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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83章
  应该弄点儿早饭吃吃,他盘算着,昨天晚饭没吃,他现在已经完全像个人类了,热爱一切事物。

  

  曜奕大步踏进来,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

  

  “还记得你的盟约麽?”

  幽冥王大声问,配合着脸上的桃红,有种不祥的感觉,可是临花只是微笑。

  

  “记得。”

  

  “那好。”曜奕大声道,“魔君死了,我们再续盟约,公主嫁给你,这次你不需要请命了,直接就可以答应我们了。”他顿了一下,脸上泛起一点笑意,“我们会亲自送你回魔界登位。”

  

  临花安安静静地听完,慢慢地重复:“魔君死了?”

  

  “是。”

  

  幽冥王笑的很灿烂,他向来爱笑,可没有如此的绚烂的,就像这雨後天空。

  

  一个人的死亡,本来该是件悲哀的事情,可是却会有很多人高兴,临花想,就像他母亲,就像他父皇,就像临水。

  

  不知道他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不高兴,还是所有人都在高兴。

  

  “你怎麽知道的?”

  

  “我有我的消息源泉。”曜奕避开问题,轻松回答,“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回家了。”他用力拍拍临花的肩膀,“有我们的军队护送,他们不会不让你回去的。”

  

  魔君早立了太子,驾崩了也该是太子登位,不过如果有幽冥王的军队护送他回去,再加上他昔日的声望,他还是能顺利干掉太子登位的,不过耐人寻味的,就是幽冥王的用心了。

  

  幽冥王如此用心,甚至提前做好了准备,又送公主又送军队的,大概是想辅佐他为一个傀儡吧。

  

  “好啊。”临花轻笑,“好啊。”

  

  他想,这个计划原本就是计划好的,魔界那边有内奸,那时候他们想辅佐的是墓陵,只是计划突变,最终也一样达成了。

  

  那个内奸啊……地位大概很高很高吧,他想,眯起眼睛想,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藤摸瓜出来。

  

  “听说是太子刺杀的。”曜奕突然想起来,笑眯眯的,“他已经被关起来了,你回去,再不会有什麽障碍的。”

  

  他的直觉真不错,还真是碧火。

  

  那个孩子一直这样,跟他大哥一样,傻的可悲。

  

  他觉得心里疼了一下,虽然他不知道为什麽会疼。

  

  他想,以临水的能力,应该是没有死掉的,毕竟他没有感觉到灯灭了,每个皇子死掉,灯都会灭,他感觉不到灯灭,可是他想,临水大概会很疼很疼吧。

  

  就像你养了一只小猫,那麽用心对它,可是有一天,它为了一只野狗咬你一样。

  

  他想,他父亲其实也不是那麽了解他的。

  

  他的心很空很空,可是还是有些东西的,他或许不太好,可是有些事情,他还是会执着地完成下去。

  

  “这麽听话?”曜奕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大概知道反正他翻不出花样来,也就不管了,大步走开了,“你准备一下,午後我就送你离开。”

百花殺 80 宮牆春色共階雨

  就像是商量好的,幽冥王前脚走,墓陵後脚就进来了,临花本来还思忖着趁没出发补个回笼觉,却又被打碎了计划。

  

  墓陵领着一帮侍女进来,端盏送衣的,一帮美人衣香鬓影,实则香艳无比。

  

  “你大早就起来了,原来是去泡妞了。”临花嘀咕,眯眼笑了笑,“你上次说的,你留的两个特别的美人呢?”

  

  他比划了一个细肢小蛮腰酥胸半露的姿势,被墓陵啪啪甩了几下。

  

  “过来穿衣服。”墓陵翻了一个白眼,从紫金托盘里拎出一件衣服,那衣服是纯白的,轻盈盈的,轻薄的几乎能看穿。

  

  “我不穿,不穿……”临花毛骨悚然,抵死反抗,墓陵举起拳头晃了晃,他就立刻闭嘴噤声了,开始老老实实穿衣服。

  

  他向来喜欢穿鲜艳的眼神,鹅黄浓绿暗紫,却甚少穿这样的白衣,白的简洁的像是浆衣,挺括干净,却无一分修饰。

  

  “你的衣服?”临花甩了甩袖子,大小正合适,“看不出你这麽风骚。”

  

  他一向觉得,只有临水那样风骚的才喜欢穿一身白,神气又干净,却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麽一面啊。

  

  墓陵没好气地拍拍他的头:“不要乱动,这是战衣。”

  

