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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尉迟吟张了张嘴,最后转头朝门内喊:“大伯!大伯母!爸!妈!哥拐了个超级好看的嫂子回来了!”

尉迟渡:“……”死丫头!

白信棂还在那略得意:他的确很好看。

众人都进屋,尉迟一家长辈都招呼他们来客厅坐,但他们的目光有意无意都在打量着白信棂,内心都是一个想法:着姑娘长得好啊,标准的古典美人,气质也好,就是太高挑了些,哎呦连手镯都带上来,未来媳妇没跑了!

尉迟妈喜欢得不行,拉着白信棂的手坐到他旁边,直接无视自家儿子,把他从白信棂身边挤了出去,还拍了两下白信棂的手,看的尉迟渡心惊胆战,毕竟他妈这拍的可是狐仙的手。

尉迟妈满脸慈爱:“孩子,你叫信棂是吧,这小王八蛋跟我说过,今年几岁了?”

已经两千来岁的狐仙对年龄已经没什么概念了,思想还停留在封建社会。白信棂知晓自己要说个女孩子适婚年龄嘛,便随口答道:“十六。”

一说完,就见所有人都沉默了。

尉迟吟不可思议:不会吧,比她还小两岁!这这这这……不是未成年小妹妹吗?!

尉迟吟又把视线转向白信棂毫无起伏的胸口:虽然看起来高了些成熟了些,但果然是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

一时间家里长辈和晚辈此刻都无声地谴责起尉迟渡。尉迟爸更是黑了脸:“你小子,禽兽!”

以前都是白信棂看旁人的好戏,这回可算是风水轮流转,鹿鸣忍笑忍得辛苦,冯陆离也没忍住憋着笑。几个小的更是妄图借桌子上摆着的那副象棋来转移注意力。

尉迟渡有苦说不出,只好打了个哈哈,试图补救:“他开玩笑的呢,今年二十六了,平日就在意年龄。”

说罢,尉迟渡深情款款:“我都跟她说了很多遍了,不用在意这个,棂棂在我心里永远十六岁。”

所有人:“……”

白信棂:“……”

白信棂清晰地感觉到尉迟妈的手抖了一下,其实他此时也想抖一抖,这小道士今天怕是吃错药了。

尉迟渡的一声“棂棂”成功叫得他们一身鸡皮疙瘩,鹿鸣他们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虽然不知道尉迟渡这人今天怎么突然走起了这种肉麻死人的深情路线,大概爱情真的可以让人智障。得知白信棂不是未成年少女,他们都脸色也都缓和下来,都信了,毕竟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没成年的。

一家人都开始聊上天,白信棂在尉迟渡的介绍下喊了一圈伯父伯母的,就是不知道万一哪天他们知道白信棂的身份,回想起来会不会晕过去。

鹿鸣是长辈最喜欢的那种类型,乖巧懂事健谈,很快就跟尉迟渡的二叔一家聊上了,尉迟爸还在做着生意,冯陆离也能跟他聊聊金融方面的东西。

尉迟妈和尉迟吟就把目标放到白信棂身上。见白信棂从容应对,尉迟渡可算是暂时松了口气,心说仙君其实还是挺敬业的,也有靠谱的时候。

尉迟吟重度颜控,就是喜欢这种好看的小姐姐,眼里尽是憧憬,直接嫂子叫上了:“嫂子,你跟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在邵云县的……”

见白信棂顿住,尉迟吟追问:“邵云县的什么?”

白信棂本想说“窑子”,但是得给尉迟渡留面子,这话还是不能说。之前貌似听小鹿子讲过那地方的现代叫法是什么来着?红灯区?

白信棂压根没记住“旅馆”这个词,光记得红灯区了,奈何老古董压根不知道其中的区别,还以为红灯区就是现代叫法,相当于他那个年代“客栈”的意思,因此便道:“红灯区。”

霎时间所有人都停止了聊天,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鹿鸣借着喝水的动作向尉迟渡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兄弟,自求多福吧。

尉迟渡这臭小子居然还去那种地方!可在那个地方碰到白信棂……那对方也不太对劲啊!

