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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淳儿!”猛的站起来,“你疯了是不是?那个男人他……”顿住嘴,扭头朝着屋里的宫/女们冷喝,“都出去,刘嬷嬷,你也出去。”她必须和淳儿好好谈谈,淳儿竟然相信水月寒?这太危险了。

等下人们都退出去了,皇后才收回目光怒其不争的看着莫漓淳。

“母后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皇上不会伤害你,母后也高兴你能让皇上高看你一眼,可母后还是要告诉你,皇上不是你该奢望的人,他恨母后,讨厌你,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儿子得皇宠她当然高兴,可如果儿子从心里想要亲近水月寒却是她不能容忍的,这冷漠的皇宫里她只有淳儿一个亲人,她不允许有人夺走淳儿,皇上也不行!

“母后……”莫漓淳的脸色有些发红,母后那句‘皇上不是你该奢望的’让他不自觉的想到了梦里和父皇的抵死缠绵,不敢对视母后的目光,只能心虚的低着头,但反驳的声音却不小。

“父皇喜欢儿臣,他喂儿臣吃药,和儿臣谈心,还教导儿臣如何办差,儿臣……爱父皇,很爱。”坚定的抬起头,此一回莫漓淳的那声‘爱’和林子里对水月寒喊出的‘我爱你’可完全不是同一种概念,那时的他只拿水月寒当父亲,现在嘛……弯了就别想正回来。

一听莫漓淳用‘爱’来定义他和水月寒之间的感情,皇后脸色突变,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里。

‘啪~!’杯子被皇后甩到了地上,颤抖着嘴唇仰起头,“本宫不准你爱他!也不准他喜欢你!你们的谈心、吃药、教导都是假的!他才不会对你好,他是想用另一种方法折磨我们,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母后?”见皇后神情不对,莫漓淳急了,上前一步想仔细看看,却不想会被皇后扣住手腕,那力度,似乎想折断了他的手骨一般。

“莫漓淳,我是你母后,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重要的人,你也是母后最重要的人,你不能背弃母后,不能,听到没有?!”最后一声喊的很大,隐隐的还带了股血腥味。

这让莫漓淳更担心了,他的母后从来都是温婉的,性格坚韧不拔毫不输于男儿,即使被父皇冷待这么多年也不见消沉,他敬佩母后,更心疼母后。

可今天的母后太不正常了,她眼中的恨、恼、心焦从未有过的深重,还有眉宇间的煞气,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血腥味?

“母后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儿臣这就去请太医来,您忍一忍。”怕是自己亲近父皇的举动刺激到母后了,还是找太医来开一副安神的药好,想着,莫漓淳转身就想出去,陡的,身后响起了尖叫声。

“你去哪?你想离开母后是不是?连你也想离开了,我不准,本宫不准!”

‘扑~’钝器入体的声音,莫漓淳惊愕的缓缓转身,茫然的看着一脸呆愣的母后,点点鲜红的血溅在母后的脸颊上,直到此时,痛感才由背后袭来,“母后……”

一声为什么还没问出口,‘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水月寒大步迈了进来。

“父皇?”扭头,因为逆着光莫漓淳看不太清水月寒的脸,但他熟悉水月寒的气息,眼睛眨了又眨,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会涩涩的?

“淳儿别动。”心惊的看着直直插在莫漓淳背后的簪子,长长的玉簪只有头露在外面,一缕缕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将莫漓淳的衣服浸出了一道刺目的红痕。

快步走过去,一把揽住莫漓淳的腰,让他趴在自己怀里,水月寒的眉心深深拢起,眸子里寒光四射。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脑子空白一片的皇后终于清醒了,慌乱的后退,一连撞倒了好多东西都不知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也不想拿下簪子就刺向儿子,那时的自己就像是真的疯了一般,脑子里只想着留下淳儿,只要能将淳儿留下来,什么举动都是可以的都是应该的。

直到退到墙角,皇后又猛的冲了回来,伸手就想抢过莫漓淳,却没能成功。

冷笑着躲开皇后的手,水月寒青幽幽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传朕口喻,皇后德行有亏,至今日起禁足辰光殿,无召不得外出。”话落再不看皇后一眼,抱起莫漓淳转身就走。

“不要~!!你想带淳儿去哪?把淳儿还给我!”她不能让淳儿离开,她就剩下淳儿了,谁也不能让淳儿离开她!

