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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只能这麽做了,我也不擅长治愈。”

  

  “没生下来也好。”

  

  “你以後都不能生了。”临水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似乎含著什麽,那种含糊隔得远远的,於是青君便觉得临水的话也离他远远的,“腹腔破坏的太厉害了。”

  

  “我母亲的语言能力向来无可匹敌。”临花的声音也很含糊,似乎疼的厉害,颤颤的,“她当年就说过了,我是最後一只黄乘兽,只是我还以为……有时候,你还真不得不信命,我百般防备荧惑,结果居然栽在自己手上。”

  

  青君低著头,眉毛耸动了一下。

  

  其实……他现在并不後悔杀了那女孩子了。

  

  他想,临花还不知道那个混血的孩子意味著什麽,他们都以为,那孩子会血统强大,却不知道那孩子会有多危险。

  

  他的青灵血脉并不是什麽好的血脉,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那样子杀了那个孩子,可是他没办法。

  

  他们不能有孩子,那孩子会直接吃掉母体。

  

  太过强大的血脉,总会遭到反噬,临花不知道,临花总以为,那个孩子能特别特别厉害。

  

  青君低头看著柔软的草地,觉得这样子也很好,临花什麽也不知道,那他就什麽都不说了,反正临花以後也不能生了。

  

  他喜欢孩子,可是他还没有喜欢到要用临花去换孩子的地步。

  

  他向来心狠,杀掉第一个的时候不曾後悔,现在想来,杀了第二个也没什麽值得後悔的。

  

  “……请君入甕吧。”临水笑笑,“这会儿他们应该上当了。”

  

  青君回神,黑雾已经淡淡散去,临花趴在临水的膝盖上,漆黑的长发又长了出来,长长的拖拽了一地,光滑可鉴。

  

  伤的这麽严重麽,连交换术都使出来了,青君一眼便看出来了,临水将他的大半生命给了临花,那些逆生长的长发便是证据。

  

  他看著暧昧靠在一起的两个妖怪,因为得到了魔君的血脉,临花又变成了那张二十岁的脸,长眉入鬓,眉眼凌厉,转眸之间尽是温柔。

  

  这样的相信对方……青君想,如果换成他,哪怕情愿这样的以命易命,临花也不会相信他的。

  

  生命的转换术,需要互相相信,因为一方随时都可吞噬掉另外一方,刚才如果他们随便哪一方贪婪点,便能直接吞噬掉另外一方了。

  

  明明……他跟临花认识的更久,可是临花却甚少相信他,以前是,现在也是,临花甚至都不愿意告诉他,伤的那样严重。

  

  不过自己也确实没有让他相信的特质,青君还是坐在地上,等他们交流完毕,他现在更愿意倾听。

  

  反正临花还在就好。

  

  “谁都会犯错。”临水摸摸他的头发,又摸摸他的脸颊,他们俩靠在一起,耳磨鬓染,上面的那张脸英俊的无可匹敌,下面的那张脸灰头土脸,可是却和谐的很,在惨白的光线下,温暖明媚,代表了极致的诱惑与平淡,“你知道麽,我曾经在人间辗转数年。”

  

  临花嗯了一声。

  

  “我那时候认识了一个人。”临水似乎想了一会儿,“他长的很像大哥,也是笨笨的,我在人间守了他两世。”

  

  “呵,他是少相的公子,天生该万众瞩目的,可偏偏笨的很,那些真正的世家公子,其实精英更多,他总是融入不进去,考试的时候太傅的公子金榜提名春风得意马蹄疾,他却名落孙山,被他老爹训的半死。”临水悠悠一笑,“他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喜欢上了那太傅公子。”

  

  青君也凝神听起来,他想,临水说这个应该是有用的。

  

  “我便帮他,帮他考试,帮他平步青云,帮他与那太傅公子比肩,可是他最後还是不能如愿。”临水耸肩,“他是个孬种,最後居然自杀了。”

  

  临花微微偏头:“哦?你竟然没阻止?”

  

  “为什麽要阻止?”临水脸色陡然冷下来,“他喜欢的太傅公子是人,他爹娘便不是人麽,这世上哪有什麽是过不去的,他却偏要走那种路,我又何必阻拦。”

  

  他看著临花:“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也最瞧不起这种人,不过那次我也闹清楚了,他不是大哥,长得再像,性格再相似,也不是。”

  

  “我们都是上位的。”他淡淡地说,却终於有了一股魔君的气势,“不需要爱情的,也不需要替身。”他戳了戳临花的心口,“你想要的东西一直都只在这里,只有这里。”

  

  临花睁大了眼睛,临水也睁大了眼睛,他们俩对视,眼睛里火星四射,凶悍的凶悍,平静的平静,令人诧异的是,凶悍的居然是临花。

  

  “你知道了?不可能!”

