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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沈惟舟是被一阵尖叫吵醒的。

第90章
沈惟舟是被一阵尖叫吵醒的。
身下的床褥柔软, 被枕都散发出好闻的皂荚香气,隐隐约约还掺杂着一丝别的熟悉味道。青年睁开眼之后反应了一会儿, 记忆停留在和秦随昨夜的谈话, 随后心口一悸,下意识去找自己的剑。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像是布置一切的人早就想到了沈惟舟的反应, 等他伸出手去就发现, 他的剑就在自己手边,甚至都不用起身就能够到。
沈惟舟唇角微抿,眸里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雾气, 迟钝地意识到, 秦随不知道为什么, 又不想要他的剑了。
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 沈惟舟起身下床,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尽数被人换过, 如今只穿着一袭里衣, 且用料做工都比他之前穿的那身要好得多。
他微微蹙眉, 第一反应不是谁给他换的衣服,而是他身上的“黄鹤引”不能再拖了。
便是在刚开始习武的时候,他的警惕心也没有这么差过, 能在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更不用说能在睡着的时候被人换下衣衫,而他还毫无所觉, 继续安睡。
这也意味着, 如果秦随昨晚想杀他夺剑的话, 现在他已经成功了。
昨晚与其说沈惟舟是因为太累睡着了, 更不如说他是因为脱力而昏迷过去。安秋明的医术的确高超, 凭着他的医术和从秦随私库里拿来的药材,从离开秦宫到现在,一直把“黄鹤引”给沈惟舟带来的负面影响删减到最小,连嗜睡的症状也稍微减轻,更不用说每月痛苦无比的毒发时刻。
但沈惟舟知道,从他昨天倾尽全力踩风九御的脸开始,要么他尽快解决身体内的“黄鹤引”,顺带着恢复武功比之前的实力更胜一筹,要么毒素反噬加重,拖到他受尽苦楚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到他彻底再无半分可蚕食的生机之后,解决他。
没有第二种可能。
这毒就是存心折磨人且奔着要命去的。
也不知道风九御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能让对方下如此重手。
不过……
想想风九御越来越离谱的作风和为人行事,沈惟舟恹恹垂眸,半是嘲弄半是冷淡地勾了勾唇角,不再评价。
环视四顾,沈惟舟并没有发现自己昨日穿在身上的衣衫,但他发现了几件其他的衣服,看起来像是为他专门准备的。
色泽只有红黑二色,用料做工与自己身上的里衣如出一辙。沈惟舟顿了一下,抬手拾起了那件黑衣,随意地往身上披去。
“……”
不远处的香炉萦绕着淡淡的青烟,殿内的陈设简单,但胜在雅致精巧,雕梁画栋,透着古朴厚重的质感。其间站着一个乌发垂落的青年,墨色鎏金的广衫逶迤在地,遮住了他的赤足,袖袍处宽大得不像话,哪怕青年伸平了手也只能看到冷白清透的指尖。
像是偷穿家里大人衣服的顽劣稚子。
沈惟舟冷着脸把衣服换了下来,又去试那件较之黑衣更繁复更华贵的红衣。
严丝合缝,尺寸恰如其分,就像是为沈惟舟量身定做的一样。
沈惟舟的脸色更差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明摆着让舟舟穿红色吗?]
[这狗狗祟祟的做法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但是谁我不说。]
[你不说那我也不说。]
[舟舟穿什么都好看,但是总感觉红色最适合他。]
[因为热烈又张扬才是大美人的风格啊!芜湖!]
拢起长发,整理好衣衫,沈惟舟拿着剑正要出门时望见镜子中的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撕下那张面具。
他现在并不畏惧恢复自己原本的容貌,毕竟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对有些事情的执着竟是也没有那么深了,身份也不能阻止他去做某些事,从宁安王府如此直接利落的脱身便可见一二。
但他还是有些不解,既然他现在用的是宁明欢的脸,那真正的宁明欢去哪了,陶夫人又为什么要把他当做宁明欢送去宁安王府,他自己又是如何从秦国来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燕国王都。
沈惟舟隐隐感觉到,这背后的事并不简单,甚至比他在秦国所遇到的诸事还要复杂。
毕竟秦国有秦随压着,上行下效,整体尚武,更喜欢用简单直白的实力去碾压一切,阴谋诡计也就那么些老狐狸翻来覆去,不费多少事。
但燕国皇室孱弱,世家林立之下各有各的心思,士大夫文人诸子更擅长清谈理政,力求兵不血刃,谈笑间生杀予夺,以至于整个邺昌更像是大型阴谋阳谋明枪暗箭交流场,每个人都恨不能装着八百个心眼,为自己和身后的家族谋取到最大的利益。
沈惟舟决定再等等。
等他拿回师父的遗物,等他找到陶夫人弄明白真正的宁明欢去哪了,那他就可以撕下面具离开燕国了。
或许也不用离开,他可以从燕国开始去看看他想看的山川风月,然后再去想办法解掉身上的毒,等老了就去找个没有人但依山傍水的好去处了此残生。
是的,沈惟舟还是没松口说要帮燕无双,也并没有向秦随承诺什么加入。
坦白来说,他还是觉得燕无双并不具备成为帝女的资质,拔苗助长可能会有一时的成果,但长远来看绝对是有害无益的,对燕无双本人和大燕的百姓都是如此。
但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快。
这么想着的沈惟舟很快就改变了主意。
因为随着他推开门,刚刚那发出尖叫的宫女又出声了,这次沈惟舟听得清楚,听明白了那话语里字字句句都充斥着的怨恨和不甘。
更重要的是,沈惟舟在里面听到了他自己。
“二殿下何苦要来为难我家公主,我家公主是先皇后所出,这些年来虽然无功但也没有大过,难道配不上长公主的名号,难道真的要逼死她不成?”
