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凌方平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好看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在对面坐下来,眯着眼灿烂地笑着。是了,那时候凌方平并不觉得这个人讨厌,反倒欺负得很是得心应手。
当然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后来每见他一次凌方平都会恶心个两三天,直到他在那场爆炸中灰飞烟灭。才算是一切消停了。
有什么像是真相的东西在他心中慢慢酝酿,凌方平看了眼谭泽尧,他眼中的神色也很是凝重,微微蹙着眉头。凌方平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住。
谭泽尧把头侧过来朝他微笑了一下。秦月的指尖在聂承钧少年的容颜上划过:“其实这个墓,是我为自己准备的。”
凌方平和谭泽尧对看一眼,没有接话。
“墓里面只有几件他小时候的衣服。那炸药的分量太大,我去现场看过,什么都没有了。照片也只找到了这张,是他上高中的时候,我给他照的。笑得很灿烂吧?他当年很喜欢呢。”
那是个很长很曲折的故事。很像是上帝脑抽时的恶作剧,还是很烂俗的那种,但只有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些往事的重量。
秦月的爱人聂展如是聂汉年的堂兄,当年一起在谭渊麾下做事。聂展如是谭渊的亲信,但亲信在黑道也就是那么回事,信的时候亲,不信的时候弃。后来聂展如被谭渊杀了。
那时候聂承钧才三岁,亲眼见到父亲倒在血泊里,吓得半年不会说话。是了你没猜错,聂承钧是秦月亲生的儿子。秦月恨死了谭渊,恨不得将之食肉寝皮,但却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毫无办法。
那时候聂汉年找来了,聂汉年问她想不想为夫报仇。
后来她勾引了谭渊。秦月是正统的音乐世家出身,研究生毕业之后在一家大学做音乐老师,年轻漂亮又有气质,抓住谭渊的心根本没用多久的时间。
“后来我搞到了不少证据,”秦月说,“我们报了警。火烧谭府。没想到被谭渊听到消息逃了去。”
那一场冲天的大火之后,谭泽尧成了孤儿。在街头混到十三岁,被秦月从废墟上捡回家。
“谭渊逃了,仇没报了,连身子都不干净了。我又是伤心又是恨,天天抱着阿钧就是哭,根本无心教导他。我的眼睛本来就不太好,哭着哭着就瞎了。聂汉年结婚多年,一个孩子都没有,就把阿钧要了去。后来……”说到这里秦月伏在墓碑上,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吃的玩的用的,在这世上我们可以买到任何我们想要的,却唯独买不到后悔药。
秦月把谭泽尧捡回去,自然是因为恨。那恨无法纾解,憋在胸中越积越重,超过了她精神所能负荷的分量。她要好好地养着谭泽尧,让他慢慢地、痛苦地死去。让他死前才知道,这一切的温暖都不过是一场阴谋,那个把他从废墟上捡回来的人,原来是恨他的,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毒药是聂汉年给的。慢性神经性毒药,一月一剂,存活期限是八年。
但感情这回事儿,从来都是没有道理的。秦月亲眼看着他一点点长大,越来越优秀,越来越贴心,短短三年,就把那延续多年的恨给消了去。秦月后悔了,那时候谭泽尧已经服了三年的毒药,没什么明显的症状,直到谭泽尧晕倒在高考考场上。
打那以后,只要过于劳累或者压力太大,毒就会发作。
