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 走进FBI办公室的赤井脸色有些阴沉。
他给自己带了一杯现打咖啡,加糖加奶,还是焦糖口味, 楼下咖啡店做的 , 十分罕见。认为赤井只爱喝罐装咖啡的朱蒂凑过来看了一眼赤井带的纸杯,然后发出惊讶的声音:“秀, 这是别人送你的咖啡吗”
“不, 我自己买的。”赤井说。
朱蒂露出迟疑的神色:“我记得你从来不喝加糖的咖啡。”
赤井嗯了一声:“做一个尝试。”
咖啡让人清醒,难喝的咖啡让人觉得在自我惩罚。赤井上午上班路上心绪不定 , 索性在停车以后从停车场绕出来, 去店里点了这杯咖啡。
店员还以为是他给别人点的 ,提醒他这家店的焦糖咖啡很受女探员们的欢迎。
赤井原本想点枫糖口味,在劝说之下就换成了焦糖。此时他打开喝了一口, 用尽力气才没让自己露出痛苦面具。
……这种东西怎么能叫咖啡啊。他将咖啡杯推到一边,一会儿后还是又拿起来再喝了一口。
感受到他身上起伏不定的气场,朱蒂歪过头看他一眼, 有些不敢相信:“秀,你……是不是遇上了想要约会的对象,却被拒绝了”
朱蒂实在是不想说“你是不是被甩了”, 但赤井的表现真的很像是典型的失恋。
可是他和我分手的时候没有这么外露的痛苦啊朱蒂忍不住想,自己这段时间感受到的 ,赤井仿佛在一段关系中,原来不是错的 。那个组织的杀手也没有留住赤井,赤井还是会为另外的人心动。又或者怀念只是怀念,赤井他并不会被一段感情困住,也会坦率走入新生活。
所以和她分手,并且避开所有试探, 只是因为不再喜欢她了。朱蒂这一刻非常难过。
但她又意识到,自己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选择性想要忽略,想要再争取一次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机会。她甚至不想评价赤井薄情,因为她认为赤井有薄情的资格,他可以这么做。
詹姆斯这时候走进来。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为办公室里有些古怪的气氛。
怎么,两个下属……他狐疑地左看看右看看,如果不是知道赤井一直避开了朱蒂的示好很明确不想复合,几乎以为两个下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复合过又分手了。
但现在他有了感觉:他们俩已经是完全没办法再成为情侣的氛围了。
詹姆斯的思维只在这件事上简单停顿了一下。关心同事是职场传统,但自然还是工作更重要。詹姆斯将审讯记录丢在桌子上:“昨天晚上对看守拉希姆的警员内部调查询问记录,都在这里了。”
“应该不是他们的问题。”赤井理智道。
“监控录像被掐断了,但死的只有拉希姆没有看守的警员,这种风格不像琴酒也不像贝尔摩德。”詹姆斯问 ,“你觉得会是刚来美国没多久的那个波本做的吗”
波本吗如果不考虑波本的另一重身份,这种行事方式确实很像是波本。
但是波本是日本警察。真是波本做的话,后续万一有联合调查的部分,在整合情报时,波本的做法会让他遭遇一些问责。
但赤井又觉得这不会是左右波本行动的砝码。而且如果连这种事都解决不了,波本早就死在组织里了。
很可能波本是被琴酒要求着这么做的 。昨晚的遭遇就证明了,波本必须向琴酒证明自己的 “忠诚”。
想到“昨晚”,赤井的气压就又低下来。
他心情不好,但不打算影响到工作。所以这天,怀着低气压的赤井有着一些异常行为 :比如喝了一整杯过度甜腻的咖啡,比如午饭的时候在食堂选择了他从前不吃的加了双倍美乃滋的热狗,比如他晚上没有选择先下班(但大家都知道他是私下调查)而是和大家一起在办公室里加班,然后又点了一杯加糖加奶的咖啡。
“秀。”朱蒂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不需要回去休息吗”
“不,没事,我只是有些低血压。”心理上的 ,赤井想。
赤井完全加入小组的推理以后,案件的调查进度近乎飞一样往前推进。
除了拉希姆事件以外,原本小组手上还有一个案子,赤井夜里和大家一起梳理出了全部线索,是第二天就可以拿着逮捕令去逮捕嫌疑人的那种。
之后小组又回到拉希姆事件上去,通过监控里几乎不到一秒的违和画面,和拉希姆死前一两天看似正常的审讯结果里不正常的表现 ,找到了继续调查的线索。
最终线索断在一个已经失去踪迹的 ,确认为地下世界情报人员的人身上。
这个人在FBI有犯罪档案,是属于“可利用”的灰色档案。
就像是许多电影里演的那样,FBI,以及CIA,通常有“招安”犯罪人员的习惯,一些高智商犯罪者,或者特殊技能持有者,在确认犯罪被逮捕以后会和机构有一些协议,替他们处理摆不上台面的事。
这种协议CIA签得更多一些,因为 CIA处理更多摆不上台面的事。