尉迟爸的脸都快扭曲了。

尉迟渡因白信棂的话不小心咬了舌头,这回正疼着,又感受到长辈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尤其是他爸那浓烈的杀气,只好忍着疼赶忙否认:“误会!棂棂和我都是来邵云县办事,想找个便宜的旅馆住,只不过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那地方是那什么是吧,我们可清白!再说我住那还得是因为罗挺在附近啊。”

罗挺此人被道界通缉的事他们都知道,因此他们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白信棂自知说错话,索性闭嘴光点头,可算是暂时糊弄过去。

尉迟妈手艺很好,一群人聚在一起吃了年夜饭。

尉迟家的人都很喜欢这几个小朋友,尉迟吟又喜欢白信棂这个“嫂子”,围着他叽叽喳喳。一群亲朋好友团团圆圆的,白信棂打出生起还真没过过这种年,眼下心里某处地方也不由得软下来,也笑着和尉迟吟说话。

尉迟渡帮着收拾碗筷,在进厨房的时后被他妈神神秘秘拉进厨房。

“这位美丽的女士,有什么事吗?”

“就你嘴甜。”尉迟妈往白信棂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看得出,信棂身上的那股气质啊……现在女生有这种气质的可不多见,还长得这么好看。说吧,花了多少钱雇的?”

尉迟渡强装镇定:“妈,真不是雇的……”

“我是你妈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妈我也是过来人,哪有情侣见家长是你们这种表现的?”

两人默默对视。

“行行行。”尉迟渡认栽,“他其实是我一朋友……您可别告诉爸他们啊。”

话音刚落,尉迟妈一巴掌抽他身上:“我就诈诈你,没想到你这小王八蛋还真的给我使坏!”

尉迟渡:“……”

这找谁说理去!

☆、云涌 (八)

“我真是要被你气死!”尉迟妈气不打一处来,看自家这小王八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你看看你,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留什么胡子!清清爽爽不好吗?赶紧给我剃了!”

尉迟渡自然是顺着她的意思来:“好嘞我这就去剃。”

尉迟妈一阵心痛,还不死心:“信棂有男朋友了没?你要不要试着假戏真做一下。”

“男朋友是没有,不过妈,省省吧,别想了不可能的。”

别说对方是狐仙了,光性别和他还是一样的呢。

“怎么不可能了,你连镯子都给人家了。”尉迟妈对儿子眨眨眼,露出“我懂的”笑容,“你是不是对人家其实有点意思。”

“别瞎说,我俩对不上。”尉迟渡觉着他妈实在是可怕,找了个借口开溜,“我去剃胡子。”

“什么对不上,信棂还能是个男人不成了?我都算过了,明明合得不行。”

尉迟妈越想越可行,他家小王八蛋长得也不赖,和信棂还是般配的,难不成真让他像卦象上说的,打一辈子光棍吗?

饭后尉迟家长辈就带着客人们去了温泉酒店,这会儿还没开业,里面还没人,但是房间设施都挺齐全,两人一间给他们安排着,还都是温泉房,推开房门便是独立的温泉。

尉迟渡的叔叔满脸笑容地把房卡塞到尉迟渡手里:“快带棂棂进去看看?”

尉迟渡正色道:“我和棂棂还没结婚,这不太合适吧,我们都是传统保守的人。”

“都什么年代了,你就不能开放点。”尉迟渡的阿姨索性把房卡给了白信棂,转头对尉迟渡道,“我们和你爸妈都授意了,你这是要改姓柳吗?”

尉迟渡哑口无言,觉着自己亲戚一个个思想前卫得与他们的实际年龄严重不符,倒是白信棂大大方方收下:“谢谢阿姨。”

尉迟渡的阿姨对尉迟渡挑眉:你看看人家姑娘多坦然。

尉迟渡长叹一声,觉着这一整天幺蛾子就没停过,索性推着白信棂的肩就走。直到两人进了房间,尉迟阿姨还笑呵呵地打趣:“你看看他多猴急,回去告诉大哥和嫂子去。”

尉迟渡:“……”救命!