“母后。”不忍心看母后伤心,莫漓淳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知道母后不是存心伤他的,母后只是太害怕了,她怎么舍得让他受伤?

“闭嘴,先治好了你的伤再说。”喝斥过莫漓淳又抬头扫了眼七手八脚拦着皇后的宫/女下人们,“都看好了皇后,若是皇后有什么闪失,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抱着莫漓淳坐在御辇上直奔辉阳殿,那里离这里最近,看着左右没有林忠诚的身影,想来一定是亲自找太医去了,水月寒高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些。

果然,到了辉阳殿之后太医们都已经等在了那里,将莫漓淳放在榻上趴好,水月寒沉着脸走到了门外。

该死的皇后竟然敢对他的儿子下手,简直不可原谅。

本来,他因为担心皇后对自己的态度想去和皇后谈谈,毕竟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今后自己若是想和淳儿好好相处,皇后那里必须得打声招呼。

可谁知道自己到了辰光殿之后淳儿已经到了,制止了通报的人,听着里面说话声越来越大,为免难看又吩咐他们都退到了前院去,这么一耽误里面就变天了。

他听得清清楚楚,皇后是因为怕淳儿离开她才下的手,那么深的伤,可见皇后一点力气都没留,她是真的想杀子不成?就为了淳儿和自己亲近?

脸色越想越沉,自己的儿子不能和自己亲近,这什么道理?要知道自己和淳儿经过了前世今生才好不容易化结了彼此之间的怨怼,她一个疯颠妇人小小一句不许就想翻天,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眯眼睛,难怪淳儿自小就和自己不亲,还每每误会朕仇视朕,一定都是皇后教唆的,这个皇后,她还配为一国之母吗?不如……

不行,现在废了皇后时机不对,淳儿地位才提起来,废了皇后会影响到他,而且敏贵妃身份不够不能为后,剩下的淑妃想都不用想,那女人这会儿比皇后还疯呢,贤妃只得一女身子又一直不好,别提上来没几天就去了,自己岂不是白忙一场?其她都是贵人,不说身份,只品级就差了好多。

这么掰扯了一通,水月寒无语了。

貌似自己后宫的女人似乎真的很少,一双巴掌就能数得过来,谁让自己对女色实在不感兴趣呢?反正有了儿子女人多还是少都没有太大问题了。

而且现在就算想选秀也来不及了,还是从目前的后宫着手吧。

“皇上,臣已经给四皇子包扎过伤口了,那玉簪并不长,又没有伤到要害,想来四皇子养一些时日就能好的。”

“知道了,都下去吧。”挥退了太医,水月寒走进内殿。

“父皇……”趴在床上的莫漓淳可怜巴巴的看着水月寒,他本来腹部就有伤,如今后背又被簪子捅了,自然难受得狠。

“渴不渴?父皇给你倒些水来?”尽量把声音放得更柔一些,对于宠着的儿子们,水月寒就是个二十四孝老爹。

当然,二十四孝也是有底线的,水月寒毕竟是皇帝,这一点被宠着的儿子们心里都有数。

“不渴,儿臣就是伤口痛,父皇,你可不可以抱着儿臣?儿臣趴着实在太难受了。”抓住一切机会压倒父皇,这是莫漓淳被春/梦折磨的快要疯掉之后得出的最大结论。

他不怕父皇发现自己目的不纯,父皇在宠着儿子时,脑子会有点……嗯,怎么说呢,呆?还是智商退化?

反正对他们很好很好,不设防的好。

果然,水月寒一听莫漓淳这么说,二话没说,坐到床上直接将莫漓淳揽进了怀里,侧身倚着他的莫漓淳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喟叹着自己总算拿了点福利回来。

“父皇,母后那里……你可以不怪罪她吗?”他也知道这个要求太过份,宫里现在大概都传遍了,不惩罚母后根本行不通。

“……朕会禁她的足直到新皇登基。”感觉怀里的莫漓淳身体一僵,水月寒叹息着板起了莫漓淳的下巴,“她已经不适合当皇后了,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朕又怎么放心将整个后宫都交给她?而有你在,朕又不能废了她,那就圈着吧,吃穿上她还是皇后没人敢怠慢,只是不能出席正式场合罢了,等新皇登了基,你若想接她离宫,朕就给你道旨意,让她‘病逝’辰光殿,若是怕她跟着你吃苦,新皇会放她出来尊为太后,也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了。”

垂下眼帘,莫漓淳沉默了,母后不是皇上嫡母,又被上一任皇帝厌弃,就是尊为太后也只是个摆设,但与被废被打入冷宫相比,已经好太多了。

再说父皇也说了,自己若想接母后出宫他可以下旨让母后‘病逝’,这么为自己着想,自己还奢求什么?

