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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它的一举一动,好像随时都能让瑾瑜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断。

  刘立倒很舒畅,狗爪似的手指,连着又长又尖的指甲,指了指敞开的房门内,黑洞洞的屋子,醉醺醺道:

  “开了,哈哈,刘清,我来了。”然后拖着那条雪白的毛茸茸大尾巴,跨进了刘清的卧房。

  瑾瑜的脚生根似的,挪不动一步。回廊里的夜风,好像从刚才开始,就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混着初春特有的清新感觉,吹在身上,凉凉的,让冷汗湿透衣裳的瑾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脑袋却霎时清醒起来。

  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轻手轻脚沿着墙根,靠在了刘清的房门外边,伸头朝屋里张望。

  也不知刘清屋内为何没有灯光。自己走时,小翠明明将刘清屋里的长明灯都点上了的。

  如今屋里却是漆黑一片,就只隐约看得到刘清的床前,弯腰蹲着一个黑影,身后地板上拖着的衣摆下,露出一截子毛绒绒的大尾巴尖,白花花的,即使在光线如此黑暗的屋内,也像一只肥硕的白老鼠,趴在地上,时不时还动几下。每回它动,都惹得偷窥的瑾瑜心头跳上一跳,惊得差点心悸不稳。

  那怪物的手臂伸在半空中,缓缓在动,影子映在墙上,就像是一只鬼爪。

  瑾瑜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好像企图掀开自己先前给刘清压好的纱帐。

  刘清安详的睡容轮廓,透过纱帐,朦朦胧胧透出来,美得仿佛古墓里长眠的绝代佳人。

  刚才骤起的妖风,这会儿刮得更大。贴门而立的瑾瑜,衣袖衣摆都被吹得乱飞起来。

  天空乍亮如白昼,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春雷带着破空的闪电,降临大地的一刹那,瑾瑜的瞳孔,瞪大到疼痛的地步。

  借助那一刹那的光亮,瑾瑜将刚才看不清的屋内情况,骤然看得一清二楚。

  屋里那妖怪一样的东西,在白亮中笑出两颗锋利的虎牙,长长地兽类指甲,勾上刘清的纱帐,掀开了一个角。刘清仰卧在床上,跟瑾瑜走时一模一样,甚至都没翻身,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般。

  瑾瑜‘咕嘟’咽下一口唾沫,脑子里根本没法思考,身体却自己行动起来,就在那家伙的指甲仅差一寸不到的距离,即将要碰上刘清完美的侧脸时,瑾瑜率先一步冲到床边,挡在了刘清的前面,刘立的面前。

  那怪物一愣,像是吓到了,手不禁向后缩了一缩,待看清阻挡自己的人是瑾瑜时,果然很不爽地用瑾瑜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刘立的嗓音,醉怒道:

  “让开!”

  瑾瑜没动,胸膛起伏得厉害。这么近距离看,就越发觉得刘立不是人类。他那头顶上,灵活会动的三角形耳朵,怎么看都不像是装来吓人的假东西。

  刘立眯眼晃了几下身体,又稳住,手臂晃晃悠悠地,又伸出来,指着瑾瑜道:

  “哦……我想起来了,我刚才是要找你来着,呵呵呵呵……结果忘了。不过现在你自己跑来,倒也省得小爷我麻烦。”

  瑾瑜担心刘清的安危。刘立说话的时候,瑾瑜的眼睛,一直不停地往床上的刘清身上瞟,又不敢给面前的刘立发觉。谁知一瞧之下,竟发现刘清放在被头外的手背上,有一滴深红色的血,像是刚才刘立弯腰想碰他时,落下的鸡血。刘清整个人睡得极死,面容却很安详。

  瑾瑜尽量把说话声音放低,生怕吵醒了本就病弱的刘清,此刻要是再看到刘立这幅德行,真正是要吓晕过去,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可惜刘立像是醉得十分厉害,瑾瑜答话的声音小了,他就用带着鸡血的手碰瑾瑜的手肘,大声嚷嚷。

  “你说什么呢?大声一点!小爷我听不见!”

