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把药都拿回来?”哈伦听了福乐的话有些不解:“那他们受伤了怎么办?”
“我重新做。”福乐低声道,脸色很是不善:“恐怕有人动了我的药。”
他怎么就忘记了,部落里还有个没有抓出来的背叛者!药可以随便拿的话,要动什么手脚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怎…怎么会?!”金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惊呼一声却又立刻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先收回来吧。”福乐咬牙道,恨恨道:“刚刚那个兽人,看来是中毒了。”
哈伦和金听了都是一惊,同时也有些愤怒,竟然对自己的同伴下毒!
哈达和金也不敢再磨蹭了,立刻跑去把那些药都收回来。
几个人说话也没有避着那个兽人,那人听完也有些疑惑,背叛者的事情并没有公布出来,那人显然是很震惊的:“是…是部落里的人做的吗?”
福乐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转告兽人们,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受伤。”要做药也要花很久,他不敢保证能够用。
兽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祭祀一脸凝重的表情,只好闭嘴点点头,也同样小声道:“达尔就交给您了,我会转告他们的!”
福乐点头,拿出针帮达尔驱毒,心里头不免沉重,希望不要有太多的人用了动过的药,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些药是什么时候被动了手脚,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出现这种情况……
哈伦和金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才把药膏全都抱回来,达赛正好过来给莫森送饭,看到哈伦和金的举动不由纳闷:“金,你们怎么把药收起来了?前面打完了么?”
金摇头,一脸郁闷地跟达赛解释了一遍,达赛听了也不由咋舌:“太…太坏了吧?”这个时候要是受伤的兽人全都昏迷了,那部落就全完了!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做这样狠毒的事情!要是真的被黑狼族占领了,那部落里的兽人孩子们全部都会沦为苦力,小雌性更是会全部丧命!
“所以小乐的药全部要重新做了。”哈伦叹道:“可这样下去小乐能撑住么?”这两天晚上福乐就没怎么合眼,只有乔回来他才能安心休息一会,现在眼睛下面一圈黑色太明显了,脸色都变得有些黄了。哈伦和金看着干着急却也没办法。
“嗯…其实也不一定要全部扔掉。我觉得他不可能每一瓶都掺了东西,那样要花很长时间,肯定会被发现的。”达赛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小乐做的药,味道都是一样的么?”
福乐听了一怔,也一下子明白了达赛的意思,精神一振,答道:“不能保证每一瓶都是一样的,但是味道是差不多的。达赛叔叔是打算…”
达赛点点头:“如果掺了别的东西,气味肯定会变得很不一样,我应该能闻出来的。”
福乐心中一喜:“那我先重新做一次,达赛叔闻过之后,能帮我们分辨一下吗?”
达赛毫不犹豫地点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和福乐打了声招呼就先离开了,估计是给莫森送吃的去了。
福乐也趁现在抓紧磨药开始做新一份的药膏。哈伦和金跑去帮忙看着煮食物的锅,都祈祷着达赛可以帮他们找出还能用的药膏。
达赛很快就回来,同样过来的还有刚刚被换下来的乔。
福乐一看到自家伴侣,顿时觉得满心的委屈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被乔抱到怀里的那一刻眼眶还是红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崩溃的迹象。
“我讨厌争斗。”福乐把头埋在乔的胸口不肯抬起来,闷声说道。他知道自己这样太怂了,也没有男子汉上阵杀敌的豪气和勇气,可是他就是担心,就是害怕。害怕乔又任何意外,害怕看到自己的亲朋好友们听到噩耗,露出悲伤的表情。
他不是胸怀大志的热血少年了,就想安安稳稳过自己没烦恼的小日子而已,也不求权财名利,只想和乔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每天花心思做好吃的,晒晒药,看看诊……他就是乐意做个没追求的家伙。
“别怕。”乔听着阿乐有些委屈的声音也心疼了,更是恨上了那群不长眼的黑狼,下定决心尽快解决掉他们。
“应该快结束了。”达赛也轻声安慰道。
福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擦擦眼睛继续磨药:“我知道你们不会输的。”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我还是很讨厌这样的争斗。
达赛无奈,哈达兽也同样讨厌争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因为分量小,所以福乐也很快就做好了药,达赛端起碗凑近了嗅了嗅,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记住这个味道,然后睁开眼睛,拿过福乐做好的那一堆药,一个一个闻了过去。
众人也都紧张地看着达赛,希望能赶快知道结果。
福乐做的伤药不少,一个一个闻过去也花了不少时间,其中达赛挑出了五个瓶子放到了一边。
“这些是有问题的?”福乐问,拿起了一瓶闻了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嗯,有一股很刺鼻的味道,让人不舒服。”达赛一边用手扇了扇鼻子驱散鼻腔中还残留的那股浓烈的药味一边说道。
“幸好剩下的还能用。”福乐松了口气,这个数目也在众人的预测之内。听了达赛的提醒大家也想到了那人既然一直没被发现,肯定是悄悄假装拿药时下的毒,这样一来也不可能把每一份伤药都投毒。
不过等福乐把那些被加过料的伤药全都收起来准备以后研究之后,发现达赛依旧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福乐不要出声,福乐不解,只好耐心等着,心道难道还有没找回来的药么?
