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研磨……”南弦柚腾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快,直接导致手为了保持平衡惯性的往桌子上一撑,桌边的一杯几乎满杯冰水就在这手忙脚乱间,毫无征兆的打翻在地。
随着哐当一声脆响,溅起来的水渍顺着桌沿流下,直接打湿了南弦柚快速站起时磕撞到的运动短裤的裤边。
带着冰渣的流体就这样浸湿了裤腿的一大块布料,随即牢牢的黏腻在白皙的大腿上,刺激的冰感直接激得人一个激灵。
明显的寒意从敏感的大腿扶摇直上,本就如履薄冰的心,现在更是从外到里都是拔凉拔凉的。
南弦柚不知所措的将手背在身后,他看向研磨那双毫无波澜的黄色猫眼,不知为何,莫名就觉得心慌极了。
像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被抓包一样,整个人忐忑不安地看着视线正对面走来的两人。
“怎么了这是?他们谁啊?”坐在一旁的迹部景吾眉头紧锁,他可是被活生生吓了一大跳,半晌才反应过来,将视线一同转向了背后的不速之客。
本是一个为了寻求答复的疑问句,可他这话刚说完,本来僵直着站在他身边的南弦柚就已经跑了过去,留下身边一片狼藉。
“这什么情况啊?”吃东西吃到一半的桃城武也傻住了,半片面包就这么掉了下来。
青学的众人纷纷停下了进食的行为,所有的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了那两个打眼的红色。
南弦柚这时已经跑到了研磨的跟前,神态和动作都是跨次元穿越以来少有的慌乱。
“研磨,你怎么来了?”南弦柚瞄了人一眼,紧张的抠着手说道。
——完了完了!玩过头了!他忘记和研磨报备一声了!
“我怎么来了?”研磨抬头瞥了他一眼,声音不冷不淡地反问道:“我还不能来了是吗?”
“没有!当然没有!”南弦柚连忙否认,他恨不得回到几秒前扇自己一嘴巴子。
真是的,他怎么还有脸问研磨怎么来了!
研磨没有在说话,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南弦柚,脸上品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
而研磨的沉默也让南弦柚更加的忐忑。
他能感觉到研磨有些生气,但他没法确定是不是自己自以为是的推测。
毕竟——这种事情,怎么会让研磨生气呢?
他应该毫不关心才是。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旁边的黑尾来回观察着他的两位幼驯染的神色,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们这边的诡异氛围很快就吸引到了青学众人和迹部大爷。
这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思再吃东西了,一个个陆续围了过来,一开口便是试图劝架。
他们并不认识研磨和黑尾,在他们的视角里,会毫不犹豫的偏袒南弦柚。
所以当看到这个明显有对峙的画面时,他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寻求一个事件真相,而是去保护刚给他们做了一顿天堂美食的小厨神。
“那个,别吵架,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菊丸英二下意识挡在两人中间当起了和事佬。
而迹部大爷的语气就不那么好了。
本来饭吃的好好的,突然被吓了一跳不说,还莫名其妙的。
“干嘛呢这是?我们在吃饭呢,你把这小鬼喊走算怎么回事?”迹部景吾对着孤爪研磨有些不悦地说道。
这句话一出,南弦柚心都颤了颤。
——完了啊!他还没把人哄好呢!你们这过来踩什么雷啊!
果不其然,研磨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动,他本就对一群陌生人围过来的行为表示不满,现在又被人这么一怼,更是一点想留下来的想法都没有。
下一秒,他直接转身,从人群缝隙中挤出,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不好!南弦柚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他有些急了,第一次看到研磨这么大的情绪。
迹部景吾看着人跑走,啧了一声:“这小鬼头什么脾气?这就走了?可真是一点都不华丽!”
“你凶他干什么啊!”南弦柚瞪了人一眼。
“我凶他???”迹部景吾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凶他?小鬼,你不要污蔑人啊!我这哪是凶他!”
要是一句这样的话都算是凶人的话,那本大爷前面十几年的人生经历,每句话都在骂人!
