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竹马
“……”
菘蓝和南星面面相觑，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零榆看他俩没有反应，则有些局促不安，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南星率先开口，他在零榆期盼的目光里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放进自己的嘴中。
南星发誓，他本来是想先回答零榆的问题。但是南星显然没想到，零榆做的菜味道居然这么好，一时间惊叹得南星都说不出话来了。
“好吃！”
南星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在食盒里的饭菜和零榆那张沉默寡言的脸上来回打量，好奇地开口，“这真的是你做的？”
“真的。”
零榆一板一眼地回答道，眼神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期待，“那你觉得菜的口味值得答应我说的条件吗？”
南星一瞬间还以为零榆在开玩笑，结果一抬起头，就发现零榆居然真的非常认真地在盯着自己看，一时之间家就消除了想要打趣他的意思，忍住嘴角的笑意：“嗯，我们以后不会说了。”
一旁的菘蓝则望着他们两个哑然失笑，跟着坐在一旁。
他们三个人吃得尽兴，零榆准备好的食物，被他们风卷残云般席卷一空。
南星望着空空如也的桌上，没由来地感受到一阵心虚。他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菘蓝，问道：“我们……是不是该给师尊留一点？”
“我已经给他们留好了。”
零榆在一旁开口，“不用担心。”
就在南星和菘蓝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的时候，零榆却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家主人……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南星和菘蓝对零榆的此等发言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两个人对视一眼，菘蓝笑笑不说话，吃饱喝足的南星则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敷衍道：“你的意思，他对你很好吧。”
南星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说的有些太假。谢翎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体恤下属的。
但令南星吃惊的是，零榆居然真的点了点头，显然是对他的话非常赞同。
“主人他……”
零榆的侧脸微微有些发红，但耳朵根却红得快要滴血，“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巧了不是。”
南星耸了耸肩，“我师尊也救过我的。”
菘蓝附合道：“我也是。”
零榆望着他们两个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儿又很敬佩地说道：“那你们的师尊也是个好人。”
“确实。”
南星随口道，“要换作是我被人逼下悬崖，我是绝对不可能给他疗伤，也不会给他伤药的。”
零榆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许久又有些艰难地替谢翎辩解：“他，他只是不会表达。”
南星和菘蓝对视一眼，都非常默契地没有接零榆的话。
零榆见他俩谁也不理自己，有些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慢慢地把自己的头重新低了下去。
南星实在不忍心看零榆这样，只得说道：“像魔尊那样的，也会救人吗？”
果然南星这个话题刚一开口，零榆的眼睛便立刻亮了起来。
南星和菘蓝大致听了一听，大概是他们魔域在清扫死人堆的时候，谢翎随手指了零榆一下，就很随意地给他起了个名字。
虽然零榆再三强调主人给自己起名一定是另有深意，但南星和菘蓝再次对视，心中都觉得这段经历恐怕只有零榆自己记得了。
但南星并没有拆穿，而是笑着说道：“那还挺好的。”
“是。”
零榆的表情依然是很古板，但从语气里就能听出他的兴致勃勃，“我家主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们三人还在庭院中聊天，殊不知他口中的好主人谢翎，此时正偷偷摸摸地站在书房外面，偷听容棠和君回宁的墙角。
“阿宁。”
谢翎听到容棠用熟稔而又温柔的语气呼唤着君回宁，“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君回宁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轻贱自己。”
他像是生怕容棠听不懂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你一定要和那种人厮混在一起吗？”
谢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君回宁话中的“那种人”说的是谁。
“阿宁，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容棠轻声道，“那日我在无妄崖上，确实是存了死志。但我却没想过，我的家人会因我而遭难。”