白信棂一进房间就被温泉吸引,拉开门蹲在温泉旁试了试水温,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便钻了下去,趴在温泉边枕着胳膊,闭上眼睛像是在小憩。

尉迟渡自觉地拿出了之前白信棂带的黄瓜,用小刀切成片端过来。

感受到尉迟渡的靠近,白信棂只是动了动眼皮,便转过身仰起头,等着对方在他脸上贴黄瓜。

“这时候还挺有默契。”尉迟渡想,“别说拜把子了,自己倒更像是个伺候人的丫鬟。”

顺着白信棂白皙优美的脖颈往下,是在水中若隐若现的精瘦的身体,尉迟渡看愣了神,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移开眼睛,专心致志给人贴黄瓜。

大概是觉得气氛越来越不对,尉迟渡便想说些什么,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干巴巴的道谢:“今天多谢仙君了。”

“不用谢,你家人都挺不错的。”

尉迟渡帮白信棂移动着嘴边黄瓜片的位置,还让他说话不费力些。手指划过光滑的皮肤,也带出了点别的东西。

尉迟渡问:“仙君的家人呢?”

白信棂随口应道:“啊?我刚出生没多久就死光了。”

尉迟渡轻声问“仙君是两千多年出生,一千多年前飞升的吧,其中的一千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两千多年前人妖不两立,妖与妖之间也不似如今安分,守着自己地盘过日子的。想必这些年很不容易。”

大多数人都敬他畏他,在意的也都是飞升成仙的他,以前在人间兜兜转转的日子,还真从未有人问过。

他这一生到如今何其长,有些事慢慢便淡忘了,以至于白信棂自己也想不起来,回想起零星的碎片,说的也磕磕绊绊:“那会的确不好过,七国之乱,打来打去,以至于妖孽也横生,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刚出生的时候,我们狐族几百年前攀了苏妲己,在妖界有点身份,虽然后来也因为她,元气大伤而收敛了许多,但好歹余威尚存。但是……不知道你们史书是怎么记载的,反正当时陈国国破,沂国将军……嗯……好像是叫御宵,在攻下陈国的同时也收到了来自沂国国君的诛杀令,一时军内开始叛乱,被常国渔翁得利两边包抄,直接灭了沂军占了陈国。一天之内陈国两次易主,也因为这件事,爆发了两国战争,后来又直接引发了七国之乱。乱世之中,谁都想分一杯羹,狐族自然也不例外。”

“我的父母早就死在七国之乱中沂国与常国那场开端里,我当时还不会化形,在那个年代只有被剥皮的命,在狐族也是被欺负的那个,谁让我好欺负。再后来就是被陆离君抓了,我为了脱身就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会成仙。”白信棂失笑,“我好面子,我就想,自己要是没成仙,这句话不就很丢脸吗?然后我就拼命修炼啊,就飞升了。再后来通风报信挨了一个雷劫,又滚回天上修养了几百年,出来就成了现在这样。”

飞升可是条生死线,迈过去就是神,迈不过去就死。凌驾在终生之上的神,岂是人人都能当的?

没有在绝境中绝望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又怎会明白一线生机的不易,从而大彻大悟?

尉迟渡静静地听着,本该是艰辛的一条路,被他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却还是能透过他的字里行间闻到血的味道。

白信棂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心绪,将眼睛撑开一条缝,慵懒地道:“我的经历没什么特别的,活到我这岁数的都过得不容易,跟他们比起来我可算得上是无趣了。你看看陆离君连天道都干对着干,厉害得很,我跟他比起来,可差得远了。”

“我一直很想问了。”尉迟渡成功被白信棂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思绪给带跑偏,“陆离君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啊,神不神,怪不怪,鬼不鬼,妖不妖的,四不像。”白信棂用湿漉漉的手拽了一把对方的衣角,“别傻站着,下来,我同你讲,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冯陆离的身份被白信棂在尉迟渡面前捅穿,而他本人则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鹿鸣。

鹿鸣正对着温泉倚着门框打电话,将尤那金的是和张航风说了一遍,自然,省去了圣主和冯陆离。

“我建议这次行动取消,尤那金肯定有准备,但是晚宴我还是会去,看看他们到底在耍些什么花样。”

“我跟他们商量一下。”张航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万事小心。”

“嗯,张叔过年好。”

“好,都好。”张航风的声音拉长,似乎在惆怅些什么,“长大了,压岁钱没有啦。”

“我这个年纪哪还好意思要压岁钱,不过到时候的份子钱张叔倒是可以来一份。”

对方笑了,连说了好几遍“好”。

在鹿鸣要挂电话的时候,对方突然道:“我待会儿会发你一份资料,你可以好好看看。”

说罢,也不等鹿鸣反应,就先挂了电话。

冯陆离一直注意着鹿鸣,见他不解,便问:“怎么了?”

