沨的命令并不直接下达给士兵，他在帝国总指挥部中是统筹全局的司令塔。
第一波虫潮是五万。
那因图特跟在沈灼身后，看着那台黑色机甲有如神佛一般势不可挡，突然有些羡慕。
如果他生在帝国，做一名完完全全的军人，似乎能算得上是一生的梦想。
“那因图特！注意避让！”
通讯器中传来少年的声音，那因图特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转移的方向。
看到面前的土地上树枝横生，从荒芜龟裂的泥土中突然刺出枝丫。
已经有人开始使用能力了。
帝国好强……
那因图特望了一眼锐减的虫族，心中腾升起一股“这次大概会胜利”的喜悦。
但很快，他知道这只是妄想。
当指挥部播报第二波虫潮将有二十万，并且第三波到来的时间距离第二波只有三个小时的时候，其实所有人都已经颓丧了下来。
可……
那因图特看向身前依然站在第一个的无常。
机甲动作没有半分迟疑，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数十虫族的死亡。
那因图特几乎能够透过金属机甲看到驾驶舱中少年坚毅决然的眼神。
他忍不住大吼一声：
“那因王国最英勇的战士们！用我们的鲜血换取亲人的幸福！你将无限荣耀！”
通讯器中传来整齐的应答吼声。
沈灼侧目看了一眼通讯器，嘴唇扬了扬。
在那因士兵们高喊声后他打开全体频道，淡淡嗓音带着安抚与胜券在握的信心：
“这里是沈灼，所有战斗能力者上前站到我身后，按照计划行事。”
他要守的这里没有飞行类虫族，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爬行类虫族是依靠数量与力量进行攻击，他们的口器能够随意撕开房屋建筑。
机甲虽然是特制的金属，但也无法完全抵挡，因此排兵布阵，能力使用变得尤其重要。
指挥部下达的是大致方向与整场战斗的方略，其余的需要沈灼自己拿捏。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虫潮根本不给人休息的机会。
指挥部的指令精确，但他们体力和腺体能量每分每秒都消耗极其大。
每个人都咬紧牙关死死扛着。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
沈灼看着自己的队伍从两万人逐渐变成一万人，再到五千人，再到一千人。
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
每分每秒都要踏过同伴的或者是虫族的尸体，继续前进。
而对面的虫族就像永远都消灭不尽似的，不论杀死多少只，都会有更多的补上。
厮杀出的裂口不出一分钟就会被重新填补。
连无常都已经有破损的地方，正吱嘎作响得闹着烟，沈灼抬手劈刀，斩下面前数十只虫族，眼前却涌上来更多。
“第50波马上就要到了！所有人坚持住！一定要守住啊！一定要守住！！”
指挥在得到了允许之后，也换上了机甲加入了前线，此时通讯器中传出了他的声音。
但话音刚落，指挥频道传来惨叫声。
沈灼猛地转身朝后看去。
上百虫族正围着指挥的机甲蚕食。
“少将！别管我！一定要守住！一定要——”
通讯紧急切断。
沈灼再度回望时，虫族围聚之地已经变成了一团带血的废墟。
“小心！”沈灼面前突然出现一条几十米的深渊裂口，所有即将爬上无常的虫子都掉落了下去。
裂口随之合上。
一旁那因图特传来通讯：“我的能力已经快用尽了，最后一次地裂结束后，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在虫潮刚开始的时候，那因图特几乎可以用【地裂】致胜。
但五天五夜分毫不休的拼杀后，那因图特早就到达了极限，脖颈后的腺体已经**到快要爆炸似的疼痛。
那因图特转头看向新来的虫潮，眼神沉了沉，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沈灼！后面的交给你了！！”
猜到那因图特想要如何去做，沈灼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因图特已经切断了通讯。
少年将军的机甲飞冲出几千米来到战线之前，身后双翼打开直冲天空。
沈灼嘴唇动了动，与告别褚白苋一样，他对那因图特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虫潮面前的大地出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裂谷。
两边地面朝外轰然打开，露出漆黑的岩石，滚落而沙石与挤上前的虫族一起坠落谷底。
地动山摇间，将上前的所有虫族坑埋。
裂谷维持了十几分钟，飞于空中的机甲失去了动力，抬起的手垂落下去，整抬机甲飞速下坠。
沈灼下意识地爆发精神力链接让无常极速前进，但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小。
在那因图特坠入裂谷的一瞬，裂谷被他用最后的腺体能量关上了。
