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张航风打量了冯陆离一番,眼睛一弯,法令纹也跟着显了出来:“鹿鸣的朋友吗?”
“嗯,男朋友。”鹿鸣大大方方承认。
张航风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鹿鸣也给张航风倒了一杯水,轻轻地放在受到惊吓的张航风面前,认真道:“真的,没开玩笑。”
本来刚想说“别跟叔开玩笑”的张航风此时无言以对。
“我想着我爸妈是不能知道了,总归该让叔知道。”
张航风没表态,只是道:“你今天来不单单是为了跟我介绍人来的吧。”
“二爷死了。”
张航风喝水的手一顿,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嗯”了一声:“我杀的。”
鹿鸣眼神微冷:“原因?”
“呵。”张航风冷笑,“当年害死你爸妈,可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纵使早有猜测,但乍然听到真相,鹿鸣搭在双腿上的手还是一紧:“为什么?”
张航风点了支烟,缓缓吐出烟雾后眼神幽远起来:“当年……我,你爸妈,还有一个人,我们都叫他小赖,年纪跟你差现在不多大。我们四人是贪狼组的一个小组,二爷是贪狼组的一个眼线。”
“当年他家里人被威胁,又暗地里收了对方好处,放了个假消息,我们小组赶到对方制毒的小工厂的时候,遭到埋伏。我命大,还留了口气,他们没发现。”
张航风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那帮人开始对尸体动手,一个一个过去,所有人脸上都被划了字,特别是你爸……面目全非,还好之前鹿大哥留了个心眼,另外两个小队的人跟在后头赶过来,那帮人觉得事情不妙,就溜了。”
“当年你四五岁,刚上幼儿园,鹿大哥他们想早点结束,安稳下来,把对方逼得太紧,这才栽在自己人手里。”
张航风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二爷急于撇清自己的关系,我花了一年多才从医院出来,一直在追查这件事,等我查到他头上的时候,你已经被他领养,并且他拿你的命相威胁。我……直到跟你打得那通电话,我就知道是时候了,在你现在应该知道一切,也经得起的时候,就动手。”
鹿鸣闭上眼睛,捂着额头低低地笑了两声:“原来是这样啊……果然。”
纵使在他几千年的漫漫记忆里,属于鹿鸣的只有短短二十几年,但无疑占据重要地位,那是属于他的另一个开端。这些全是他这短暂一世的一部分,叫人怎么释怀呢?
但是知道了真相之后,他又能怎么办呢?
每当认为自己那颗拳头大小的心已经海纳百川,再大的事也激不起什么浪花的时候,总有事能破开他自以为坚固的铜墙铁壁,直往心上扎,带出一捧心头血。
“我知道他待你还算不错。”张航风看向鹿鸣的眼神里不觉带上了怜惜。
他可以一直恨二爷,可这孩子不一样。
这孩子是对方一手带大的,可如果没有二爷,或许他现在家庭和睦。
但鹿鸣随后挺直了背,像是裹上了一层外壳,严丝合缝,叫人看不出端倪。
他只是声音平静地道:“‘鲨’到底是谁?”
张航风摇头,给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回答:“没有这个人。本身便是尤那金那帮人编出来的挡箭牌,背后都是他们几个假借这个虚假的名头在操控,后来二爷索性拿他做掩护,糊弄你的。”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唯有那点情,可能是真的。
鹿鸣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冯陆离皱眉,担忧:“鹿鸣……”
鹿鸣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问张航风:“最后一个问题,二爷的尸体呢?”
“怕你难过,把他葬在龙山公墓了。”
看来在尤那金私人住宅遇到的果然是二爷,明崇居然也愈发缺德,连坟都刨。
鹿鸣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叔好好保重身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张航风也跟着站了起来:“不留下吃个饭吗?”
“下次吧,这次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不能耽搁。”
“鹿鸣!”
在鹿鸣碰到门把手的时间,张航风叫住他,对方默默地等着他的话,张航风的嘴张了又闭,最终道:“尤那金离奇失踪,应该是遭遇不测,过几天贪狼组有次大行动,打算彻底结束这个贩毒组织……到时候我做完该做的事,我会去我该呆的地方。”
当了半辈子无名英雄,因多年仇恨换来这个结局,值吗?
