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看他眼里有雾,谢还斟酌道:“原先,听师尊说,佩剑要交给白炼去铸,我还觉得十分不妥。仙门里那么多铸剑名士,为何偏找那个不靠谱的魔头。现在看来,他的确是不二人选。”
宋迎按住双眼,默然,旋即道:“怎么未曾听你说过。”
“那时自然不会与师尊说的,觉得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白炼在师尊心中的地位,说了也是徒然。”
“当时少年意气,只觉得他太耿率,又无端热情,哪有一见人就乱送东西的,真是怪人。”
宋迎没说话。谢还继续道:“可如今看来,再细想想,真是羡慕他这般的性情。洒脱爽朗,只为喜欢的事喜欢的人而开心,仙门里那些污秽的风气,他半点也没沾上。”
“笑也澄明,悲也潇洒。”
宋迎道:“他就是那样的。很好的一个人。邓素虽然性子不及他显见,淡了点,可心思细,人柔和,也很好。”
“是。师尊有这样的朋友,弟子也感到开心。”
宋迎看向他:“你那时,总不愿跟我一起见他们。”
谢还坦言道:“嫉妒罢了。”
宋迎忍不住想起万仙宴上一直在人群里偷偷看着自己的少年谢还,“原来你那时就……”
谢还:“已经起了妄念。所以看着你跟谁在一块儿,都暗地里嫉妒得发狂,恨不能扎他们小人儿。”
宋迎:“度量真小。”
“是啊。真小。”
“现在呢?”
“现在更小了。”
宋迎忍不住笑了。
“好一些了?”谢还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道:“别太伤心,我可见不得你落泪。”
“谁哭了?我是那么容易哭的?”
“那就好。”
那雪夜终是涟漪般融化了,转而又换了场景。
漫山的垂樱在东风里扬起。邓素与白炼一身素衣,从霁月府中沉默着走出来。
白炼也不似往日那般自在轩朗,叹了一声:“宋兄羽化得真是一点征兆也无,淳如,你料事如神,也没算到吗。”
邓素脚步一顿,眉间笼上一层忧色:“并非。我先前见长留身上生气衰微,似有陨落之兆,便占了一卦。”
“结果?”
“结果卦象飘忽不定,连我也看不透。只是依稀能解出,长留命星湮灭之后,再过十年,复又亮起。再往深了问卜,便极难看到了。还以为他是命中有十年大劫,才致使命星近乎衰落,如今,却是真的陨落了。”
“既然陨落,又怎么会再亮起?可有弄错?”
邓素摇头:“推算了无数次,依旧如此。而且十年之后,长留的命星隐隐有红鸾入命之像。”
白炼惊诧道:“奇也怪哉。难不成他如今已经成仙,再过十年就要娶妻了?”
“既然成仙,命星断然不会陨落,反而会金光大盛,连人间也看得到的。”
白炼喃喃:“真奇怪了……”
二人俱是一副迷茫神色,身在境中的宋迎和谢还却彼此心知肚明。
重生之事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饶是邓素,也没想到这上面去。
而且……
宋迎忍不住扶额汗颜,红鸾入命什么的,该不会说的是谢还吧……
“对了,宋迎那义女找你什么事?哭得眼都肿了。”白炼问。
“她……”邓素斟酌了一下措辞,“她说长留仙去,那个谢还又早已弃道成魔,她在凤麟宗里无依无靠,想拜入易宗。”
“你答应了?”
“她年纪尚小,长留这一去,既然她求到我这里,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看她灵根,其他道不好修,但易道的话,虽远不及孟听,也在常人之上。不如等长留葬事结束,就接她过来罢。”
“凤麟宗这边愿意?”