迹部景吾气得脸都黑了。
真是奇了怪了,这合宿真是什么人都有啊!放在以前他哪受过这样的气。
结果来这合宿才半天不到,他就被活生生气了两次了。
迹部景吾可不是一个软柿子,他想接着华丽地反驳,可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跟着跑了出去,大爷就这么错愕的站在原地,又吃了一个哑巴亏。
“哎哎哎,别气别气,他俩没在吵架,你们不用担心。”看着人明显气着了的模样,这下换黑尾来劝架了。
“啊?这没吵架?我们误会了?”桃城武有一瞬间的茫然。
黑尾摇了摇头,根据他这么多年的观察,这两人吵起架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的时候都没有闹过小矛盾,长大后就不更不会了。
可能唯一的口角,就是在研磨生病要玩游戏机的时候吧,反正他是不相信这俩人会因为这种事情吵架的
“真的没有吵架,我看那里还有挺多食物的,你们没吃饱的话就先接着吃吧,我不打扰了。”黑尾如是说道,话语落下,便转头也出了食堂。
老早就跑出来的研磨在出了食堂后速度便缓了下来。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是他本能的想离开那个地方。
也许是陌生人的数量太多了吧,研磨在心里回答自己。
可这份冲动在出了食堂后,便只剩下了茫然。
为什么那些人会以为他在和弦柚吵架呢?
他明明只是在回答问题,并提出问题而已。
他并没有不让弦柚吃饭,也并没有想要弦柚跟着他离开。
研磨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
愤怒?生气?不甘心?还是毫无波澜?
在脑海中浮现出这4个选项时,孤爪研磨却愣住了。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呢?不应该啊。
这件事谁也没有做错,又或者说这本身就不是一个错的事。
弦柚作为经理,他可以不和队员们一样有固定的训练时间。他在这次合宿中本身就是自由的,他想去哪儿,想干什么,都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而他来找人,也是出于担心这么久没有见到南弦柚,怕他出事。他作为一个哥哥,了解弟弟的安全,本身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又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有情绪呢?
他不应该有的,研磨在心里道。
他停住前进的脚步,看着道路两边的绿化带,轻轻皱了皱眉。
这到底是怎么了?
研磨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不管是在赛场上还是在生活中,他的方方面面都透露着一种运筹帷幄的精打细算。
他的每一步都是可以合理推出来的,也是可以完美预料的。
从小到大,一如既往。
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越过理智的情绪。
可不可否认,在那位中分少年对他提出质问的那一刻,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确实升起了一股名为愤怒的情绪。
这是一股无名火,他自己都无从解释。
为什么要感到愤怒呢?是因为不想让弦柚跟着他们一起玩吗?
还是说,那不是愤怒呢,而是一种抓不住摸不着的失落感。
而那份失落感,是终究有一天他会要离开自己吗?
离开这个词,研磨从来没有将其用在他和南弦柚之间。
如今这么一想,却难得有了恍惚感。
从小到大太过于形影不离了,以至于都忘了,他们迟早有一天是会面临分别的。
分别……
研磨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并不想要分别,又或者说,他早已习惯身边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他已经接受不了一个人的生活了。
所以……是因为自己接受不了吗?
在看到弦柚和别人在一起欢乐时,在弦柚一声不吭的和别人聚餐时,在弦柚亲手为他们做一道又一道美食时。
那股莫名而来的愤怒,或许就是他全都接受不了吧。
这不是无明火,而是——
那些人把他身边的人抢走了,把他所剩无几的朋友抢走了,把他至亲至爱的亲人抢走了,他应该要有愤怒的情绪。
这并不是理智以外的感性,而是他本应该有的情绪。
——他离不开南弦柚,也不允许南弦柚离开他。
这个荒诞的想法在脑中冒出的那一瞬间,研磨都吓了一跳。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弦柚了。
——或许在弦柚的眼中,他就是一个霸道无理,不让他接触新朋友的坏哥哥吧。
“生气了?”一道声音从后边传来,南弦柚一路跟着,在研磨的身后酝酿了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猫猫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他没有想到弦柚会这么快地跟着出来,本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更是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某位未来的妻管严战士此刻应声倒下,他满脸写着不信,诚惶诚恐着,连忙上前一步,弯腰凑过去:“真没有?”