鹿鸣进屋顺道拉上门,对冯陆离亮了亮手机:“张叔要发我份资料。”

消息很快就来,是几张拍摄的图片,似乎是拍了什么文件。

鹿鸣点开才看了一眼,神色就凝重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生怕错过了什么。

这是一份总结报告,关于他父母的死。

这么多年二爷总是瞒着,他甚至不知道他爸妈是怎么死的,多年的执念此刻正摆在了他的面前。

行动泄露,被对方枪杀,尸体的脸上还被人刻了字——见面礼。

四人小组,死了三个,还剩一个张航风是吊着半条命在鬼门关被抢救回来的。

此次行动是他们之前收到线报,有个自称“鲨”的大毒枭要在此处交易,谁知道踩入了对方早已准备好的捕兽夹。

鹿鸣默默地看着,一只冰凉的手从身后伸出来,轻轻盖住他的眼睛,冯陆离的声音响起:“十点了,睡觉。”

鹿鸣火速收敛心神,转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难得的温泉,不泡吗?”

“延后一小时。”

冯陆离把鹿鸣手里的手机拿走扔一边,抓起对方的手便往外走。

鹿鸣泡在温泉里仰起头,望着黑夜出神,冯陆离轻勾着他的下巴让他转头面对着他,鹿鸣猝不及防,唇便贴上了一出温热,对方轻轻吻开他的齿缝,一股清甜的酒便渡了过来。

鹿鸣这才发现这人竟不知什么时候拿了瓶果酒来。

冯陆离擦去他唇边溢出来的酒:“回魂了。”

鹿鸣自然看得出对方眼里的担忧,便道:“不必担心我,我早便做过心理准备,这个真相也在我意料之内,只是在想一些别的事。不过……”

鹿鸣说罢顿了顿,半张脸浸水里,睨他:“陆离君在这方面还真是天赋异禀。”才短短几天就变得这么会亲了。

“越实践才会越熟练。”冯陆离低笑,“我不介意更熟练些。”

☆、千钧 (一)

大过年的,二爷一个人开着空调窝在客厅看电视,面前是一桶方便面。大概觉得这日子吃这个太寒酸,额外给自己加了两根肠。

年年都这样,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年轻时候去哪个小姐那睡一晚,后来有几年便和鹿鸣一起过,现在就是一个人了。

敲门声响起,二爷嘟囔了一句,喊了声“来了”,便掀开被子穿上鞋:“别敲了,叫魂呢?”

待拉开门看见来人之后,二爷惊诧:“你怎么来了?”

张航风站在门口,手里提了个卤味包装袋,直接进屋换了鞋:“上你这看看,反正大过年的大家都是一个人。”

二爷先是看着他没说话,接着从茶几上拿了根烟扔给他:“吃过饭了没?”

张航风叼着:“还没。”

二爷从厨房角落刨了两箱方便面出来:“自己挑,要哪个口味的?”

张航风随手一指:“就这个吧。”说着,自己把袋子里的卤味一样一样拿出来。

两人就这么各干各的,原本不大的房子就算塞了两个人也还是显得冷清。

最先发出动静的,倒是二爷电热水壶里的热水。二爷把泡好的方便面端到张航风面前,自己重新窝回沙发被子里看春晚,顺道从张航风带来的袋子里顺了块鸭脖子啃。

“你居然会让他来贪狼组。”

“他自己想来,我还能怎样,一辈子把他隔在外面吗?”二爷吐出一口烟,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对他太不公平了……别这么看我,人啊,都是有良心的。”

“那你这良心可出现得有点晚。”张航风不为所动,只是道,“鹿鸣这孩子挺不错,没被你养歪。”