“谢谢父皇。”这是真心的谢谢,蹭了蹭水月寒的胸口,莫漓淳幸福的将全身心都赖在了水月寒的怀里,“父皇。”

“嗯?”

“我爱你。”

“……嗯。”

龙榻之上两个轻合眼帘的父子静静拥在一起,各有所思,却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一处?

☆、约定

莫漓淳受伤的事件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因为当天看到的人不多,水月寒又及时封了众人的口,皇后如何伤的人又为什么伤了人大家都不清楚,只知道水月寒怪皇后不慈误伤了皇子,还禁了皇后的足,又传旨让敏皇贵妃暂时协理六宫事宜,任何人不得探望皇后。

一时之间宫里众人又开始小心翼翼过日子了,众人都不是傻子,皇后误伤了皇子的确事情不小,可人家皇后伤的是自己儿子,也没见莫漓淳伤到哪儿了,就算罚也不应该太重是不是?

可皇上一上来就拿下了皇后的凤印,更禁了足还不得任何人探望,这和打入冷宫有区别吗?

莫漓淳身为皇后之子又是当天的被伤害人,他为什么不为皇后求情?是不愿意求?还是求不了?

不愿意求谁都不想信,不说莫漓淳是皇后亲子,就算不是,为了表现自己如何孝顺也得开这个口。

那么剩下的就是求不得了,这才是让大家惊疑的地方。

皇上刚刚回宫,第一个就去了辰光殿,必是有要事想与皇后说,当时四皇子也在,然后没多久皇上就抱着受伤的四皇子出来了,接着就是帝王震怒,一连串的斥令甩出来砸的人头晕。

如今四皇子被安置在辉阳殿里养伤,那里可是连太子都不能轻易入住的地方,他一个罪后之子如何能被皇上高看到这般地步?

除非,那日皇后想伤的不是莫漓淳,而是皇上。

这么一想就能说得通了,救驾有功的四皇子被皇上宠了起来,行刺皇上的皇后被禁足,看在四皇子的份上,皇上没有废后,可皇后这一辈子怕是只能待在辰光殿里养老了。

如此猜想的人一多,整个水月上上下下全体呈现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意味,大家都怕触怒暴发边缘的皇上,特别是皇后的娘家,几乎无事不敢出门。

安静的日子过去了没几天,金耀国的使团到了。

将接待使团的事情都交给了太子全权处理,水月寒抱着一坛子酒独自去了西殿区。

苦着脸站在台阶上的林忠诚呆呆看着自家皇主子越走越远,心,微微泛起了疼。

他知道皇主子这是去找三皇子莫漓澈了,自从皇主子两年前严惩了淑妃之后,这是皇主子第三次主动去见三皇子。

他不明白皇主子为何那么讨厌……不对,是恨着三皇子,似乎三皇子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仇人的种。

更不明白皇主子在恨着三皇子时,又为何要那么纠结,那满目的苍凉只有在看到三皇子时才会不自禁由双眸中溢出来。

这些年皇主子变了很多,为人行事比以前更加狠冽更加绝情,就拿淑妃来说,好好一个妃子,硬是变成了现在这种死生沉沉了无生机的样子。

淑妃不是不想死,她是不敢死,族里几百条人命都在淑妃的一念之间,她死了不要紧,搭上整个家族死后也不会得到安宁的,所以她宁可行尸走肉般活着,也不敢咽下早就不再稀罕的那口气。

还有跟在淑妃身边的男人,那还是男人吗?更准确来说,那还是个人吗?每次皇主子去见淑妃时他都睁着双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皇主子,眼中没有恨没有怨,只是木木然然的活像个僵尸。

