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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刘立跟在他们身后,亦默默走着,只隔了不到十丈的距离,从城外走进城内,都没有被前面的二人发觉。

  刘立的脸,从乌云盖顶,一直黑至锅底更甚!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他一屁股债!

  路人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都远远绕着他走,生怕惹祸上身。

  突然一阵花香顺着风,飘进了整条街上每个人的鼻息。

  一身上好衣料的花裙子,如花蝴蝶般突然出现在刘清和瑾瑜眼前。

  那个容貌俏丽,伶牙俐齿的小丫鬟,背着双手挡住了瑾瑜和刘清的去路。

  瑾瑜和刘清面面相觑,都不认识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姑娘。

  瑾瑜又看向刘清,看到刘清一副冰山脸,明显不打算对不相干的人屈尊开口。瑾瑜只好牵着缰绳,上前一步,保证自己与姑娘之间的距离,在男女授受不亲之外,非常礼貌又有风度地抱手作揖道,

  “姑娘,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可否让开一会儿?”

  “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为何偏要让与你先走?我还想过去呢!你们一人牵一马,整条街都让你们堵住了!”

  瑾瑜听她口气,明显是故意找茬,说话的时候,不怒反笑,眼神一直往临街一处看。瑾瑜顺着她的目光,往当街的一家茶馆二楼望去,果真看见一个身着红裙的妙龄少女,正依窗向下张望,对上自己的视线后,豁然有些慌张,随即跑开了。

  瑾瑜暗暗在心里揣摩了一番,对那名丫鬟道,“小生姓刘,这位是在下兄长。书生愚钝,不知何时得罪了你家小姐,想必是误会一场。我们急着回家,可否麻烦姑娘让个路?改日,定下拜帖,登门道歉。”说罢,又作一揖。

  那丫鬟“噗嗤”一笑,跑上前来,什么都没说,往瑾瑜怀里扔了一个东西,转身跑进茶馆里去了。

  瑾瑜接住一看,竟是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坠子花边,鸳鸯戏水,一看就是闺阁小姐随身携带的东西,赶紧对跑远的丫鬟喊道,“姑娘,你东西掉了!”

  那名丫鬟头也不回,倒是身侧传来了刘清上马的声音。

  瑾瑜很是奇怪,只好拿着那个荷包,回头看刘清,“不是要走回去吗?”

  刘清的眼神冷得好似一月的寒冰,“困了,不想走了,回去睡觉。”

  瑾瑜看看手中的荷包,又抬头看看马上的刘清,“那你等我一下,我把这个送过去给那位姑娘,马上回来。”

  刘清骑在马上,根本不看他,望向远处道,“真是笨得可以。”

  瑾瑜皱眉,“你说什么?”

  刘清叹息一声,“你改日不是要去她家登门拜访吗?到时再给她带过去便是。”

  瑾瑜笑出一脸天真,“嗨,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的,你还当真了。要不这么说,那姑娘会给咱们让路吗?”

  刘清俯视他一眼,看瑾瑜满脸阳光笑容,还在低头研究那个荷包,甚为无奈道,“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到时看你如何收拾残局。”

  瑾瑜没有听见,放开马的缰绳,抬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罢,就往方才丫鬟进的茶馆门口走。

  刘清面无表情,一扬马鞭,策马绝尘而去。瑾瑜听见马蹄声回头时,刘清已经沿着街道,跑出好远了。

  “哎,刘清!等等我!”瑾瑜一看刘清跑了,荷包也不送了,急急往回赶,想上马去追。手刚牵到马的缰绳,眼前出现一个人。

  一个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刘立。

  一脸坏笑,嘴角扬着邪恶的弧度。刘立拉着瑾瑜马匹的缰绳,挑挑眉看向一脸焦急,想走又走不了的瑾瑜,摸摸鼻梁,歪头去瞧瑾瑜手里的荷包,“哟,哪来的?给我吧。”

