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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什么叫劫数,他现在算是真正明白了。现在看来,六子当初给他一枪已经不算什么了!
  
  感觉到李然那里的变化,江诀的心脏猛地一缩,腰上的动作一顿,然后只停顿了一秒,便疯狂动了起来。
  腰上的力道几乎变得狂乱,李然在他越发猛烈的攻势下,沉吟声再也压制不住,一声接着一声,从嘴边溢了出来。
  这一声声难耐的沉吟传进江诀耳中,就刺激着他那个东西越发活跃,激烈纠缠下,他将李然的两腿分得再开一些,让他双腿大张地被自己压在身下更加激烈地进入。
  这副样子,实在是疯狂之极!
  江诀一边亲着对方的唇舌,一边维持着这样疯狂的频率挺动着,汗珠一颗颗地滴下来,落在下面那个人的胸膛上。
  这个人是他的了,这样的认知比任何药物都来得刺激,江诀的脸上有迷醉也有动情,眼底因为欲望而晦暗一片。
  “小然,小然……”
  他舒服得不住喟叹,再也无暇顾及自己的理智,只是遵从身体本能的驱使,一味压着身下的人猛烈进攻。
  他望着彼此交缠的右手,这样亲昵得没有任何距离的感觉,激得他的心脏不停收缩,一声声地跳得咚咚响。
  原来世界上真有一种幸福,可以有这样美妙的滋味。
  这一刻,江诀是幸福的,是志得意满的。
  李然微微眯着眼,视线里红烛摇曳的光芒,有着有别于往日的绚烂,江诀沉醉的脸就在眼前,靠得很近,脸上是一种很特别的笑容,仿佛正置身于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地方,眼底满满都是藏不住的深情。
  然后,挡着脸的手被江诀抓着贴到胸口,对方一阵阵剧烈的心跳透过掌心传过来,震得他的心也跳得失序。
  “朕爱你,小然,我爱你……”
  耳边是直击人心的动情呢喃,理智上当然是拒绝,然而身体的本能反应再诚实不过,心跳加速下,包裹着对方的地方一阵阵地激烈收缩。
  江诀腰上的动作到后来已经几近疯狂,接着就是一阵漫长的连呼吸都停止的静默,江诀就着交合的姿势搂着他的脖子低声呢喃:“我爱你,小然,我爱你……”
  那一晚,内室直至四更才没了动静,而江诀坚持着在这晚点燃了那对龙凤呈祥的红烛,究竟有何用意,众人都不清楚。
  他们只知道今晚是帝后鸾凤和鸣的一夜,亦是他们殿下受宠于当今天子的开始。
  翌日一早,江诀任众人伺候着梳洗穿衣便去上朝了,临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吻了吻李然的眉眼。
  这一幕落在那几个内侍眼里,皆是一阵阵地惊骇。
  江诀走后,那四个近侍进了内室一看,见他们太子殿下正躺在凤床上睡得昏昏沉沉,而露在锦被外面的脖子上,则满满都是青紫的痕迹。
  几个小姑娘脸上红得跟滴血似的,小六子立马走过去,替李然将锦被往上拉了拉,心想这样子若是让小殿下看见了可就不得了了。
  当然,即便掩饰得再好,小太子后来终究还是发现了。
  几个近侍离开后,李然霍得一下睁开双眼,那双眼通红异常,而眼中闪着的全是嗜血的光芒。
异世安生
  今日这朝,是必定要上的,江诀想要偷懒都不行。
  朝堂上,一如既往地分成了两派,以辰公为首的右派和以王将军为首的左派。
  这个王将军,正是王朵儿的父亲——王觉年。
  王美人有孕的消息,已经在朝堂上传开了。
  后宫的这种较量,往往都会在朝堂上呈现出白热化的趋势。
  这些年来,北烨的朝堂是稳定的,毕竟江诀此人从来很懂得制衡的道理。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北烨的朝堂就是安全的。
  至少如今王美人有孕一事,似乎有预兆要开始打破这种制衡了。
  王朵儿这胎来得其实并不是时候,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留国近日来多有内乱,如此一来,王觉年这张牌倒是可以打响了。
  江诀的眼微微眯着,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这一次,似乎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底下,两派人马已经在为出兵还是不出兵打开了拉锯战。
  王将军一脸义正词严地坚持要战,不但要战,而且要大战!