控制机甲离开与防止裂缝中虫族重新爬出的选择中，那因图特选择了后者。
沈灼停在了距离裂缝几百米之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所有人！跟我一起杀！”
这一波虫潮，那因图特消灭了三分之二。
通讯器中没有人阻止这场如同献祭一般的抵抗，后面还能动的战士跟着沈灼，踏过那条裂缝。
再次踩在同伴的身体之上，继续战斗。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似乎是一生的长度。
天空晦暗如同午夜，大雨从厚密的阴云中瀑布似的落下，将破损的机甲浸透出铁质气味。
沈灼站在机甲顶部，浑身被暴雨打得湿透，将作战服晕染出深红色的液体，顺着低垂的指尖滴落在冒烟的机甲控制室中。
沈灼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右侧肩膀下方的贯穿伤，以及胸骨下侧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已经逐渐被雨水冲刷变淡，在他脚下凝聚成红色的流水。
还好，疼痛感受不到。
一开始他还保持着最冷静的理智计划一切。
到最后只是机械性地杀戮。
挥刀，开枪，将眼前的一切都劈成两半。
杀了多少虫族，他已经记不清了。
机甲在一次次撕咬中逐渐破损，一直到方才弹尽粮绝成了一团废铁。
但这里，是人类最后的一道防线。
他们没有援兵，也没有时间回去修整，只有死守。
只能死守。
“还活着的人报数……”
沈灼按下随身的通讯器。
一分钟过去，没有人说话。
“还活着的！报数！”沈灼用力嘶吼出声。
但回应他的依然是茫茫寂静。
少年不敢相信地抬头朝着四周望去。
所有旗都倒了。
战场上除了虫族尸体之外，只有机甲的废墟与四处的鲜血。
“最后一波虫潮将在十分钟后到达！”
沈灼腰上的通讯器之中传来东部防线副指挥的声音。
紧接着换了一个频道，是度沨强行介入：
“沈灼，回来！！”
那是他这么多天第一次听到度沨的声音，短短几个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焦躁，沈灼听出了几分害怕的影子。
他按动通讯器，抬起脸迎上砸下的雨珠，有些雨滴入他的眼睛，再顺着眼尾落在发根里。
沈灼回复了一句收到。
但他自己都听不见发出的声音。
远处传来虫子爬行的声音，无数触脚踩踏地面，震耳欲聋。
数量之庞大，甚至比这七天中更多。
沈灼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
但就在迈出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经受不住任何挪动。
他晃了晃，直接摔倒了下去。
从机甲上摔到地面，庆幸落下的地方没有突出的机甲碎片。
所以除了皮肤被擦破之外，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
但就这一下，沈灼甚至爬不起来了。
虫族脚步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多还有十五分钟，它们就会冲破这里。
沈灼却只能躺在满是泥水的废墟之中，发丝被裹上泥浆。
手指不断向前伸，想要去触碰远处的通讯器。
这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但他要胜。
他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要打破那上百次的噩梦！
要抗争这注定死亡的命运！
他要强大一些，再强大一些，一直到能够保护住身后的一切！
眼前一切都昏暗下来，沈灼抬起的手无力地砸在泥水里。
只有寒冷的风声哀得哭着，悼念已经死去的亡魂。
“不能就这么……”少年嘴唇蠕动几下，最终连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但就在眼前完全坠入黑暗时，突然，一种暖流从小腹升起，在呼吸之间到达了腺体中。
血液里，似乎有更强大的力量，正在跳动。
沈灼闭上眼睛，四周空气中的雨滴陡然凝滞在空中。
一瞬间，空气静止，时间骤停。
灰暗死寂的世界，命运齿轮轰然停下。
脑海中发出了系统久违的声音。
【心灵操控已升级】
【心灵操控已到达满级】
【能力变更为：操控者】
【能力已到达满级】
【腺体等阶已提升】
【能力详情……】
【等阶详情……】
【……】
【收视率提升】
【剧本角色名单调动】
【《顶级omega》剧本主角已变更】
几秒钟后，系统传来一句话：
【恭喜沈灼成为新主角】
紧接着无数电子音播报在沈灼耳边炸响，逐渐变得混乱嘈杂。
少年皱了皱眉毛，睁开眼睛。
那双原本漆黑的瞳孔已经完全变了。
血红色的暗光如同闪电一般在眼底流转。
四季轮回，历史变迁，生命消长，万物更迭.…
天地间的规律全部都在那双红色的瞳孔中，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