如今的寒雪轩里早不是昨日的模样,大家只以为皇主子还宠着淑妃,一月里总有十几天睡在那里不说,淑妃从不出来请安也不见皇上说一句重话。

可谁能知道,皇主子每次去寒雪轩里并不是宠幸妃子,而是为了报复,为了折磨两个活死人。

三皇子院落里,小德子正红着眼眶为莫漓澈收拾行装,过几天莫漓澈就要离开水月了,想到以后的日子,小德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主子,您……还能回来吗?”他都听人说了,主子这次去金耀国根本不是什么出使,而是当人质,等到了那里之后,本就不受宠的主子更是没人会将他当人看,怕是……日子过的比现在还不如。

他不懂,这么好的主子为什么皇上会不喜欢?冷待主子好几年也就罢了,这一回更狠,直接扔到金耀国去受罪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能,本皇子一定能回来。”站在窗边的莫漓澈轻轻的笑,淡雅出杰的容貌俊美的叫人移不开目光,才只十五岁的年纪就已夺目至此,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想到不好之处,呆呆看着自家主子出神的小德子整张脸都纠在了一起,他怕,怕主子被人欺负,金耀国男风盛行,以主子的样貌哪能讨得好去?

“主子,要不您去求求皇上,换个人去金耀成吗?”换个丑点的也好过让主子跳进火坑里啊?

“胡闹,身为皇子为父皇分忧是本份,为水月出力是责任,怎能推三阻四?难道你想让本皇子做个不忠不孝之人?”挑眉冷喝,出尘的气质瞬间化为出鞘的刀,锋芒毕露。

小德子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磕头,“主子原谅奴才不懂事,奴才只是心疼主子,奴才……”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在为主子叫屈,这么品行出众的主子,凭什么要活的这么痛苦?

“好了,我知道你忠心,只是这样的话切不可再说了,知道吗?”到底是跟了自己很长时间的老人了,两年来小德子更是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的侍候他,这些他都看在了眼里,所以他才愿意重视这个奴才,可这并不等同于他会纵着小德子忘了本份失了分寸。

那样的话也是他能说的?退一万步讲,不说父皇会不会换人,就是想换自己也不能答应。

他想为父皇分担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可有可无的琐事也好,只要别再让他当个废物皇子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发霉,就算是出使金耀为质,于他来说也是件美差。

他知道出外打听了一圈的小德子在担心什么,金耀国男风盛行,很多小国的皇子们都成为了金耀高官的玩物,他们喜欢征服有身份的男子,几乎演变成了整个金耀男性的时尚。

说起来这种时尚还是因父皇而起的,金耀前太子爱慕父皇当今的皇上又与父皇暧昧不清,三人都是大陆上久复盛名的人物,每每有人提及这段绯色传闻时无不感叹神往,尤以金耀更甚。

久而久之,感叹变成了追崇,最后就成了金耀男风盛行的风俗和时尚了。

仰起头,轻勾着唇角笑的张扬,因为区区一个风俗时尚就怯步退缩,这可不是他莫漓澈的作风。

当初父皇能以稚龄之年在金耀掀起腥风血雨,身为父皇的儿子,只是老老实实在金耀混日子都混不好,自己还怎么配仰视如神般的父皇?

“起来吧,早点把东西都收拾好,金耀的使团到了,我们起程的日子也不远了,还有,本皇子只说一次,你家主子我没有委曲也没有不甘和埋怨,有的只是开心,开心父皇给了我一个尽本份的机会,开心于不管起因是什么,父皇总算注意到我了……”话落转回身愣愣看着窗外,此一去不是三五天,也许五六年,也许七八年,没人知道父皇什么时候会召他回来。

苦笑,那么讨厌自己的父皇,让自己老死在金耀才是最可能的吧?

罢了罢了,老死金耀也算死得其所,好歹自己为水月做出了小小的贡献,父皇……会记得自己吗?偶而…会记得吧……

“奴才叩见皇上。”

身后响起的叩拜声让莫漓澈猛然一愣,回身抬眸,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袭华服随风而起,手中还抱着个很大的酒坛子。

便服?今儿个是使团进宫的日子,父皇怎么没在大殿上?也没穿龙袍?

