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度沨重新接管的军部所有事情,而沈灼和封沐桠则包揽了王室政务。
每天送到百梦的文件不计其数,沈灼坐在床上,支着一张小桌子开始批阅。
他和度沨一直对帝国王室颇有微词。
所以现在虫母消灭,虫潮已过后,就应该轮到整个帝国的革新了。
从法律到政策,所有与民生相关的条例都需要重新修改。
这导致他和封沐桠每天要忙的事情数不胜数。
这时恰巧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
沈灼接通,发现里面已经有两个人。
不,确切来说,应该是三个。
艾梨笑嘻嘻的脸占满了屏幕:
“沈灼灼,还在忙?等老季的假肢到了我们要不见个面?”
季维深在艾梨身后敬礼:“嫂子,我们都好的差不多了。”
季维深脸上的伤疤依然明显,但略显狰狞的疤痕并没有让他失去被爱的权利。
沈灼还没说话,另外一个画面中有人又幽幽道:“能不能考虑一下只能坐轮椅的人?”
付淇商的外伤是所有人中最严重的。
身体多处粉碎性骨折让药剂很难在短时间内完全恢复。
身后传来梁页塔的声音,有些远,听着不在一个房间里:
“我推你去,你想去哪里我都能推你去。”
付淇商朝着屏幕外面看了一眼,嘴角翘了翘,却道:“谁要你推。”
沈灼看着屏幕,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他们曾经有过敌视,后来也曾一起战斗,未来或许也能一直走下去。
友谊是一种难得的东西。
千帆过尽,却希望仍是少年。
“下周末,我们聚聚吧,一起庆祝一下。”沈灼说。
庆祝从战斗中留存下来的性命,也庆祝新生。
一切已经终结,一切又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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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沈灼一个人走到百梦的顶楼。
那扇门依然还是紧紧闭上,锁住了围困度沨的重重过往。
或许是因为害怕痛苦回现,沈灼没有提任何关于他发现的事情。
度沨也没有。
少年在房间门口,手握在门把手上停留了很久。
一直到有一只大手覆盖了上来,轻轻用力,带着他打开了门。
无数血字,无数死亡扑面而来。
当所有的回忆,惨痛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抓住度沨的脚踝,想要将他向下拽去。
但与此同时,他的手腕也被握住了。
“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少年轻轻的声音,犹如教堂圣洁钟声一般,将黑暗逼退下去。
度沨低头,看到了那双犹如北极星似的明亮又漆黑的眼睛。
“好。”男人笑道。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房间中微笑。
一整个晚上,度沨将从前的经历娓娓道来,那是他从遇见沈灼开始就隐瞒的事情。
不要害怕。
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活着,夫人也活着,没有人再能阻止他们。
不需要再害怕了,度沨。
alpha一遍遍对自己如是说。
沈灼盘腿坐在铺着柔软垫子的地上,身体歪过去靠在度沨的肩膀上。
度沨指着某一次死亡记录的手指停顿片刻,就听见少年说:
“上一世如果我遇见你,我还是会爱你。”
“迷迭香的信息素链接一直存在,你只能属于我。”沈灼抬头看向男人灰蓝色的眼眸。
“其实我也一样。”
“待霄孔雀也只能属于你。”
沈灼笑了:“我们是注定的,不论几个轮回。”
度沨抬手将少年搂进怀里,吻了吻他的眉眼:“嗯,是。”
男人垂下睫毛,感受着怀中的体温:“我不会再放手了。”
沈灼笑吟吟地闭上眼睛:
“以后也要一直一起走下去啊,度沨。”
“嗯。”
“不用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
“嗯。”
“不要再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能跟你一起承担。”
“……好。”
沈灼抬起手,仔细地用指腹带走男人眼尾的湿意。
他翻身跨坐在了度沨的腿上,鼻尖碰上男人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低声道:
“我爱你,度沨。”
“一直,一直,都爱。”
昏暗的房间里,点亮了一盏灯。
明亮的光晕将房间里的阴影驱散。
笼罩在男人心头压抑了无数年的阴霾终于散去,度沨眼中第一次澄澈得没有任何悲伤的影子。
“……我也是。”他回应道。
过往重重如同云烟,如今他们可以回头看了。
第两百次的终结,预兆着初次的降临。
这是他们一生的开始。
这一次,他们都将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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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番外 最后一次,重新开始
他没有等来。
甚至没有能够和少年见最后一面。
医院拒绝了探视,甚至连遗体都无法见到最后一面。
度沨坐在庄园最高处的玻璃房里,阳光暖洋洋地落下,洒在他的身上。
彩色的宝石穹顶中,有一个小盒子。
他将那盒子拿下来,握在手里。
庄园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在这个没有主人的时代里,也不需要任何观众与陪伴。
一切自以为是的独角戏终将谢幕。
度沨缓缓走在冗长的长廊上,路过一个又一个阳光投下的光斑。
将男人短暂地簇拥在明亮中。
又重新归入黑暗。
每一步,都发出清脆又沉重的声音。
在偌大的空荡屋子里,传得很远。
似乎脚踝上那隐约不可见的沉重锁链,早已禁锢。