  而那位辰公,则秉持着他一贯的中庸路线,选择了静观其变这个路线。
  双方阵营之中,能人皆备,谁也不让谁,一时间争执不下,江诀在龙椅上默默看着,像在看戏。
  双方争了半天,江诀终于温温雅雅地开口了:“行了,都别争了。”
  皇帝陛下一开口,众人自然立马安静下来。
  江诀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个来回,脸上还是他一贯儒雅的笑:“辰公,你来说说,为何不能出兵?”
  辰公一派见江诀此次居然是先找得他们来问,精神一振,暗忖莫非皇帝陛下此次也赞同和而不战的路子?
  辰公是多少年了老人了,滑得跟条泥鳅似的,皇帝陛下虽然语气亲切,脸露笑容,但今上的心思深沉难测,光听语气看表情,其实并不能猜到他的心思。
  辰公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恭恭敬敬地朝江诀躬身拜了拜,说道:“陛下,臣之所以这么说,乃是因为留国如今内乱,若是我方贸然进攻,则很可能将其民愤转向我北烨。如此一来,于我北烨而言,岂不是得不偿失么?更何况,南琉平乱才刚刚告一段落,再度劳民伤财,恐会大大有损国力啊。何不先让留国自行乱着,我方作壁上观,到时候不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力了?”
  江诀听了,竟然了然地点了点头,笑着说:“嗯,确实有些道理。”
  继而盯着右派之人一个个望过去,见众人脸上都不乏得意之色,江诀心中冷冷一嗤,心想这些人倒被他这个国公给拉拢了一个十成十。
  江诀脸上的笑容不变,转而望向王觉年,笑着问他:“上将军以为呢?”
  王将军脸上一片正容,朝江诀恭敬地拜了拜,铿锵有力地说道:“陛下,臣以为不然。国公大人非我军中之人,想来对行军打仗并不了解。但凡行军者,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字。留国内乱,是以民心不定,军心动荡,此时出兵,正是我北烨挥兵西进的一个大好时机。若错失此良机,再想轻易取之,自然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南琉的乱事已平,如今又有厉将军坐镇,局势已稳了大半,并不会对北烨的安危造成影响,是以国公大人的担心纯属多余,况且大人又何以如此肯定,难道就只有我北烨对留国有心不成?别忘了,西平离着留国也是不远的。”
  此话一说,那位辰宫捋着胡子的手一顿,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个一瞬间,江诀却是看在眼里了。
  他心中冷笑,暗忖殷尘果然猜得没错,此人有狼子野心。
  “陛下,王将军所言极是,将军为军中之人,自然比老臣了解得多,看来是老臣疏忽了。”
  这位滑得像泥鳅一样的辰公立刻转了话锋,他向来很能审时度势,如今见对方有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暗忖这王老贼此番定然是有备而来,他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这么一想,心中越发憋屈得慌。
  这些年眼来,眼看着他女儿辰妃的肚子没有一点起色,原以为是当今天子故意为之,未曾想居然是自己猜错了,如今这王老贼的女儿,进宫不到一年便有了龙种,看来问题还出在他女儿身上。
  辰公在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暗忖必要之时,他那个小女儿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王觉年可没有辰公那么滑溜,对方既然认输了,他自然没有落井下石的道理。
  然则辰公认输,并不代表他的党派和亲信就会善罢罢休,江诀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切都了然于心。
  然后就见那个一脸笑容的刑部侍郎纪坤站了出来,朝江诀拜了拜,笑着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诀心想就是要你讲出来才有好戏看,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有话不妨直说。”
  这位纪大人点了点头,说道:“陛下,依臣看来,如今之所以不宜战者,原因有三:一来,正如国公大人所言,此时贸然出兵留国,容易引起留国民愤转向我北烨;二来,即便王将军所言属实,不只我北烨一方对留国有争夺之心,然则此时我方若作壁上观,岂不是能够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三来嘛,亦是臣认为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此时出兵的主帅一职,又该由何人担任?”
  他这话一说,立刻引起了左派不小的喧哗。
  左派阵营之中,户部侍郎徐闽开口了:“陛下,出兵留国乃是国之要事,自然得派遣有经验又信得过的将领前往。上将军乃三军表率,多年来又跟随陛下四处征战,沙场经验丰富,忠心更加可表,臣以为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此话一开,新一轮的竞争果然又开始了。
  那位刑部侍郎既然自己挑了话头,自然早想好了应对之招,笑着说道:“陛下,徐大人此言差矣。依微臣看来,王将军自南琉一战后一直坐镇朝中,对边关形式并不十分熟悉。更何况上将军一旦挂帅而去,十万禁卫军和城外的二十万先锋军又该由何人接管?再者,如今留国形式瞬息万变,等王将军赶到临关之时,留国又会是何种局面,谁能预料?是以臣认为,如今可堪此大任者,还得从边关大将中选一个,这样才较妥当。如此一来,临关正是通往留国的要道,是以臣认为元帅一职,非辰裴将军不可!”