“去拿两个大碗来,朕要和三皇子喝酒。”吩咐着小德子下去,水月寒的目光盯在莫漓澈的脸上一刻也没离开过。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直白这么仔细的观察莫漓澈,眼前少年的眉眼间轻易可见与自己相似的神采,只是莫漓澈更偏风雅一些,眼波流转如玉升华,谦谦君子不外如是了。

刚刚站在门外,莫漓澈和小德子的话他都听到了,说自己心里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被一个人,特别是伤自己最重的人如此盲目的追崇和爱戴,这滋味,不太好受。

但莫漓澈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弄明白莫漓澈改变的原因,送他去金耀,无可更改。

以为事有转机的小德子高高兴兴准备去了,屋子里刹时间只剩下了水月寒和莫漓澈两个人,两人一个站在窗边一个站在门口,半晌都没出声。

直到小德子手脚麻利的摆好了两只碗,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水月寒才抱着酒坛子坐到桌边。

拍开泥封,一边往碗里倒酒水月寒一边招呼着莫漓澈坐过来,“这酒是朕登基时父皇亲手埋下的,说来也有二十七年了,岁月不饶人,那时的朕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现在儿子都要娶媳妇了。”

当真是岁月不饶人,曾经的自己也曾翻手云覆手雨折腾的金耀国几次变天,回国之后,凭着父皇留下的暗棋与一众心怀叵测的人斗智斗勇开创了水月另一番盛事,那时的自己何曾想到,会在四十七岁正当壮年时被儿子囚禁凌/辱?

四十七岁,正是人生的大好时光,五行大陆人的平均寿命为两百年,若是自己没有被囚,是不是水月会更辉煌?或者自己在年老时变成昏君,由史书评判功过?

如今,时过境迁,他怎么也料不到自己还会有和莫漓澈同桌共饮的时候,若不是淳儿的事给自己敲了记警钟,莫漓澈去金耀之后的日子大概只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吧?

趁着水月寒走神的瞬间,莫漓澈强忍着激动紧挨着水月寒坐了下来,垂下目光捧起倒好的酒,先是凑在鼻子间闻了闻,继而心神一震,“好浓的酒香。”

笑,酒好,人更好,由父皇亲手倒的酒,是毒药也喝。

想着,仰头几大口干了碗中酒,放下碗时畅快的长舒了一口气,这不是他第一次喝酒,却觉得比哪一次都来得醉人,简直回味无穷。

收敛起心神望着脸颊润红的莫漓澈,水月寒挑了挑眉,“看起来你还是个酒中君子?”

“不敢当,只是喜欢这酒罢了。”迎视着水月寒的眼睛分毫不让,“父皇带来什么,儿臣都喜欢。”

眼眸闪了闪,水月寒没有说话,却拿起跟前的酒同样一饮而尽,那边的莫漓澈抢着又为自己满上了一碗。

“为了父皇身体强健,干了。”

“为了水月更加强大,干了。”

“为了兄弟和睦,干了。”

“为了太子早日成婚,干了。”

“为了……父皇不会忘记我,干了!”

一声声干伴着一碗碗酒,莫漓澈喝的干脆,说的也干脆,最后那声‘为了父皇不会忘记我’更是直白的让水月寒避无可避。

为了他不忘记吗?直直看着明明醉的都快分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却还是倔强般瞪大了眼睛看过来的少年,许久,水月寒陡的起身,直往门外而去。

“父皇。”莫漓澈扶着桌子站起来,腿上无力,‘碰’摔在了地面上。

和上次相似的场景让莫漓澈苦涩的闭了闭眼睛,也让水月寒拢起了眉峰。

“朕知道你想问什么,此去金耀最多三年,三年之后……”回身,水月寒俯视着莫漓澈眼神复杂的让人心惊,“若你三年之后还是你,朕就接你回来。”

三年之后,正是莫漓澈由金耀回国的时间,上一世的他带着满腔的恨一步步取得了自己的信任,最终与莫漓淳联手夺了他的江山。

这一次他想看看同样时间回国的莫漓澈还会不会走上同样的路,从而最终决定自己要如何对待这个宠不得恨不得的儿子。

当就是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到底是接着恨,还是……做一对真正的父子。

作者有话要说:喜子不好意思的鞠躬,因为喜子算错了年份,水月寒离开前世时四十七岁,重生日为一七六七年,而不是一七三二年,嘿嘿,原谅原谅。

☆、做鬼也不放过你

由西殿区出来之后,水月寒的心情仍旧染着一丝丝挥之不去的怅然,承诺他给出去了,就不知道莫漓澈能不能让自己满意?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改变一个人足够了,特别这里面还有玉无殇的影子,想到那个几次三番想杀了他,却又三番五次都动不了手的男人,水月寒摇头失笑。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纠纠缠缠太复杂了,理也理不清,对自己,玉无殇有着异样执着的追求,因为自己不止是见证了玉无殇成功的伙伴,也是看尽了他不堪时的污点,还是他欲求而不得的‘美人’,更是他相知相惜的强劲对手。

