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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尤贝鲁紧瞪着小恶魔的双眼,以稳重的口气跟它说话。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因为声音很小,所以无法传进月笙耳里。就算听见了,月笙也无法理解吧。小恶魔像是松了一口气,拍拍翅膀头也不回的飞出门外。

「刚刚是怎么回事?」

「我得到小恶魔的名字。」也许他认为月笙的无言是某种程度的接受了,尤贝鲁加上简单的说明。

「我们可以利用夺走对方的姓名来支配他们。使用名字进行攻击,比任何攻击都还有效。所以为了让那只小恶魔以后再也不能违背我,我问出他的真名。」

「你做的事还真恐怖。」东方也有这种思想。所以月笙原本不打算告诉亚丽克西斯自己的名字。

「支配与被支配,是这个世界的原则。夺取对方的生命,只能作为最后的手段呢。」尤贝鲁不曾停止微笑,将温厚的视线转回月笙身上。

他的出身一定很好吧?他根本没打算掩饰对月笙的好意。但是就连这样的好意,月笙都不打算照单全收。月笙本能就是知道,这样的对手最难缠了。

「看到那些家伙也没见你害怕,你经常遇到吗?」

「你是说像刚才这样,妖魔跑过来吗?」

「没错。」

「我偶尔会看见,但是接近我这倒是第一次。至少之前……几乎没有过。」直到遇到亚丽克西斯,结界被破坏之前。

「方便的话,可以和我一道吃个饭吗?」

「和……你吗?」

「听朋友收有一家不错的店。」

要拒绝很容易,但既然他已经知道这家店,一定会再找上门来。再加上如果是尤贝鲁的话,应该会教他一些方法,对付小恶魔这种下等恶魔,也许也可以套出亚丽克西斯的弱点。陌生人的邀请最是危险,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对手,应该都比亚丽克西斯还好吧?而且如果被带到大房子或饭店,要是有了什么万一也不能有什么怨言。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尤贝鲁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吧?

「我明白了。我要准备一下,可否请您稍等片刻呢?」

「当然没问题。……但是,在那之前。」

「什么?」

「我已经诚实报上我的名字。可以将你的名字告诉我吗?」怎么能轻易将真名告诉恶魔,但如果不给他一点信用的证明,接下来会很麻烦。

「……崔月笙。」月笙下定决心,报上自己的名字。

「亚力克、亚力克。」感觉到爪子用力拉着自己的衣摆,原本看着文件的亚丽克西斯将视线往上移。毛色光艳的黑猫,正在亚丽克西斯的脚边打转。

「卢修斯,有什么事?」

「不是有什么事吧。那个银发的做作男,已经接近月笙了。」银发的做作男,这样的表现立刻让他想起尤贝鲁那假装正经的侧脸。

「这样你应该乖乖监视啊。你忘记自己的工作了吗?」亚丽克西斯粗暴的戳戳猫咪的额头。

「我这副模样根本就不行吧。会被月笙发现啦。」

「被发现也没关系啊。让月笙摸你吧。你喜欢人家搔你喉咙那里吧?」亚丽克西斯坦然回答,又把视线回到信上,卢修斯像是自暴自弃的抓着高布林织锦地毯。

「你把我当白痴吗!?想要保护月笙的话,至少要把我变成人的样子啊!」

「别这样,卢修斯。再怎么说,平常也是你说猫的样子比较舒服啊。」亚丽克西斯弯下上半身,拉住卢修斯脖子处的皮,把它拎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

「可、可是,在你说服月笙之前,都要我维持这个样子,太过分了啦!你要我用这副德行煮菜吗!?」

「反正我不知道美食的喜悦嘛。」听到亚丽克西斯用自己平常嫌弃他的话回嘴,卢修斯隔着布料用爪子抓着亚丽克西斯的膝盖。

「可是我有差啊!」对于美食主义者的卢修斯来说,自己无法大显身手,是最痛苦的一件事。

「只要你一个大意就会露出马脚把?所以你只能维持这副模样。」

「可是……」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应该会对月笙带来困扰。」

「……那你吃饭要怎么办?」完全无法辩解的卢修斯,试图采取最后的抵抗。

「总会有办法的。」

「你一定会靠发霉的面包和红酒度日啦。」

「那是耶稣的血与肉。不会有什么问题。」美食这等俗世的欲望,无法捉住亚丽克西斯的心。

「你最好也习惯清贫的日子吧。」他搔搔下巴根部,卢修斯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这是亚丽克西斯平常难以体会的温暖。