  即使这样,瑾瑜偷偷向床内瞧过好多次,刘清不仅没醒,而且连眼睫毛都不曾微动过一下,呼吸均匀绵长,根本不存在假寐的可能。

  瑾瑜紧绷的身体,反而一下子放松不少。眼睛直盯对面的刘立,试图用最平静的声音问:

  “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立歪了歪头,“做什么?当然是来看刘清的。”

  瑾瑜道:“那你回去吧。刘清已经睡了。”

  刘立皱了皱眉,表情竟有一丝委屈,“我不会吵醒他的。我就想……”刘立腆着脸笑,再一次兴高采烈地往刘清床沿靠,舌头伸出来,沿着虎牙与嘴唇勾舔了一圈,又收了回去。

  瑾瑜吓得一个趔趄,想起方才在厨房外边看见刘立吃活鸡的场景,惊得人还没倒下,先用手臂挡住了刘清的身子,自己则一个失衡,跌坐在刘清的床上。

  所幸瑾瑜很小心,刘清的床又很软。瑾瑜的下身一接触到床铺,就首先回头去瞧刘清,确定他没还醒,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已经扑上来的刘立。尽管很怕,但瑾瑜还是张开双臂,母鸡护仔般,用自己的胸膛面对敌人,将刘清死死避在身后。

  “你想做什么?你别伤害他!”瑾瑜小声对刘立祈求,说话的语气,带着颤音。

  刘立听出来了,眯眼一笑,“你在害怕?”又将俊朗的面容逼得更近。

  瑾瑜腰往后弯,刘立就把脸往前伸。直到瑾瑜退无可退,上身几乎快要压到身后躺着的刘清。就连原先张开的手臂,现下都只能撑在床上,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刘立呼出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昏脑胀。他靠近的姿势,已由刚才站在床前弯着腰,到现在爬上床,撑着手臂,凌空压在瑾瑜上方,尾巴高高的翘起,摇来晃去。

  瑾瑜已经没有一星半点的退路。身后是长睡不醒的刘清,前边是半人半兽的刘立。

  仅那一瞬,瑾瑜急速的心跳,忽然平静了下来,也不感觉那么害怕了。

  瑾瑜自己也觉奇怪,内心自嘲:也许是怕到极致,麻木了。

  但保护刘清的强大心念,却不可思议地在瞬间便让懦弱的他变得无比坚强。

  抬首凝视半梦半醉的刘立,瑾瑜绝然道:

  “我的确很害怕。请你不要伤害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瑾瑜此话一出,果见刘立本来还朦胧恍惚的眼睛,霎时间闪出一丝微妙的光。才一瞬,又被酒醉耗失殆尽。

  “你此话当真?人类说话,一向不算数。打架、打仗,斗来斗去,自相残杀……”刘立说到这儿,打了一个嗝,眼皮眨了眨,像是困了。不过很快,他又道:

  “你刚才说的,作数么?”

  瑾瑜道:“只要你不碰刘清,我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给?”

  “……嗯。”瑾瑜犹豫了一下,慎重地点点头。

  “那好,我要你的身体。”刘立说罢,一把抱住震惊又极力假装镇定的瑾瑜,嬉皮笑脸道,“做吧。嘿嘿。我想要。”

  瑾瑜僵硬的身体,被他锁在铁箍一般的臂膀间。怀抱明明滚烫炙热,自己的心却好似沉进海底,一寸寸变冷,到最后,竟像是死了一般。

  “你不是说,每逢十五,才……”

  刘立皱眉道:“谁规定,毒不发作,我就不能抱你?”