“由我出面要人,徐宗主应当不会不答应,只是,刚才她跪下求我,被那位方长老看到了,看他模样,似乎有些生气,希望到时不会阻挠。”
“生气也是正常。宋兄这才刚走,她就跑来傍你,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不懂事,她这是有点心急了。”
邓素道:“姑娘家,可能是害怕被抛弃。长留生前不曾对外提过她,他一走,倘若哪天凤麟宗不要她了,她的确是无依无靠。”
“断不会不要她的,凤麟宗还养不起一个闲人么。我想,大概是灵根不适合修剑,又不想蹉跎,所以投奔你来了。”
☆、邪骨
邓素微微点头,没再多说。
这番话倒是出乎宋迎意料。
先前方应觉告诉他,他死后,唐丫是被邓素收去做了弟子,他还以为是邓素主动要的人。
没成想,原来这弟子名分是唐丫主动求来的。
“说起来,谢还如何了?”
邓素道:“听说去了海外。”
白炼叹息:“好好的,怎么就堕魔了呢。”
“命数罢了。”
二人一阵无言。
在谢还抢走宋迎仙身后不久,邓素便将唐丫接入了易宗,还为她取字灵赋,教她易卦修行。
唐丫也算争气,刻苦好学,有什么不懂的,就向师兄孟听求教。宋迎光是看着,心底颇为欣慰,良禽择木而栖,唐丫选择易宗,于她而言是条好路子。
再后来,第二年的时候,白炼听说海外零星几个海岛无端死了不少人,出海的渔民也有许多一去无回。大陆的仙门袖手旁观,白炼便辞别邓素,前去调查。
临别前,邓素与他饮酒。
白炼笑呵呵的:“难得你有这般雅兴,平时不是不喝酒么?”
邓素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笑起来仍是浅浅淡淡:“忽然想喝了,就当为你践行。”
“那也别喝这么烈的。”白炼抢过他手里的酒盅,换了一杯清甜的梅子酒,“酒劲儿上来你受不住的。”
邓素嗯了一声,余光瞧见他襟边簪着的白梅,眸中一暗,道:“这还是当初我送你的那支吗。”
“是啊。一直用灵力养着。唉,淳如,我有个不情之请。”
邓素抬眼:“你说。”
“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也修剑的,我的路子和你们大陆不同,宋兄看不出来,我可是能看出来的。你身上掩着一股很是霸道的剑气,我说错没?”
邓素垂了垂眸:“难怪你当时说,不止。”
“跟我过几招,怎么样?”白炼笑着,已经祭出剑来,“看看你我谁更胜一筹。”
邓素静静看着他,忽然将酒欣尽,袖中青芒一闪,一把质朴长剑出现手中,唇边漾起一抹笑:“点到即止。”
“点到即止。”
二人推开门扉,来到梅花开遍的院落,几招下来,漫天飞花似雪飘。
白炼打得酣畅,痛快道:“邓兄,你这剑法不输宋迎,自成一派,为何藏着掖着?”
邓素道:“我命中不能碰这些。当初学剑时尚未修易道,如今只是个摆设罢了。”
“那有些可惜了!”
长剑归鞘,白炼辞别邓素,踏上去往海外的路。
故人在暮色里渐行渐远。
邓素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怆然,眼前白梅错落,他轻轻朝那人一拱手:“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白兄,下一个轮回,也未尝不可再见。”
他已然知道,这一去,白炼再也不会回来了。
花榭外,孟听静静站在远处,看着门边远望的人,道:“师尊……”
邓素轻轻摇了摇头:“修行此道,早已堪破。这是他的归处,争得一时,难争一世。人如蝼蚁,如何与天相衡。”
他知道他们命途的终点,却不能改变。即便他可以改变,上天是公平的,躲过一劫,只会换来更残酷的命运。
“不修易道的人,以为我们通古晓今,能逆天改命,其实,有谁能真的改得了命。即便改了,那也是在命定之中。”
苍生轮回,死后清算因果,由此决定来生,世人不知其中法则,都道苍天不公。
其实这世上最公平的,便是天道那一杆因果之秤,再小的善德也会放到秤盘上衡量,再细的罪责也逃不过来世的相惩。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白宗师那样澄明的人,若去了轮回,定然是一副好命盘的。”
“自然。”邓素淡淡望着黄昏里的远山,“算旁人易,算自己难。为师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师尊莫要多想了。”
白炼果然没再回来。
等仙门再谈起他,已经由古道热肠的宗师,变成了陷整个仙门于水火的混账魔头。
“他封印了通天灵井?”