别人不好评判,至少张航风认为是值的,如果再给他无数次机会,他也会无数次做出同样的选择。
“叔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鹿鸣卡壳,一时间找不出适合的词表达。
支持吗?与其说支持,不如说是看透后的淡然。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求的了,你过得开心就好。”张航风可算是看了冯陆离一眼,“到时候跟鹿鸣一起到我这来吃个饭吧。”
冯陆离点点头。
二人走的时候张航风示意他们不要关门,自己就这么倚在门边,看着并肩的两人走远,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
鹿鸣和冯陆离没有回别墅,而是找了个无人的天台吹风。
这里地势高,看得远,仿佛天地都被黄昏镀了金边。
冯陆离伸手理了理鹿鸣被风吹乱的衣领,对方闭上眼睛,顺势靠在他肩上:“陆离,明明人类受生老病死之苦,今天愁学业明天愁工作,还有车贷房贷和保险,一不留神破事还多……我为什么还这么想一头扎进来呢?”
冯陆离偏头,在鹿鸣额头上印了一下:“睡会吧。”
一道流光顺着二人相贴的地方,进入了鹿鸣体内。
作者有话要说: 鹿鸣好惨一男的
☆、不可追 (一)
鹿鸣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走过温暖的楼道,推门进屋,见到了一对熟悉又陌生的夫妇。
男主人笨拙地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得,生怕摔了,女主人则拿着毛绒玩具逗着孩子。
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忽闪着大眼睛,被逗得咯咯直笑。见鹿鸣进屋,孩子也好奇地盯着他看。
两夫妻察觉到孩子的视线,便也转头看他。
“你来啦,等你好久了。”女主人把鬓发拢倒耳后,招呼他过啦,“站门口做什么,快进来让我们看看。”
鹿鸣愣了,随后明白过来,轻笑一声,进屋来到夫妇身边,还顺手戳了戳孩子的小脸。
夫妇二人上上下下把鹿鸣瞧了个遍,女主人把玩具放下,改拉住鹿鸣的手:“多大了?”
“二十三了。”
“二十三了啊。”女主人感慨了一番,对男主人道,“老鹿,原来我们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
男主人把孩子放进婴儿车,拍了拍鹿鸣的后背:“已经长大了。”
那看起来比鹿鸣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人慈爱地拉着他的手:“二十三已经毕业了吧,跟妈说说,现在在做什么?”
鹿鸣没说自己走了他们的老路,只是道:“小学教师。”
“这个好啊,培养祖国的花朵。”鹿妈妈抚上鹿鸣的脸,像是抚上了一件珍宝,“这些年我和你爸都不在,过得好吗?”
“挺不错的。”
“那就好,我们老鹿家也不需要你光宗耀祖,自己开开心心傻乐就够了。”
鹿爸面容刚毅,没有太多言语,只是给了鹿鸣一个拥抱:“无论发生什么,或者想做什么,放心大胆地去,爸爸妈妈永远站在你身后。”
鹿妈妈:“没办法多陪你几年,是我们的错,你不要怪我们就好。”
“怎么会……”
“那就好,听到你这句话我和你爸就可以放心走了。”鹿妈妈也给了鹿鸣一个拥抱,“孩子,我们永远爱你。”
周围场景越来越模糊黑暗,鹿鸣伸手想去抓鹿爸鹿妈,却抓了个空。
仿佛投影一般的鹿爸重新把孩子抱了出来,鹿妈抓起孩子的小爪子对鹿鸣挥挥手:“来宝贝儿,跟以后的自己说再见,长大后的你要继续加油,一直前行哦。”
孩子咿咿呀呀地挥舞着手,像是在跟鹿鸣道别。
鹿鸣默默地看着他们化成破碎成万千细碎的光点,在漆黑的世界里犹如照亮夜空的繁星。
早已忘记哭是什么的鹿鸣,此刻在梦里湿了眼眶。
当他从梦境中脱离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路灯和街道的招牌照亮了一小个世界,其他人开始或颓废或忙碌或迷茫的夜生活。
鹿鸣枕在冯陆离腿上,见他醒来,冯陆离问道:“醒了?”