卢修斯暂时委身于这个行为,但他好像突然吓了一跳,啃了亚丽克西斯的手,慌忙跳到地板上。

「你、你干什么啦!」

「我正在疼爱你啊。」

「住手!」化身为猫,所以会展现猫的本性,恶魔这东西还真是有趣。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去看看吧,卢修斯。」这并不是可以忽略的事态,亚丽克西斯命令着。「我有点介意尤贝鲁,而且也不能就这样将月笙置之不理。」

「你不采取行动吗?」当卢修斯差异的问道,亚丽克西斯耸耸肩。

「我出面的话,只会让月笙更顽强。如果有什么你没办法处理的事情,再来叫我。」

「可是……」卢修斯欲言又止。

「如果他真的想要活在人类的世界……那家伙必须习惯现在的自己。也许有点痛苦,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只好狩猎他了。」

「亚力克……」

卢修斯像是吓了一跳,叫唤他的名字,亚丽克西斯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吐露自己的真感情,于是轻咳一声:「就算我不这样做,临近世纪末也会是驱魔师盛行的年代。应该会忙得没时间吧。」

人类受不安所驱,因此制造了让恶魔附身的机会。正式驱魔师永远忙不过来,不少人转而求助民间的驱魔师。

「好吧。这次就当你欠我的!」卢修斯喵喵叫了一声,从窗户跳出去。

以那副模样到伦敦成立应该要花一段时间,这么认真也是他的优点。

亚丽克西斯呵呵呵的笑了。再怎么说,他认为尤贝鲁加害于月笙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只要尤贝鲁将月笙带回同伴身边,月笙的存在就像是磁铁一般,呼唤着亚丽克西斯。至少月笙现在的饥渴,只有亚丽克西斯才能满足。

一直到妖魔能力最为强大的圣乔治节前一天为止,还有缓冲的期限。强迫揭开与他人交换的誓约需要相当大的力量,即便是尤贝鲁,应该也没有用于这种蛮横手段的魔力才对。

如果他打算实行的话,应该会选在魔力最强的圣乔治节前夜吧。假使自己是尤贝鲁,应该会假装亲切的样子,让月笙安心,解除警戒心。等到适当的时机,再唆使月笙「诋毁誓约」吧。

尤贝鲁?杜?威勒——对那个男人来说,现在应该单单只是准备期间罢了。

没有任何关系强过交换血液的誓约。再加上月笙具有高洁、强韧的精神,当他保持清醒时,应该只想要亚丽克西斯的肉体吧。

他能挺到什么程度?他相信自己清醒的神智,到底到什么地步呢?

「我拭目以待。」轻声低语后,传来敲门的声响。

「亚丽克西斯大人。您有访客。」门后的管家出声。

亚丽克西斯应了声:「我现在过去。」为了保住道丁家的体面,亚丽克西斯以高额的报酬雇来这个管家,对这房子的毫无秩序,他早已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近甚至也没对亚丽克西斯和卢修斯说长道短。

前往会客室,一名以黑色面纱遮住脸部的女性,动也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纤细的肩线瘦到没有肌肉,完全没有女性应有的圆润。

「请问您是独自过来的吗?」

「是的。」女性抬起头,面纱微动,瞬间露出佳人忧心的面孔。

亚丽克西斯脑里闪过养母的面容,还有不知在哪见过的月笙容貌,但亚丽克西斯将他们赶到脑海的角落。「请问是谁为您介绍的?」

「驱魔师的……」从快要消失的声音中,听出前同事的名字,亚丽克西斯点点头。

「他很忙吧?」

「是的。他说如果是您的话,应该可以帮我。」

「可以请您告诉我事情的情况吗?」并不是所有前来寻求救济的人都是受到恶魔附身。其中有些人是精神上有些疾病,误以为自己被恶魔附身。

如果是他介绍的,应该不会是自称恶魔附身的情况,但亚丽克西斯还是必须慎重做出判断。

「三个月之前……」女性以颤抖的声音开始诉说。

失去平静与安逸的女性,声音十分悲痛,亚丽克西斯以严肃的表情,偶尔应和着「太可怜了。」

如果恶魔不会这样让人类痛苦的话,他应该可以接受恶魔的存在。

春天的晚风掠过脸颊。月笙已经太久没有取下头巾走在外面,直接感到夹杂灰尘的空气与人的视线,都让月笙感到很不自在。就算没有这层原因,唐装本身就很惹人注目,原本他提议换套衣服,但尤贝鲁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你穿这样我还比较高兴。」一开始他说出充满谜团的话,月笙本来还很惊讶,后来听说尤贝鲁的目的地市摄政街的皇家咖啡,月笙也就信服了。