  

  临水还是很平静:“知道,你以为你装的多好麽,连父皇都知道。”

  

  临花看著他三秒,泪光莹然,陡然咒骂了一句:“操你娘。”

  

  “我没娘……”

  

  “……”

  

  “那就操你爹吧……”

  

  “我们一个爹……”

  

  “那就操你吧……”

  

  “能压的倒吗?压得住我不介意给你操啊。”

  

  他们俩随口胡诌,青君却不再看他们,珠子里面已经天光大亮了,但是光线却不是白的,而是火红色的。

  

  荧惑真正的杀招来了,他想。

  

  “让我去。”临水拍拍临花,爬了起来,笑的如神佛一样慈祥,眼睛却慢慢变成了紫色,蔓延出一片杀意,连白色的衣服都像染上了他的怒意,逐渐变成了暗夜的黑,只有袖摆处绣著一圈的银色繁花。

  

  “三千世界,众生黩武。”青君听到他慢慢念了一句,很慢很轻,却一下子变了天。

作家的话:

这文一直调子平和,按照我的风格,他们翻脸怎麽著也该是血雨纷飞,你捅我一刀,我砍你一剑的,可是写写就发现,其实没办法凌厉。

临花和临水实在都是太过温和的性格,背叛了之後苦笑一声,也就完了。因为已经被背叛习惯了。他们俩都穷途末路了,在青君的眼里,他们俩也还是强大淡定的。

我一直觉得百花杀的爱情调子不浓,但是过日子的调子很浓,有时候,对於有种冗长生命的生物来说,其实细水长流的温婉比爱情更可靠啊。

PS:有姑娘反应每章字数太多了,我一时都忘了……所以由明天调整回来,继续两千字一章XD

百花杀 59 爱恨逍遥

  青君挨著临水坐下去的时候,天地已经连成了一线,尽头处乌云徘徊,大朵大朵地翻卷著,像是茫茫荒原的枯草,绵长而苍凉。

  

  他记得他很小的时候,人间便是这样的,四处荒野,那时候还没有四季之分,他御风而行,总是见到这些原野漠漠的景象。

  

  那时候他是真小啊,伏羲还在,还没有因为人类与女娲翻脸,上古神龙还没堕落,所以毕方还火的好好的,浮黎还没有累死。

  

  後来呢?後来主神们都消失了,连辅神都开始消逝了,共工去撞山了,少昊、陆吾都渐渐地沈眠了,再之後,连开明、离珠、金甲等四方神兽也不知所终了。

  

  那样的记忆太久远,他几乎都消除了,等他恍然一悟的时候,他才发现,天庭里的上君已经寥寥无几了,连天帝都换成了後辈。

  

  他晃神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很是想念那段日子,那时候他与开明交好,开明驮著他,四处乱走,他们去天之涯、海之角,抵达天之高处,海之穷处,水之深处、

  

  其实只是因为觉得孤单了,青君想,他很久没有想起这麽久的回忆了,但是现在便陡然全部记了起来。

  

  他想,他只是喜欢那种四处游荡的日子,四处都是朋友,他从不怕寂寞。

  

  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他捂著额头想,这是小辈们的天下了。

  

  赤红的火翻滚著,像是潮水,一瞬间就将刚才的乌云染红了,赤红过後,绿色的珠子便慢慢消失了,那些绿水青山也被夷为了平地。

  

  他感觉身边有人在动,转过头去,才发现是临花在扭著手在玩手势,後者一脸恍惚,表情比他还要飘渺。

  

  “小临,你在想什麽?”

  

  青君小心翼翼地问,他终於想起那只小狐狸为什麽叫小凌了。

  

  那麽久远的过去,他跟著临花,由临兄叫到了小临,因为临花不喜欢被叫本名,所以他们都会刻意避开。

  

  那场梦境,临花做的诚意十足,可是他终究没有看出来。

  

  逆转的梦境,一直在提示著他,他所有的梦境都是临花给他的,临花一直在帮他回忆,只是临花暗示的那麽多梦境,他却只愿意记住那麽些无关紧要的。

  

  临花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敢回忆太久远,因为他知道更远的时候,他有多糟糕。

  

  “你看过《我是传奇》吗?”临花随时捡起一绺头发把玩,忽然抬起头来,“记得那只狗死的时候吗?”