“嗯,什么时候了?”
“快十点了。”
“我睡了这么久啊,梦里觉得还挺短暂。”
鹿鸣抬头,把冯陆离装进自己的视线里,仿佛他一个人就是自己眼里的一个世界:“还劳烦你用我残存的记忆给我造了梦,用心良苦。”
被拆穿的冯陆离厚着脸皮“嗯”了一声,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道:“经历这么多依旧能保持那份心性,你可真是……”
“谁知道,没报复社会,大概全靠我根正苗红。”鹿鸣打了个哈欠,侧过身搂住冯陆离的腰,脸不小心蹭过某个要命部位,成功让两个人都僵硬了。
冯陆离哑着声音:“别动。”
鹿鸣从他身起身,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后,道:“那个……附近有酒店的吧。”
见冯陆离没吱声,鹿鸣斜了他一眼:“我觉得我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冯陆离:“……”
“这可是你说的,没有反悔机会。”冯陆离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鹿鸣轻声道:“行了,别墨墨迹迹的。”
一阵风卷过,原地已没了两人的踪影。
这个点原本应该是冯陆离睡觉的点,但此时在鹿鸣和睡觉中,陆离君果断抛弃了他多年铁打的作息规律。
春宵一刻值千金,作息规律算得了什么。
便这样,鹿鸣又重温了一遍“哭”是什么感觉。
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分,鹿鸣才捧着一束花,和冯陆离一起去了龙山公墓。
鹿鸣特意换上一件领子高的衣服,把脖子上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痕迹遮起来,对冯陆离道:“你昨天下手也太重了点,这得几天才能消。”
冯陆离挑眉,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露出小半个胸口和上面斑驳的红痕:“彼此彼此。”
鹿鸣看到自己的“成果”,赶紧腾出一只手把他领口拽上,顺道撩骚回去:“现在还是白天,你这样当众解衣服,也不怕翻了我的醋坛。”
然而并没有“当众”,鹿鸣睁眼说瞎话,忽视了公墓压根没其他人这一事实。
不等冯陆离说什么,鹿鸣便拽着他走了。
二人找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了二爷的墓。
里面的尸体已经被盗走,这墓地也只是个空壳罢了。
鹿鸣把花放到二爷墓前:“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你尸体被陆离阴差阳错给整成粉,你的魂魄呢估计入轮回了我知道你也听不到,但我还是来你这唠嗑两句。”
“养我这么多年,又当爹又当妈的,辛苦你了。”鹿鸣叹了口气,“但我还是不会原谅你。”
鹿鸣把花放到墓前:“一年一束,不能再多了,我去把挖你坟的解决了,权当是帮你尸骨未寒报个仇。”
若要从源头追溯起,大概是他十五岁的时候二爷醉酒回家,说得那番话:“别看我现在这样,你二爷我以前也是情报一哥。”
“行行行。”鹿鸣把他扶到沙发上,拿了条薄被给他盖上,“一哥,脱鞋……唉呀妈呀明天你自个儿记得晒晒被子,熏死我了。”
二爷呆呆地看着他:“你这孩子是真的好,但我看着心里就是不舒坦。”
鹿鸣动作一顿,随即继续给他盖被子:“哦,哪里不舒坦了?”
“过意不去。”二爷困极,迷迷糊糊地道,“良心这种东西明明早就喂狗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番话二爷第二天醒来就忘,鹿鸣那点叛逆期的小孩心思还记着那句“看着不舒坦”,连带着那些话一直记到现在。
二爷从来都把他爸妈的死捂得死死的,如果不是他爸妈以前的同事经常来看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父母的职业和事迹。
他对他们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二人离家前哄他的那句话上——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要乖乖的。
加上他又看了张航风给的资料,那晚在温泉酒店,他便有个隐秘可怕的猜想,只不过一直认为自己想得太多,不敢相信罢了。
该做的都做了,冯陆离和鹿鸣回到桂冠小学,等着白信棂和尉迟渡的进展。
直到两个星期后,他们终于收到了消息。
尉迟渡打了冯陆离的电话,冯陆离开了免提,让鹿鸣和四个小朋友都听着。
“指针开始乱转,姬渊应该就在我和仙君附近。”尉迟渡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但是这个地方……”
尉迟渡似乎是在找说词,冯陆离追问:“哪里?”
