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吵架
事实证明，人在高兴的时候脑子是糊涂的，即便是殷纪也无法避免，等反应过来自己发了什么之后，殷纪脸上的笑就这么僵住了。
他像极了一只被突然冻结的小狗，眼睛瞪大着，眼底的神色无辜中带着茫然，还有一分不可置信。
咔嚓的声音响起。
殷纪抬起视线，只见不远处有个人拿着摄像机对准了他，见他看过去，对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下，走到他旁边，“同学，你的这张照片拍得很好。”
“可以给我们宣传吗？”
殷纪垂下了眼睛，他垂下眼睛的时候，整张脸的凶气就冒了出来，那个走近的人顿时吓了一跳，“同学。”
他脸上多了几分惊疑不定，视线落在殷纪的脸上。
殷纪说：“能给我看看吗？”
那摄影社的同学笑了一下，操作了一下，照片就出现在他的手机上，殷纪低头看着对方的手机，手机上，青年身穿白色的休闲服，端坐在同色的长椅上，相片拍下了青年的微表情，嘴角上翘的同时眼睛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值得震惊的事情，眼珠子都呆滞住了。
有点滑稽。
这是他？
殷纪难得有点迟疑，不太想认下这张照片，他看了看照片，问旁边的人：“这是我？”
“当然。”摄影社的同学肯定地说：“同学你笑得这么开心，是有对象了吗？”
殷纪愣住了。
对象……
反派？
他刚刚的笑容是想到了反派后的反应，也就是说……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是有点呆滞的，呆滞地看了那照片良久，直到耳边再次传来声音。
“同学，同学。”
殷纪想要维持往日的冷静，但是动了动脸，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之前的表情是怎么做的了。
他近乎空茫地把手机还给了对方，下意识地说：“发给我一份。”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摄影社的同学激动地说。
殷纪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对方交换的微信，也不知道照片是怎么发过来的，他坐在长椅上，一个人在原地待了好久。
直到下午的课结束，他还是愣愣的，坐上邢子墨的车子后，他侧头看着邢子墨，男人的侧脸很是俊美，这张俊美的侧脸就这么暴露在他眼前，在那犹如上天精心雕刻的容颜下，好似所有的缺点就这么消失了。
这人有什么缺点呢？
殷纪没有想到，他只能想到这人的优点，一大堆的优点。
会哄人，会关心人，会关心社会，会照顾他，会帮他，会……
他做的事情很多，这些都是他这个人的优点。
唯一的缺点只能是前世吧，殷纪垂着视线，整个人有点走神，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的主人问他，“怎么了殷小纪，不会被我帅呆了吧。”
明明是打趣的话，殷纪却好像透过言语看到了本质。
这人是在担忧他。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停顿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说：“我答应了荣宋，和他们一起吃饭。”
“你……”
殷纪没敢看邢子墨，垂着视线，“我要回去一趟。”
闻言，邢子墨嘴角的笑收敛了两分，他盯着殷纪看上去有点凶的侧脸，提高了声音，“殷小纪。”
殷纪垂着视线，没有吱声，好半晌，车门被打开，坐在驾驶位置上的人抬了抬下巴，语气冷淡，“下去。”
邢子墨向来果断，见不得有人逃避，在殷纪面前，他多次耐着性子，可如今殷纪仅仅只是一天没见他，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模样，他心底也有了点气。
本想着殷纪要是愿意说两句软话哄哄他，他就把人送过去，结果殷纪只垂着视线，半点都没动。
在他话落下后，殷纪反而就这么下去了。
径直下去，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视线更没有看他一下。
邢子墨被殷纪的态度气到了，拧紧了眉头，一脚踩上油门，直接开车离开了原地。
邢子墨走后，路边的殷纪才缓慢地抬起视线，他看着前面，已经不见车子的踪影了。
反派生气了。
想要去追，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垂下了视线。