孟听垂首道:“是。仙门大为震动,多有不善之言。”
邓素从书页间移开目光,闭上眼问了一卦,微微摇头:“浮云蔽眼,看不清楚。”
“宗师必有他的道理。”孟听出声安慰,“只是听说,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去蓬州岛查看的仙门,带回来这个。”
他呈上一个盒子,邓素打开了,是一枚绿盈盈的梭子,还有一枝彻底枯萎的白梅,花瓣早已落个干净,只剩下枯黑的枝丫。
邓素道:“放在桌子上,你先出去罢。”
孟听一走,他拿着书走神了许久,半晌,才迟钝地转过视线,看向那盒子。
他将那枯枝拿出来放进案边的花瓶里,觉得不妥,又亲自到外面去摘了些许,一并放到瓶中。
旋即盯着那梅枝看了良久,直到月上天心。
又是波澜漫过,执念境再度换了模样。
这次还未见到画面,便先听到一声厉喝:“不知悔改!”
随即是诡异的哭声:“师尊,我知错了……嘻嘻……我、我知错了……原谅灵赋吧……嘻嘻……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上次我亲自带你洗精伐髓,叫你从头来过,你如今不是照样再入邪途!”
跪在地上的少女剧烈颤抖着,身上弥漫着一股至阴至邪的黑气,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翻着白眼,笑起来的时候极为诡异,像是失去理智,哭起来又痛彻心扉,不住地磕头:“师尊……没用的……我天生邪骨,早已身不由己……没用的……”
邓素置若罔闻,手上发力,不消片刻,便将那邪气通通吸入体内,以灵力压着,沉声道:“第一次发作是在何时。”
邪气被吸走,唐灵赋终于恢复正常,一下子瘫倒,几乎整个人都跪伏在地上,哭道:“很小的时候……记不清了……修道修不成,只能偷偷练邪术压着……”
邓素面色紧绷:“邪术压制,饮鸩止渴。你在长留身边如此之久,如何瞒过他。”
唐灵赋一抖,吞吐半晌,说不出所以然。邓素厉喝:“说!”
她猛的瑟缩起来:“弟子说!弟子说!先前在义父身边,怕他发现,便一直……”
沉沉的气压扑面而来,唐灵赋把头深深埋在地上,嗫嚅道:“一直……偷偷将邪气转移到谢还身上……”
“啪——”
邓素猛然摔落了手中的茶杯,这样云淡风轻的人,竟怒似雷霆:“他一个孩子,哪里经得起你天生邪气侵蚀!难怪、难怪会入了魔……难怪他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师徒离心……如今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天大的福气!他日泉下相见,你有何面目去见长留!”
唐灵赋又哭起来,连滚带爬地爬到邓素脚边:“师尊、我错了,我错了……我对不起谢还,对不起义父……可老天给了我这样一副邪骨,我别无他法……求你不要杀我……饶我一回……”
“杀你?”邓素冷眼看着她,“长留临终遗嘱里托我照顾好你,我如何杀你。若非我发现藏书阁中邪术□□被人动过,查到你头上,如今还被你蒙在鼓里!你先好好反省,过几日我自有决断。”
唐灵赋怯弱着不敢起,邓素长袖一拂,径自离去了。
他匆匆回到花榭,叫来了孟听,并未将唐灵赋的事告诉他,只是叮嘱:“为师要闭关几日,宗里的事,你和其他几个长老商议处理便可。”
孟听见他额上冷汗涔涔,不由得担心:“师尊身体不好吗,弟子去叫药师吧。”
“没用了。”邓素拦住他,“你回去便是。”
“是。”
他离开后,邓素便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唐灵赋已经长大成人,邪气自然跟着凌厉起来,小时候她将那点邪气转移给谢还,尚成不了气候,如今却不一样了。
邓素修道,灵气与邪气水火不容,支撑这一会儿,已是不易。
他浑身邪气缭绕,双眼发红,强忍着拿出一套许久不用的占卜工具,开始推算起来。
这一算,不分昼夜,废寝忘食。
闭关无人打扰,他一次次将卦象推翻重演,却始终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嘴角还不时渗出血丝。
执念境到此戛然而止,白光漫过,宋迎与谢还被迫齐齐出境。
这就……没了?