一个听起来轻浮油腻,有点像公鸭在叫的男子不屑地笑了一下:“为难她?怎么就为难她了。”
“皇姐为了一个宁安王府的私生子与云薛两家结仇,还把宁安王府未来的世子给得罪了,这不是为难她,这是在为难父皇,在为难本殿啊!”
男子说到这儿,话音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边叹息边道:“更何况皇姐的事这段日子也已经传开了。”
“身为大燕长公主,遭遇劫匪失去音讯有数月之久,听盛公子说她还曾流落青楼,最后更是落入秦国帝君之手,又被送回大秦,谁知道这其中经历了什么,她又做了什么有辱大燕先祖的丑事……”
燕无双气得发抖,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厉声喝止道:“你放肆!”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对本宫说话,”燕无双努力不露怯,她的手指几乎要掐进掌心,眼里噙着泪,气的连话都快说不出,“本宫是你的长姐!”
“是是是。”男人连声应是,语气揶揄,“皇姐若不是本殿的姐姐,这桩美事可还轮不到皇姐呢,毕竟是燕国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皇姐不想嫁薛家,难不成还想靠这副残花败柳之身嫁入云家?”
“二殿下!”燕无双的大宫女声音宛若啼血,字字血泪,“慎言!您今日这番话传出去,让长公主如何做人……”
“啪——”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沈惟舟听到一声脆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陌生男子阴柔的声音:“二殿下和长公主之间说话有你一个奴婢什么事,真是不懂规矩,平白丢了长公主的脸面。”
“杂家今天就代二位殿下教教你这个不懂事的贱婢,主子说话没有你这下贱东西插嘴的份!”
“……”
争端愈演愈烈,沈惟舟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也凭这段对话猜出了七七八八。
无非是沈惟舟在燕无双这里的消息被云子衍他们查到了,盛空阳没拿到剑心有不甘,宁思凡被沈惟舟闹了个没脸也是心生怨怼,于是二人因为昨日之事联合起来向燕无双施压,试图让燕无双把人和剑交出去。
人不行,倒是挺会做梦。
沈惟舟给昨天那群蠢东西下了评价,随后就开始思考起了所谓的二殿下在这其中占得什么作用,又是如何把手伸到燕无双婚嫁一事上去的。
燕无双身为长公主,婚嫁一事自是该由帝后操持,别说尚未立储了,就算是真的立了太子,公主的婚事又哪轮得到一个皇子插手。
这么想着,沈惟舟渐渐走近了正殿,随手挑开珠帘翠幕,面前的场景让他的神色冷了下去。
大殿内站着不少人。
燕无双被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死死按在座椅上动弹不得,嘴被一块白布堵住,只能看着一处咬牙垂泪。
在她的不远处,她身边的大宫女被太监用一条白绫勒住脖子,脸色痛苦,嘴角溢出大片大片的鲜血,跪在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前。
那是她刚刚被割下来的舌头。
明明是燕无双的青鸾殿,可此时燕无双却坐在下首处,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个男生女相看上去有些妖异的男子,只是一副好皮囊上却明晃晃地挂着令人厌恶不适的讥笑,眼底的青黑之色更是说明对方的品性有待商榷。
这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二殿下”了。
沈惟舟动静不大,但在此刻终究是显得过于突兀,故而一进来就被殿内所有人注意到,众人纷纷把目光投过来,其中尤以燕无双和坐在主位上那个男子为甚。
燕无双的眼神是欣喜而祈求的,她想让沈惟舟去找秦随过来,但无奈自己说不出话,只能那么看着青年慢慢走入殿中。
男子的眼神是惊艳而贪婪的,他看着沈惟舟,语气黏腻地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秦随:谁?谁看上我老婆了??
——
还差一更,不会咕咕的但不要等了,明天再看吧(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