心底复杂极了，他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拿出手机，他打开微信，找到荣宋的头像。
【殷纪：今天生日，宿舍聚聚。】
荣宋在线，立马回了消息。
【荣宋：你不是和你对象在一起吗？我刚刚看到他接你了。】
对象……
殷纪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殷纪：吵架了。】
【荣宋：齐蓝见你没有聚餐的意图，和男朋友一起逛街去了，要让他一起吗？】
【殷纪：不用了。】
他转身，没有回小区，走了十几分钟重新回到A大，又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很快到了宿舍。
宿舍内，荣宋难得没有打游戏，听见开门声就抬起视线，“殷哥……”
两个字刚说出口，他就卡住了。
殷纪的脸色很难看，不是那种能冻死一切的冷，而是难看，很难看，好像被什么抛弃了似的，带着点颓废，又有点茫然。
荣宋说话的声音小了几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纪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闭上嘴，把打包来的烧烤和一些小吃放在桌子上，“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
荣宋不信，但也没有揭穿殷纪，两人吃吃喝喝了半晌，荣宋忽然偷偷摸摸从柜子里拿了一瓶酒出来。
殷纪：“？”
他看着荣宋，就看荣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两个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又给他倒了底下浅浅的一层。
“哥，喝点吧。”
“喝完脑子混沌，就没那么难受了。”
殷纪：“……”
殷纪该死的觉得有点道理，手指动了动，又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丑事，他手指顿了半晌，摇了摇头，“不了。”
醉在邢子墨面前不好。
荣宋不在意地说：“反正你今天不回去，等你醉后我照顾你。”
他拍着胸膛，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殷纪迟疑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他和邢子墨刚刚闹得不愉快，现在两人都没有联系。
邢子墨还会回小区吗？
恐怕是不会了。
那喝点也没什么吧。
殷纪端起杯子，注视着里面淡黄色的酒液，这酒闻起来味道不错，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似的，殷纪拿起杯子，一口喝了下去。
下一刻，清甜的味道袭来。
不似之前酒液的辛辣，喝这酒的感觉完全和喝水没什么区别。
殷纪仔细感受了一下味道，想着这度数应该不高，又把杯子递到荣宋面前，“再给我一点。”
荣宋嘿嘿一笑，“我就说吧。”
他在殷纪的面前晃了晃手指，“这是几。”
“二。”
见殷纪回答得这么精确，荣宋立马竖起大拇指，又给殷纪倒了一点。
殷纪喝完，垂眸看了一下手机，荣宋把杯子递到自己嘴边，刚喝一口就听见殷纪问他：“邢先生怎么还没来接我？”
噗——
荣宋一口酒喷了出来，殷纪眼疾手快，迅速把桌子上还没吃完的东西盖上，才让吃食幸免于难。
荣宋咳了好几声，一言难尽地看着殷纪，“你刚刚说什么？”
殷纪漆黑的眼眸看着荣宋，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邢先生怎么还没来接我？”
荣宋：“？？？”
他有点崩溃，问：“哥，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过来这里的吗？”
殷纪：“走过来的。”
荣宋：“你为什么走过来？”
殷纪：“邢先生把我赶下车了。”
荣宋：“……”
他要是再问下去等他殷哥想起来会不会打死他？
“他为什么赶你下车？”荣宋还是没压住好奇心，冒着被打死的风险问。
这次殷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荣宋：“？？？”
喜欢上男朋友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但是……”殷纪苦恼地皱了皱眉。
“他好像不喜欢我。”
荣宋：“？？？”
“所以我不想和他一起过生日。”
“我说要回来和你过，他就把我扔下了。”
荣宋：“？？？”
得了，他成了那个插足的小三了。
他脸皮抖了抖，心平气和地说：“打个电话给你男朋友。”