秦月没了办法,去找聂汉年要解药。秦月说:“他是展如的兄弟,我一直很相信他。我早该知道……谭渊一回国他就跑去跟前献殷勤,他跟我说是为了收集罪证,这回定不能让谭渊活着逃走。他这么说,我就信了。”
聂汉年要夺权,自然不能留下谭渊的亲生儿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那所谓的解药,根本不是解药,而是催发谭泽尧体内毒素的毒药。
原来是这样。
“小尧,对不起,”秦月说,“这些事儿其实我打算瞒你一辈子,如果不是……”聂承钧被炸得灰飞烟灭,秦月突然就醒了。她这些年已经把事情搞得足够糟糕,不可挽回,再不愿在虚假的欺骗里获取这可怜的幸福。
宁可破灭,也不要在良心的谴责里活着。
谭泽尧上前扶起她:“妈妈。”那些情仇爱恨他都不记得,却忘不了秦月在安静的下午手把手教他弹琴,在大雨中跌跌撞撞给他送伞,忘不了寒夜里刺破指尖的针线,长夏里精心熬制的酸梅汤。
那个给他爱,教他做人,把他养大的人。
从不是他的仇人。
秦月含着泪笑了。
他们在墓园门口又碰到了熟人。姚晴看到他们点头笑笑,完全看不出当年飞扬跋扈的痕迹。她是来看聂承钧的。
或许……真相都不是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个样子,很多事情……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
***
过去的了的事情都已经过去,生活依然要继续。
十一过后,谭泽尧的诊所开张,凌方平抱着一大堆久违的高中课本挤进高考补习班。坐在最后一排那个角落里,默默地听讲记笔记,做那些似曾相识它认得我我认不得它的习题。
课间的时候女生都聚在一起谈论超级女声快乐男声周杰伦范冰冰,男生则狂侃足球和网游,什么欧冠英超西甲德甲,什么魔兽世界热血传奇。凌方平这些年在军营不是训练就是出任务,偶尔有个探亲假也是匆匆来去哪有功夫关心什么明星什么足球,游戏什么的除了跑跑卡丁车他连名儿都没听过,这跑跑卡丁车还是去年他怀孕那会儿谭泽尧充钱让他玩儿的。这会儿凌方平不得不承认代沟这玩意儿的确存在,其实何止代沟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外星人。没办法只好在一旁装逼以期验证一个伟大的成语——沉默是金。
所以一个星期下来,他总共说了不超过十句话,其中还包括三次谢谢,两次不知道和一次呵呵,很快就得了个冰雪王子的外号。冰雪自然是说他冷冰冰难以接近,至于王子……俞远那壳子长得本来就好,谭泽尧再那么左右一摆弄,冒充个官二代小公子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这外号他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周六下午那次语文测试他拿了个无限接近零蛋的分数,因为那张试卷上全是古诗词默写题(= =)。
周六傍晚谭泽尧来接他的时候,毫无悬念地被老师叫进办公里训话半小时,末了那老师才迟疑地问:“你是俞远的……”
凌方平怕谭泽尧说出啥不该说的,结果一张口却更为惊世骇俗:“他是我爸爸。”
谭泽尧:“……”
老师倒是没多怀疑,谭泽尧虽然看起来年轻了点儿,但西装革履一副人模狗样成熟男人做派,凌方平一身休闲,牛仔长裤白色修身运动衣,愈发显得小。说是父子也不算太夸张。
“行,就这些了,”老师看了眼表,“这孩子资质不错,领悟能力很强。就是背诵这方面问题有点儿严重,希望俞先生多敦促孩子点儿。考个好大学还是很有希望的。”
走出校门十米开外,谭泽尧终于绷不住哈哈大笑,把凌方平捞进怀里捏了捏鼻子:“儿子,想爸爸了没?”