邓素最后占算出了什么,又是怎么死的?
他还未从刚才的一切中回过神来,身旁罡风一动,谢还竟是手执长剑,阴沉着脸一脚踢开了花榭的门。
宋迎惊道:“谢还!”
忙把人拉住了,“不要冲动,易宗这么多人,你——”
“你要为她说话?”谢朝辞竖起了浑身的刺,近乎咬牙切齿,“我无论如何不待见她,也未曾起过要害她的心思。原来那段时间我总是心性暴躁,郁郁难平,是拜她所赐。倘若不是她,我何至于走火入魔,又何至于与你形同陌路。”
☆、风月有相逢
宋迎闭了闭眼:“我亦心中难平,可眼下不是寻仇的好时机。朝辞,她已不是那个柔弱姑娘了。”
黑暗中,谢还的呼吸起伏半晌,终是平静下来。
然而下一瞬,他猛然转身,把宋迎拽进怀里。
他力气很大,宋迎被他勒得喘不上气来,未及说话,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娇笑,由远及近,骤然一阵罡风冲破屋门,绽出一尾青芒,直奔命门而来。
宋迎勾住谢还腰肢,旋身躲闪,那剑一击未成,倏然转回。四下灯火骤亮,映出梅林外一道缓步行来的倩影。
灯台上的红烛散发出淡淡花香,宋迎心道不妙,暗中运力,果然灵脉淤塞,提不起半分了。
他低声对谢还道:“蜡烛里有药。”
谢还看向他:“我无碍,你呢。”
“一时不察,吸进了一点。”
话落,一道暖流从后背传遍全身:“我帮你打通。”
他二人低声私语,江楼月笑吟吟地道:“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师兄好情趣呀。”
被她一说,宋迎才想起自己还揽着谢还,顿时抽手,结果腕上一紧,被谢还拦下。
他俯身凑过来,在宋迎耳边道:“将计就计。”
江楼月的目光在他二人中流连,咯咯笑道:“怪不得师兄不近女色,原来喜欢这个。真恨我不是男儿身,否则……”
谢还冷眼扫她:“轮不到你。唐灵赋呢?”