  每个男子总有他那麽一件战衣,就像每个女子总有她那麽一件嫁衣一样,或简洁或华贵,却是他们成年时,所能获得的第一份礼物。

  

  说来好笑,他的战衣并不是父母给的,却是牡丹给的。

  

  她生来华贵,给他做战衣却选择了最素净的赢珠锦,每一丝都是她亲手织出来的,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绣完了又用舌血在领口写上护身咒,一百零八字的护身咒,字字珠玑,滴滴心血,让她生生疼了月余不能讲话。

  

  他用手轻轻领口,翻开来那里果然有滴滴鲜红,正是他上次遗失的战衣。

  临花一时无语,墓陵也不理他,认真帮他编头发,结了一个窝心髻,将九龙玉冠细细地陇上去,对着镜子审视半晌,才满意点头。

  

  “就这样了。”

  临花跟他一起看镜子,觉得墓陵郑重的让他好笑,镜子中的脸并没有多变,纵然穿上了白衣,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不会发生一分锺变美人的事情啊。

  

  不过……连战衣都翻出来了,或者他是真的小瞧了墓陵呢,这孩子其实一点点也不傻啊。

  

  他站起来抻懒腰,墓陵亲手替他挽袖整装,试了试银盆里的水温,才点点头:“温度正好。”

  

  对镜梳妆本是极其亲密的事情,临花这麽大,除了青君再没如此亲近的,以前哪怕是牡丹蔷薇在,也只是选好衣物在屏风外等待,这都是在斑斓山养好的规矩,无论身份何等尊贵,都须亲力亲为。

  

  “好像纨裤子弟。”临花摸着下巴笑,拍拍墓陵的脸蛋,“美人,笔墨伺候。”

  

  墓陵劈手就是一巴掌,打的他脸颊发红:“不要胡闹。”他低声呵斥,“东西我已经带来了,只是有点奇怪。”他拧起眉梢,并不避讳一圈侍女,“你确定来得及麽?这冒险太过,若是耽误了时辰……还是我来吧。”

  

  墓陵的力气真不小,临花捂着脸默默垂泪,他在这里生活了近半月,看惯了墓陵蛮横无理,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打的一天。

  

  “你跟芙蓉一定很合得来。”他喃喃自语,墓陵一时没有听清,冷哼一声。

  

  “你说什麽?”

  

  “没什麽。”临花笑起来,又像春风一样和煦,“只是墓陵啊,你我分离一场,我也该给你留个念想啊。”他侧身吩咐侍女,“笔墨伺候。”

  

  王宫的侍女总是不错的,纵然满脸疑云,还是乖乖地托了些素白的雪浪纸过来,逡逡皱皱的,却是上好的扇面纸张。

  

  墓陵皱起眉头,似乎想说什麽,但是还是住了口,眼睁睁看着临花开了墨舔了笔写起字来,正是正午时分,这寝宫里还熏着香,像蜜水吐露,一片奢靡的香气,倒真像是临花说的纨裤子弟足风流了。

  

  “写坏了。”临花拈着笔仔细看了一会儿,他写的只有四个,却拎着袖子足足看了半柱香,才遗憾地把笔扔下,“我果然写不出味道来。”

  

  素白的扇面上,黑色的大字,交映在一起,端的是白的雪黑如墨,那三个字却也妩媚小巧,飘逸晶莹,却不知道临花在嫌弃什麽。

  

  “真是讨厌。”临花揉碎了扇面,又换了一张,提着笔,却写不下去。

  

  阿银殿下笔墨丹青样样妩媚精致,教他写字也是,写不好就是竹板子乱打,他生性好强,日日刻苦,便将阿银殿下的文字学了个九成,他昔年去人间过了些时日,才知道这样媚邪的字体是上不得台面的。

  

  父皇的字也是风流的,整个斑斓山唯有临水写得一手清俊嶙峋的遒劲字体,再之後便是那个凤行,也是帝王手笔,文字风骨铮铮笔走龙蛇,扇面题字神清气秀。

  

  已经学成的字体,再刻意学别的,纵然有三四分神韵,但笔迹之间总能泄露出两三分,有种媚甜的味道,不是正途。

  

  “为什麽要揉了。”墓陵问他,有点不解,“挺好看的。”

  

  临花揉揉鼻子:“不是那个味道,那几个字要……”他顿了顿,把那支邙管小纯毫递出去,“你来写写看。”

  

  按道理说,墓陵的字体该跟他一样的,不过只是按道理罢了,这货完全跟自己不同。

  