殷纪警惕地看着他，“不。”
“你是不是也想学钟一飞把他骗过来？”
荣宋：“……给我电话，我打给他？”
殷纪：“……不行。”
荣宋不太想和一个醉鬼折腾，他也没想到殷纪喝醉了会是这样一副样子，他努力板着脸，“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殷纪迟疑了。
半晌，他道：“好吧。”
顺利从殷纪这里拿到了电话，荣宋想也没想，直接打给了邢子墨，对面很快接通了，沉稳的声音带着两分冷意，“你好，你是……”
荣宋一时间被对面的声音给震住了，顿了一下才说：“我是殷纪的室友。”
对面：“不认识。”
荣宋看了眼手机，对面虽然说不认识，但没挂电话。
他松了口气，说：“他喝醉了。”
旁边听到荣宋声音的殷纪抬了抬头，立马拆台道：“没醉。”
“哥。”荣宋求道：“别闹了。”
“就是没醉。”殷纪说：“你不要歪曲事实。”
“那个，你有时间来接他一下吗？”荣宋干脆没理殷纪，继续问。
“让他在宿舍。”邢子墨冷淡地说。
荣宋：“……但是他刚刚说想和你一起过生日。”
殷纪：“我没说。”
荣宋哪里知道喝醉了的殷纪会这么难弄，苦着脸道：“哥，你刚刚喝酒后第一时间不是问你男朋友怎么还没来接你吗？现在我让他来接你你别闹行吗？”
“还是说你不和男朋友在一起，宁愿睡在宿舍和我挤在一起。”
殷纪：“……”
他没闹了。
看表情有点委屈。
荣宋震惊：“……不是凶你，哥你别哭。”
他语速极快，“邢先生，大致就是这样的情况，你有时间来接一下殷纪吗？”
对面的邢子墨听完了两人的对话，沉默了两秒才说：“把他带出来。”
荣宋顿时松了口气，立马把殷纪打包送到了校门口，等见到邢子墨从车上下来，荣宋眼睛亮了一下。
车上下来的这人长得很帅，一身白色休闲服，身形挺拔，一张脸长得俊美，举手投足之间从容优雅，像是一个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公子。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殷纪的对象，但不可否认，这位对象远远超过了殷纪喜欢的标准，难怪殷纪会喜欢上他。
荣宋把殷纪送到邢子墨手上，邢子墨垂眸，看见喝得脸颊通红的殷纪，他眉心不自觉地拧了一下，“殷小纪。”
殷小纪立马绷紧了身体，立正看着他。
荣宋：“……”
荣宋没敢多停留，生怕被殷纪事后杀人灭口。
只是走着走着，他想起殷纪男朋友的模样，嘀咕了一句：“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此时，眼熟的邢子墨拎着眼神飘忽的小男朋友后领，把人塞进了副驾驶，垂头刚给人系好安全带，下一秒，这人就凑了过来。
呼吸落在自己的耳畔，邢子墨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缩回脑袋，耳垂却好似触碰到了什么温热的地方，烫得他呼吸乱了一拍。
他站在副驾驶车门前僵了两秒，视线扫过，就见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抬起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殷纪，又叫了一声，“殷小纪。”
殷纪：“在。”
邢子墨：“……为什么要回宿舍。”
殷纪的视线顿时闪躲了起来，摆明了一副心虚的样子，闪躲了好一会儿，他抬起视线见邢子墨还在看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委屈的情绪，“不想和你一起过生日。”
邢子墨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殷纪又说：“怕被你发现。”
邢子墨一般没时间了解所谓的小男生心态，但是面对的是自己的小男朋友，他有很大的耐心，他沉着声音问：“怕被我发现什么？”
殷纪按了按自己的手机，在相册找了找，找到了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得很好看，殷纪顿了顿，才把手机递给邢子墨。
邢子墨接过来，就看见照片上的殷纪在笑，和昨天在他办公室逗狗的时候笑容一样。
他不禁有点意外，“这是什么？”
殷纪含糊地小声嘀咕了一下，邢子墨没听清，“是什么？”
殷纪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和你聊天。”
“有同学偷偷拍的。”
他笨拙地扯开话题，“好看吧。”
闻言，邢子墨身上的冷气收敛了几分，他瞥了殷纪一眼，“坐好，回去了。”
殷纪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乖乖坐好，“回去吃蛋糕吗？”
