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黑心渔夫（8）
顾流载着贺清, 很快就骑到了海边。
海风把他额前的头发吹开，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看起来无边无际的大道。
顾流理智上知道这条路通往国道，但是情感上他不由得有些惘然。
这条路这么长, 不知最终能够延伸往何方。
有些时候和同路人擦肩而过，再往前走几步, 一转头, 就看不见那人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海堤高高的, 视线很好。
只要稍微转转头，就能够看到很广阔的海景。
大海是无边无际的, 它看不到尽头, 比脚下这条路还要广、还要大得多。
如果贺清就在这片海域中消失了, 那我该怎么把他找回来呢？
海面微微地起伏，顾流突然间想到了草原。
风吹过，那些碧绿的长草也是这么在空中摇曳的。
海岸边的风有一些大, 但是因为今天天气好，也并不冷。
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候。
如果遇上退潮，那么现在海边会有很多人在赶海。
顾流是特意算准了时间出来的。
海边除了自己和他，没有人。
周围除了哗哗的潮水声，非常安静。
顾流微笑着转头，对自己身后的贺清说：“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然而头转过来后，顾流的脸上就不见了丝毫笑意。
顾流一想到自己要把贺清放出来, 把他放到海里让他自由行动，顾流就觉得浑身都开始难受了起来。
即使把他放到海里，也想用根绳子把他脖子给拴住！
真是的, 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
顾流冷静地想着：明明是我从小保护你的，明明是我陪着你一起长大的。
为什么你对原剧情里的“我”，反而要更主动、更亲近呢？
原剧情里, “顾流”根本就没有提前发现人鱼的存在。
反而是那条人鱼产生了好奇，跟了很久，才主动跳进陷阱里的。
之后，就在短短的几秒内，由好奇、喜欢，变为瞬间爱上了！
当然，这就是哥们不幸的开端。
想到之后的剧情发展，顾流喃喃道：“给你下了药了，是不是？”
顾流确实不喜欢看见贺清凄凄惨惨的模样，也不想看他落了一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但是知道哥们会主动地凑到“另外一个人”面前，飞蛾扑火。
会为了“另外一个人”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天天把眼睛都哭肿。
会为了吸引“另外一个人”的注意力，特意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顾流此刻想的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是他，不是我呢？
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要哭，也该是为了我哭，而不是另外一个见了鬼的“顾流”。
顾流在前面郁卒得要死，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自家人鱼懒洋洋地躺在三轮车后车厢里，舒展地晒着太阳。
手里还耍杂技似的抛着橘子，人鱼的手掌很大，手指间还长着蹼，耍起砸起来特别稳！
人鱼很安心地待着，玩得还挺开心。
甚至连大尾巴都不由自主露出来甩了！
看他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顾流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一人一鱼又回到了熟悉的小船。
顾流表面上将桨上的绳圈套在桨座上，其实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贺清。
顾流心道：他就是在这里被我绑上来的，不会有什么ptsd吧？
其实没有，人鱼在船上左摸摸右摸摸，还显现出了些许怀念的样子。
他在怀念家里的贴纸。
贺清眉头微微皱起，眉眼间显现出些许懊恼。
啊，忘记带贴纸出来了，原来这里也可以贴。
这样子，顾流周围就都是我的标记了！
船驶出了海，慢慢地，就看不见身后的海岸线了。
海天一色，天与海完全交融在了一起，呈现出了醉人的蓝。
顾流看着贺清兴高采烈坐在船舷上晃着大尾巴的背影。
他知道他是很喜欢大海的，自己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把他绑住。
顾流心中剧烈挣扎，不断默念：“这是你哥们儿，这是你哥们儿，他不是你养的一条狗，你不能对他这样。”
牙一咬，心一横，眼一闭。
直接把人鱼推向了大海中！
在那一刻，顾流甚至松了一口气——他要是走的话，就让他走吧。
反正，他也不喜欢“我”了。
“我”才是这个世界，他会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只要一直远离我，那么，一定就可以获得他的完美结局。
贺清“扑通”一声就落到了海水中。
他一时还有点迷茫，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反应了过来，大尾巴娴熟地摆动了两下——我回家了，自由了。
意识到自己被推下船之后，贺清被吓了一大跳，十指并用赶紧抓住了船舷，不让顾流把船划走。
老婆，不要丢下我！
人鱼是很重的，更别说他还长了一条很能搞事的大尾巴。
贺清这么一折腾，小船的重心迅速偏移。
顾流踉跄了一下，差点自己都要翻到海里去陪哥们儿！