“……”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过如此,“俞先生,恭喜你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冠子姓的父亲。”
谭泽尧:“……”
周一到周六凌方平上课谭泽尧开诊所,周日凌方平休息诊所也挂牌歇业。凌方平肚里有娃俩人连定期运动也无奈免了,无所事事之下只好抱着贝贝领着大白满大街晃悠。
自从一切尘埃落定,谭泽尧无端多了个嗜好,出门必给凌方平买衣服,各式各样冬天夏天男装女装一大把一大把地买,连孕妇裙都买了十来套。在家里就可着劲儿地折腾凌方平,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一月下来衣服都不带重样儿的。眼见着实在没啥可折腾了就开始折腾贝贝和大白。这会儿大白已经可以穿着紧身装红皮鞋四蹄如飞,很有些历劫成佛的意味。
当谭泽尧毫不犹豫地奔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不归路的时候,常高峰在M市最繁华的地段盘下了两层楼,准备开个KTV。天天忙装修忙得人影儿都不见。不过明天俞远出院,不管是忙得人影不见的还是闲得长毛的一起吃个饭,也算是给俞远接风洗尘去去晦气庆祝重获新生的意思。
——虽然所谓的新生之路还没找到。
眼下两人晃悠到一条小街上,街旁都是些首饰字画店。最靠里一家小饰品店,玻璃上贴着温馨提示:男人与狗不得入内。
谭泽尧抱着贝贝领着大白一拐就拐进去了,凌方平在外面叹了口气只好跟上。
饰品店里也没什么特别,都是些女孩子家家的小玩意儿。头花发卡耳钉手链,明晃晃耀人眼目。店主不知道在哪旮旯躲着,谭泽尧东看看西看看,凌方平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盘算着给谭泽尧找个心理医生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突然感觉耳边一热。
谭泽尧凑过来捏了捏他小巧白皙的耳垂儿。
凌方平反射性地打开他的手:“干嘛?”
“你觉得在这里打个洞怎么样?”
“滚!”凌方平对一切和针有关或者类似的东西都抵触之极,下意识地跳开。店里空地儿窄没把握好速度和方向撞在货架上,各种小玩意儿哗啦啦撒了一地。
大白欢快地跳过去,东嗅嗅西嗅嗅,很是忙碌。
凌方平盯着那一地狼藉:“……”看来男人与狗不得入内,是很有道理的。
“俞远?”看店的女孩儿打着哈欠从货架后面钻出来,看到他一脸难以抑制的惊喜。
那个新来的插班生虽然低调得可怕,但酒香不怕巷子深,人长得好想不被人注意到也很难。陆一如她们一伙儿女生已经在暗地里八卦许久,如今这八卦主角活生生出现在她姐姐店里,还一反常态地撞翻了货架……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男人撞翻了货架,饰品被狗无情地践踏——姐姐进货回来要骂死她的。
凌方平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你……哪位?”
“……”陆一如简直欲哭无泪。
等凌方平搞清这女孩儿是她同班同学的时候,耳根刷地一下子红艳欲滴,好在脸色没变太离谱,还可以勉强装装淡然。
方才他和谭泽尧的小动作无异于打情骂俏,不知被陆一如看去了多少。好在陆一如神色并没什么不妥,凌方平也就自动自觉地把这事儿给溜过去了。
谭泽尧一手抱着贝贝一手把狗拎出店外,凌方平和陆一如折腾许久才把货架恢复原状。幸运的是小饰品除了包装脏了没啥损坏。
凌方平告辞出来,没走多远小姑娘追上来,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塞进他手里:“送给你们的。一人一个,百年好合。”
凌方平:“……”一对小巧精致的心形红钻耳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47二包子诞生记(七)
“啊!”只听凌方平一声惨嚎,小姑娘手一抖,激光枪直接歪到了屋顶上。
谭泽尧:“……”千万别说你是特种兵出身,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不过看小姑娘那手他也有点后怕,万一歪到后脑勺上就惨了。
谭泽尧把贝贝递给小姑娘,顺手把枪要过来,在凌方平后面弯下腰去,凑在他耳边:“宝贝儿,你是想要戴耳钉呢,还是鼻环、唇环、乳环、阴.茎环呢?选一个吧宝贝儿,不如在你小小弟上打个孔戴个钻吧,那地方别人都看不到。嗯?”