  刘立说罢,已经按捺不住,激动地伸长脖子,在瑾瑜颈侧舔吻。呼吸带着酒气,喷洒在瑾瑜肩窝处,混着鼻息,进入瑾瑜的身体。瑾瑜非常悲哀地发觉自己居然也跟着燥热起来,甚至随着刘立头颅的细微动作,心中还生出一丝丝不满足感。

  刘立已经化身为兽,亲了一下,就要不管不顾压倒瑾瑜,撕开他的衣襟。瑾瑜被他一推,手掌本能向后一撑,碰到了被褥下刘清的腿。

  仅剩的理智,让随时可能叫出声的瑾瑜,豁地一下拉开身上废寝忘食要攻克自己的刘立,边喘着气边道:

  “回屋……回屋再……”

  刘立不满被打断,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瑾瑜怕他要大声骂人,吵醒刘清,忍不住回头,想确认一下刘清醒的确没醒。结果头颅转回来时,愕然看到刘立的目光也停留在自己身后的刘清脸上。

  瑾瑜心下一‘咯噔’,瞪着刘立,不畏惧道:

  “你该不会想变卦?”

  刘立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败絮风流,“哪能啊?到口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说着,挨近瑾瑜,手指勾起瑾瑜耳边的一缕碎发,低哑着嗓音道,“咱俩回屋,大战三百回合。”

  屋外,天边滚滚的远雷,夹杂着细雨,窸窸窣窣打在树叶和屋檐上,那缠绵悲切的细微声响,宛如情人共赴欢愉时的低吟与闷哼。

  “啊……你……慢一点……”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在时不时经过的无声闪电中,映照出纱帐后肢体交缠的二人。

  其中一个,头顶毛茸茸的兽耳,随着愉悦的感觉,时不时微动几下。结实而富有弹性的浑圆翘臀上,多生出一条雪白的大尾巴,随着前后进攻的动作,高高扬起且紧紧绷着,像是兴奋到了极致。

  “唔……哇……好爽……”

  “啊啊啊!不要……太快了……”

  瑾瑜躺倒在榻内,被入得似滩烂泥,手臂已经没有力量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腰部被人高高抬起,离开床,下肢悬空,双腿大张,为半人半妖的刘立,大开方便泄欲之门。

  瑾瑜不是不怕的,也不情愿。刚开始,本能地推柜,即使脑子知道不能拒,身体却自己抗拒起来。刘立抓住他挣扎的双手,半是玩笑,半作威胁道:

  “你要反悔,我就把咱俩的事,都告诉刘清!看你今后怎么做人?”

  瑾瑜疯了似的怒吼,“说了你又如何做人?!”

  刘立哈哈一笑,“我本就不是人。”

  瑾瑜蔫了,仍在犹豫的时候,刘立又凑近头颅,在瑾瑜额头垂下的流海处,喷着酒气。

  “你要是一直不喜欢我,我就去找刘清。反正春天一定会发情的。上他我还情愿些。你长得比他丑多了。”

  瑾瑜倒吸一口凉气,“你究竟是人是妖?”

  “哈哈哈哈,做人有什么好。没心没肺,自私自利。”刘立笑得弯如月牙似的眼中,闪出邪恶又灵气的光辉,越看越像一只狐狸。

  瑾瑜不知道这会儿持续在自己身体上制造疼痛与快感的畜生,自己应该叫他‘刘立’还是‘刘狸’。

  “你是生下来就这副模样?那大娘她……”

  瑾瑜瞪着他怪物似的耳朵,牙齿,还有身后那条大尾巴,脑袋里那根紧绷到危险的弦,在刘立的醉话中,残忍地一刀劈断。

  “那倒不是。打你第一次和刘小少爷去郊外,为刘清祈福时,我就盯上了他。很快我就取而代之,这对我来说,太容易了。人类都很贪!”

  瑾瑜无声地淌着泪,刚才还忍不住发出轻哼的嘴唇,这会儿咬得死紧,仿佛自责般的泄愤,“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不放过……畜……畜生!”痉挛的身体,抖得好像风中残烛。回忆中,一切迷茫不解的过往,像走过场般在脑海中一一呈现。

  那个原本天真、纯洁又待人热情的刘小少爷,为何仅一夜之间,对自己形同陌路,讲话的语气,从此带上了盛气凌人的不屑;

  跟着改变的,还有他以往简约的穿衣风格,忽然变得花里胡哨,还十分喜欢照镜子。但凡和‘臭美’二字沾得上边的,他都要参上一脚;

  还有照顾他长大的奶娘,也在第二天伺候他吃饭时,偷偷纳闷过,一向喜欢吃蔬菜瓜果的小少爷,怎么突然爱上了肉食,还尤喜鸡;