  瑾瑜嘴唇才刚张开,“是别人落下的!”这句话尚未出口,荷包已经如同以前所有瑾瑜拥有过的玩具一样,非常轻易地,就到了刘立手中,自己却连抗议的语言都不敢说不出口。

  刘立捏着那个荷包,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又抬眼来瞧瑾瑜。

  只见瑾瑜鼓着两个石榴红的腮帮子,恹恹低着头,已经不再往刘清跑远的方向看。

  因为已经看不见了。要追也未必追得上,在到家之前……

  刘立当然深知这一点。

  歪嘴,不动声色地笑一下,刘立慢慢放松了握缰绳的手。

  瑾瑜几乎是在同一瞬,立即把自己的马往身边带了带,好像刘立是老虎,连马都可以一口吞下,不吐骨头。

  刘立越发觉得好笑,扬扬手中的荷包,故意将头凑过去,靠近瑾瑜道,“怎么?不服气?”说着,突然伸手刮了一下瑾瑜的脸颊,动作轻如鸿毛,手指触感下的肌肤,滑腻如膏,温软如玉。

  第 6 章

  刘立的眼神,霎那间有一丝波动。

  瑾瑜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揩了揩脸,以为是当街的蚊子,“那个……是刚才一位姑娘掉的,我正打算追过去还给她,就在对面茶馆里。你把它给我吧?”

  瑾瑜如同以往每一次被刘立欺负时一样,很快服了软。

  刘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倒是一点给的意思都没有,忽又将荷包伸过去。

  “你想要?”

  “嗯。”

  “求我啊!”

  “……”

  瑾瑜上一刻还在点头,下一瞬简直羞愤欲死!猛然抬起头来,瞪着刘立,呼呼喘着气,胸膛一起一伏,这是瑾瑜气到顶点的典型表现。

  没什么杀伤力,却很好玩,表情有趣极了。

  刘立脸上的笑慢慢扩大,摇着手中的荷包,对瑾瑜严肃道,“你就空着手进去,对茶馆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丑八怪说,她的荷包,‘呆霸王’收下了!改明儿挑个好月色,咱再约地方跟她幽会……嗯?”

  刘立这话说得调侃又暧昧,一脸纨绔子弟花花公子样,虽是对着瑾瑜说,声音却故意放得极大。说完,眼睛朝斜上角的茶馆二楼窗口处一瞟,眼神如一夜骤降的冷空气,冷得好似千年寒冰,万年积雪。

  那早先就躲在窗口阴暗处偷听的红裙子小姐,此时闻言,竟“哇!”地一声,吓得痛哭流涕。刘立甚至还可以听见二楼传来有人在木板地面上小跑的‘咚咚’声响。

  甚为满意。

  刘立将荷包凑到鼻子下,闭上眼,轻拂闻过,嘴角又恢复了坏坏的笑,抿着唇,嘴角微微上翘,望着瑾瑜,那眼神竟像是在赏玩一枚玉器,又或者是一件古玩。

  瑾瑜反正也习惯了。从小到大,他就不觉得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有把自己当人看的时候!于是看向他的眼神,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鄙夷。

  笑起来那么坏!表情又猥琐,性格还飞扬跋扈!

  同样是兄弟,明明长相还有七八分相似的,脾气相差甚远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勾动嘴角这一小小的动作,刘清笑起来就那么好看?刘立却一副恶棍附身,猫狗都嫌的样子?

  瑾瑜想着想着,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倒把刘立惊了一下。

  “你……脑子没坏吧?!”

  瑾瑜憋笑憋得难受,袖子捂着脸,耳朵都红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肩膀却抑制不住地抖动。

  “你疯了?敢笑本少爷!回去我废了你!还笑?!不许笑!再笑……我我我强 暴你!”

  刘立的叫骂和抱怨一直没停,声音却不大,刚够两人帖耳听见。说的内容从没有逻辑的威胁,到后来的语无伦次,直至最后开始结巴,非但没有让瑾瑜停下偷笑。瑾瑜反而被他弄得肚子抽筋似的疼,靠在马脖子处,将脸藏在鬃毛下。

  “你别说了行不行?哪有你这样说话的?颠三倒四。男人怎么能强 暴男人?我都快喘不过气了……”瑾瑜好容易缓过一口气,倚在马身旁,脸颊充血,有气无力。

  刘立像是掉光毛的斗鸡,冲过来扭瑾瑜的耳朵,“你活腻了?敢跟我顶嘴?!谁说男人不能互相强 暴的?那是你孤陋寡闻!”