君回宁神情一凛：“阿棠，你去之后我曾想替你赡养父母，但知道你父母去向的归云宗在一夜之间蒸发……我努力寻找，却苦于没有任何线索。”
容棠轻轻摇了摇头：“阿宁，我不是要怪你。”
“不……”
君回宁顿了一下，明显变得有些踌躇。他闭上眼，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你是因为那天我给你的那则传讯，而选择与谢翎决裂，跳下无妄崖的吗？”
容棠看向君回宁，不由得稍稍有些发愣：“不，不全是。”
他看到君回宁那双充满痛苦和愧疚的双眸，温声说道：“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即便真的有人影响了我的选择，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那你……”
君回宁哑着声音开口，“那你还和他呆在一起。”
容棠沉吟片刻没有说话。
其实他自己也觉察出其中的古怪来了。自他在无妄崖上坠落，关于谢翎的前尘往事便犹如隔了一层云雾，他的心中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但这几次与谢翎交谈，容棠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感觉不到，而是像有什么把它紧紧锁了起来，不让他动摇片刻。
前几次对谢翎突然出现的恨意让容棠越发迷茫。他发觉自己对于谢翎全部的感情并不是纯粹地消失了。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都没有消弥，反而是在暗中蛰伏，猝不及防在哪一刻就突然吐出毒蛇般的信子。
容棠低下头，手轻轻摁住自己的胸口。
这几日总觉得心脏处隐隐作痛，却也找不清缘由。
“阿棠？”
君回宁见容棠发愣，轻声唤他道，“在想什么？”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还挂念着你的家人，如果可以，我会从君梧山中分出一部分人手来帮助你——”
“阿宁。”
容棠突然打断了君回宁的话，“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
君回宁愣了一下，只觉得有片刻的茫然，他不知所措地看向容棠，像是不敢置信刚才的话会出自容棠之口：“……什么？”
“我不愿看到你和君伯父因为我的事再起龃龉。”
容棠说道，“谢谢你愿意帮我。”
君回宁有些慌了：“阿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信不过我吗？”
”不。我很相信阿宁。”
容棠看着君回宁，很慢很慢地开口，“可是，我都知道了。”
“……什么？”
君回宁依然还在状态之外，他茫然地看向容棠，并没有领会容棠话语中的另有所指。
“来这里的路上我都听说了。”
容棠微笑着望着君回宁，“怎么没有告诉我，原来你十年前还拒过婚。”
他在君回宁愕然的目光慢慢地开口，“他不可能再和其他人结为道侣了。阿宁，你是知道的啊。”
君回宁怔怔地看着他，连上半天都没有表情。
他似乎是低头苦笑了一声，抬眼望向容棠时，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你明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些才愿意帮你的。”
“我知道。”
容棠轻声道，“君伯父不想看到你在一个永远都没有可能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的。”
“是吗……”
君回宁直直地望向他，声音有些发狠，“那如果哪天他死了呢？”
“阿宁！”
容棠眉头紧皱，斥责道，“别做傻事。”
“你只用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君回宁执拗地开口，“你既已知我的心意，那么这些便都不是阻碍。”
站在门外偷听墙角的谢翎脸色已然苍白。
他有些摇摇欲坠，他想听容棠的回答，但他却也不敢再听下去。
因为他知道君回宁对于容棠来说是怎样重要的人。
“阿宁。”
容棠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
君回宁打断了容棠的话，“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喜欢谢翎的时候我不知道，你被谢翎逼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门外的谢翎怔住了，无意识地捏住书房外木质的窗棂。
容棠低声道：“……对不起。”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君回宁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你直说就好。我不会怪你。”
容棠自觉这会是非常伤人的话，但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出口，君回宁便会抱着这点念想，被自己耽误一世。
他沉默片刻，终要开口时，君回宁却伸手止住了他。
容棠看向他。
此时的君回宁情绪显然有些失控。他依然保持着刚才制止容棠的动作，手悬在半空，片刻又沉重地落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胸前几个起伏，似乎是笑了一声，声音却是哑着的。
“我明白的。”
君回宁依然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向容棠，只是那双眼睛里已经被痛苦和哀伤所充斥，“这便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