如果是适合上流阶级的高级餐店,自己和尤贝鲁这样的绅士,两者之间的差距未免太大,皇家咖啡则是当代文人、画家常去的店,弥漫着自由的气息。事实上,其他客人确实对他们两人感到兴趣,但他们的视线并没有太多好奇与轻蔑。

「您常到这种店吗?」

「我吗?其实伦敦我很不熟呢。」尤贝鲁有点淘气的笑了。

在皇家咖啡除了能好好吃上一顿饭,同时也是伦敦最大的酒商。尤贝鲁愉快的与服务生说笑,决定今晚的酒类与料理。

「请问,您住在哪里呢?」吃过前菜后,服务生静静的在月笙面前填满葡萄酒。和月笙相比,尤贝鲁食用的分量相当少,几乎只品尝着葡萄酒。

「现在住在巴黎郊外。」就连他泛着优雅的微笑,将葡萄酒送到嘴边的举止,都充满贵族的典雅。

「你呢?不喜欢这种店吗?」他应该发现月笙迟迟无法决定菜单,全都交给对方决定的样子吧。

「我很少在外面用餐,所以对这种店不太了解。」因为他极力不要出现在别人面前,所以几乎不曾吃过伦敦的名产。充其量只吃过玛莎摊贩卖的炸鱼和薯条,还是别人请的。

「将脸遮起来过活,确实没办法到外面吃饭呢。硬把你带出来,我也许是做错了吧。」

尤贝鲁的话让月笙摇摇头。「偶尔这样也不错。」

「不错……吗?」月笙冷淡的回答,尤贝鲁只得苦笑。「你从什么时候认识亚丽克西斯的呢?」

月笙丝毫没有放松警戒,开口说:「……大约是三天前。」在那件事之后才过了三天的时间。

「是吗?你一定受到残忍的对待吧?好可怜。」尤贝鲁有深度的声音,使人联想起甜美的毒药,也许当中含着对月笙的关怀吧。由于月笙并不习惯其他人对自己抱着情感,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好沉默不语。

「我一直在找你哦,月笙。」

他曾经一直等着,某一天会有人来找他。但是,从月笙养母的话里,他察觉对方并不是应该举双手欢迎的对象。

「找我?为什么?」月笙冷静的反问后,尤贝鲁露出寂寞的笑容。

「还记得我的自我介绍吗?我说过你是我的同族吧?难道你不是因为相信我,才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就感觉来说,他的话并不难理解,但月笙并不会因此完全相信尤贝鲁所说的话。

「因为我讨厌别人硬逼我说出来。既然是同族的话,总该有什么证据吧。」

「证据吗……这个如何?」尤贝鲁微笑着,从胸口的口袋取出某个东西。

「这是……?」那是用黑碧玺制成的大型戒指,上面刻的纹章,月笙确实有印象。

「这以前是我的伙伴的东西。」面对月笙明显的反应,尤贝鲁若无其事的说着,用右手缓缓晃动酒杯。

「这样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暂时可以。」

「那我应该可以得到正面的回音。我想带你加入我们的一族。」他愉快的声色,让月笙正在操作餐具的手冻结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虽然我具备药学的知识,但也仅限于此。可以请您放过我吗?」

明明就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了,还吐出逞强话语的自己实在很可悲。如果自己是普通人的话,会啜饮亚丽克西斯的血吗?和他发生关系的时候,会感到这么激烈的欢愉吗?

「先别说我这边的事,至少为了那些在黑暗中蠢动的妖魔们,我也不可能不管你吧?在恶魔当中,有些不明究理的好战分子。一旦他们知道你和亚丽克西斯的誓约,你一定会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不管月笙说了什么,尤贝鲁还是一派爽朗。

「过去从来不曾发生什么问题。我会找出可以度过的方法。」

活着的时候,他不想借助任何人的力量。贯彻这一点正是月笙的矜持。

「那么,要不要停止借助亚丽克西斯的力量呢?」

「借助它的力量并不是我愿意的事。你难道不明白,那个男人有多么卑劣吗?」

「我当然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让你立下誓约,我几乎都能历历在目呢。」

听到他这么说的瞬间,动摇的月笙使餐具发出刺耳的声响。正好经过身边的服务生也吓了一跳,神经质的晃了一下肩膀。

「……抱歉。」

他该不会偷看到那天夜里的事情吧?一抹不愉快的感觉袭卷月笙,但他立刻压抑这股情绪。

「因此,再怎么说,这都是他和我的问题。与你没有关系。」他没了把主菜吃完的心情,月笙用餐巾擦擦自己的嘴角,放下餐具。

「月笙。」不管是尤贝鲁的口气或声音,都渗着完全不打算隐瞒的、对于月笙的怜恤。

但是月笙会天真相信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现在他光是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就耗费了全部的心神,根本没有余力去体谅尤贝鲁的心情。

「像亚丽克西斯这样的对手,想要让已经缔结的誓约失效,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还是有方法的。只要离开亚丽克西斯,完全与我们同化就行了。就算我说要教你这个方法,你也不愿意吗?」

他想了一下,誓约好像是个麻烦的东西。硬要解开应该是不可能的任务吧?