过了好久,达赛才睁开眼睛,看向乔:“找到了。”
福乐不明白:“什么找到了?”
“味道。”达赛轻轻一笑,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64
晚上的时候,兽人们并没有回去,而是守在山顶和外围山下时刻警戒着,福乐等人也升起了火做晚饭。
虽然有伴侣的兽人会有人来送饭,但是毕竟跑来跑去能带过来的食物也有限,于是几个雌性干脆就在附近做饭了,让大家都能尽快吃到热腾腾的食物。
福乐下午就把家里养的那些药鸡全都宰掉熬汤了,一下午味道也熬出来了,用浓汤去煮肉,里头还有当归人参的一些东西,吃了晚上熬夜也不会太辛苦。
肯亚和金手上不停地忙活着烤肉,被换下来的兽人过来,把熟了的烤肉用事先烙好的薄饼一卷,比手抓快多了。
肉汤熬到了火候之后,达赛便四处转悠着送汤,无论雌性还是兽人,都一人一碗,忙活了大半天,他才全部送完。
“怎么样?”福乐看着空空如也的汤锅,又看看达赛,问道。他可是把自家所有的鸡都贡献出来了!
“嗯。确定了。”达赛摸摸鼻子道。
“别着急。”乔轻轻拍拍福乐的肩膀道。
福乐点头,不过眼睛还是止不住地乱瞄。
当晚金和哈伦都回去了,因为乔还在巡逻,福乐便打算等他一起晚些再回去,肯亚则是陪着福乐一起。
白日里的厮杀让双方都耗尽了力气,深夜里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轻微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劳累了一天的福乐也终于撑不住眼皮打架渐渐打起了瞌睡,肯亚也靠在福乐身边睡着了。
做饭升起的篝火还一闪一闪没有完全灭掉,即将烧尽的枯枝偶尔发出噼啪的微弱响声,恰好掩盖住了故意放轻了的脚步声。
阴影笼罩着熟睡的两人的面孔,缓缓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朝其中一人挥去……
“抓到你了。”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黑影被抓住了手腕,下意识地一抖,立刻挣扎着想要逃脱。
乔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手一抬,只听咔嚓一声,似乎是骨头错位的声音,紧接着一身闷哼,那黑影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周围的篝火突然“呼啦”一下变得异常明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哈伦金和达赛,还有巴雷族长和几个兽人,全都出现在了周围。福乐和肯亚也早已睁开了眼睛,看到明亮的火光的映衬下那人的脸孔不由吃惊。
“你是…谁?”福乐一脸不解,眼前这个一脸怒气地用另一只没有脱臼的手死命打着乔想要挣脱的雌性,福乐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放开我!”那人根本不理会福乐的疑问,大声叫道,恶狠狠地等着乔,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乔自然不为所动,结果劳特摸摸递过来的草藤,直接捆住了那人的双手。
“哈兰?”巴雷族长走进了看着被乔拎着后领不断蹬腿的雌性,皱着眉头说道:“是你下的毒?”
“不是我!”哈兰瞪大了眼睛愤怒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刚好走到这里!”
“顺便拿了一根棍子打算把他们敲晕?”劳特在一旁抱着臂冷笑道,抬脚踢了踢第一时间就被乔夺下扔到一边的木棍,那棍子足足有一个成人的拳头那么粗,砸下去别说敲晕了,一不小心就直接丧命了。
福乐看着那棍子有些后怕,这要是真砸到自己或者肯亚叔叔的头上,那就完蛋了。
“你身上的气味还在。”达赛走到他跟前淡淡道:“伤药里掺了其他的东西,那个后来掺进去的奇怪植物的味道,只有你身上存在。”
达赛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那股子被投入药罐的不明物的气味从普通的药中“剥离”出来。
接触过伤药的兽人和雌性们身上只可能沾染上两只气味。第一种,是完好的正常的伤药的气味。另外一种,则是那剩下五瓶伤药的气味。
然而只有那个投毒的雌性,身上会多出一股,介于两者之间,属于那不明物的味道。
送汤的时候,达赛全都一一嗅过众人身上的味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金忍不住问道:“我们不是一个部落的伙伴么?”
