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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你为什么不要我

第31章 你为什么不要我
曲音方方面面都被闻简知压制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想自己最后真的变成一具被香烛噎死的尸体,或者是变成闻简知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曲音心中有数,他只能靠自己挣脱这个困境,找到逃生的出路。

他不能坐以待毙。

首先,他得弄清闻简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才能对症下药。

闻简知和他两个人在这屋子里,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

他的手机被闻简知没收,每天只有中午固定的时间才会拿出来让他玩一会儿,当然,玩的时候要彻底在闻简知眼皮子底下。曲音被他监视着,压根找不到和外界求救的机会,他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即便求了又怎么样,没用的,有谁能对付得了闻简知。

闻简知这些天也不睡地上了,一入夜就自觉上床,不顾曲音的挣扎和不愿,淡定自若地搂住曲音躺一晚上。曲音被他搂着睡得不太踏实,翻过身背对他竭力无视他的存在,他看不到闻简知的脸,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睡着,也不清楚他这种东西还需不需要睡眠。但偶尔几次自己夜里惊醒,醒来时都会看到闻简知一双精神的双眸,就在近处默默地看着他,能把他吓个半死。

他思来想去,自己认识闻简知的时间不算长,不提他悄悄跟踪自己的一年半载,他兼职也不过就小半年,那半年时间他表现得都很正常,加上还挺受欢迎,身边经常围着一堆人,如果他有什么不对劲,不可能没人发现。

那个雷雨天,他问过闻简知,闻简知也回答过,他说,他‘现在’不是人了。现在不是,就代表他以前是正常的。

如果他来兼职的时候一直都是正常的人,那么……真要揪出一段可疑的时间,就只有闻简知失踪的那三个月了。

闻简知就是在这三个月里的某一天,变成了现在这个怪物。

三个月,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当时在医院,他们说过的,闻简知是在一个山上被找到的。

好像是个小镇,那镇子叫什么来着?

曲音抱着头,冥思苦想。

什么,什么……!

他想起来了。

——云水镇。

他没听过这个地方,大概是很偏远的镇子,不过有一丝线索总比全然不知来得强。

这天,曲音问闻简知要了手机,说无聊想打发时间,闻简知并未多想,也可能是觉得曲音翻不出什么花样,很爽快地就把手机给了他。他赖着坐在自己身边不走,曲音心不在焉玩了会游戏,装作不经意地踢了踢闻简知的脚,说:“有点冷,去给我拿条毛毯。”

闻简知便起身进了卧室。

趁着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会儿功夫,曲音立即退出游戏界面,开始搜索这个叫云水镇的地方。这个镇子比他想象的还要不为人知,搜出来的结果只有简单几条与之有关,其他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牛头不对马嘴的信息。

他一一点过去,总结下来这个云水镇就是隐在群山中,一个偏僻又隐蔽的小镇。

这样与世隔绝的小镇子,闻简知去这里干什么?

他查了查机票,要坐五个小时的飞机,还只能到达离云水镇最近的一个小城市,要进去只能转车。

他手指在屏幕上点点划划,余光看见卧室里的闻简知已经在往外走了,正准备滑回游戏界面,突然瞥到一个涉及云水镇的论坛。

大概是当地人建的,活跃的用户不算多,内容也千篇一律,大部分……几乎都是在围绕着丧葬的话题。譬如哪家需要供品,纸钱,香烛,丧服,譬如入殓,招魂,哭丧,人手不够要人帮忙。

曲音手指抖了两次才把页面退干净。

闻简知已经拿着毯子来到了他面前,给他仔细盖上后,发现他屏幕上的游戏界面已经显示死亡,而曲音还愣愣地盯着屏幕发呆。

“输了就输了,”他把手机从曲音手中拿回,说,“不玩了。”

曲音裹着毯子窝在沙发里,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闻简知进了厨房,又去给他准备那一套吃腻了的东西。再出来时,盘子里和前几天不太一样。

除了白烛,还多了一些折断的线香。

这是什么,给他换换口味吗?