“泊罗山。”尉迟渡道,“也就是我家。”
鹿鸣点头:“泊罗山灵气充足旺盛,的确是个好地方。”
“我怀疑他们是在景区内部还没开发的地方,那里最隐蔽,否则我爸妈他们一定会发现。”
“那里有什么?”
“小时候去过,我记得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山洞……”尉迟渡回想了一番,“还有一座破庙,有好些年历史了,我们尉迟家抱着对先人的尊敬,以前每年都会去庙里拜拜,后来就渐渐不去了。里面有一尊神像,至于是谁我还真认不出,还有一个牌位,上面写的是古体字,应该是七国时期的文字,我看不懂……等等,我现在写给仙君认认。”
尉迟渡声音一顿,他从小记忆力极好,存心想要记住的东西看过一遍便基本不会忘,这会儿从背包里抽了纸笔出来,照着记忆写了一遍后递给白信棂。
白信棂瞟了一眼,“嚯”了一声,凑到手机前:“别说,这人你们都认识。”
“少卖关子。”冯陆离凉凉地道,“有话快说。”
“御宵。”
鹿鸣愣了:“我?”
“可不就是你。”
“不应该,因为我的香火断了,大帝才会准许我入轮回,不应该会出现这个。”尉迟渡小时候去过,也就说明自己的香火在那时候还没断才对。
“可是上面写着沂将御宵,可不就是你吗。”
“御宵的香火的确是断了。”冯陆离肯定地道。
这种事情冯陆离和酆都大帝最为权威,既然他们都说香火断了,那断然没有还存在的可能。
冯陆离神色一动,想到了什么:“尉迟,再仔细想想,你确定当时中的不是幻术?”
“我……不好意思,不确定。”
尉迟渡扶着额头,白信棂出声:“没事,别想了,我和他再去那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可追 (二)
既然知道了姬渊所在地,白信棂和尉迟渡去查探破庙,冯陆离和鹿鸣他们便也即刻赶往泊罗山。
把小朋友暂时交给尉迟家的长辈照顾,冯陆离和鹿鸣向他们询问破庙所在地时,他们却都纳闷了。
“破庙?泊罗山哪来的庙啊。”
鹿鸣和冯陆离对视了一眼,道:“没有吗?”
“当然没有了。”尉迟妈道,“有的话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鹿鸣:“我们也是听尉迟说的,原本想去看看。”
尉迟妈道:“那臭小子框你们的吧。”
鹿鸣琢磨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一旁冯陆离问:“阿姨,泊罗山另一边没有庙,那有什么其他的吗,山洞之类的?”
“这个倒是有,不过就很小一个,顶多避避雨。”
“啊……谢谢阿姨,我们先去找尉迟了。”
“记得早点回来吃晚饭。”尉迟妈显然很喜欢这两个尉迟渡的同事,权当他们是过年没玩够,又来玩的。
在鹿鸣他们出门前还特意问了一句:“那个……棂棂和我们家浑小子,怎么样了?”
鹿鸣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冯陆离忽然间笑眯眯的:“挺好,我看他们就快了。”
鹿鸣面上笑眯眯,内心大大的疑惑:真的假的?
尉迟妈自然是喜笑颜开。
路上鹿鸣还疑乎:“仙君和尉迟?这个还是不能乱说的,你可别让阿姨空欢喜一场。”
冯陆离侧头:“要不要打个赌?两年内这两人掺和到一起。”
“赌什么?”
明明周围没人,冯陆离还是特意趴在鹿鸣耳边说,直接让对方红了耳根子。
“我说,你堂堂一个陆离君脑子里成天想着这种东西怎么行。”鹿鸣不甘心被调戏,伸手抬起冯陆离的下巴,“小美人,这不符合你的身份,太跌份儿了。”
冯陆离捏着这只作妖的手:“赌不赌?”
