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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嗯,我知道,我办事你放心,保证不会留下一点尾巴。……什么DNA,他们都进不来……放心吧,赶紧把钱打过来。”

第32章

“……嗯,我知道,我办事你放心,保证不会留下一点尾巴。……什么DNA,他们都进不来……放心吧,赶紧把钱打过来。”
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徐微与回头,见陈南避着人走到一旁打电话。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会,脚下转过去。村里人以为他要上斜坡,忙伸手想要扶他,徐微与缓缓推开这人低声吩咐道:“把陈南叫过来。”

吴善婆在村子里积威甚笃,村里人不敢耽搁,小跑到陈南身边拍了下他。

陈南被打扰一开始还有点不耐烦,顺着看过来,发现叫他的人是吴善婆,忙收敛掉脸上神情,对电话那边的人含糊应付了几句挂断,跑了过来。

“妈。”

徐微与所在的这具身体不说话,只盯着他,目光阴沉冰冷,直直将陈南盯得心虚了起来,目光躲闪,不敢和徐微与对视。

“你接了外面人的活?”

有经验的中介不会频繁打电话确定情况,干活的和派活的都对对方知根知底。

“……啧。”陈南不明显地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犹豫了片刻,扶徐微与走上斜坡,待和身后众人拉开一段距离以后,他才压低声交代道,“有人出了一大笔钱,让我把那小子的尸体处理干净,千万不能让人找到。”

“我说了多少遍!”吴善婆低斥,“不要接外面人的活,不要接外面人的活!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

“妈——”陈南赔小心道,“这单老板开了三十万。” ?

“三十万?”吴善婆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他们算钱的单位是美元。吴善婆虽然没缺过钱,但到底只是个东南亚偏远村落的神婆,听到三十万,她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徐微与和她清晰共感,只觉胸腔里挤出了一注一注混着贪婪的血液。

吴善婆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她拧了一把陈南,低声问道,“真给你打钱了?不是骗你的吧。”

陈南偷偷给她看自己手机,“您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吴善婆瞪了他一眼。

看她这样,陈南便知道自己过关了,笑了一声,“碰上这种事,那小子也是倒霉。我带他回来的时候还听见他在叫别人名儿呢,好像叫什么……徐微与。也不知道是他老婆还是他女朋友。”

此时月上中天,母子两人相携走在前面,村里人熙熙攘攘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切都还很正常。快到老屋时,一个小个子男人跑上来拉住陈南,说要请他喝酒,晚上一起出去找乐子什么的。

吴善婆也懒得管,对两人摆了摆手,自己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上了楼。走到门前时,她轻轻“咦?”了一声。只见走廊下那张摆满神像的桌子不知道怎么得被人撞歪了,神像倒得一桌子都是。

吴善婆以为是村里人不小心,骂了句脏话,将拐杖放到一边,匆匆走上去搬桌子。但就在她的手抓住长桌下端的时候,一尊佛像无风自动,骨碌碌滚到了桌子边缘。吴善婆伸手要拦,但慢了一步。她的指头和佛像边缘一触即分。只听“啪”一声,那尊佛像砸在了地上,身首分离,小小的头顺着石阶嗒嗒嗒滚进了下方草丛。

……

吴善婆瞪着隐没在夜色中的草丛。

徐微与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佛头。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来找吴善婆时,踩到的就是这颗佛头。此时,吴善婆对未来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惊疑不定地在原地站了会,匆匆进了屋。

这天之后,吴善婆一直待在房间里,偶尔有村里村外的人找过来求她办事,她也不见。只让对方年后再来,说她今年要修养。

没人有疑义,但只有徐微与知道,吴善婆不是在修养,她是在拜一尊被蒙了红布的神。

红布下的神像两侧高高凸起,中间塌陷。即使看不见底下的真实样貌,徐微与也能猜到那是一只鸟。

——吴善婆叫它【嚟喇】。

在这边的原住民口口相传的神话中,人的恶念会生出罪恶,每一份罪恶都是一只不能视物的黑蜘蛛,而这位鸟形神,就是食罪的神灵。

如果没有它,世界就会被黑蜘蛛用蛛网包裹起来,变成一片了无生机的死地。嚟喇日日啄食罪恶,年年啄食罪恶,最终,它累了,降落在这片雨林中,向下挖了一个深坑,并告诉侍奉它的人类它将沉睡千年。千年后,它会重返天空,继续清除世间灾厄。

——这就是吴善婆侍奉的神明。

每当有人求上门的时候,她就会像喂牲畜那样,将能代表罪恶的东西“喂”给嚟喇,这样,出钱的人就不会再被“报应”找上门。

百试百灵,这次,本该一样。

她是这样以为的。

“咚咚咚!”

木门被人用力砸了三下。

吴善婆皱了皱眉,没有搭理。

“咚咚咚!”