种种原因交织成了高涨的欲念,今生不能压倒水月寒,玉无殇死也不会甘心的。

这才是为什么玉无殇会接连对水月国出重手的原因,倒是便宜了离金耀最近的木盛国,白白看了那么久的戏。

于是再叹,同时不无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想不到自己还有幸当了把祸水。

以手点额,接下来自己要去哪儿?回辉阳殿吗?此时辰儿正在辉阳殿里接待金耀国的使者,懒得理会玉无殇弄出来的鬼把戏,他压根就没想见那些人,不然也不会扔给辰儿处理了。

那么……随便走走吧,偶而一个人放空脑子什么都不想的漫步在回廊亭台之间,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想着,唇角泛起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水月寒干脆背起手,倒着行走起来,眼帘轻合,说不出来的恣意潇洒。

红墙绿瓦之间,身材颀长的男子噙着淡淡的笑意缓缓倒退而行,风吹起他长长的墨发,点点阳光洒落,翩然若仙。

一个个偶而经过的宫/女太监们无声无息俯跪于地,眼睛却禁不住呆呆望着淡笑的帝王出神。

从没有哪一刻能让他们如此时这般真实的意识到,原来自家的帝王陛下真的真的很美很美,比宫里头所谓的美人和宠妃们美太多了。

女人美有什么了不起的?无非是娇柔妩媚罢了,男人美才是真正的令人惊叹。

看看他们的帝王,清雅不显文弱,孤傲一身风华,浅笑时眉宇间荡着柔柔的暖风,横眉时霸气逼人如九天之上的神坻。

难怪金耀国两位储君都倾心于自家皇上,就这品貌再加上身份地位手段,问世间有哪个美女比得上?

不知不觉间,脚步迈出了西殿区进入了东殿后宫的范围,早就不倒着走的水月寒根本没看路,左转右转都是随兴而为,等走的累了停下步子时,水月寒又是一阵眉心跳动。

他没想到,自己走啊走的,竟然走到了寒雪轩?

哭笑不得的扬了扬眉稍,随便走走都能走到这里来,淑妃知道了会不会哭?

两年前,因为恨极了这个让自己丢脸也让整个水月跟着成为别人口中笑话的女人,他毁了淑妃的希望又不准她死,生生磨的淑妃浑浑噩噩活了这么长时间。

其实他早就腻了看淑妃要死不活的样子了,只是以前没处理完老三和老四的事情,心中憋着气,不找淑妃撒找谁撒?儿子们都是宝,不小心伤了哪个都能让他心疼上好几天,所以只能委曲淑妃贡献点余热了,反正她也算不得无辜之人不是?

如今和老三的心结解开了,老四也要被送到金耀国去‘完成使命’,剩下个淑妃他还真没心思再去理会。

不如……进去和淑妃聊聊?就当是最后的会面,让淑妃能从此安安份份老死在寒雪轩得了?

边想边笑,自己宫里的妃子本就不多,前些日子圈了个皇后,今天又打算圈了淑妃,回头扒拉扒拉剩下的几位,感叹,纵观水月千年的历史,也就自己的女人最少吧?不知道史书会不会给自己一个寡欲帝王的称号?

抬腿迈进寒雪轩,别致的院落收拾的整整齐齐,可见底下的人是用了心的。

也是,淑妃失宠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他指派过来看着淑妃的两个一等宫人,也就四个二等宫人稍稍看明白些,却必定不敢多嘴,剩下的粗使杂伇们讨好淑妃还来不及,哪里敢懈怠?

只是他们大概会很疑惑吧?为什么皇上越宠着淑妃,淑妃反倒活的越没有人气呢?