  最重要的,还是他对刘清的态度。从原来会一心一意在大冬天,冻得一双小手都是冻疮,还是坚持不懈地为刘清的病情折纸鹤,到后来的不管不问,冷嘲热讽……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瞬连贯起来。

  抱紧自己大腿的刘立,还在猛烈地进出自己的身体。他富有诱惑性的春情律动,让沉浸在情欲中的二人,都堕落其中,无法思考。

  瑾瑜对自己身体感到卑贱与失望的同时,心也在一点点逐渐清晰起来,到最后彻底明白——自己今后该怎么做。

  刘立像是极爱这种事,渐渐越动越快,口鼻低喘闷哼,双眼迷蒙,甚为享受。瑾瑜被他折腾得好似一汪春水,滩在塌上,四肢无力,随着对方强劲的动作,摇来荡去,看在刘立眼里,骚样十足,很是满意。刹时又是百余度,刘立紧抽慢送,故意放慢欢爱的速度,延长欢爱的时间,仿佛非要将瑾瑜折腾死在床上,方肯罢休。

  瑾瑜渐渐压抑不住身体的本能,半闭眼睑,边流着泪,边微微轻喘,听在刘立耳里,分外受用。分身在淫靡湿热的洞穴内,拱拱钻钻,若鸭鹅咂食之声,骨肉碰撞,如猪舔潲水,唧唧作响。

  刘立微眯着双眼,舌头伸出来,顺着上唇,舔了一圈,笑容魅惑又充满着邪恶地引诱。

  “叫你咬嘴唇!说过你一百遍,不许咬。咬破了皮,刘清又该怪我了。”刘立也不知是说给瑾瑜听的,还是喃喃自语,说完的一瞬间,忽然就着孽根还在瑾瑜体内的姿势,突然将瑾瑜转了一个翻身,换了一个后背式,就猛地大拉大扯,活活要将瑾瑜做死般,奋力冲刺,一阵猛干,不计其数。

  “啊!啊啊……不要了……啊啊啊!”

  瑾瑜趴在床上,身下的被褥污秽不堪,口水、眼泪、汗水,还有精液。仿佛身在地狱,又好像一下飘到了天堂,下一刻又是残酷的现实。

  瑾瑜左右甩着头,像是要将脑内混乱不已的思维与真相,全都遗忘;又像是这样做,可以唤回自己沉迷于欲望中的卑微神志。

  刘立兴狂情炽,下下尽根,抽出时,只余头在穴内,还没等瑾瑜适应,又冲进去。瑾瑜到最后,除了流口水,眼神空洞外,已经射不出东西了,头脑却异常清醒,怎么也晕不过去。因为那种几近麻木的快感,总是在刘立十分富有技巧的冲撞中,夹杂着那么一丝丝醒神的微疼。

  对此,刘立很是得意,做完之后,还不忘臭美地对瑾瑜炫耀。

  “呵呵,我很棒吧?你说,经过这一天一宿,今后你怎么可能还离得开我?长此以往,我就不信你能无动于衷。那日你在我房中,我故意用指甲刮伤你的内壁,你中了我的毒,往后只要我每回碰你,你都会叫春,骚浪爽利。”

  瑾瑜叫得沙哑,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喉咙,闻言滚动了几下,泪痕干涸的脸,僵硬转过来,望着得意洋洋的刘立,声音几欲微不可闻地说:

  “我只爱刘清。至于你,连恨都不配!”

  刘立霍地一下从瑾瑜身上弹跳起来,指着床上破败的裸体,大吼道:

  “刘清他不举的!我给你的欢愉,他给得了么?”

  “我不稀罕……”

  瑾瑜颤悠悠刚答完,刘立突然又扑降下来。刚才激情中,抓紧自己手臂和大腿的长指甲,如今紧紧锁住了瑾瑜的脖子,慢慢收紧。

  “死贱人!我干脆杀了你!”