凌方平:“……”凌方平听得面皮发烫,一句滚你妈的尚未出口,只觉左耳垂上微微一痛,钉子已经楔进去了。
……这是给小孩儿打针么?不过这注意力转移得很顶用就是了。凌方平撇撇嘴:“打歪了。”
谭泽尧付了钱,接过贝贝拉他出去。他好歹是个外科医生,这点准头还是有的。
凌方平摸了摸耳朵:“大老爷们儿打什么耳洞,娘们叽叽的。”
谭泽尧:“你可以戴只骷髅大砍刀十字架什么的。”
……凶器加墓葬品展览么?凌方平:“……那你呢?”
“你戴什么我自然戴什么。宝贝儿,我们是一对儿嘛。”
凌方平只觉得脊背凉飕飕的,鸡皮疙瘩刷刷地往下掉。
一星期后俩人换上了耳钉,低调的黑色菱形,上面镶嵌着几颗细小的水钻——这是凌方平妥协了再妥协的最低底限。
至于那对艳红的心形……谭泽尧把它钉在俩人的大幅合照上了,那幅合照被谭泽尧堂而皇之地钉在床头招摇过市。凌方平看到的时候嘴角自动抽搐若干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表情在凌方平身上出现上的频率越来越高。也不知道是折腾这种东西会传染,还是谭泽尧从前太过道貌岸然,总之目前这状况有点儿不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谭泽尧常常让凌方平无比崩溃。
却说那天俩人一面往家走一面商量给俞远送个啥礼物,凌方平的电话响了。摸了半天才在里面衣兜里掏出电话,随手摁下接听键:“喂?”
吴子成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俞远……”
“俞远?”怎么了?
谭泽尧在一旁疑惑道:“俞远?”
贝贝咯咯笑了两声:“呂——碾——”
那头半晌都没有声音,凌方平疑惑地喂了几声,把手机拿到眼前瞄了一眼:“……没电了。”
谭泽尧:“……”你手机真他妈极品,专挑关键时刻掉链子!
凌方平:“拿你手机回个电话吧。”
谭泽尧在身上摸了半天:“……不见了。”
凌方平:“……”
事实证明俞远那孩子上辈子一定做过啥了不得的大孽,前两天有个侥幸逃脱的手下在酒吧兜售白粉,不小心被警察逮个正着,为了减刑,把俞远给捅了出来。
所以俞远一出院就上了警车一路呼啸进了警局,作为重大犯罪嫌疑人享受五星级重点看押。
所以找工作谋生啥的暂时不用想了,有吃有住还是个单间也算安逸。唯一让他不满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且他现在已经够丑了好不好,再剃个秃瓢压根就不能看了。
第二天吴子成跑去探监的时候,就看到那小孩儿顶着锃亮的光头,在他对面沉着一张脸一副老子很不爽别招惹老子的表情:“有话,说!没话,滚!”
吴子成本来满心担忧被小孩儿这模样逗乐了,很想伸手过去在他秃瓢上试试手感。不过他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啥也没看见,然后唠唠叨叨这个那个嘱咐了一通。
俞远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探监时间到了!滚吧!”