“都下去。”朝着正想行礼的宫人挥手,众人也没迟疑,静悄悄的刚退到院门口,就听着水月寒又道:“朕给你们所有人放两个时辰的假,出去吧。”

一愣,皇上每次来寒雪轩都会赶人他们知道,可放所有人的假还是头一回,不敢质疑帝王的决定,众人低低应了声是,转身就跑的没有影子了。

他们能不跑吗?一看皇上今天的心情就不好,前几天皇后被圈的事情又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天知道皇上是不是找娘娘撒气来了,万一跑慢了被皇上看到,想找死不成?

等人都走光了,水月寒拾阶而上,轻轻推开淑妃寝室的门,阳光顺着分开的房门照进光线昏暗的屋子,点点莹光中,一个木木然然的身影映入了水月寒的视线。

“怎么不开窗?”已过了午后了,屋子里门窗不开也不点蜡烛,淑妃这是想当瞎子?

没出声,淑妃缓缓起身规规矩矩给水月寒行了个请安礼,然后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不甚在意淑妃的态度,打从一年前开始淑妃就变成这样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活像个牵线的木偶。

“你的真爱呢?不守着你跑出去玩了?”悠然坐在椅子里,手指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水月寒难得有兴致和淑妃聊两句,却不想这很平常的举动竟让死气沉沉的淑妃下意识发起了抖。

青白着脸惊恐的看着水月寒,他又有什么狠毒的主意要用到自己身上了吗?是什么?会把自己怎么样?一阵阵心惊在心头飞来荡去,以双手抱住身体,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眼睛眯了眯,淑妃这是怎么了?她这种怕极了的样子可是好久都没出现过了,最近自己也没怎么着她,她抖什么抖?

说来自己以前对她也算仁慈,不过是让她跳跳脱衣舞罢了,又不是跳给全天下的男人看,想当年自己被全天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戳脊梁骨的时候,可是比她的境地难堪多了。

这么想着,心头好不容易散去的郁气又积了起来,所谓男子三大恨,母亲被休,老婆偷人,儿子不是自己的种,其中老婆偷人是最让男人受不了的,他自问自己比那个叫李力的太监强多了,怎么这女人眼睛瞎成这样?非要两辈子都和个孬种栓在一起?

于是本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精神,本打算让淑妃老死寒雪轩的水月寒改变主意了,他要‘成全’一对有情人,让他们真真正正做一对夫妻。

想到此,水月寒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看得淑妃又是一阵阵惊惧涌心头。

交叠起双腿,玉白的指尖在青瓷花边的杯盖上闲闲画着圈,水月寒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其实朕今天来是想和你说个事,喜事噢,你猜猜看是什么?”

喜……事??淑妃的脸色更难看了,还伴着一颗颗冷汗滴落,猛的摇头,她不要喜事,水月寒不可能那么好心,他是个魔鬼,在他眼里的喜事于自己来说,比地狱还可怕。

“这么激动吗?”挑眉而笑,轻柔的笑像寒冬里划过肌肤的风,让人由骨子里泛起了可怕的冷寒,“既然你如此激动那朕就不吊你胃口了,莫漓澈过几日要出使金耀,朕想着你好歹是他母妃,唯一的儿子都为朕分忧去了,朕又怎么好意思再错待你?所以……”顿住不语,直到将淑妃的心提的高高的之后才又一字一句缓慢开口,“朕放你和你的真爱出宫去吧,你对不起朕十几年,朕惩罚你两年,说起来还是朕吃了亏,但朕心肠软又是个天生的善良之人,就不和你一个小女子计较了,哪,要不要朕先给你们办个婚礼?毕竟出了宫你和真爱要过日子,没有合法手续总是个麻烦不是?”

看他多好?将自己的小老婆笑着打包送人,世间再没有比他更大方的男人了吧?

“什么??你要……送我和他出宫?!”不敢置信的看着水月寒,好半晌之后淑妃突然爬行过来,一下子扑到了水月寒的跟前,“我不出宫,我不要和李力出宫,不要!”尖叫,声音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不要?来来来,给朕个理由,说说为什么朕成全了你们,你却不喜欢了?淑妃,你要知道朕的耐性并不多,特别是对你,连杀你朕都嫌手脏,机会只有一次,理由不充分小心朕不给你留情面。”

他承认放淑妃和李力一起出宫的确没安好心,一个当惯了宠妃的女人和一个半路出家的太监要怎么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生活?想也知道会很苦。

但也只是这样了,他们若能在艰苦的条件下自食其力的活下去,他也不屑再去为难两人,恩怨到此全消,岂不是皆大欢喜?