张航风没头没尾来了一句,却让二爷绷紧了身体。

张航风仿佛浑然不知,打开泡面开始吸溜,顺道感慨一句:“如果鹿哥他们还在就好了,鹿鸣这孩子也许不会像现在这么优秀,又或许更加优秀,总归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头扎进这无底洞里。”

二爷又摸了根烟点,狠狠吸了一口:“是,这孩子真的很不错,跟他爸一样又柔又刚,也跟她妈一样灵气通透。”

“我知道,我看得出。他要是不像他爸似得那么倔,你也不会让他来贪狼组。”张航风接着道,“我把当初的那份报告发给他看了,他也是时候知道了。”

“也对,再拖就是我得寸进尺了。”二爷在片刻的愣神过后,失笑。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打了几个字后,关机放到了一边。

“这么多年过去你今天突然来找我,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二爷那双周围布了皱纹的眼睛缓缓从电视移向了张航风,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可惜鹿鸣找女朋友了,我还没来得及看看对方长得怎样,人好不好,适不适合那小子。”

张航风听到这吃面的手顿了顿,嘴巴开开合合,最终发出声音的也就一句话:“以后我会护好他。”

“哎。”二爷靠在沙发上,“活了六十多年,拿鹿鸣这孩子跟你们讨了十八年活,也够本了。”

面对眼前黑黢黢的枪口,二爷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朝这来,速度快些,老了经不起折腾。”

张航风给他最后一个开口的机会:“你对当年的事,没什么要说的吗?”

“是我自己造的孽,咎由自取罢了,我一早便明白,我这种人是没法善终的。啊对了,帮我给鹿鸣那臭小子带句话。”二爷的目光幽远起来,像是要透过这狭小的空间望到远方,“你就跟他说,不管他认不认,我都当他是亲儿子,爱信不信。”

这座城市新年的第一发烟花炸开,声响与枪声重叠,昏暗的房间被照亮了一瞬,映出了飞溅而出的鲜血和两人的影子。

远在尉迟家的鹿鸣迷迷糊糊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猛然被惊醒。

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半搂住他,在他背上安抚性拍了拍:“怎么了?”

“没事,就是感觉像是要出什么事。”

“睡吧,我在。”

“嗯。”鹿鸣往冯陆离的方向靠了靠,索性把头靠他身上,企图从中获得一丝踏实感。

鹿鸣一时半会被整精神了,睡不着,便对冯陆离轻声道:“新年快乐,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你平安。”

鹿鸣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抬头便和冯陆离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借您吉言,那我的新年愿望,是你每天开心。”

最普通最没新意的愿望,恰恰是他们最渴求的。

鹿鸣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整晚都没睡好,导致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鹿鸣抓抓脑袋,对正在床边看书的冯陆离道:“怎么也不叫我?”

“过年自然要好好睡一觉。”

“姬渊他们呢?”

“和尉迟和白信棂一起出去玩了。”

冯陆离边说边将书翻了一页,鹿鸣好奇,凑过去瞄了一眼,入目便是“接吻的十大技巧”,成功让他把自己的眼睛收回去,默默爬起来准备去洗漱。

期间顺道捞起手机看看时间,就发现一条未读短信,是二爷发来的:A市XX小区25幢67号,首付交了,最近有事,别联系我。

鹿鸣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以前二爷也偶尔会嘱咐他别联系他,但是从来没有哪次能让他像现在这样,让他有这么一种怪异感。

从昨天看到那份报告开始,鹿鸣便觉得自己像是摸索到了什么,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却无法将那些事串起来。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众人在尉迟家玩了三天,年后的晚宴便要开始。

鹿鸣要回去,冯陆离自然也跟着。

白信棂被狐族请去族中参加什么“妖界交流大会”,其实他就是个变相的吉祥物,顺道给狐族镇镇场子。到时候各界都会派代表来,秦钦为此还特地捎了口信给族里人,带点美容养颜的东西来孝敬仙君。

尉迟渡又被尉迟妈扣下,让他在家里多待几天,因此最终也只有姬渊他们几个回别墅,冯陆离还特意和汪东兴知会一声,让他多留意着些。

分别前尉迟家的长辈还都招呼他们常来玩,对尉迟渡的这几个朋友非常满意。

尉迟妈尤其喜欢白信棂,就算知道这是他儿子的拖托,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把他当儿媳看,在对方要走的时候还给他塞了礼物。

“伯母客气了。”

尉迟妈一时间忘了形,下意识脱口而出:“还伯母呢,现在可以改口叫‘妈’熟悉起来了,反正以后总是要叫的。”

白信棂:“……”所以说,尉迟渡在嘴巴方面尽得他妈的真传。

尉迟渡赶紧硬着头皮制止:“妈,棂棂害羞,这种事当然是以后再讲了。”

开玩笑,让白信棂叫“妈”,他妈是这想上天吗?!