  瑾瑜笑得岔气,闻言更是乐不可支,“还‘互相强 暴’?那叫通奸。少爷,我拜托你,话出口之前,好歹想一想再说行吗?免得惹人笑话。”

  刘立好似被踩到痛处,气得不行,压低声音,急急道,“反了你!敢教训我?!你今天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忽然想到什么,诡异一笑,“莫不是你最近与我大哥,稍微走得亲近些,就想顺着杆子往上爬,骑在本少爷头上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皮相,我哥那么清高寡欲的人,能看得上你?”

  瑾瑜的胸口顿时一闷,心中也骤惊,脸色刹变,笑容僵在脸上,面已苍白。

  被发现了……

  还偏偏是被他……

  我……怎么办……

  瑾瑜脑子里一片空白,眼中的刘立,笑容却在一点点扩大,越变越邪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只有自己知道,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却忍不住偷着乐。

  瑾瑜以往被欺负的经验,注定了他又会很快妥协于刘立,心中仅有的一丝希翼:

  我不想被刘清知道……

  他一定会讨厌我的。

  我不要……

  瑾瑜咬着下唇,抬起了头,迎上刘立玩味的目光,“你……可不可以……不告诉你哥哥?”

  刘立挑挑眉,拉长声音道,“那……就要看我心情怎么样了。心情好时,自然什么都不会说;若是心情不好……恐怕本少爷就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

  刘立一字一顿地说完,非常得意,非常得意地看向几欲哭出来的瑾瑜。看着他盈晃晃的泪眸子,止不住抖动的嘴唇,还有颤抖的衣服袖子,刘立都感觉万分痛快!

  心情也好到了顶点!

  “你心情什么时候好过?向来都是凶巴巴的……”瑾瑜嘀咕的声音微不可闻,但还是被耳尖的刘立捉到了话柄,“哎,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像在找茬呀?本少爷刚才心情还好好的,不过嘛……身边总是有某些人不识相,老惹少爷我不开心。”

  刘立说罢,伸出一指,带着点强迫性,亦有些挑逗性地挑起瑾瑜的下巴,“我心情好与不好,就要看你以后……如何表现了!”

  第 7 章

  雕花木,红漆床。鸳鸯枕,罗纱帐。

  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斜靠在床头,嘴角挂着坏坏的笑。

  那是刘立。

  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喝的是上好龙井茶,目光落向榻前的一本书。看完一页,对跪在床前,正在给自己捶腿的瑾瑜道,“哎,看完了,帮我翻页。”

  瑾瑜早已经累得话都不想说了,手臂重似千钧,木木地在刘立的大腿上不轻不重的捶着,闻言努力撑起耷拉的眼皮,去帮刘立翻书。由于疲劳,动作有些慢。

  “哎,你快点!磨磨蹭蹭的,真笨!”刘立的叫骂声,让瑾瑜的瞌睡吓醒了一半。

  有些笨拙地翻好书,眼泪却在眼眶里明晃晃的,东西都看不清楚,怕被刘立看见,瑾瑜赶紧埋低下头。

  刘立的声音从头顶飘来,“你还委屈了?愣着干嘛?继续捶!我叫你停了吗?”

  瑾瑜忍了又忍,拼命将心中的憋闷压下,心里只想着刘清温柔的笑,刘清的好。想着只要自己忍下这些,刘清就不会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变样。自己还可以继续陪在刘清身边,欣赏他淡淡的笑,享受他的温柔体贴,那现在的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瑾瑜相通的刹那,脸上不情愿的表情很快消失了,又默默抬起手,给刘立安静捶起腿来。

  刘立好像对瑾瑜的反应,甚为满意的模样,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慵懒的声音从床头那儿飘进瑾瑜的耳朵里,“嗯……对……就这样……轻重正合适……看来你挺有服侍人的天份嘛……”

  瑾瑜闻言,暗自在心中把刘立骂了千百回,一时竟出了神,恍然感觉自己下巴上好像有虫在爬!!