曲音藏在毯子底下的手紧紧抠着自己的大腿。

“……”

云水镇,盛行丧葬行业。

线香,白烛……能联想到的东西就那么几样。

……死人。

闻简知,是死人吗?

他是死在了那座山里,还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占据了他的身体?

他面前的闻简知,到底是不是以前的那个闻简知?

他回来之后就说自己失忆了,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真的不知道?——因为他本来就不是闻简知本人,自然对闻简知以前的事全然不知,怕露出破绽,所以用了一个失忆的借口,装出来的。

如果他真的是某种非人之物,他抢了闻简知的身体,冒名顶替来到自己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相信他口中什么爱不爱的鬼话,他和闻简知不一样,他没有去过那种藏在山里的偏僻小村子,就连坟地和殡仪馆那些地方都没去过,成天公司和家两点一线,怎么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缠上他?

他肯定是另有所图。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他想要吗?

……

他逼着自己吃这些东西,是想要让自己变成和他一样。

他是……闻简知的壳子用腻了,想要用自己的吗?

他越想越离谱,越想越后怕,曲音已经将近神经衰弱,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接近事实真相了,只差临门一脚……

他得去那个叫做云水镇的地方。去了那里,一切应该就能真相大白了。

主动出击,总比坐在家里胡思乱想听天由命的好。

曲音瞬间下定了决心。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从房子里出去。

他不知道闻简知把钥匙放在了哪里。如果和上次一样吞进了肚子,他是别想着拿到了。橱柜里有工具箱,他倒是可以强行把锁撬开来,但是动静肯定会很大,而且也要花费不少功夫。

闻简知看他看得这么紧,自己要出门就必须要过他这一关。他偷偷摸摸是做不成的,只能豁出去孤注一掷。只要有什么法子,能绊住他的手脚,一会会都行……

可要用什么方法?

曲音深知自己和他的力气天壤之别,硬来没胜算,前几天那么求他都无动于衷,软的也不行……

曲音忽地想起,闻简知暴露身份的那天晚上。

自己用花瓶砸他,水泼了他满身,他歪下脖子时,那一滴一滴的水珠从他身体里自行渗透了出来,就像是他在排出身体里的水分。

还有他在浴室里也是,只是假装洗澡,放着花洒听声,却从不沾水。

水……

他是,怕水吗?

动了心思就压不住了。

曲音心知肚明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失手了就彻底完了。尽管心急如焚,面上还是不得不装得冷静从容,寻找最合适的时机。

他担心被闻简知瞧出破绽,忍辱负重在他的注视下继续塞着线香和白烛,没有让他起疑。到了晚上,万籁俱寂的时候,曲音从他怀里挣脱开,下了床。

闻简知没有睡,他跟在曲音身后,问:“怎么了?”

“饿了。”他头也不回地说。

曲音没有开灯,借着外头的月光摸索着在家里行走。家里现在没有其他东西,人能吃的食物都被闻简知扔掉了,厨房岛台上放着一盘还剩下一半的白烛。为了让闻简知放松警惕,他撑在岛台边上,手指捻起盘子里的一块白蜡小口小口地嚼,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一旁的洗手池,他伸过去打开,接了壶水。

果然,水刚接好,闻简知就走到他的身后,抓着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烧水的动作。

“不能喝水。”

闻简知从喂他吃白烛开始,连水都不给他喝了。曲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还算不算是个人,正常人没有水撑不过几天,而他不光是吃了将近一周的白蜡,甚至还断了一周的水,居然还活蹦乱跳的。他现在连渴意都觉察不到了。

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继续这样待在闻简知身边,他真的怕自己某一天醒来就变成了怪物。

闻简知现在就站在自己身后,曲音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电光石火间转过身,将手里的一壶水如数泼洒在了闻简知身上。