吴子成:“……”你抢台词了啊喂。
一出监狱吴子成的脸色就晴转多云多云转阴阴转小雨,如果指认成立按广西毒枭多次走私枪支贩卖人口数罪并罚,至少也要弄个终身□。那他这辈子可就真的和俞远成了牛郎织女,隔三差五鹊桥相会个一次。还只能看不能摸更别提深入体验了。
当然这还算比较好的情况,如果再糟糕一点儿那就真是生死永隔了。吴子成整个人都阴云笼罩整天也不见个笑影。
谭泽尧蹲在门口抽烟,凌方平上去给他把烟夺了:“有点儿做父亲的样子,别回去又让贝贝吸二手烟!”说着塞进自己嘴里吸了一口,吐出俩烟圈儿来。
谭泽尧在一旁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担心,”凌方平拍拍谭泽尧的肩膀,“不过你要相信常帅的手段。那可是黑道白道都混过一圈的人精,就是如来佛祖也得让他三分。再说要担心也该是人吴少担心,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假惺惺。嗯?老公鸡,先回家,喂贝贝喂狗,当然最重要的是……喂我。”
谭泽尧:“……”
十天后,开庭审理的前一天,污点证人突然改口,说他那天是急于脱罪信口开河,杜阮宁根本不是广西毒枭。
虽然警方几乎已经确认这人就是广西毒枭,但苦于找不到物证,人证又突然反口。僵持了两仨月也只有草草判了刑——以参与黑色交易,挟持人质罪判了三年,缓期两年执行。
一场偌大波折就此趋于无形。只要这几年俞远安分守己,就顶算啥事儿没有了。
这下子俞远是彻底不用找事儿干了。他虽然顶顶不想被人包养寄人篱下,可惜顶着个服刑人员的身份,又没个学历没个工作经验,在外面风吹日晒跑了小半月一无所获之后,终于……厚着脸皮被吴子成包养了。
可他这个被包养的比包养的还理直气壮,吃吴子成的住吴子成的还挑三拣四动不动给人脸色看。
自从俞远被广西毒枭绑架之后,他父亲就再也没给他打过一分钱,母亲这两年在娱乐圈听说也不怎么得意,也没再给过他生活费。不过谭泽尧替他保管的卡里好歹还有个十万八万,把密码改成了000000甩给了吴子成。
仨月后凌方平的肚子已经很有些规模。虽然穿着衣服一点儿不显山不露水,可是身子也渐渐沉重。与渐渐沉重相伴而来的是难以启齿的……欲.望。
是的。欲望。上回怀孕的时候他心思完全没在这上面,也没啥特别的感觉。可是这回就不一样了,他和谭泽尧两情相悦情比金坚,白天两人各忙各的也没啥功夫在一起腻歪。晚上回家只要谭泽尧的手指在他腰上一碰,他都能有反应。
真他妈丢死个人哟!
可惜谭泽尧好像根本没有时间概念,总觉得他才刚怀上,当他是个搪瓷娃娃碰都碰不得,有需要也是自个儿躲厕所里DIY。
最过分的是每天晚上谭泽尧都抱着凌方平睡觉,炙热的呼吸就在他耳边烤得他整个人都像着了火。可惜他暗示来暗示去谭泽尧一概毫无反应坐怀不乱,整得凌方平无比抓狂暴力指数瞬间上涨30个百分点。
谭泽尧每次卫生间DIY归来,都能看到凌方平在门外用无比怨念的眼神看着他:“你又尿急了?”
凌方平黑着脸“砰”地一声甩上了卫生间的门。
尿急个头!老子这是欲求不满这都不懂啊傻逼!
是夜,凌方平在两人之间再次搭起了三八线,谭泽尧趴在线上怨念地看着他:“宝贝儿,让我抱着你睡嘛。我知道你怀宝宝很辛苦,保证不会碰你的。”
凌方平黑着脸扔过去一个枕头:“再啰嗦,分房!”
凌方平一个人窝在冷冰冰的被子里欲哭无泪。这件事已经朝无可挽回的方向愈去愈远了,怎么办怎么办,难不成真要买个按摩器什么的啊啊啊。
好在这事儿没过多久就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
十二月中旬的某一天,从中午就开始飘雪,下午四点刚过谭泽尧就急匆匆关了诊所跑去学校接他的宝贝儿。这天气不怎么好,凌方平这身子要是不小心滑一跤就麻烦了。
可是——谭泽尧提前一个小时到学校的时候,正撞见凌方平在雪地里跟人打架。周围围了一圈儿人。
谭泽尧急得心火直往上蹿,挤进人群的时候凌方平刚好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人撂倒在地上,拍了拍手对着他得意地笑。
我的祖爷爷哟您知不知道您现在是什么身子?我知道你是特种兵打架拿手,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怎么打都行把地球拆了我都没意见!拜托你现在消停点儿让我省省心好不好?