  瑾瑜的手臂还有大腿,全是凝固的血痕,一道道,都是刘立方才欢爱时,抓下的印记。气息在咽喉里越来越稀薄,嘴唇张了张,努力挤出一句话。

  “我们……做交易……”

  刘立倏然回过神来,倏然放开了手。恶毒与怀疑的眼神,却丝毫不减。

  瑾瑜急急喘了几口气,待胸腔起伏得不那么剧烈了,方才暗哑着嗓子问:

  “如果我爱上你,你可以放过刘清吗?对你来说,勾引哪个不是勾人?我会一直与你做那事。作为承诺,你必须答应我,不碰刘清。”

  刘立眉毛一挑,笑得自信满满,“这个简单。我答应你便是。”

  瑾瑜凝视他道,“一言为定。”眼中的神采,熠熠生辉。

  刘立眼睛一亮,扑倒他,又是一阵癫狂。到最后,瑾瑜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外头的天空已经放晴了。鸟鸣花香,树叶凝露。

  瑾瑜扭头一看,刘立趴在自己身边,睡得好像一只死猪。头顶没有了耳朵,身后亦没有了尾巴。一切看起来都与常人无异。要不是瑾瑜几乎散架的身体,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正视昨夜疯狂又荒唐的一夜。他甚至都不清楚,此时躺在自己身边的,究竟是个人,还是个狐狸精,亦或者昨夜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春梦。

  刘立香甜满足的睡颜,看起来纯真又无害,俊朗的面容,还透着一股子未退得童真,瑾瑜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刘立,忽然发觉他要是不睁开他那双邪气的眼,其实长得很不错。

  可惜,内里换了一个灵魂,一切看似相同的东西,却终究不一样了。

  刘立手扶阵痛的额头,在瑾瑜的床榻上,翻了一个身。

  “嘶……”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微微睁开眼,发现屋内的陈设与自己睡房内,截然不同。

  屋子狭小,摆设简单。门扉即使关着,还是有一条手指粗细的门缝。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头已经是日上中空了。屋子一角的屏风后,传来一丝丝细细潺潺的水声,挑拨着人的心弦,去窥探。

  刘立按了按发胀又疼痛的太阳穴,宿醉后的早晨,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糟糕。

  凌乱不堪的床铺上,散落着点点腥红。撕扯坏的衣衫,丢得满地都是。刘立低头一瞧,自己也是赤身裸体,仅在腰间盖了一条毯子而已。小腹处凝固的精液,散发出些许雄性的味道,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

  屏风后的水声,也在这时停了下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揩抹穿衣之声后,瑾瑜步履蹒跚地从屏风后面,眼神呆滞地走了出来,瞧见自己坐在床沿时,本就空洞的眼神,霎时又一阵恍惚。脚步也霎时停住,身子本能地想往屏风后面躲,却在手指碰到屏风边缘时,紧紧抓住一处,终究没躲,而是将一侧手臂靠在屏风上,像是在寻求一点从曾存在的依靠和安全感。

  刘立像是也觉得尴尬,看着瑾瑜小鹿般的眼神,即使好像害怕得要死,却依旧不肯移开,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突然冲过去似的。两只眼睛也像是哭得太厉害,红红肿肿的。本就清秀的小脸,此刻看起来也分外憔悴与虚弱,一副楚楚可怜的情态。

  瞧着,很有滋味。

  刘立却无端皱了皱眉,收回眼神,游移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与现下的状态,一派迷茫。

  瑾瑜的声音,几欲听不出原来的样子,“你醒了?”

  刘立一愣,复又转头朝他站着的屏风处望去。很是吃惊他居然会率先同自己讲话,哪怕是那样惨烈的一夜之后。

  刘立思索了片刻,脑子里仍是一无所获,忍不住试探道:

  “昨夜……”探寻的口吻。眼神递向瑾瑜。

  瑾瑜垂下眼睑,咽了咽唾沫,“你还记得多少?”

  刘立呵呵笑了几声,尴尬不已,“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瑾瑜闻言,长长的眼睫毛扇动几下,重新抬眼看向刘立时,眼神一霎竟变得凄楚又婉约。

  “昨夜你说你爱我。于是我们就……现在一夜过后,你竟说你什么都不记得。莫不是昨夜都是骗我的?”