FBI的话,一般不会找犯罪确凿的人员,而是将一些原本就踩在违法犯罪边界上的 ,例如情报屋,帮派人员之类的人放在利用名单中。 FBI的搜查官自然也会有各自的人脉,不统计在册。
好莱坞电影能直接演出来的情节就不叫潜规则了,而是明规则。
速度与激情都拍了好几部了,以电影里主角的经历来看,他也该进监狱蹲个十几年。
赤井在见到这个人档案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个人很可能是组织在美国的情报员。朗姆是情报组的负责人,组织的所有情报人员都会带一点朗姆的痕迹,哪怕美国这边由贝尔摩德负责,贝尔摩德理论上也是要接朗姆派过来的任务的 。
既独立又不独立,一种很古怪的关系。赤井知道朗姆一直想向美国伸手。但现在的情况是组织近乎全面从美国撤离。
但撤离不掉的 。不提留下的那些产业,上面的官员似乎下了轮流盯控某些人的命令,是由其他小组负责的 ,那应该就是确认为组织成员却拥有足够上流地位因此不会在明面上被“逮捕”的人了(其实就是拉菲和利口酒)。从前的贝尔摩德也是这样。
产业是这样,情报人员呢组织难道就将从前的投入都丢掉了吗
不可能的 ,光看贝尔摩德和波本还没走就知道了。
而琴酒肯定也会分一杯羹的 。
想到琴酒,赤井的心情就又变差了。
琴酒前夜的说法和划清界限无异。对他们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而言,就像是在说“我们到此为止”一样。
当然,赤井相信,如果琴酒和自己在某个夜晚的某个酒吧,或者某个街道相遇,或许还会滚在一起,但也不代表什么。
赤井确信,琴酒犹豫过。
那么现在的结果 ,只证明他给出的筹码还不够。
这和被琴酒明面说“你的美人计还不够格”没有区别,赤井没办法不在意。
他又想起昨天离开前琴酒的话。
“波本肯定有问题。”那个男人说,“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我会弄清楚的。”
“真可怜啊,被要求证明自己到这个地步还不够。”赤井看向琴酒,“你要在我面前聊波本吗不是第一次了,你真是在意他。”
“不要用这种语气,好像你真的很在意一样。贝尔摩德,或者波本。”琴酒没有回头,只是用平静的语气道,“但你很清楚,他们和你都无法相提并论。”
“是吗”
其实从赤井的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但琴酒在整理好自己的风衣后还是回了头。昏暗的楼梯间没什么光源,但正是在这样的黑暗里,赤井那双绿眼睛才足够明亮。
这时候琴酒的心情反而很不错。
他感受到了赤井的不平静,这不平静反而让他心情变好了。
一种循环,他是这么认为的 。有些东西在他们两个之间是守恒的 ,此消彼长。
“如果他今天真的能伤你,那他绝对有问题。”琴酒说,“但既然那一枪是你的计划,就只说明他能力不行了。”
赤井听完忍了两秒:“哦,所以他能打伤我是他有问题,他不能打伤我是他能力有问题,那他到底要怎么做才算是没问题呢不要误会,我纯粹是好奇,你说出来的话太矛盾了。”
“执着于谜题答案,我知道。在这部分我不会误会你……也不会误会他。”琴酒说着,看着赤井,“但这就是我的想法。他杀不了你。”
“如果他能重伤你,那这就是你希望达成的结果。”
“再往后分析,就会有不同的动机分支了。比如,同为卧底,利用自己的伤势来证明对方的忠诚又或者是你利用自己的重伤布局,反过来将他逮捕,甚至杀死。”琴酒看向赤井,“今天晚上的结果看上去像是后者。”
“可你还是怀疑波本。”赤井说,“你不如说你看不惯和朗姆有关的任何人好了。”
“你不是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琴酒戴上了他的礼帽,“别露出这种表情了,不适合你。”
琴酒说完走了,赤井表情阴晴不定 。
他的目的不只是前者。他不知道波本的计划,被堵在小巷子里是意外,准备的炸弹是他认为最近组织的人会再一次对他动手因此在行动范围内简单布置的 ,实际上不会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钢丝同理。
在见到波本时他是没打算动用炸弹和钢丝的 ,这相当于翻过一个底牌,之后如果琴酒再来追杀他,那他就没办法用这种办法了。
但琴酒的反应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试探的其实是琴酒的过界。
但现在琴酒喊停了。在意识到自己确实过界了以后。
这可不是我想达成的目的啊,赤井咬着后槽牙,想,你想甩掉我吗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