  此话一出,左派皆哗然!
  按照北烨历朝以来的规矩,凡对于开国拓疆有功者,方可封帅,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
  王将军当年跟随江诀攻取南琉,那是立了大功的,是以江诀才封了他一个上将军的头衔,至今还未封帅。
  这次攻取留国,原本封王觉年为帅挂旗出征,那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
  当然,前提是没有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这个程咬金还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死对头辰尚的儿子。
  如见看来,王觉年和辰尚的争斗,真可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对方提出要封辰裴为帅,左派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然则辰裴此人,确实还是有些将帅之才的。否则江诀也不会在他年纪轻轻的时候就给他封了一个下将军的封号,要知道厉子辛这样“于北烨有大功者”,亦只是被封了个将军的封号。
  如今右派之人显然认为后宫已然失利,是以希望通过朝堂来维持平衡,而对于向来崇尚武力的北烨人来说,这个平衡点自然就是各自在军中的势力了。
  “陛下,依照我北烨的规矩,无开国拓疆之功劳者,不可随意封帅。更何况,辰将军亦只是个下将军,资历尚浅不说,沙场经验比之王将军更是少之又少。是以封辰裴将军为帅的提议,臣以为不妥。”
  这位徐侍郎立刻捕到了对方的弱点,自然要穷追猛打。
  “陛下,臣以为徐大人此言并不足以说服人心。首先,破格提拔在本朝已有先例,陛下就算如此做了,亦不算有损祖制,更可况规矩总是人定的,然则连‘将在外军令亦有所不受’这样的道理各位都能接受,破格提拔边疆大将又有何不可?其次,如今正值机要之时,一切总得以大局为重方能成事,况且辰裴将军的封号乃陛下亲封,又颇得陛下溢美之词,当初派其守临关亦是各位将军都点了头的,经验虽说比不得上将军,但没有历练,何来经验可谈?莫非上将军生来便能行军打仗吗?”
  这话一说,几乎带了点人身攻击的成分。
  这位王将军被如此当众挑衅,自然是失了面子。他当然不会善罢罢休,不过这笔帐没必要记到这个小小的纪侍郎头上,此人不过是个爪牙,并不足为患。
  那个首当其冲的,自然除了辰公再没有别人。
  毕竟于这事上最得利的,除了他还有谁?
  底下吵得不可开交,江诀并没有阻止。
  有着利益冲突的双方都没有开口,他江诀怎么能做这个恶人?
  那位徐侍郎正欲反驳,站在队首的王觉年回头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就见队尾一个中等身高长相颇为清秀的青年恭恭敬敬地朝江诀行了一礼,朗声说道:“陛下,其实以属下看来,谁人当这个主帅并不重要。问题在于,谁能当好这个主帅?”
  众人一听这话,都纷纷朝他侧目,暗忖此人不过是个后生小辈,何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在众人面前摆出这样一副高姿态。
  江诀眼中光芒一闪,挑了挑眉,笑着说:“哦?你是何人?何以朕之前从未见过你?”
  那小将被江诀点名,立刻走出列来,朝江诀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地说:“回陛下,属下名叫沈泽,日前为上将军提拔,擢为先锋营参谋,今日刚刚走马上任。”
  江诀了然地点了点头,暗忖难怪之前从未见过此人,否则以他的厉眼,怎么会放过此等人才。
  “方才你说,问题在于谁能当好这个主帅。那么依你看来,谁能堪此大任?”
  那名叫沈泽的小将想了片刻,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其实两军对垒时,双方的实力悬殊如何,一看士兵的强弱,二看物资的多少,三看主帅的能耐。”
  说到此处,这小将居然顿了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见众人脸露不屑,也不觉得有什么,继续说道:“这主帅的能耐,大抵分为上中下三等。双方实力悬殊若是不大,若以己之能使全军胜出,这样的主帅便是下等。”
  这么一说,众人投过来的视线都有些唏嘘,心想此人还真是敢胡言乱语。
  这位沈姓小将并不为众人的眼神所动,继续一本正经地说:“然则沙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敌强我弱的情况时有发生,可谓防不慎防。若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之下,亦能带领军队胜出,这样的主帅便是中等。”
  这话一说,底下又闹开了,江诀在这个时候适时地说了声安静,那位沈姓小儿才继续说了下去:“然则上等者,七个字便足以形容。”
  他到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卖起关子来了,几个没眼力劲的都以为他在为自己争取时间苦思冥想,江诀却知道此人心中早已成竹,笑着望过去,说道:“哦?哪七个字,朕倒要听听。”
  那小将抬起头,望向江诀,说道:“回陛下,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江诀一听,眼底精光一闪,暗忖这小子有点意思。
异世安生
  [宣政殿内]
  江诀一听,眼底精光一闪,暗忖这小子有点意思,看起来挺迂腐的一个人,却自有一番独到见解,是个人才!