  那虫子贴在皮肤上,温温暖暖,舒舒麻麻的,还正往自己嘴巴里钻!

  瑾瑜本能地轻呸了下,那虫子却没掉,弄得嘴唇附近痒痒的。瑾瑜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居然碰着了那条虫子!!

  好恶心!!!

  瑾瑜吓得回过神来,霎那间,又是一惊。

  那贴在自己唇边的,哪里是什么虫子,竟是面前刘小少爷的手指头。

  “你……做什么?”瑾瑜立马就想撇开头,却被骤然皱起眉头的刘立,强制掰住下巴,不能动弹。头颅被迫高高扬起,嘴唇也被迫张开。半合半闭的贝齿间,含着的,正是刘立的拇指。

  刘立的眼神深不见底,也见不到一丝温度。

  瑾瑜的身体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春的地面潮气还很阴浸,自己跪得太久,所以感觉很寒冷。

  刘立突然笑了一下,用瑾瑜觉得很奇怪的语气,阴森森道,“好好含着,不许咬疼我。”

  瑾瑜觉得这个动作很羞耻,脸颊无端发起烫来。只好闭上眼,喉结不住的滚动,想把嘴里多余的口水,往肚子里咽。

  可惜没多一会儿,刘立的的手指就已经变得湿漉漉的,晶莹剔透挂满的,全是自己的口水。瑾瑜的心,在胸腔中‘怦怦’直跳,好像随时要冲出来般,弄得瑾瑜越来越紧张。喉咙怎么吞都咽不下的唾沫,终于在刘立一丝玩味的坏笑中,顺着自己的嘴角,停流在下巴尖上,又痒又冷,嘴里哈出的气却有越来越热的趋势。

  瑾瑜感觉自己的视线渐渐被眼眶内蒸腾的湿气模糊了,跪在地上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

  好想晕……

  下一刻,瑾瑜的口中豁然一空。一个结实有力的臂膀突然将自己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软软的床上。

  瑾瑜以为是刘清来了,心中一喜,睁开眼一瞧。

  对上刘立嫌弃的眼神,“怎么?以为我哥会来救你?你茶馆里听说书听多了吧?哪有这么好的事?”

  瑾瑜被发现心事,脑袋顿时耷拉得像只败犬。

  刘立也不恼,笑着用手指绕过瑾瑜耳鬓的一缕碎发玩耍,“本少爷怜你跪得久了,赐你坐,你还不高兴?”

  瑾瑜低头嘟嘴道,“没。”忍不住挪了挪身子,想把自己从刘立的怀里,不动声色地挣出来,却还是被发现了,搁在腰上的手臂顿时一紧,箍得瑾瑜喘不过气。

  “放……放开……”

  “还敢乱动吗?”

  “不动了……”

  刘立皱着的眉头,这才和手臂一起舒展开。

  瑾瑜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时,不自觉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自从那日,书院组织去秦淮河畔郊游。瑾瑜被刘立发现自己喜欢刘清的秘密后,自己就过上了比以往更为悲惨的生活。

  如果说以往刘立对瑾瑜的欺负还有所保留的话,那最近的一个月,刘立则充分利用了这个把柄。

  光是刘立肆无忌惮地威胁,就足以让瑾瑜痛不欲生。

  更别提这段时间以来,瑾瑜过的简直就是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

  鞍前马后的伺候,那是家常便饭。时不时要是刘立不开心了,自己还要做受气包、出气筒,认骂认罚那更是司空见惯的事。

  瑾瑜觉得刘立这家伙简直不正常,就为了要作弄自己,竟将所有的下人都打发了去,就叫瑾瑜一个人负责自己的饮食起居。

  出则同行,入则同塌。瑾瑜觉得这简直跟软禁没什么分别,却比奴隶还要累。

  光是这些也就罢了,最让瑾瑜受不了的,还是晚上。

  刘立竟然叫自己脱光衣服给他暖被窝!

  第一次听到这种命令时,瑾瑜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面掉出来。

  “暖……暖床?怎……怎么可以?!我是男的……”

  “看起来不像。”

  “再不像我也是男人!”