而那无尽的囚期,既没有尽头,也没有希望。
像是周围的寂静已经化成实质,变成阴翳的墨色,朝着他涌动过来。
吞噬,啃食,麻木。
度沨脚步微停,看向窗外。
今天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晴天。
天空中没有一丝流云。
阳光透过碧蓝色天幕洒进窗框,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矩形的剪影。
庄园很大。
现在没有人,就显得更空了。
度沨一个人,慢慢从一楼的第一个房间开始走。
游戏厅,电影房,酒库。
餐厅,书房,卧室。
每一个房间都有他给少年准备的东西。
度沨将一个个房间看过去,幻想中少年会在里面做的所有事情的幻影逐渐暗淡。
同样,将男人眼中的生机也带走了。
梦是要醒的。
不论是美梦或者噩梦。
醒来之后,只剩下他自己了。
一直到最后一个房间。
度沨停顿了很久很久。
才鼓起勇气打开。
他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是198次的死亡经历。
短短的每一行记录,是一次又一次真实发生的血与痛。
是真实的一次又一次离别。
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度沨,他一点用都没有。
他是个连自己爱人都救不了的废物。
度沨缓慢抬起头,望着那面墙壁,无端觉得恨。
可眼里只剩下虚无。
他厌恶自己。
同样厌恶活着。
厌恶那个什么都做不到的,无能的自己,居然还可以活着。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度沨身上。
将男人一半的脸照得明亮。
他凝视着自己脚下那佝偻的影子。
像是这明亮又璀璨的世间游荡着的,枯萎的魂灵。
——
手中银色的枪,还带着细微的昙花气味。
那是每一次重来,度沨都会用各种理由,从少年身上获得的一点最后的慰藉。
至少——
他们似乎是可以死在一起的。
当枪口抵住下颌的时候,度沨异常平静。
他缓缓抚摸着墙上少年的照片。
那是他结婚时的模样。
一身白色的精致西装,漂亮的眉眼在看着镜头外。
自始至终,度沨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那枚早就做好的戒指,被放在了照片前方。
空阔死寂的庄园内,传来一声决绝的枪响。
鸟雀惊起,晴空依旧。
第二百次。
最后一次。
重新开始。
番外 重新继续的海边聚会/各对cp的小话时间
所有人都选择了那次并没有结束的海滩旅行。
上次因为似人虫族的突然袭击导致旅行中断。
这一次就要将那一半的旅途继续走下去。
只不过六人队伍多了两人。
几人选择的地方平均气温可以到达三十度,算不上是帝都那样的冬天,因此所有人都是短袖短裤的装扮。
沈灼这次不准备下水了,换了一件薄薄的防晒衣,依然是在当初那个房间,在看到明亮的落地窗时脸颊红了红。
他转过头,度沨整好从背后伸出手来,环抱住他,温柔的迷迭香将少年包裹起来。
“是不是还有点不舒服?”男人问。
身边度沨背了一个包,将所有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都装进去,变身哆啦A沨。
沈灼刚想说话,转过的身体陡然一顿。
不可思议地看向小腹隆起的弧度,眨了几下眼睛。
度沨不明所以,险些掏出手机叫救护车。
被少年握住手,移动到肚子上:
“你摸摸。”
度沨触碰了上去,跟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他动了。”对上男人疑惑的眼神,沈灼惊喜道。
度沨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再次用手感受了一下。
“没有啊。”
沈灼移开他的手,自己摸了摸:“刚刚动了一下的……又动了!”
度沨再次去摸,又没有动静。
如此来回好几次,度沨终于明白了。
这小家伙只喜欢爸爸。
“夫人靠近他就回应你,他不喜欢我。”
alpha平白地开始委屈。
沈灼好笑地捏了捏男人的脸:“怎么会。”
度沨看向沈灼的肚子,第一次感觉到了莫名的危机感。
——
季维深坐在床边,换上沙滩的短袖短裤。
抬头就看到了艾梨手指间的求婚戒指。
心脏被填满似的饱胀着,带着点甜。
艾梨正在一遍捣鼓着什么,他给季维深的假肢装了一条闪亮的灯带。
开灯的时候彩色小灯闪烁颇有一种赛博朋克的科技感。
“来,给,我的仿生人男友……”
艾梨笑着将机械腿递过去,最后两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老公。”
艾梨从不吝啬这种亲昵的称呼。
经常能把季维深勾得晕头转向。
季维深立刻戴上了。
季维深:乖巧。
“梨子。”
“嗯?”艾梨转过身,将等会可能用到的东西塞进包里,又翻出一副墨镜戴上。
他的眼睛已经差不多好了,但是还是不能长时间使用,在海滩上墨镜必不可少。
“没什么,嘿嘿。”季维深在那儿傻乐。
“傻子。”艾梨笑骂了一句,“以后孩子只能长的像你,聪明得随我。”
“孩子!”季维深眼睛都亮了:“你要跟我生孩子?!”
这句话倒是把艾梨说懵了,上去拧了一下alpha的耳朵,“你不想要?”
季维深被拧了也只是笑,搂着艾梨的腰将他抱在腿上:“不过得结婚之后再说。”
下一秒,艾梨将墨镜推到头顶贴了上去,鼻尖距离季维深只有几毫米的距离,气息夹杂着甜甜的梨味,喷洒在alpha脸上。
“真坐得住。”艾梨指腹触碰着他脸上的伤疤,“是我没有引诱你吗?”
语气间带着嗔怪,那双深蓝色的眼睛被睫毛覆了大半,眉眼精致比海更漂亮。
伤疤处传来细微的痒,季维深吞了吞口水,哑声否认:“不是……”
“那是什么?”少年呵气如兰。
指腹逐渐从鼻梁滑下,点在男人嘴唇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季维深嘴唇了颤了颤,眼睛疯狂眨动试图用眨眼的风将少年吹远一点。
因为他的手无法将人推远。
“因为在结婚之前,我想尊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