谭泽尧拉了凌方平出来,到老师那儿请了个假就把凌方平提前领走了。强迫性地带他去吴子成那里检查了下没啥事儿才算放了心。
一路上谭泽尧黑着个脸等他承认错误,可是凌方平东瞅西瞅毫无自觉。谭泽尧咬牙切齿把人一路从楼梯口抱进卧室,一把撩起衣服扒下裤子捏住他的小兄弟一番蹂躏。
凌方平早就憋得要死哪经得住他这般挑逗,没多久就颤抖着要泄,却在高.潮那一刻被谭泽尧一拇指堵了回去。
“你他妈赶紧放开!”无法发泄,悬在半空的感觉端的无比销魂,凌方平的声音里都不自觉带了哭腔。
“还敢打架不?”谭泽尧质问。
那种极乐与痛苦交杂的感觉让凌方平几乎崩溃:“你他妈也欺负我!都他妈欺负我!”
谭泽尧手一松,凌方平终于解脱的同时一巴掌呼在谭泽尧脸上,发出无比壮丽的一声脆响。
48二包子诞生记(八)
凌方平不怕打架,但从不会主动挑衅。
那天下午课间休息,一伙子男生谈香港电影谈到了《春光乍泄》,说张国荣和唐唐如何如何,有个男生一脸深恶痛绝的表情,说同性恋太恶心了!
这世界上歧视同性恋的不止一个两个,凌方平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背他深恶痛绝的古诗词去了。可那男生还没完,说他有个小叔叔是同性恋,跟个男人躲在单位宿舍干那种事儿被人抓到,两人双双丢了工作,竟然还有脸跑来找他爸爸借钱。他爸爸和几个伯伯把人扣了锁在老房子里,引那狗男人上门来,狠揍一顿打断了腿丢在海滩上,结果他小叔还是不知悔改,逃了去找那男人去。半月后抱着那男人跳了海,尸体被潮水卷上沙滩。都泡的变了形,俩人还搂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凌方平越听越悲愤,指甲死死扣在桌角上,划出几道明显的痕迹。如果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家人的不理解,社会的歧视,造成了许多许多这样那样的悲剧,跟这男孩儿也没啥太大的关系。可那男生说到这儿还不算完,又添了一句:“太恶心了,这种人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粮食,死了活该!”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算他是个孩子,各方面人生观世界观都还不成熟,这种想法也太险恶。死者为大,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的亲叔叔!
凌方平上去揪着男生的领子就往外面拖。一直拖到操场中央。
那个沉默得就像不存在的俊俏少年突然出手揍人,班里的男生女生一个个都丢下书本跑出来看热闹。虽然上课铃已经响了,还是呼啦啦围了一圈儿人。
凌方平的身手虽然大不如前,但对付个不怎么会打架的小男生就跟摆弄个洋娃娃似的。一拳一脚迅速、干净、漂亮,专挑那些不会伤筋动骨又特别疼的地方。揍一拳在他耳边问一句:“同性恋恶心么?”
那男生开始还嘴硬,到后来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不恶心……”
“你叔叔该死不?”