  “那你倒来说说,如今朕这北烨朝里,有几个上等者,又有几个中等和下等?”
  江诀笑着望过去,眼底隐隐都是犀利。
  “回陛下,在属下看来,下等者两人,中等者一人,上等者无人。”
  此话一讲,全场再次哗然!
  江诀笑得一脸别有深意,暗忖这回算是捡到宝了。
  “哦?这人数你都替朕算好了?”
  江诀说得有些失笑,底下众人见皇帝陛下都被逗笑了,也只能陪着讪笑。
  那个迂腐的清秀少年被当今天子说得脸上一红,讪讪地开了口:“回陛下,属下因为自身条件受限,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平日里就只能想想罢了。”
  江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这话还为时过早,日后再说也不迟。现在就先跟朕和诸位说说,这些人究竟都有谁,能得你如此青睐?”
  “回陛下,依属下浅见,这中等者非陈老将军莫属,而这下等者呢,乃王将军和厉将军。”
  话一出口,又惹来非议一片。
  这中等给了陈奉武陈老将军,众人也无话可说,毕竟那一位可是跟着先皇打天下的人物,谁人敢有异议?
  这下等给了王将军倒也说得过去,他是陈老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还帮江诀在南琉之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这另一个名额,为何会给一个南琉来的叛将?
  众人不明白,甚至有人心存恶意,认为这小子是在哗众取宠,想在当今天子面前故弄玄虚,好为自己搏个光明前程。
  然后就见皇帝陛下笑了,笑得如沐春风:“上将军啊上将军,你好厉的眼,居然能找到这样的人才!”
  皇帝陛下很高兴,这是大家都明白过来的事。
  皇帝陛下似乎还非常赏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是众人歇了片刻再次反应过来的事。
  那位王将军恭恭敬敬地朝江诀行了一礼,说了句“陛下谬赞”,表示了自己的谦虚。
  如此一来,右派众人自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辰公依旧保持静默,那位纪侍郎正欲再次跃跃欲试,当今天子就开口了:“出不出兵,容朕细想后再做决定,退朝吧。”
  然后就听到宫人拔尖了声音喊了声退朝,当今天子一走,众人这才三三两两地退了出去。
  辰国公快走到宫门口时,只见一个小内侍小跑着朝他奔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对他说:“国公大人请留步。”
  辰公脚上的动作一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转头笑着说道:“丁大人如此急匆匆地喊下本官,可是陛下找下官有急事?”
  辰公当然认得,这个小内侍正是在御书房当差的丁顺,人称小顺子。
  在宫里,能在天子跟前当差的人,就算没有品级,那也是个香饽饽,都是需要供着的人物,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正五品的内侍副总管。
  丁顺朝辰公行了一礼,丹凤眼中透着精明:“大人所言极是,奴才正是奉了陛下的口谕来找大人去御书房议事的,劳烦大人随奴才走一趟。”
  辰公笑着说了声“大人客气了”,丁顺躬身揖了个请的姿势,走在前面领路。
  辰公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眼中满是盘算。
  “丁大人是北烨三年进的宫吧?”
  辰公一手捻着胡须,语气亲切,眼中一片祥和。
  丁顺脸上一窒,继而又一脸世故地笑着说:“国公大人细致入微,连奴才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记在心里,真是有劳大人惦念了。”
  辰公听后一笑,低声说道:“丁大人过谦了,毕竟这内外有别,老夫只是个外臣,丁大人乃陛下跟前的红人,宫里有什么事,自然还得劳烦大人照应些。老夫也就恬着这张老脸,把这不情之请给说出口了。其实娘娘每次回府归省,每每跟老夫提及宫中之人,对大人皆是赞不绝口。如今看来,大人果然非一般人啊。”
  这话一说,丁顺立马露出了诚惶诚恐的姿态,这位辰公大人如此示好,自然是有目的的,他丁顺在宫里混了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人和事没有见过?