  墓陵看了他一会儿,也不推辞,拿过笔就写了起来,一气呵成,端的是行云流水。

  

  “啧啧。”临花赞叹,墓陵的字不比他的精致,也不算清臒,却端正大气,很是不错。

  

  “就这样吧。”他把扇面收起来,揣在怀里,往外看了看,“不是说午後就走麽,怎麽还没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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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队车辇军队是午後准备好的,宝马幡盖不计其数,逶迤数里,尤其是公主的车轿,缨络为饰,玳瑁而轮,碾压而过,碌碌如雷,执灯明珠灼灼其华。

  

  临花要走,墓陵自然要跟着,幽冥王哄了劝了威胁了都毫无办法,墓陵就是不要。

  

  天地之大,其实最架不住不要二字,因为那里面含着无数宠纵。

  

  临花拿着扇子闲闲地笑,雨後的天气格外好,阳光灿烂,他穿了一身白,虽然长得不行,但是用着他新做的扇子装装风雅,还是很有意思的。

  

  大批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墓陵却闹腾不休,幽冥王也有些头疼,呵斥了无用,干脆就给他下了定型咒,让侍者把他搬走了。

  

  “王上还请善待他。”临花摇摇扇子,笑得含蓄,“我也会善待公主的。”

  

  曜奕点点头答了一声“是”,眼睛却盯着临花手上的那把扇子,眼神十分饥渴。

  

  临花把扇子放回口袋里,拱拱手曼声告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那我就走了,咱们日後再见。”他转过身,幽冥王却一把拉住他,望着他的衣袖。

  

  “怎麽?”临花干巴巴地笑笑。

  

  “借临兄扇子一观。”曜奕也干巴巴地,说的礼貌,手下却直接从临花衣袖里掏出那把扇子,那扇子素白,并不甚出众,唯有扇面上的“思无益”三个字有点味道。

  

  “怎麽了?”

  

  临花措不及防,脸色有点发白,僵硬地笑笑:“王上可是喜欢这扇子?若是喜欢,日後兄弟给你送一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把曜奕打断了,後者闻了闻扇面,笑了一笑,低声念了一句咒语,金光忽闪之後,那扇子里便跌出一个人。

  

  “王上,王妃不见了……”

  

  那个人跌出来的时候,侍者正惊慌失措地奔过来汇报,但他们却惊讶地发现,刚刚消失的王妃正跌在地上,满脸怒容。

  

  “临兄。”幽冥王喊。

  

  临花干巴巴地笑笑:“哈哈,开个玩笑,你也知道的,他身上有你烙印,有味道的嘛,我带不出去的,只是玩笑。”

  

  他一溜烟的跑了,曜奕冷哼一声,把地上满脸悲愤的墓陵拽起来。

  

  “想往哪里跑啊?”

  

  墓陵待要挣紮,曜奕却一掌盖在他的头顶,看着他晕倒,幽幽地吩咐:“这次把人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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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陵这一觉睡得太久,直睡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才被幽冥王拍醒。

  

  “起来吃饭了。”

  

  墓陵看了他片刻,没有吭声。

  

  曜奕皱着眉头:“不要赌气,我是为了你好。”他摸摸墓陵的额头,“他回去……总之你跟过去,那是送死。”

  

  墓陵还是看着他,眼神幽幽暗暗的,一言不发。

  

  幽冥王又哄了两句,见他还是不肯讲话,不由得有些恼怒:“都说我太宠你了,你是真分不清轻重缓急了麽?他如今去魔界,少说有一场恶战,你若是去了,伤了我岂不心疼。”

  

  “你还真是多情。”墓陵终於开口,轻叹一声,“只是你这麽多情,都没发现其实……我不是墓陵?”

  

  曜奕的脸色一变,弹跳起来,墓陵的动作却比他还快,一击在门口,碧绿的幽光一瞬间弹出,将整个寝宫包裹的严严实实。

  

  “临兄,你什麽意思。”

  

  “没什麽特别的意思啊。”墓陵一瞬间就变成了临花,他摊了摊手,“我能有什麽意思,我该问的是你什麽意思。”

  

  幽冥王惊怒交加:“你在这里,那墓陵呢?”

  

  临花扮演的墓陵如此的成功,这对於幽冥王来说,不啻於惊雷一个。

  

  “送走了。”临花微微一笑,“不管前面是你的阴谋还是魔界的绝杀,他都替我受了,心疼麽?他或者会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