“不该死……呜呜……”
“回去把这话跟你爸爸说一遍,”凌方平低声威胁,“要不我见你一次揍一次!”说完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人撂雪地上。
这时候他看到谭泽尧来了。漫天的大雪里他的爱人就那么朝他走过来。淡淡的甜蜜和温暖从心底缓缓升起,他对着那个他曾经试图逃离最终深深沉陷的爱人,灿烂地笑了。
他何其幸运,遇到了谭泽尧。身边有爱人,有一群不会歧视他们的朋友(其实是同流合污吧啊喂= =),有贝贝和尚未出生的宝宝,有守在他们身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大狗。
他很是知足了。
谭泽尧晓得原委后没再多说什么,只与他十指相扣,把他压在怀里给了个轻如羽毛的吻。凌方平哪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凑过去就咬了谭泽尧一口。谭泽尧吃痛轻呼一声,凌方平趁机把舌头伸进去,带着血腥味儿的舌头在口腔里一通乱搅。
都有俩孩子了,这动作还是生涩得就像未经人事的雏儿。但就是这样生涩的热情,才更让人有种狠狠疼爱他的欲.望。谭泽尧把人缓缓推倒在床上,一件件慢慢脱下他身上的衣服。
屋里的空调温度很高,但就是这样凌方平还是微微哆嗦了一下。凌方平身材偏瘦,套着宽松的羽绒服,小腹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但脱去衣服之后,他腹部的隆起已经很是明显。谭泽尧顺着那和缓的弧度一点一点亲吻下去,动作缓慢而虔诚,最后停在肚脐上,舌尖在上面轻轻扫过。
凌方平揪着床单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整个身体都浮上一层淡淡的粉,显然已经动情了。他不耐烦地在谭泽尧腿上踹了一脚,一面喘息一面道:“婆婆妈妈……做什么,要做赶紧做!明个儿……”还得给我这壳子的主人接风洗尘。
凌方平的话消失在一阵让人灵魂战栗的愉悦里,刚刚发泄过的部位突然被陌生的温暖潮湿包围,激情潮水一般在他身体里涌动,烫的他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但却是第一次,谭泽尧俯在他身下,卖力地取悦他。说实话谭泽尧做这个的动作并不熟练,牙齿偶尔磕在上面,有一点儿痛,但凌方平心理上的满足远远超过肉体本身的愉悦,仿佛有一把火在他的血管里奔突来去,高.潮来临的那一刻,凌方平紧紧地抱住谭泽尧,在他身下无声哭泣。
“这就哭了?小淫贼!”谭泽尧抹了把他脸上的泪,揶揄道,“我抱你去洗一下,早点儿睡。”
这就是到此为止的意思了。凌方平无端有些感动,在他那玩意儿上轻轻蹬了一脚:“你是不是不行啊?”
——永远不要怀疑你男人某方面的能力。这是凌方平得出的血的教训。
那晚谭泽尧是从他身后进入的,凌方平侧躺在床上,承受着谭泽尧一波又一波霸道而又不失温柔的冲撞。激情的风口浪尖上他回过头去跟他的爱人接吻,任爱人滚烫的舌在他口腔里疯狂扫荡。上下都被充满的感觉,无比温暖和安心。
抵死缠绵。
仿佛有一生一世那么长,直到谭泽尧给洗过澡,抱着他安然入眠,在梦里还在微笑。
直到第二天过午谭泽尧来叫他起床,凌方平一面往被窝里出溜一面模模糊糊地嘟囔:“别捣乱!没看到……老子在做么?”
谭泽尧:“……”
因为大家都不太想早起,定好了的接风宴在俞远同志的首肯下取消了,单等傍晚直接在常高峰KTV包厢里碰头。
这年冬天很是反常,南方普降大雪,北方却天气晴好。凌方平家在淮南,常年呆在成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加上这身体底子算不上好,体质偏寒,饶是被谭泽尧裹得棉球也似,还是哆哆嗦嗦上下牙磕磕碰碰个不停。
贝贝受不得吵,昨天就送去秦月那里了。秦月那里是自家烧的土暖气,虽然麻烦点儿但却很暖和。
大雪天开车容易出危险,再说地方也不算远,俩人就当饭后散步溜达过去。
“冷么?”谭泽尧把凌方平的左手揣自己兜里暖了半天,指尖还是冰凉冰凉的。
“当然……咯吱咯吱……冷……磕磕磕……”
谭泽尧:“……”这声音听起来很像……老鼠磨牙。谭泽尧干脆拉开羽绒服,把凌方平整个人裹在里面,那只不甘寂寞的小老鼠才算是消停了。
俩人到的时候,包间里的人基本上已经全了。包间里响着柔和的钢琴曲,常高峰在一边调试灯光和话筒,俞远带了个毛钱帽子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大冬天倒也并不怎么扎眼。吴子成坐在他跟前儿替他剥瓜子皮,白白的瓜子仁已经在俞远面前堆了一座小山。俞远却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偶尔撮上几颗填嘴里,其余的时候都在低头玩儿手机。
凌方平凑过去看了一眼。贪吃蛇。
真亏他能玩儿得那么津津有味儿。
包厢里很暖和,谭泽尧替凌方平把外衣脱了,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俞远抬头瞥了眼他的肚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又怀上崽儿了?”