“赢了我要在上面。”
冯陆离闷笑了一声,挑眉:“行。”
“不说这些不正经的。”鹿鸣强行把歪了的话题扳倒正轨上,“尉迟和阿姨的话有很大出入,甚至是相反的。”
“无非三种可能。尉迟中了幻术、阿姨中了幻术,或者是二者都中了幻术。”
明明是正午,然而此时天却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卷起了大风,空气也闷得慌,似乎要下大雨。
一时间林中飞禽走兽开始争相出动,看起来似乎是要逃难,闹出了不小动静。
“要地震了?”鹿鸣被风刮得眯起眼睛,自己否认了刚刚的猜测,“不像,这天气不太对劲。”
冯陆离原本调笑的神情渐渐严肃下来:“是当初姬渊成神的异象。”
……
尉迟渡带着白信棂循着记忆前往破庙,到了目的地却只是一片空地。
“奇怪,我记得明明就是这里。”
白信棂绕着空地缓步走了一圈,问道:“小道士,你说你们家以前会去祭拜,是一代一代都是如此吗?”
“尉迟家历代居住在泊罗山,这庙也是很早就有,自发现起便开始了,少说也有两三百年了。”
“那应该成为你们家一个传统了吧。”白信棂眨了眨狐狸眼,“你们没想过翻新修建吗?”
尉迟渡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深思了一番,自言自语:“是啊,为什么呢……”
就听白信棂接着道:“你说前几年就渐渐不去祭拜了?上百年的传统了,怎么说停就停了?”
尉迟渡下意识脱口而出:“因为……”
因为什么?他还真说不出来,但是潜意识里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傻小子,中幻术产生虚假记忆了。”
白信棂轻叹一声,伸出右手把尉迟渡的脑袋转过来,往自己身前一带,尉迟渡看着近在咫尺的姣好的面容,喉结滚动了一下。
下一秒,那双好看的眼睛变得血红,带着致命的美丽,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眼前闪过陌生而真实的画面,刹那间与他原有的记忆重合,尉迟渡陡然一惊:“我想起来了。”
白信棂的声音温柔又有耐心:“告诉我,你那时候看到了什么?”
“小时候跑出来偷玩,无意中进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山洞,洞里别有洞天……干尸,很多的干尸……还有几座石像,雕的都是同一个人。”尉迟渡把之前随手塞回口袋的纸笔又拿了出来,画了几笔,“石像手里有把刀,刀上刻了这个。”
白信棂辨认了一番:“这个得找小鹿子和冯陆离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刻的是青川二字。青川刀是御宵的刀,距如今几千年,刀身不知所踪,但刀灵一定被御宵带回地府,现在估摸着在小鹿子手里。”白信棂道,“你见到的,怕不是御宵的石像,看来幕后之人对御宵很有执念啊。”
之所以没有对误闯进来的尉迟渡动手,只是让他中了幻术,怕是忌惮着尉迟家,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山中圣灵逃难动静越来越大,尉迟渡头发风中凌乱,索性全都用手随意抓到脑门后,看了一眼灰败的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这差得也太大了。”
说着随手临时卜了一卦,皆是大凶。尉迟渡看了一眼白信棂,索性不说了。
“是异象。糟,可能要出事。”白信棂立刻问道,“小道士,山洞在哪里?”
“我记得就在那。”尉迟渡指着一面山壁,然而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洞的。
白信棂往空中一跃,刹那间硕大的九尾绽开,带出无数狐火。
那些狐火还认人,砸到其他地方就如同陨石,碰上尉迟渡便像羽毛一般轻轻蹭过,甚至主动停在他身上,亲昵地蹭蹭他的脸。
尉迟渡在刺眼的火光中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就见眼前山壁蓦地出现了一个眼熟的山洞,再看四周,都是带着焦痕的残枝败叶,地面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白信棂挥了挥袖子,燃着的狐火自动熄灭,自己飞到尉迟渡身边落下:“雕虫小技。”
尉迟渡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白信棂很受用,得意地甩着还没收回去的九条长尾巴:“走,进去看看。”
“不等等陆离君和鹿鸣?”
“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