  刘立像是被震住了,身体僵在原地,伸在半空中本打算扶额的手臂,都忘了放下。听到瑾瑜撒娇似的控诉,嘴角抽了抽,眉尖也一跳,又快速反应过来,站起来就往瑾瑜站的地方走,也不管身上滑落了毯子,就这么赤着身体,大刺刺到了瑾瑜面前,扬起一抹邪气的坏笑,压低磁性的嗓音,在瑾瑜耳边暧昧地缠绵细语。

  “怎么可能是骗你的?小爷我向来说一不二。我说过喜欢你,定是真心的。”刘立抬起瑾瑜削尖的下巴,深邃的眼,凝视进瑾瑜雾气蒙蒙的眸子。

  “瑾瑜,你喜欢我么?”

  瑾瑜羞涩地笑了一笑,直视他道:

  “经过昨夜,你还不清楚么?”

  刘立没动,仍然看着他,眼神促狭,“我不记得了。”

  瑾瑜眼神怯怯,嘴唇动了几下,好半天才小声答道:

  “有一点……”只三个字,瑾瑜抿了抿嘴唇,娇羞得好似新婚的小媳妇。

  刘立看在眼里,脸颊渐渐爬上一抹自信满满又得意洋洋的笑容,越变越大,到最后,竟笑得满颊痞气与风流,一家伙搂住瑾瑜的身子,抱在怀里,手指卷着瑾瑜耳边仍带湿气的碎发,细细摩挲。

  “昨夜我很厉害么?你的嗓子都叫哑了,呵呵……”

  瑾瑜将头埋得更低。刘立看不到他的表情,以为他害羞,抱着轻哄道:

  “我看见床上有血迹。你受伤了吗?”

  瑾瑜低喃道,“不碍事。”不动声色地将脖子上的衣领裹得更紧。

  刘立拍拍其背,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你不是一直喜欢刘清么?怎么昨夜……跟小爷我如此荒唐?”

  瑾瑜停顿了一会儿,方才答道:

  “昨夜我去刘清房里,跟他表明心迹。”

  刘立抱瑾瑜的手臂,登时一紧,“他怎么说?”

  瑾瑜落寞的语气,从刘立胸膛处传来。

  “他拒了我。”

  刘立放松下来,笑了一下,轻抚瑾瑜的背,“后来呢?”

  “后来我回了房,正在难过时,你喝醉了酒,跑进来说你喜欢我……”瑾瑜说到此处,闭口不谈,留人无限遐想。

  不过聪明人都知道,接下来定是些香艳春宵的韵事。

  刘立很是满意,顺着瑾瑜垂下的乌黑长发,摸了一阵,惋惜感叹道:

  “哎呀,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瑾瑜将身体挪出刘立的怀抱,眼神清澈又纯真地望向他道:

  “当真一点都想不起?”

  刘立寻思了一下,还是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竟伸手在瑾瑜头顶上安慰地抚了抚。

  瑾瑜霎时瞳孔收缩了一下。

  刘立的这个动作,像极了刘清每次摸自己头时的样子。想再贪图享受这须臾的错觉,却稍微仔细一点,就赫然察觉,刘立脸上的表情,与刘清的大相径庭。

  终究不是一个人。即使是长相相似的兄弟。内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瑾瑜闭上眼睑,掩盖住自己绝望的心神,与随时又想倾泻而出的泪水。

  刘立嘟着嘴,手指点着下巴,皱眉想了一会儿,“啧啧……”嗤了几声,脑海中,还是一无所获。

  突然揉乱瑾瑜头顶的头发,刘立看着瑾瑜重新睁开的眼,嬉皮笑脸道,“不记得就算了,大不了下回一起补上!”说罢,凑近瑾瑜,眨了眨眼,“你休息吧。昨夜一定累了。我改天再来看你。”然后,走回榻前,将地上的衣服一撩,捡起来快速穿好。一溜烟,兴高采烈地跑出了瑾瑜的房间。