幸好尉迟妈反应过来,虽然很希望白信棂做她儿媳,但现在这事还没成,多说也让这两个小年轻尴尬,便笑笑不再多言。

像二爷这种人,说要消失就消失,通常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最长的一次鹿鸣大半年都没见过他人,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去管,自己做自己的事,当没二爷这个人。

虽然随着二爷年纪越来越大,基本全身心都在干情报和线人那一块,很少真正参与进去从而玩失踪,但鹿鸣还是不会去托大,便和二爷断联系,也不去他住的房子找他,而是直接去了晚宴现场。

冯陆离防着那个尤那金呢,这回特意现出身形。

尤那金一收到这两个祖宗来的消息,赶紧亲自出来引着两人进去。见到冯陆离,自然是规规矩矩的。

鹿鸣观察了一圈,凭着记忆回想了一番,的确大多数都能和对方给的名单里的人对的上号。

鹿鸣:“你那点东西都藏好了吧?”

尤那金厚着脸皮承认:“要不然?这就是普通的晚宴,大家都是朋友,一起叙叙旧嘛。”

尤那金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东西不藏好,万一鹿鸣那头有人来查呢,谁不藏谁傻。鹿鸣也是想到这点,才让行动取消。

地点是尤那金的一处私人住宅,进门时鹿鸣突然道:“下了什么套给我呢?”

尤那金的眼里下意识闪过了一丝慌乱,没瞒过一直注意着的鹿鸣。

原本便只想试探一番,没想到对方果然给自己下套了。

尤那金赶紧掩饰过去:“我哪敢给你下套,我不要命了?!”

鹿鸣笑笑,在即将迈入客厅时,冯陆离拉了他一把,面对着客厅里端着酒杯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道:“尸傀。”

尤那金脸色一变,一把拉住鹿鸣的手,大吼一声,想带着他一起摔进去。冯陆离哪会给他机会,拉住鹿鸣,另一只手直接卸了尤那金的胳膊。

把鹿鸣往后带的时候,原本客厅里在吃甜点的一具尸傀猛然把手里的金属叉子扔过来,直冲鹿鸣而去。冯陆离想伸手拦下,却被挣扎着起身的尤那金一把抱住腰往后拖。

冯陆离只好把鹿鸣推出去,自己则回身掐住尤那金的脖子,把他凌空提起摔到一旁:“放肆!”

“陆离!”

鹿鸣刚站稳便大喊一声,与此同时客厅的门猛然间“啪”地一声关上了,严丝合缝。

☆、千钧 (二)

门外的鹿鸣用力砸了两下门,还上脚踹了好几下,也不见松动,便知晓这是被人设了结界了。

前世战场厮杀出的敏锐力让他感觉到身后有危险,鹿鸣就地一滚,原本所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枪眼。

再看眼前,原本那些男男女女此时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人心里发毛。

整个宴会里,竟都是尸傀!

这几个尸傀僵硬却又极其快速地朝鹿鸣而来,附近也没有什么可以当兵器使的东西,只好先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小刀。

尸傀,顾名思义,便是死后的身体被做成傀儡。

鹿鸣躲过攻向他的尸傀,反手便直接割了对方的喉,但尸傀毫无反应,冒着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继续向他扑过来。

要是连这种尸傀都没见过,鹿鸣那两千年鬼门关可就白守了。

要对付尸傀,让他们无法再行动的办法,便只有砍了他们的头,但鹿鸣就一把小刀,要砍头还是太难为他了。

这些尸傀数量多,而且身体还带尸毒,就他现在这具凡人之躯,还真经不起折腾,况且还有个手里有枪的不知道躲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