那阵子俞远灾厄重重,出了医院立马给逮局子里去了,吴子成替他操心都操不过来,凌方平的事儿他根本没咋往心里去,自然也没跟俞远提。俞远这小孩儿的眼是真他妈厉害!
当时凌方平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抚着自己的小腹,被俞远这见血的一针戳了下,冲击太过被口水给呛了,咳嗽了半天,被谭泽尧喂了小半杯温开水才缓过劲儿来。
吴子成在一边嘿嘿地乐,俞远仍然低头在一边儿玩手机,仿佛刚刚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贪吃蛇,真的有,那么好玩么?
常高峰倒是回头看了凌方平一眼,不过仅仅是朝饮水机那边示意了下,就出去叫服务员上菜去了。
没多会儿菜上了满满一桌。凌方平摸着鼓鼓的肚皮,怨恨地剜了一眼谭泽尧。尼玛早知道有这么多好吃的干嘛浪费自己家粮食啊?
过会儿常高峰端了个电热锅进来,在墙角寻了个插座插上。
凌方平凑过去:“什么好吃的?”
“回凌队,”常高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大米粥。”
凌方平:“……”这包厢里只来了两对半,左右不见钱明的身影:“钱明怎么没来?”
常高峰对钱明有意思这事儿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了,不过貌似钱明不怎么愿意,所以也没人敢在钱明面前提这事儿。调查员月前已经走了,给出的调查报告简直让钱明有举个炸弹去轰炸军区的冲动,好在当了这么多年兵的良知还在,所以缩在家里砸桌子砸凳子砸锅碗瓢盆泄愤。其实钱明真正想砸的是调查员,什么“钱明同志目前的心理状况不稳定,已经不再适合特种兵这一职业”,简直他妈的扯淡!扯淡!
不过调查员早回了LY总部,钱明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去队里撒野。这事儿一来二去也只好这么算了,好在补偿也不算少,常高峰硬拉着他在KTV入了股,也算是半个小老板了。
常高峰老神在在地摁下煮粥按钮:“他在睡觉。”
睡觉?都傍晚了,睡哪门子的觉?
49二包子诞生记(九)
晚上八点半,当钱明姗姗来迟的时候,菜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凌方平连吃了两顿晚饭,抚着肚子歪在沙发上无比满足地打嗝儿。这会儿瞅了眼茶几上的残羹剩饭,讪讪地对钱明笑道:“嘿嘿你来太晚了,大伙儿都吃完了。”
常高峰在一旁淡淡道:“他不能吃这些。”说着掀了锅盖去电饭锅里盛粥。粥早熬得浓浓烂烂的,焖在锅里保温,这时候刚刚好。
钱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来,姿势端正面容整肃,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绽。
“啊?”凌方平好奇道,“他为什么不能吃这些?”
谭泽尧、吴子成:“……”
屋里的气氛很是诡异,只有俞远仍旧雷打不动地玩儿他的贪吃蛇。吴子成凑到谭泽尧身边,悄声道:“喂,你说,钱明是不是被……那个了?”
谭泽尧正想说你是嫉妒了吧,就听吴子成骤然提高音调:“你脸上怎么了?”
谭泽尧摸了摸脸,昨儿晚上他家宝贝儿掴的那一掌,虽然肿已经消了,但指甲刮上去的三道痕迹飞扬跋扈,很有些后现代的风味。包厢里光线昏暗,离远了谁都没发现,这会儿被吴子成嚷嚷开了,一伙子人神色各异地往他脸上瞅,连俞远也抬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