闻简知没有防备,被浇了个透。

水液很快洇透布料,淌在他的皮肤上。啪嗒啪嗒的水珠沿着他的头发一路流到下巴,滴进衣领之中。

他眨了眨眼,表情似是有些意外,像是没有想到曲音会突然发难,竟还有一点点的茫然,他无声低下头,瞄了眼自己湿淋淋的身体。

看他还能动,曲音后退一步,又慌慌张张接起了水。

好像,好像还不太够……

他一壶水还没接满,一只手臂从他身侧越过来,关掉了水龙头。连带着夺走了曲音手里的水壶,闻简知沉着脸,将水壶远远甩出去,玻璃在地板上炸开。

曲音心惊肉跳。

没用,没用吗……是他想错了?

他两只手僵着不知怎么摆,战战兢兢地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看了一圈,又抬头去看面前的闻简知,他要生气了吗?他又要怎么折腾我了?

这一壶2L容量的水结结实实泼上去,是上次花瓶里那点微弱残汁没法比的,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闻简知依旧面无表情,他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和曲音对视着,曲音心虚,想挪开视线又做不到,只能怔怔地和他大眼瞪小眼。

闻简知脸上的水滴得他发慌,不等他动作,闻简知自己抬起一只手掌,去擦面上的水。

这一擦,险些把曲音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闻简知的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抹去的不是水,而是他的半张脸皮。

半张脸昳丽如艳鬼,半张脸成了皱巴巴的黑色空壳。

惊叫堵在喉咙里,曲音脸都白透了。

闻简知啊了一声,将还残留他脸皮碎渣的手掌心对准了曲音,给他看了一眼,还有心思笑,说:“你还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样子吧。”

“怕吗?”

曲音吓得腿都软了,手脚无力地在原地颤了颤,随即恢复了点力气,一把推开挡路的闻简知,这一推,本该不为所动硬如石墙的闻简知竟被他推得后退几步,撞在了另一边的台子上,用手撑了一下才维持住身形。

好似被水泡了,他就站不稳了。

曲音的目光在他湿透的左腿上扫了一眼。

现在不跑还待何时?

曲音闷着头,爆发出超市减价老人抢鸡蛋的精神和毅力,翻箱倒柜找出柜子里的工具箱,噼里啪啦倒在玄关处,抓起一把起子就开始撬锁。

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没个经验,这种活儿比他想象的要难多了,准头力道都不对,撬了半天连一条缝都没撬开。

他暗骂一声门板质量做的这么好干什么,就抓起箱子里的一把大榔头,准备砸门。

也就在这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头皮都要掀掉了,闻简知正在往他这里走,只是他的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

他被水泼过的地方,都成了一块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窟窿。像是被他用揉脸皮的方式给揉掉了,有的地方他没顾及到,皮肤黏连着,正一片一片往下掉。他的脚也一瘸一拐,走两步就像是要摔,他软下去的左腿快要撑不住他的身体了。可明明是这样,他却还是在往自己这里走,不知道执拗个什么劲儿。

曲音愣了两秒,心中五味杂陈。目睹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变成这样一个样子,谁会不唏嘘。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泼的真的是水,而不是硫酸吗?

但只愣了两秒,他就被越来越近的闻简知又吓回了理智。他还没忘记闻简知做过的事,现在不是唏嘘的时候。

他开始用榔头死命地砸门锁,哐哐哐的,整个楼道都能听到他这动静。

哐当。

耳边原本只有自己深夜施工的噪音,他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动静,从他身后传来。

一扭头,闻简知已经跪倒在地,他看样子是撑不住了。

他用一只手支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靠着墙缓缓坐下,半张脸上只剩下一只的眼睛遥遥望着他这里。

“哥……”他突然喊他。

闻简知的脖子被他挖空大半,里面传来的声音沙哑,带着悲恸的哽咽,似乎很委屈:“你为什么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