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看到贺清眼里的惶恐与难过，顾流心里产生了可耻的欢喜。
啊，他好像也是不愿意离开的呢。
那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别担心，”顾流摸了摸人鱼的头，“我不会丢下你的，只是让你在这里玩玩。等你饿了，我们马上就回家。”
贺清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谨慎地观察着顾流的一举一动。
生怕他要抛下自己立刻离开。
人鱼冷着脸，试探地潜入海水中，鼓胀的肌肉中蕴藏着恐怖的爆发力。
要是他独自走了，自己哪怕把船拖沉了，也决不会让他离开！
在海面下游了一圈之后，人鱼慢慢从水中冒出，一下子就和船上的顾流对上了眼。
看到顾流正在看着自己，他情不自禁咧着嘴笑，看起来傻得快冒泡了。
嘿嘿，顾流真的没想走！
人鱼一个猛子扎到了海水里，大尾巴拍起了两米高的水。
要不是躲得快，顾流差点被浇了个透心凉！
贺清真的高兴坏了。
他一会儿潜泳，一会儿又是围着小船游。
破开的海水很快汇聚到身后，变成了漂亮的水中拖尾。
他水里不停地兜着圈圈，人鱼游起泳像跳舞似的，漂亮极了。
贺清游得飞快，炫耀似的在顾流面前全方位地展现着自己的泳姿。
阳光很好，四周热烘烘的，连海水也非常温暖。
贺清的鳞片在这种阳光的折射之下，更加流光溢彩了，华丽到晃眼睛。
看着贺清在海里的样子，顾流有点阴暗地想着：他被我养的很好，别人也能这么对他吗？
哪怕被我一辈子绑在身边，又怎么了呢？
他不会有什么烦恼，也不会为了可笑的理由而冲动地丧命。
这难道不是一种完美结局吗？
贺清游着游着，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开不了口，说不了话，于是往船上拍了拍，吸引了顾流的注意力。
老婆，我先下去一下哦，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顾流不懂他的意思，迷惑地微笑着：“怎么了？”
下一刻，贺清扎入了海中！
顾流瞬间脸色煞白：“贺清！”
一下子，海面上只剩下了顾流一个人。
小船在海面上飘飘摇摇，顾流睁着眼睛，在这半分钟之内，整个人都是耳鸣的。
他听不见别的东西。
半分钟之后，贺清又突然浮上了水面。
他怀里抱着一条老大的蓝鳍金枪鱼，嘴上还叼着小鱼。
“啪”一下就把它们扔上了船！
顾流：……
金枪鱼死不瞑目地瞪着顾流。
顾流沉默了，顾流想骂人，顾流踢了它一脚。
吓我一跳！
接着，之后的事情就很顺遂了。
贺清继续潜下去抓鱼，甚至还带着渔网下去兜。
把鱼一网网地抓给人类，简直是鱼中奸细。
顾流趴在船边，虽然看不到海面下是什么样子的，但他也依旧继续看。
船上的鱼太多了，一股海腥味。
不过顾流也没计较，因为这具身体的缘故，他很习惯这种味道，那是丰收的味道。
心境和缓之后，顾流有点困了。
他慢悠悠地剥着橘子，把橘子扔给不远处的贺清。
“好啦，你再抓，船就要沉啦。你先去玩一会儿吧。”
顾流打了一个哈欠，“难得出来放松。”
贺清像小海豹叼鱼一样，一口一瓣橘子。
扔完这些橘子后，顾流真困了，他朝贺清招手，“我先躺一会儿。”
贺清点了点头，绕着船游了一圈。
顾流把脚边的鱼踢开踢远，给自己腾了点位置之后，他就躺下随地大小睡了。
知道哥们不会走了，这是他最放松的时刻。
顾流睡着了，阳光把他蜜色的脸庞晒得发红。
他的嘴唇有些干，由于睡觉姿势的缘故，嘴微微张开着。
人鱼悄悄游了过来，很有技巧地爬上船，也没有惊醒酣睡的人。
顾流一看就睡得很沉，人鱼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他用手轻轻摸顾流的脸，让他的鼻尖在自己的指蹼上摩擦。
痒意瞬间遍及全身。
贺清用舌头轻轻舔他的眼皮和嘴唇，咸咸的海水味中混合着橘子的清香，以及独属于顾流的温热气息。
有点令鱼上头。
顾流醒过来的时候，人鱼正趴在自己身上。
顾流动了动腿，发现人鱼的大尾巴正亘在自己腿间，动不了，也合不拢。
顾流睡得还有些迷糊。
他感受到腿间的触感，光溜溜的，轻轻推了一把贺清。
“喂，我的裤子去哪儿了？”
看见顾流醒了，人鱼更加激动了。
他迫不及待地贴了过来。
顾流下意识向后一仰，“喂，现在这个地方……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啊！”
然而人鱼的力气要大得多。
况且顾流才刚刚睡醒，浑身软绵绵的，一点都没有推拒的力气。
顾流觉得舒服，但更多的是羞耻。
两种感觉叠加在一起，更刺激了。
他用手挡住了脸，脸颊的温度烫得惊人。
顾流攀到顶峰的时候，人鱼突然磕磕绊绊道：“顾、顾流……”
顾流屏住呼吸，高兴得都快晕了，就像是高原反应突然缺氧。
“你会说话了？！”
顾流被迫抱住了双腿，将自己蜷缩成一个蚌壳。
人鱼懵懂地亲着顾流的眼皮，舔舐着他的眼珠，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的名字。
好吧。
顾流想，随便他吧。
就当是给他的奖励了。
顾流并着腿，脸颊通红。
咬牙道：“就这样了，别的都不行！”
贺清兴奋极了，大尾巴甩啊甩。
人鱼低下头，将垂下的发丝别到耳鳍之后，不至于遮挡视线。
他想看得一清二楚。
作为海洋生物，人鱼自然很擅长吃牡蛎扇贝这些小东西。
先是诱骗、哄着它们打开，并不急着吃。
里面的蚌肉紧张极了，一缩一缩的，看着就鲜嫩可口。
贺清用石头将蚌壳敲开、撬开，也没继续用嘴品尝，只是猫抓耗子似的观察。
可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吓得它浑身颤抖。
小船在平静的海面上继续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