他看着家里的猫明显有了炸毛的影子,着急忙慌之下,竟萌生出一些害怕的情绪。
“弦柚,你好烦。”研磨彻底炸毛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对方的一句接着一句的关心下,他只能敷衍道。
说着,研磨便转身要走。
南弦柚从背后一把抱住试图逃走的猫猫,他弓着腰,将脑袋耷拉在人的肩上,委屈巴巴地对着人耳边吹气道:“对不起嘛,研磨,我错了,我再也不瞎溜达了!真的!我保证,今天晚上就给你写保证书,好不好?你别不理我。”
他说的十分的诚恳,本意上是想给予对方安全感,想着快点认错,将这一事翻篇。
却没有想到字字句句的真诚,却处处踩雷。
研磨听着他这话,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保证书……原来他已经逼得弦柚这么紧了嘛?这么多年,他一直把弦柚限制在自己身边,小孩很辛苦吧。
被他限制不能交朋友,被他限制不能和陌生人有过多的接触,被他限制形影不离。
研磨心中苦笑,他真是自私啊,明明是自己不愿意交朋友,却让弦柚跟着他一起,变成了孤僻的孩子。
离开他的弦柚多快乐啊,他们一桌子人有说有笑的吃着,身边是毫不吝啬的夸奖,而弦柚也会大大方方的接受,和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闹腾且欢乐。
研磨回忆着他在食堂里看到的画面,心想,自己该还小孩真正的自由了。
研磨叹了口气,他看向南弦柚,道:“你没错,是我的问题。”
是我太敏感了……
这份病态的占有欲,不应该波及到你的。
是我放不下,是我太固执。
畸形的占有欲不应该存在,好在现在年龄还小,没有酿成大错,既然意识到了,那就让它抹杀在摇篮里吧。
——我希望你快乐。
“你去和他们玩吧,我回体育馆了。”研磨推开南弦柚抓着他手腕的手,转身便朝着排球练习的体育馆走去,他罕见地没将视线看向脚踏着的土地,而是望着不远处的海岸天际线,出了神。
南弦柚怔愣地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被人用手强行掰开的余温,这是他第一次被研磨拒绝,那份属于研磨的温度,很快就被他手脚发凉给替代。
南弦柚望着研磨有意逃避的背影,想要去追,却发现没有任何力气支配自己的双腿前进,就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上天都在惩罚他不能靠近。
他又让人感到不开心了……
南弦柚心中无比挫败,都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越是想要做好却越是会把事情搞砸。
他明明只要在任何的时间段抽出时间给研磨打一个电话,哪怕只是说一声,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这么长时间不和人联系,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担心的吧。
研磨和小黑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脖子上都明显有汗渍。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来回到处找了好久好久,才从食堂里找到他的身影。
结果走近一看,却发现他正和别人吃好喝好的。
这何尝让人不生气呢。
到底是他错了。
南弦柚懊恼地想——
明明口口声声说着要好好爱他,照顾他,让他快乐,让他开心,不让他受伤,不让他害怕,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可怎么连最简单的安全感都给予不了呢?
现在去追吗?可是研磨看到他,会更加生气吧?
他都这么强硬的将他手掰开了,这不想和他待在一起的心思还不明显吗?
南弦柚无力地叹了口气,他伸手摸了一下口袋,发现手机还落在了食堂。
——该死的!这下就是想要去追也没法去了。
南弦柚站在原地,看到研磨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后,才灰落落地原路返回去了食堂。
他刚走近食堂门口,就和出来的小黑撞了个正着。
黑尾看着他表情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
随即反应过来了什么,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惊讶道:“你真和研磨吵架了?!”
南弦柚现在的这副模样可不多见,尤其是研磨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过来,更让黑尾确定了这个如同鬼故事一般的事实。
南弦柚并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全部揽下道:“我的问题,我把人惹生气了。”
听着当事人亲口承认,黑尾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而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的迹部景吾突然揽过南弦柚的肩膀,趁火打劫道:“小鬼,你直接来我们冰帝学园吧,像这种摩擦根本不存在!本大爷保你国中三年风调雨顺,想要多华丽有多华丽!”
南弦柚闻言愣了愣,他整个人还沉浸在把猫惹生气还哄不回来的悲伤情绪中,迹部景吾的话他压根就没听清楚。
他看着迹部大爷突然就摆出势在必得的模样,一脸蒙圈,他这个当事人还没说话呢,反倒是一旁的黑尾铁朗直接炸了:“等等,等等,什么叫做让弦柚去冰帝学园啊?!口出狂言!真当我们音驹没人是吧!”
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人,还是第一次见!
迹部景吾可不怕他,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笑了起来:“哦~原来你也是音驹的呀,本大爷可是明码标价,这小鬼头要是去冰帝学院,我可以给他学费全免,奖学金随意!你们音驹可以给吗?”
作为大财团家的公子哥,钱,是他迹部景吾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在钞能力作战上,迹部景吾可从来没有输过。
他就不信,其他学校能开出比他更好的条件!
这人他是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