“妈,出事了,你快出来。”陈南低声喊道。

听见来人是自己儿子,吴善婆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撑着地缓慢站起身,双手合十朝嚟喇神的像拜了一拜,拉上神龛帘子走到门口,拔开了门上的插销。

“干什么?”吴善婆冷声问道。

陈南整张脸难看至极,嘴唇嗫嚅了一下,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吴善婆直觉不对,又听到楼下有村里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扒开他走到栏杆边往下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老神婆悚在了原地。

楼下的前厅里,几个男人用铁链捆住了一条黑黢黢的东西,抬着放在了瓷砖上。本来,吴善婆以为那是条大娃娃鱼,但很快,那东西就朝着她的方向翘起了头。

是“翘”,而不是“抬”。

它已经没有脖子了,整具身体变成了像鱼一样的椭长型,皮肤柔软漆黑,但并不平整,斑块遍布。异化了的手缠在躯体上,腿和脚已经辨认不出来了。

唯一让它看起来像是个人的部位,是它那张仍然残留着五官结构的脸。

失去眼球的眼洞已经被肉填平了不少,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坑。鼻孔基本闭合,鼻梁只剩下很不明显的一条纹路。

但它的嘴很大。

在意识到楼上站着的人是吴善婆以后,这东西张开了嘴,无声地晃了晃躯体——它残存的人类本能在让它跟吴善婆打招呼。

可惜彼时,在场没人看出来它的意图。失去了齿列和舌头的口腔内壁幽深可怖,歪歪倒倒还没有形成规律的锯齿状切割工具随着躯体的蠕动蠕动,恶心至极。

……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说话。几个抬怪物过来的男人站在一起,仰头恐惧地看着吴善婆。

吴善婆见过多少怪事,只被吓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她转头问陈南,“这是人还是动物?”

陈南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看洞的陈老五。”

——陈老五。

徐微与背脊发凉。

陈老五?吴善婆满脸惊诧。要不是知道陈南不敢跟她扯谎,她根本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老神婆急急走到楼下,拿过旁边的树枝子翻陈老五。它倒也没反抗,后端像是尾巴一样的躯体拍了拍地面,像是在表达不满一样。

陈南低声道,“他们几个后天出去找活,想在出去前拜拜嚟喇神。结果刚一过去,就发现老五变成这样了。”

“是啊是啊。”一个男人应和道,“我们过去的时候,他就这样,披着一件衣服,趴在桌子上吃饭,看见我们,还、还——”

“还用手跟我们打了个招呼。”站在人群最后的小青年低低补充。

他们所有人的脑子都是刚才那可怖的画面,一帧一帧,就像烙铁一样烙在了他们的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

“……妈,怎么办?”陈南强压恐惧问道。

吴善婆一言不发,闭上眼睛快速算了算。

——不好,大凶。

她想到了几个月前歪倒的供桌和断头的佛像,心里嘀咕了起来。难道当时的预兆显的就是陈老五?

吴善婆谨慎了一辈子,没打算在一个夫家的远房亲戚身上吃亏。她眼底闪过一丝狠色,想了想,径直说道:

“得烧了他,他这病会传染。”

“什么?!”最后面的小青年喊了起来,“婆婆,您再看看啊,五叔……”

他看了看陈老五,实在没法说陈老五好好的,但至少他还能动,看着还是个活物,怎么能直接烧了呢。

陈南转向他,“干什么?”

吴善婆不说话,但也看着他。一时间,房子里的气氛紧绷起来。小青年发憷了,缩着头闭上了嘴。

几个人中明显和陈南关系好的男人站出来,说要去搬柴,问吴善婆在哪烧。

“去嚟喇神那。”吴善婆说道,“多搞点木头,烧干净点。”

“好,我跟他们一起去。”

但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吴善婆说出“烧了他”的时候,陈老五明显挣扎了一下,它的耳朵还没有完全退化,仍然能听到一部分声音。

它蜷曲起来,用异化了的嘴啃铁链,一点点微弱的烧灼声响了起来。

徐微与看见,被它啃过的铁链表面出现了浅浅的凹陷,凹陷边缘,多了一些黑色胶状物。

——原来进林子的时候,他们的车是这样坏的。

有人故意弄坏他的车,让陈老五加入他们的队伍,然后带他进到那座庙里,好让他去见那个叫“陈南”的青年。

陈老五还没有完全转化成【网】,所以啃得很慢,直到被抬到深坑边,它都没有啃断一根铁链。但那天,他们在林子边缘的木楼里碰到的那两条盲蛇不是幼生体。它们明明随随便便就能杀了他和杨朵。

是谁让它们摆出了那副不堪一击的柔弱样?又有什么目的?

在问出这两个问题以后,徐微与的头疼了起来。

一些被覆盖的画面重新显现在了他的脑中——

二十九天前,他和郭大河等人将车停在小木楼前的空地上。

“徐老板,雨下得太大了,地烂,咱们先在这里住两天,等天晴再往里面走。”郭大河一边下车一边嚷道。

“好。”徐微与说道,不等杨朵打着伞拉开他这边的车门,他就自己推开门走了下去。

薄薄的雨伞被雨滴砸得砰砰响,徐微与踩在【网】上,一步一步朝木楼走去。

彼时,郭大河、杨朵、杨长明和他四个人都没有看见那结在半空中的,将外界和这里隔开的黑色巨网。如果说他们后来进入的无名村庄是【巢】的核心,那这里就是【巢】的边界。

正在扩张领地的主人没想到今天会来客人。他站在雨里,全身被淋的透湿,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徐微与身上。

他们两个所处的空间交叠但不相接,所以他能看得见徐微与,徐微与却看不见他。

他侧过头,直直盯着徐微与的眼睛,像是要从其中找到什么东西。但是徐微与眼里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觉得很不高兴。

这个人为什么看不见我?

他怎么能看不见我?

这样想着,他伸手轻勾了下徐微与粘在脸侧的湿发。 ?

徐微与若有所觉,回头看去。可他身周什么都没有,只有密得跟墙一样的雨。

水滴吗?徐微与屈指蹭了蹭脸侧,走进了小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