  刘立挑挑眉,“男人也可以暖床。谁说这活只有女人才能做?”

  瑾瑜悲从中来,“我我……我们还是兄弟呢!”

  “谁跟你是兄弟?你娘是我娘?还是你爹是我爹?”

  刘立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呆坐在床铺中央的瑾瑜。盛气凌人的态度,霸道嚣张的气焰,瑾瑜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

  愤怒!

  除了愤怒,自己还能怎样?

  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靠母亲承欢才得以苟活的累赘罢了。

  瑾瑜突然觉得自己这十四年来,活得真够窝囊的。身为男子,不但保护不了母亲,就连自己……也总是过得无可奈何。

  刘清总说:“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

  瑾瑜要不是因为这句既像开解,又像安慰的话,出自刘清之口,这些日子,瑾瑜早就一头碰死,又或者投井上吊了。

  可今晚刘立的话,还是让瑾瑜狠狠打了一个冷颤,手脚也逐渐冰凉起来。

  瑾瑜刚洗完澡,本来正打算睡觉,谁知刚爬上床,刘立就踢开房门,走了进来。

  披散的头发上仍带有湿气,灯火映照着瑾瑜披肩的长发,乌黑发亮,柔顺光滑。两朵沐浴后的红晕还留在双颊上,一双白得透明的手,紧紧抓着弄皱的衣角,还微微发着抖。

  “你就这么容不得我!从小到大,你都看我不顺眼!我自认为没有哪里得罪过你。平常也一向顺着你的意思。你对刘清,对同窗,甚至对下人,都豪爽客气,为何偏偏就是不待见我?哪怕是普通朋友,相处十来年的交情,也不该是这般水火不容!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恨我恨到如此地步?”

  瑾瑜头回这么激动,也是第一次在刘立面前说这么多的话,来发表自己的想法。

  可惜他还是错了。

  刘立就是刘立。

  不是个可以商量的主。

  哪怕他在刘清身边,同窗群中,下人面前,都是个好说话的人。

  可惜唯独对瑾瑜,他不是。

  刘立听完瑾瑜噼里啪啦一大段话之后,沉默了很久,面无表情地看着瑾瑜,直到瑾瑜受不了,率先心虚地低下头去,他才用听不出态度的冷漠语气,回了句。

  “我就是不喜欢你。因为你长得丑。”

  第 8 章

  因为你长得丑……

  长得丑……

  就因为自己的长相?

  长得丑?!

  所以这么多年,都不受人待见???

  瑾瑜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刘立“为什么讨厌自己”这种蠢问题!

  否则也不会听到如此让人气馁的答案。

  这理由简直跟刘立这个人一样——不可理喻!

  瑾瑜自嘲地笑了,“至于么?就为这个。就因为我没你长得好看,你就不停折腾我?从小到大,一直没间断过,你不累啊?!”

  刘立眼睛一眯, “不累。”忽又冷笑一下,“啧!你今天哪来这么多废话。速速去我房内,给本少爷暖被窝。记得要把衣服脱光,这样才暖得快。要是我洗澡回来,你不在,又或者被窝还没暖和……哼哼,刘清的房间,好像离我的卧房也不远。”

  那一刻,瑾瑜简直恨死刘立了!!身体却条件反射地开始听话,乖乖下床,穿鞋,往外走。

  瑾瑜有时也恨自己,没出息也就算了,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别磕磕绊绊。可偏生性格缺陷是懦弱,耳根子又软。

  瑾瑜赤裸裸裹在刘立被褥里,横竖想不出对付刘立威胁自己的法子,只能一直叹气。

  忽然,床榻边传来最不愿意听到的嗓音,“把牙齿松开!谁许你咬嘴唇了?”