「你们一族是吸血鬼吧?那么我就必须吸处女的鲜血,以代替亚丽克西斯吗?」用餐后的咖啡润润唇,月笙毫不在乎的问道。

「不一定要是处女,但是鲜血是必要的喔。」尤贝鲁好像觉得月笙的疑问不痛不痒,轻轻带过。「再加上你留在那家店,可能会影响身边的人喔。」

「为什么?」

「也许有人会不惜一切的力量都要把你带走。」他暗示杰洛米可能会遭遇什么不测,让月笙感到焦虑不安。「我不明白居然会有人会想把我这种人带走。」

「我会慢慢跟你说明……拜托你了,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尤贝鲁的手越过餐桌,轻轻用双手包住月笙随兴放在桌上的左手。

那是一双好像没有血液流动,有如石像一样冷澈的手。

这名男子和自己真的是同一个种族吗?几乎可以让其他人的心冻结的触感,再加上男子不吉祥的美貌,煽起一股无底的恐惧。尽管如此,月笙还是在不失礼的情况下,慎重的挣脱他的手。

「不用了。」

「为什么?」

「我有我的生活方式。决定这件事的是我自己。不好意思,我没有理由相信一个今天才认识的人。」

「原来如此。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尤贝鲁认同的点点头。「那么,请让我常常到你的身边吧。一直到你愿意接纳我为止。」

「别开玩笑了!」月笙慌忙拒绝这个让他感到极为困扰的请求。让这个显眼的男人到店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很困扰吗?」

「是的。」

「那么我就以顾客的身份过去吧。这样如何呢?」

「……请自便。」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引人目光,但是他没有夺走顾客来店里的权利。月笙在叹气中回答。

「谢谢你,月笙。」尤贝鲁带着美艳的笑容,为月笙加点续杯的咖啡。

好不容易回归到平常的空气,一如往常的流动着。

月笙正打算倒在床上,突然又想起什么,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包在布里,泛着黑光的手环,除了纹章的部分之外,所有的装饰和刚才尤贝鲁交给自己的戒指,几乎都是相同的图案。他不得不认为尤贝鲁的话是正确的。

「……」这三、四天是在发生太多事情了,已经濒临他的思考极限。

月笙重新坐在床上,只有上半身往下倒,半躺在床上。就算尤贝鲁是自己的同族,月笙还是希望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根本不可能跟他一起走。

但是如果拒绝他的话,恶魔们会不会一个生气就加害杰洛米与街上的人们呢?

捻起在床上蜿蜒的长发,月笙叹了一口气。留长发时因为养母喜欢抚摸他的头发。如今她的温暖早已消失无踪,但他觉得她的心意还在,于是一直没剪。就算他清楚的明白长发在变装的时候很麻烦。

手指轻轻抚着床单,月笙发现今天晚上猫叫得特别大声。而且猫还在屋顶上走来走去。

「……」月笙一脸惊讶,接着听到小幅度抓窗框的声音,于是他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他的视线对上一双举在窗框上,从屋顶倒吊的猫眼。原本他觉得很不吉利,正打算撇开视线,但猫咪拼命的样子,突然让月笙想起卢修斯。他走近窗边,将百叶窗拉开,猫咪似乎很可怜的叫声,紧抓住窗框。

「卢修斯?为什么不进来呢?」

卢修斯再次发出悲惨的叫声,月笙轻轻一笑。他想起另一件事。「请进,卢修斯。请进来我的房间。」

卢修斯得到允许,高兴的喵了一声,跳进月笙的房间。「呼……终于进来了。」

不邀请的话,恶魔没办法进到房间里。卢修斯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先将全身的毛整理一次,接着突然重新坐正。

「难不成你一直在那里等我吗?」

「也没有一直啦,我到处晃了一下。」

月笙坐在床上,卢修斯一跃到他的膝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这样看来和真正的猫没什么两样,根本无法联想到他是恶魔。