  几乎是刘立离开的同一瞬,瑾瑜就支撑不住地滑坐在地上。眼中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脑子昏昏沉沉,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向旁边倒,却控制不了,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不能死。我不能死。刘清,需要我的守护。

  他的弟弟,已经不在了。如今那个,是个狐狸精。

  瑾瑜恍惚过了一世,又像是在地府走了一遭,偏偏心中仍有牵绊,始终不肯放下。于是那些红尘俗事,又将他的灵魂,拉扯了回来。

  迷蒙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自己屋子的天花板。床已经整理干净了,地上也是。没有污秽的血迹和液体,也没有凌乱的衣物与配饰。

  自己的身体,像是浸泡在滚水里慢熬蒸煮。

  坐在一旁凳子上绣花的小翠,发觉自己醒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询问自己要不要喝水,又拿下瑾瑜额头的冰帕子,浸在冷水里过了一道,又放回瑾瑜额头上。

  瑾瑜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发热了,怪不得周身皮肤好似火烧。

  小翠站在床前,也不知说什么好,一开始还有些尴尬,但看到瑾瑜睁开眼睛后,只是静静盯着蚊帐顶,本就泪红的眸子,此刻充满了血丝,竟像要活生生将眼珠子瞪出来一般。

  小翠见此,又思及进瑾瑜屋子时,看到的那一幕,这会儿也禁不住潸然泪下,趴在床沿,边抹眼泪,边劝瑾瑜。

  “二少爷,您就看开些。身子要紧。要是二夫人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该有多伤心呀。”

  瑾瑜听到此处,身体猛然震动一下,呼呼喘着气,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只到你我为止!”

  小翠含着眼泪点点头,握着手绢的手,忍不住抓住瑾瑜的手臂。

  “二少爷,您受苦了……”终于抑制不住,低泣良久。

  瑾瑜躺在床上,眼神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上一处蜘蛛网。一只小虫飞过去,黏在网上,再挣不脱。蜘蛛慢悠悠向小飞虫爬去。小虫几经挣扎,还是变成了蜘蛛的盘中餐。

  瑾瑜盈满晶莹的眸子,微微闪动一下,眼角滑下两行泪,默默浸湿鬓角,外人看不出什么,难过处,唯有自己知道。

  小翠突又想到什么,赶紧抹干眼泪,问瑾瑜:

  “二少爷,奴婢去帮您请个大夫来看看吧?你这么烧下去,会变成傻子的。”

  瑾瑜闻言,哈哈大笑,残破的身体,在床铺上,好似抽搐般颤抖着。笑的声音也异常恐怖。小翠像是吓到了,脸上的泪痕都来不及抹尽,就一动不动地盯着瑾瑜,很是担心。

  瑾瑜终于笑累了,仰天长叹一声,喃喃道:

  “要是真疯了,倒也清静。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小翠道:“二少爷,奴婢不会说话。刚才那些话,奴婢也是听俺娘说的。小时候家里穷,俺妹妹发了烧没钱治,最后烧傻了。俺娘怕俺也活不成,只好把俺卖到刘府来做丫鬟。”

  瑾瑜静静听完,沉默良久,恍然道:

  “我宁愿我是下人。说不定我就不会有今天。”

  小翠道,“二少爷,您好歹还是把心放宽些。俺还是去给您请个大夫来看看。”

  小翠说着,站起来,正待走,被瑾瑜叫住了。

  “小翠,刘立……他现在哪里?”

  瑾瑜提及刘立的名字时,停顿了好一会儿,重新舒过一口气,方才把话讲全。

  小翠一愣,还没答,瑾瑜又道:

  “你去帮我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小翠想都没想,直接答道:

  “三少爷现在在大少爷房里。奴婢先前收拾脏衣衫,去水井那儿洗的时候,刚好看见三少爷往大少爷屋里去。”

  瑾瑜霍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什么?”可惜身体太虚软,才起到一半,头晕脑胀,又倒下去,只能侧撑起一边手臂。仍在发烧的小脸,桃花腮红,额头全是透明的珍珠汗,衣衫半敞,长发全垂在榻上,妩媚撩人,眼神却在那一瞬变得异常犀利。

  “他去刘清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