“理由?皇上要理由?你已经让我生活在地狱里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水月寒,你这个魔鬼,没有人性的魔鬼~~!!”走了调的尖叫怒喊映着淑妃青白的脸色,活脱脱一个索命的厉鬼。

淑妃似乎什么都豁出去了,拼死的架式让水月寒心头的疑云更重了几分。

让她和李力出宫比在宫里跳脱衣舞更可怕?该不会是李力对淑妃做了什么,而淑妃却把这笔烂账算到了他的头上吧?“李力把你怎么了?”

淡淡一句话让淑妃表情一僵,恶狠狠看着水月寒,脸庞因为扭曲而变的越发狰狞,“你会不知道?你让李力弄蜂蜜抹在我的下面,让蚂蚁往里爬,还往我体内扔虫子,你们都是魔鬼,都不是人!”

‘啪’手中的杯子飞出去直接砸在了淑妃的额头上,“朕再厌你也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你以为朕是李力那混账吗?”

水月寒是真的怒了,他折磨恨极的人从不会从身体下手,就算下手了也不会对一个女人用这么龌龊的手段,抹蜂蜜让蚂蚁爬洞?那是变态才会干出来的事情。

“不是你?”被砸的鲜血横流,淑妃却只是仰起脖子愣愣的看着水月寒,口中喃喃,突然间又笑了起来,疯狂的大笑,“呵呵……不是你,哈哈……竟然不是你吩咐的……哈哈哈哈……李力……李力!!”

霍的站起来,拉开门就冲了出去,才冲下台阶就看到一身女装的李力正站在院门口,淑妃眼前一亮,飞扑过去双手狠狠掐住了李力的脖子,用力收紧。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说过爱我的,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的,我姜玉鸾对不起天下人也没有对不起你,可你竟然糟蹋我,李力,我要你死!”

每喊一声力度就重上一分,李力的挣扎和捶打对于连命都不要的淑妃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她一腔的怨恨尽皆化为了比野兽还要胜三分的凶狠,嘶吼着冲向了背弃她的男人。

如果说水月寒的报复让她惊恐到麻木,那么李力的背弃就是撕碎她的灵魂了,被迫嫁入皇宫她无力反抗,当年也曾提议私奔,可李力不同意,如今事败,两人虽痛苦绝望好歹也算长相厮守了,可李力竟然那样折磨她,他还是不是人?

宽敞的院落里淑妃披头散发骑在李力的身上,软躺在地上的李力双眼外翻,嗓子咯咯直响,他想求救,但唯一的观众水月寒明显不会出手,渐渐的,放弃了求救意识的李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被生生掐死在了心爱女人的手里,了了一段孽缘。

呆呆松手,愣愣然看着身下的人,也不知道淑妃都想了些什么,许久才整了整衣襟站起来,朝着水月寒行了个标准的淑女礼。

“恳请陛下将罪女与罪人李力葬于一处,无需立碑,随便哪里都好,罪女只愿生生世世都和李力缠绕在一起,生死不离。”

听了此话,即使心灵强大的水月寒也一阵阵毛骨悚然,女人,果然是很可怕的生物,什么叫‘只愿生生世世缠绕一起还生死不离?’那叫做鬼也不放过你好不好?

李力爱上这么个女人是幸还是不幸?也许是幸的,世上能为了一个男人而甘愿担上灭族之罪的女人毕竟不多,只可惜李力负了淑妃,而这个女人不止敢爱也敢恨,做鬼也不放过李力吗?好,他就成全了淑妃又如何?

见水月寒点头,淑妃笑了,笑的很美很幸福,“容罪女进去准备一下。”说着进了屋子,轻轻关上门,她要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哪怕是死,也要做个漂亮鬼。

看着关上的房门,水月寒不由得喟然长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猜不得,猜不得啊。

唏嘘着收回目光,猛的眉头一皱,有人。

“谁?出来。”淑妃的事情毕竟算丑闻,他可不想被别人知道。

四周一片寂静,好一会才响起沙沙声,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由院门口出现,竟然是莫漓枫。

“枫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抬头看看天色,是了,接待的事宜应该早就结束了,可枫儿来寒雪轩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