  

  临花猝然抬头,青君正与他四目相视,一时万千世界都停顿下来,刹那无言。

  

  “……我只看了一个开头。”青君有些尴尬,小小声回答,“我比较笨。”

  

  临花比他更新一个现代人,迅速适应了这个社会,喜欢上网,喜欢看电影,甚至还会网购,深夜刷副本,但是青君一般都很少陪他。

  

  他们房间有一台电视,临花租了一堆碟片,有时候是安静的风景纪录片,有时候是胡里花俏的文艺片,偶尔又会是一些乱搞的A片,青君偶尔路过会陪著他看三分锺,但多数都更情愿去看临花。

  

  电影是虚假的,而临花是真实的,电影不可触摸,隔著那麽远,而临花可以抱著,暖暖的。

  

  他不太理解临花突然说这个干什麽,但是想必这里面有什麽深意。

  

  “没事。”临花安抚,把头发整理好,然後齐根扭断,他动作利落,及膝的长发一瞬间就哢嚓掉了,青君连可惜的话都没说出口。

  

  那时候的临花,也有一头长发,不过一样的习惯,临花不喜欢留长发,但是那时候的临花什麽都不记得,所以真听他的话啊,留著长发,随意他抚摸把玩。

  

  “小临,你在想什麽?”青君执著问。

  

  “在想……”临花算计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在想既然他在打仗,那我们就来算账好了。”

  

  他用了算账这个词,很凶悍的姿态,但是说的却著实温和,温温地看著青君,小心翼翼地看著青君:“你愿意陪我整理一下吗?”

  

  有什麽不愿意的,青君看著他,终於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情:“你为什麽不告诉我实话。”

  

  如果临花直接把一切告诉他,他可能真的会什麽也不想记起的,因为那些似是而非的梦境与事实,反而撩拨起了他的好奇。

  

  临花一直用一些真真假假的事情暗示他,看著他挣扎在迷茫中,分不清事实。

  

  倘若临花直接说出真相多好,那样他们可能都不会有遗憾。

  

  临花愣了一会儿,说:“我以前也常做梦,梦见自己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後,太阳很亮很亮,刺的眼睛痛。那里面有一个人,他总是打我,我发誓要打回去,可是我总是动不了,於是我只能拼命拼命地看著他。”

  

  青君想起自己那场梦,总是在一片白雾里行走,四周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寂寥安静,看不清前方,也找不到方向,只能疲劳而无止境地向前。

  

  他们俩的梦境,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太阳太刺眼了,我总是看不清,於是我只能迷茫地知道我恨著梦境的一个生物,可是我毫无办法。”临花喃喃自语,“你消去了我的记忆,就这麽眼睁睁看著我迷茫,看著我对你好,那时候你为什麽不说实话。”

  

  青君心里一抖,临花的声音虽然轻,但是每一个字都打在了他心上。

  

  当年他骗临花,一样骗的那样深,所以日後,临花骗他,也是一样的道理。

  

  “我也很想知道你多得意啊。”临花看著远方,像是在梦呓,“你的对手兼情人匍匐在了你脚下,雌伏在你身下,为你做小伏低,甚至叛国离家,那时候,你为什麽不想想我也会伤心呢。”

  

  临花低头看他,脸上并没有伤心,但是那种平静的面容却像午夜的噩梦一样,一下子让青君战栗起来。

  

  是的,那时候他也春风得意,他看著这个曾经与他平手的妖怪折服在他手下,就像一个孩童折了鸟的翅膀养在笼子里一样,他也不曾想过临花是否愿意,是否喜欢陪他做一对情人。

  

  他只是觉得,他这麽想了,於是他便去掠夺,有实力的话,别是意见是可以忽视的,临花的想法是可以罔顾的,反正高兴的只是他。

  

  那麽这麽远的现在,轮到他了。

  

  时间这玩意儿是最公平的,它总会将之平衡,哪怕那些代价与惩罚来的如此迟,可是终究来了。

  

  他要付出代价,就像他曾经索取的那样。

  

  镇明说,什麽样的种子,种出什麽样的果子,果然如此,因为他无情过,所以现在他也要被无情。

  

  报应不爽,哪怕他们是超脱五离的神怪。

  

  “一会儿你站到西南角。”临花指指一个方向,“我们会先开辟一个通道出来,你第一个跑。”他顿了一下,“不要再回来了。”

  

  青君看著他:“为什麽?”

  

  果然临花还是要跟他分开,他想,这个妖怪总是这麽干脆,理智冷静,也那麽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