事到如今,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幕后人是谁了。
江楼月转身道:“宗主正要请二位喝茶呢,请吧。”
宋迎与谢还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从花榭到唐灵赋的倥偬居,绕了一池清湖,幽幽水廊。
到达时,倥偬居门扉大开,唐灵赋正坐在软椅上,面前一方书案,裴令仪在旁奉茶。
她垂眸看着桌子上的书,长衫素白,未施脂粉,无论是垂下的眼睫,还是毫无起伏的唇线,都透出深深的疲惫。
谢还冷笑:“倒是人模狗样。”
唐灵赋抬眼,累倦地看了过来。
旋即半截藕臂轻轻示意,让裴令仪退下,对着一旁座下一指:“朝辞哥,请坐。”
谢还早在来时路上便卸下伪装,此刻以真面目示人,这一声哥叫得他眉头皱起:“装模作样。”
唐灵赋叹息一声,目光却落在宋迎身上:“二位既然自投罗网,我便有话直说,灵梭,交出来。”
谢还道:“看他做什么,灵梭在我这。你想要,凭本事拿。”
“朝辞哥,你中了秘药,毫无灵力,连我的手下都打不过。我本不想和你刀剑相向,实在是你和这个小孩儿追着不放,我也只能和你撕破脸了。”
她说着不知按了哪处机关,身后墙面轰隆隆地转动起来,缓缓露出一间暗室。
与其说是暗室,不如说是个深不见底的巨坑,传来铺天盖地的刺鼻味道。
宋迎几欲呕吐,强忍着才没有露出声色,余光瞥见那巨坑上方,身形一滞。
那上面,以绳子吊着个人。
不,不能说是人,而是一具安安静静的尸体。
宋迎的仙身。
“朝辞哥,我知道你对义父有情。”唐灵赋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这底下是一池化尸水,人掉下去,半盏茶的功夫,连头发都不剩。倘若不交出灵梭,我就只能……”
她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只能委屈义父了。”
谢还气笑了:“唐丫,你就这么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唐灵赋道:“他对我有几分养育之恩,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若是真把我当女儿看待,又怎会不让外界知道我,藏着掖着的,怕是担心我丢他的脸罢。”
“丢他的脸……可笑……可笑!剑宗嫡系多少人虎视眈眈,你手无缚鸡之力,他若不隐瞒你,你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便是如此又如何?我就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罢了。”想了想,她补充,“还很虚伪。”
话不投机半句多,倥偬居内一室沉默。
未几,终是有人开口:“邓素,是你害死的?”
这声音莫名低沉,疑问中带着肯定,唐灵赋指尖一顿,看了过去:“小剑宗问这个做什么?你似乎并不认识我师尊。”
宋迎沉沉看着她:“是,还是不是。”
唐灵赋笑了:“与你何干?不如说说正事,谢还,要灵梭,还是义父?”
谢还没说话,只看向宋迎。
空旷的大殿里弥漫着化尸水的味道。
宋迎闭上了眼,袖中右手张开,嗓音低沉:“风月,召来。”
刹那间一抹银光自凤麟宗宗祠上空迸发,照彻半边天幕。守祠人从睡梦中惊坐而起,黑暗房间被光芒照得犹如白昼。
他猛的推开门,那银光在供奉先祖灵位的祠堂门上留下一道缺口,似一颗流星,划破夜空,劈开星河,图南而去。
守祠人立刻来到祠堂,却见置剑的架子上,明意还在,风月却不见了。他大惊失色:“风月?不是早已封鞘了么,怎会……”
倥偬居内,唐灵赋脸色稍变,随即笑开:“剑宗怕不是吓傻了,风月可是我义父的佩剑,早已认主,谁也……”
轰——
瓦片随着茅草纷纷砸下,尘埃四溅,唐灵赋大惊,眯着眼呛起来,正要喊人,一阵银浪滚滚涤荡,将所有杂物震碎开来,再睁眼,屋顶破了一个大洞,能看见夜空。
而她身旁空空如也,书桌椅子都变成了一堆废墟,呈圆形扩散到四面八方。
圆的中心,是那个手中一抹银亮的少年。
他执着剑,目光淡得像死水,明明稚嫩的一张脸,却无端让她想起那个同样一身道袍银冠、背负剑匣的人。
也是这样清冷的神色,但时不时会勾起温和的笑容,绝不似这般的漠然。
唐灵赋大步后退,不敢置信:“风月……不可能!你、你……”
“我来替他选择,如何?”
他的话毫无起伏,风月剑光芒陡然大涨,几欲让人睁不开眼,弯月般的剑气擦着唐灵赋的发鬓而过,嗖的一下,将绳子斩断。
“扑通——”
那尸体落入化尸池。
深坑里顿时滋滋作响,冒出丝丝白雾。
唐灵赋已然愣住。
外面传来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裴令仪上前敲门,大声道:“宗主!”
唐灵赋头发凌乱,听见这一声大喊如梦初醒,吩咐道:“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