  刘立刚在床沿坐下,先一把将瑾瑜的头扭过来,面朝自己。手指钳住瑾瑜的下巴,逼迫他松开紧咬的牙关。

  “你咬多久了?嘴唇都红了。我再不来,都要出血了!你不疼啊?咬的是别人的肉不成?”刘立好像很生气。眉头皱得老紧,手指来回抚摸瑾瑜的唇,还将烛台拿到床边,又凑近头颅,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瑾瑜没咬伤自己,这才掀开被窝,爬上床。

  “以后想事情,不许咬嘴唇!你这毛病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今个儿我说了,你再不改,哼……”刘立盯着床上战战兢兢的瑾瑜,“我就不叫你暖被窝了,直接改陪寝。”

  瑾瑜浑身一抖。

  瑾瑜知道,刘立只要说得出,绝对做得到。

  这家伙是个疯子……

  瑾瑜不敢再忤逆他,赶紧点点头。因为听到的话一下消化不了,瑾瑜一紧张,忍不住又想做那个动作。

  一直盯着他的刘立顿时就拉长声音“嗯?”了一声,吓得瑾瑜牙齿还没碰着自己的嘴唇,就已停在了半空中,憋气过后,又长吸了一口冷气,直到胸腔,冷飕飕的,横竖悟不出这其中的道道来。

  而钻进被窝的刘立,带进冷风的同时,满足喟叹一声,“真暖和。”然后毫不留情的,一脚将光溜溜的瑾瑜踢下了床。

  “没你什么事了,滚吧。”

  瑾瑜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打滚了一圈,赶紧爬起来,用手去够自己先前脱在床铺内角的衣裳。所幸刘立踢的力道并不大。瑾瑜虽然跌下了床,却没有受伤。只是白皙的皮肤很快被冻成了粉红色。怕羞的瑾瑜却一直没能够到自己的衣服。

  本在被子里睡得舒舒服服的刘立,终于受不了,一下坐起来,“穿完马上滚!本少爷的瞌睡都快给你吵醒了!”

  下一刻,瑾瑜觉得头上一疼,眼睛鼻子都被衣服的布料遮住了。

  刘立将衣服丢给瑾瑜后,又怒气冲冲躺下去,翻来覆去,像是睡不着了。

  瑾瑜不敢再惹怒他,缩在塌前放鞋的矮几处,越急动作越笨拙地穿衣裳。

  也不知道是不是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响打扰了刘立,瑾瑜穿好衣服,正打算起身走人时,忽然发现刘立的眼睛直愣愣盯着自己,像是出了神,目光没有聚焦,看来从刚才自己穿衣服时,就已经这样了。

  瑾瑜也不敢问他是不是偷看自己穿衣服?心里又觉得很羞辱,闷着不能说,更憋屈得要死!

  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呆,瑾瑜撑起冻僵的膝盖,起身到一半,刘立平静得听不出感情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你也怪可怜的。怎么就偏生喜欢上刘清呢?兴许我该对你好点。”刘立没头没脑地说到此,长叹一声,像是累极了。

  瑾瑜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感叹:明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

  刘立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面朝里,只余背影给瑾瑜,嘟囔又补充了句,“算了,看我心情。谁让你喜欢刘清,哼!”

  这下瑾瑜听得更迷茫了,横竖想不明白刘立前后两句话有何关联?又有什么分别?

  瑾瑜吹熄了烛台上的火光,关门离开刘立的房间时,看到天空中,挂着一轮皓洁的满月。清凉的晚风,夹杂着潮气,迎面扑来。园内树木花草散发的淡淡清香,亦轻拂过面,倒是让瑾瑜困倦的精神吹醒了几分。

  自从被刘立发现自己的心事后,瑾瑜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自由了。此刻的悠闲和恬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奢侈的孤独了。

  瑾瑜不禁放慢步子,想多享受一下此刻的宁静。花园的回廊曲曲折折,转角一瞬,瑾瑜晃眼瞧见一个人。

  只是一眼,瞬息之间,瑾瑜就认出了他。

  刘清。

  瑾瑜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廊柱后面躲,躲完又自嘲地笑。

  眼睛,却忍不住痴痴望向庭院中,静立池塘畔的刘清。

  青草地,白里衣。

  乌丝半束披肩散,广袖拂风,似真似幻。

  刀削侧脸,高挺鼻梁,刘清沐浴在月色中,美得就像一块雕琢无暇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