邢子墨：“……嗯。”
“有礼物吗？”
邢子墨：“……有。”
车子停下，邢子墨带着殷纪回到小区，见殷纪醉醺醺的样子，门口的保安多看了殷纪两眼，又见邢子墨，他笑着道：“邢先生又来了啊！”
邢子墨点了点头，带着殷纪回到家里，里面的东西和上次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邢子墨也不意外，他把殷纪安置在沙发上，给殷纪倒了一杯水。
“喝点。”
殷纪没接，“男朋友。”
邢子墨：“……喝。”
殷纪瞅了瞅邢子墨的脸色，默默地接过来喝了，咕咚咕咚地喝完水，他又眼巴巴地看着邢子墨。
邢子墨有点生气，“记得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不能喝酒。”殷纪回答得迅速，邢子墨听到这话捏了几把殷纪的脸，“你还记得啊！”
“今天不开心？”邢子墨问：“为什么？”
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我在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发现我有点喜欢你了。
殷纪没说，他眼巴巴地看着邢子墨，试图蒙混过关。
可惜失败了。
邢子墨捏了捏殷纪的脸，发现手感不错，又捏了捏。
“还记得上次醉酒后你做了什么吗？”
邢子墨问殷纪。
殷纪乖乖地摇头，邢子墨又问：“那你记得我做了什么吗？”
殷纪再次乖乖摇头。
“那……”
殷纪被他问得有点烦，小性子也上来了，他干脆道：“抱我。”
邢子墨愕然，没动，殷纪主动站起身，张开手臂把邢子墨抱进了怀中。
邢子墨的身高和他差不多，表面看起来却比他健壮一些，身躯结实有力，殷纪抱着邢子墨，把脑袋搭在邢子墨的肩膀上。
没有人说话，两人之间没有了任何声音，耳边是对方的呼吸声。
邢子墨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有点快，这一刻，他清醒的感觉到了他失控的心跳，过快的心跳让他想做一些什么，但理智却告诉他，此刻抱着他的是一个醉鬼。
一个喝了酒就会醉的醉鬼。
邢子墨任由殷纪抱着，整个人有点僵，一会儿后他才缓过来，他轻轻拍了拍殷纪的肩膀，“怎么突然这样了？”
殷纪没说话，邢子墨又问：“不舒服吗？”
殷纪也没说话。
殷纪闭着眼睛，闻着邢子墨身上的香水味道，这味道很熟悉，他昨天才刚刚闻过，像是被蛊惑了，殷纪忽然垂下视线，侧头用鼻子蹭了蹭邢子墨的耳朵。
邢子墨没有再问什么，任由殷纪抱着，抱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响起，他才轻轻推开殷纪。
喝了酒的人有点站不稳，他轻轻一推，殷纪就坐在了沙发上，邢子墨垂着视线，看见殷纪不满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看样子是想要再起来抱他。
邢子墨说：“蛋糕到了。”
“我和你一起去。”殷纪晃悠悠地站起身，拉着邢子墨的袖子。
邢子墨无奈，只能带着这个醉鬼下楼取蛋糕，蛋糕拿到手上，醉鬼的视线就没从蛋糕身上移开过。
蛋糕比起半夜订的那个大了一点，半夜吃多了甜食不好，现在却不一样，蛋糕切开，殷纪没有再吹蜡烛，只是在切蛋糕的时候重复了一次之前的愿望。
他愿邢子墨平安。
庄重地再次许下愿望，殷纪把切开的蛋糕递给邢子墨，切开的时候指尖不经意沾染了一点奶油。
视线扫过邢子墨的脸，殷纪忽然伸手。
白色的奶油出现在了邢子墨的脸上，那一刻，这张俊美的脸上画风变了。
“邢先生。”
殷纪笨拙地学着邢子墨的样子拿出手机，在邢子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拍下了照片。
照片中，年轻的男人脸上带了一点惊讶，双眼直直地看着他的方向。
殷纪趁着邢子墨没有反应过来，多拍了几张，照片划过，他选了一张最好看的当手机桌面。
邢子墨见殷纪的举动，眼底的惊讶缓慢收敛，他的视线在殷纪的脸上滑动，落在殷纪的喉咙上。
“殷小纪。”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醉鬼咽下嘴里的蛋糕，模糊地说了两句什么，又故技重施地抬起手臂，把手指上的奶油涂抹到邢子墨的鼻子上。
一边摸上去，他一边笑。
邢子墨也没再问，他拿出手机打开相机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转头给殷纪也弄了个同款套餐。
按下拍照键，两人的模样就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