“呵。”哈兰突然冷笑一声,略带嘲弄地瞥了金一眼:“我可从没说过我和你们是同伴。”
金语塞,有些气闷,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怒视相向。
“为什么要来袭击祭祀?”巴雷沉声问道。今天福乐没有回去也是和大家商量过的,想看看能不能把背叛者引出来。按照乔和族长的推测,黑狼一族对于能够治疗伤病的祭祀很感兴趣,背叛者也许会有所行动,哪怕不对福乐行动,也应该会继续朝那些依旧堆放在不远处的伤药下手。因为下毒的事情并没有声张,达赛挑完了有毒的伤药之后,其他的又重新放了回去,只是金和哈伦都会有意无意地盯着,偷偷地监视有没有人想动手脚。
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哈兰竟然是想要杀死福乐。
“因为我讨厌他啊。”哈兰冷笑道,尖锐而又带着恨意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所有的人,你们…我全都讨厌!”
“哈兰,部落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么?!”巴雷族长听了哈兰的话也忍不住气笑了:“讨厌所有人?难道所有人都对不起你么!”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见过他。”福乐看了半天,忽然站起来拽拽乔的衣角小声道。
虽然这人已经被制住了,不过福乐还是有点胆战心惊,哈兰太凶悍了,一副跟自己有杀父夺妻之仇的样子,让福乐不太敢靠近。
乔把哈兰顺手扔给劳特,转头看他:“嗯?”
“你还记得上次你帮我去割草做扫帚,我跟你说过的事情吗?”福乐问道。
乔一愣,低头想了一会儿才点头:“是说…你碰见的那两个人?”
“嗯。”福乐道:“碰到的那个兽人不是喜欢哈伦么,还在大会的时候向沃夫挑战了。”
“那天我遇见的那个雌性,就是这个人。”福乐指了指哈兰道。去找做扫帚的材料的时候,福乐碰巧听到了雌性向兽人表面心意的话。可后来福乐才知道那兽人对哈伦情有独钟,当时被拒绝的雌性,就是眼前这一位。因为只是见过一次,福乐也没怎么注意,所以一时间没想起来。
“那关小乐什么事?”这下轮到哈伦纳闷了,要恨也该是恨自己吧?为什么现在反而对福乐这么讨厌?
“为什么你要出现!”哈兰死死地盯着福乐:“如果没有你的话,他们就不用被救回来了…他们不该被救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们能得救!为什么我的父亲们就偏偏没有任何办法地死去!”哈兰歇斯底里地吼着,目眦欲裂,眼泪无意识地从眼眶中流出,他却像是没有感觉。
“哈兰的达父和摩父都不在了。”金小声对福乐解释:“在你来之前没多久,都生病死去了。”
福乐怔了怔,有点明白哈兰的意思了。
大概是怨恨自己没有早点过来救回他的父亲们吧…偏偏许多人都能得救,可自己的父亲们却只能无助地死去…福乐沉默,这种事…似乎在哪里都存在着。
“这和阿乐没关系。”乔紧了紧放在福乐腰间的手,冷冷道。
福乐不语,他不理解哈兰的想法,但是设身处地想一想,会这样想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要去承受哈兰的怒火和怨恨,福乐自认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护着你?!为什么你们就都能过得这么开心?”哈兰大声吼着,周围的人都默默看着他不说话。
“为什么你们都有人喜欢,而我却总是一个人!为什么连我唯一喜欢的人也要抢走!你们都该死!”
巴雷摇头叹息,哈兰的父亲们去世之后,部落一直没有忘记他,每一个兽人都会轮流着上交一小部分的猎物,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自己的生活,而且每人负责一天,也要很久才会轮到一次。然后由部落把这些肉配给不能捕猎的兽人和没有家人和伴侣的雌性。因为是伙伴,所以大家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他们。
但是,巴雷族长只能尽力做到照顾好每一个族人,却无法控制和左右他们内心的想法。
因为自己的不幸,怨恨幸运的人,怨恨给带来了幸运的人,以至于渐渐对整个部落都变得憎恨…踏上了错误的道路,再也没有回头。
“可惜那些药没能杀死你们呢。”哈兰轻轻笑了:“看来是神明也抛弃我了呢。”
“那些伤药也是你偷走的?”巴雷问:“还有格斯的事,也是你做的?”
“对啊。”一番怨恨发泄之后,哈兰反而意外地平静了下来,毫不在乎地承认了:“因为我也想看看,你们痛苦的样子啊。”
“失去亲人,失去孩子的痛苦…看着喜欢的人死去,让伟大的小祭祀,也尝尝眼睁睁地看着兽人和雌性死在自己面前的感受啊。”
在场的众人都静静地听着,几个雌性身上都忍不住泛起了鸡皮疙瘩。哈兰说的轻声细语,却让人感觉到一股阴森和深深的恨意。
福乐抬头看他,这人依旧一脸微笑,清秀的面孔原本应该是很柔和的神情,此刻却只让人觉得悲伤。与其说他恨的是自己,不如说,恨的是对命运的无能为力和无法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