月笙感到很可笑,搔搔卢修斯的头,他出神的放松身体。听到他发出呼呼这样安稳的声音,月笙不禁皱起眉头。

「……卢修斯?」月笙从刚才就被他完全像猫的样子吓到,不自觉出声叫他,卢修斯慌忙的左顾右盼。

「呜呜……好险。」

「怎么了?」

「变成这副模样之后,总会不自觉模仿猫的动作耶。如果看到逗猫棒,身体还会自己动起来。」

看到卢修斯用全身的力气伸懒腰,月笙以恶作剧的心态,将手边的手帕丢过去。卢修斯以令人惊讶的动作,迅速接住手帕。

卢修斯和那块布缠斗一阵子,又突然中断手边的动作,以恨恨的声音说:「好过分喔!」

「对不起,卢修斯你真的很像猫耶。演技真是太棒了。」

「这种事我自己也知道。」

「演技棒不是比较好吗?如果在路上做出奇怪的举动,说不定会被抓走呢。」

「对啊。这样也很麻烦。」

没想到从猫的嘴里竟然还会出现麻烦这个字眼。看到月笙微微张嘴笑了,卢修斯好像很高兴的叫了。

「对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亚丽克西斯叫我来护卫月笙的喔。」卢修斯像是挺着胸,用活泼的声音说着。

「护卫?」

「他叫我在暗中保护你。」

「……刚才,是你自己让我发现的吧?」不管怎么想,应该都是卢修斯主动趴在窗子上叫了月笙吧?

「反正总有一天会被你发现,不如先跟你打声招呼,我想这样月笙应该也不会讨厌。」

「也许吧。」

卢修斯的发言比亚丽克西斯更绅士,更懂礼貌,月笙完全不觉得他是恶魔。

「对了,月笙,我肚子饿了耶。」卢修斯轻轻抓着大腿一带,月笙发出声音笑了。已经许久不曾像这样笑了,紧张的情绪慢慢消失了。没想到亚丽克西斯还蛮会照顾人的,月笙在这种奇怪的方面佩服起对方。

「你想要吃什么?」

「布丁。我想吃美味的食物。」

「这个我倒是没办法立刻做出来耶……这时间餐厅也关门了。蔬菜汤好吗?」

「我不能喝汤耶。」卢修斯无力的说着,月笙这才想到猫舌头怕烫。

结果能端给卢修斯的只有冰凉的牛奶和起司,但他似乎饥饿难耐,马上吃个精光。

月笙为自己泡了一杯热红茶,坐在长椅子上。

「卢修斯,我看亚丽克西斯好像使唤你使唤得很凶耶。这状况难道不能改善一下吗?」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他一定会把我扫地出门的。」卢修斯同时摇着尾巴在月笙脚边开始理毛。

「这样反而比较好吧?」

将全身的毛理过一遍,卢修斯横躺在床上,用闪烁的眼睛盯着月笙。

「使魔在主人的命令之下,有时候也必须袭击其他恶魔。所以也会招来恶魔的怨恨。如果亚丽克西斯不管我了,我马上就会被大家围殴喔。」

「原来是这样啊。」

「不管我遇到什么情况,亚丽克都会保护我。只要是亚力克能力所及的话。」

彼此掌握对方的生命。没想到在卢修斯和亚丽克西斯之间,居然有这么明确的情谊。

「失去主人庇护的恶魔,下场非常凄惨喔。」

「那么为什么恶魔需要主人呢?」

「没有可以侍奉的主人,也许更加寂寞吧。」卢修斯仔细想了又想,说道。

「寂寞?」

「嗯。如果活着没有意义,不就只能漫无目的的过活吗?虽然这是我听亚力克说的啦。」

无谓的活着——这句话像是一根小小的刺,刺进月笙的心里。

「不过你也不用特别选那个男的吧?你应该可以选更温柔的主人吧,不是吗?」

「嗯……你说的也没错啦。为什么呢?我很清楚如果不喜欢的话,还是可以不用订契约。」卢修斯的回答很暧昧。「只是亚力克是可以独自一人活下去的人类吧。」

「咦?」

「如果亚力克西斯没办法保护我……我想就算我死了,他应该也不会难过吧,所以我想待在他的身边。」

从他似是而非的话里,月笙听不出卢修斯真正的意图。

「也就是说,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你也不希望他为你感到伤心吗?」月笙很少踏进别人的内心,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了解更多卢修斯与亚力克西斯的关系。

「不是这样……我想他会感到寂寞吧,亚力克。」卢修斯的声音,像是沉到河里的小石头受到水流冲刷后发出的声音似的,非常安静。

月笙发现寂寞这个字眼打动他的胸口。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么懦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