  按说在宫里混到他这份上的,也并不多见。王贵是他的顶头上司,那是人家打小就服侍当今天子,自然情分不同。
  唯独他,凭着一股子聪明劲,一步步爬了上去,混到今天这个份上,也确实算很不容易了。
  事实上,如今宫里面,除了那一帮主子和内侍总管王贵,再下来也就轮到他丁顺说了算了。
  丁顺此人,精明世故不说,为人处事更是比泥鳅还滑,也从不给人留任何把柄,是以江诀当初一下就相中他,把他调到御书房做事,也是看这小子确实是个人才。
  丁顺自然是精明的,不在于他有多会算计人心,而在于他很能猜度江诀的心思。
  所以江诀不喜欢的事,他绝对不会干,江诀喜欢的事,他自然会做到百分之二百的好。
  就拿眼前来说,跟人唠嗑套近乎没有关系。
  人嘛,总有点人际关系和社交圈不是?
  但前提是,这层关系必须停留在点头之交这样一个表面的程度,再往深层次发展,若是让那位天子给发现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咯。
  丁顺作为江诀的“高级助理”是非常称职的,是以辰公一路上如此明显地示好,他都很有技巧地拒绝了,毕竟他如今还得跟着江诀混呢。
  丁顺将辰公带到御书房,跐溜一下便溜得没了影子。
  辰公望着他的背影,脑中一片盘算,暗忖此人不好糊弄,得让她女儿辰斐再想想法子才行。
  进了殿,那位王将军居然也在。
  江诀见辰尚来了,脸上笑得越发亲切:“国公你终于来了,朕和上将军可等你很久了啊。”
  江诀这话一说,立马换来了辰尚一个诚惶诚恐的表情,这位国公大人作势就要向天子行礼谢罪,江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笑得依旧温雅:“无须如此认真,朕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方才在殿上,被那帮子聒噪的家伙吵得实在心烦,还不如咱们私底下商量来得干脆,你二人意下如何?”
  当今天子的语气是亲切的,但并不意味着别人就可以反驳,所以辰王二人自然得无条件地赞同。
  “既然如此,就向留国派兵一事,二位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这话一说,摆明了就是板上钉钉,这兵是肯定要出的,如今要讨论的只剩下另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封谁为帅了。
  “陛下,微臣非军中之人,对行军打仗并不在行,是以出兵留国一事,微臣以为还是交由上将军来定夺,方才妥当些。”
  辰尚一脸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自我退让,江诀当然知道这老家伙最擅长以退为进,笑着说:“话虽如此,然则你到底是国之辅佐,如今讨论的又正是深系我北烨国运之大事,还是说说吧。”
  辰尚一听,知道见好就收,不可过分拿乔,遂恭恭敬敬地朝江诀躬身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其实今日早朝之上,臣也听了双方各自的顾虑。上将军挂帅出征自然再名正言顺不过,可是带兵从我北烨都城奔赴临关少说也得半月。这半个月里,留国形势可谓瞬息万变,是以等上将军到了临关,能否抓住战机,恐怕也是未知之数。然则如今除了上将军,裴儿又确实难堪大任,是以老臣认为,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江诀心中冷声一嗤,心想你当然巴不得从长计议,最好是不要派兵。
  想来殷尘说的那番话,或许就是真的了。
  辰尚此话一说,王觉年自然第一个不同意:“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如今正是当机立断之时,切不可再浪费大好时机,否则时机一过,为西平占了先机,就为时晚矣。”
  辰尚被他反驳,也不见恼怒,满脸是笑地说道:“依微臣看来,上将军这点恐怕就是多虑了。人人都知道,西平尹渊昏庸无能,诸皇子为夺正统又自顾不暇,何来多余精力出兵留国?更何况,纵使西平对留国有心,但其若要吞下留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臣倒以为,西平并不足为惧。”
  “陛下,国公此言,臣无法苟同。”辰尚说完,王觉年脸色一沉,反驳道,“国公何以如此肯定,西平不会对留国用兵?纵使尹渊无能,然则其皇子之中但凡有一个有些远见,又岂会放过这块肥肉?尹渊毕竟也是一国之主,又何至于昏庸至此?”
  这话一说,就见辰尚脸上再次露出了他那招牌的诚惶诚恐之色,他是这么辩解的:“陛下,上将军此言,实在是曲解了臣之心意。臣之所以说要从长计议,乃是认为此事确实关系我北烨安危存亡,需慎重考虑,绝不可轻举妄动。更何况,如今连出征事宜尚未安排妥当——”
  话未说完,这位上将军便开口拦了话,此人斩钉截铁般对江诀说:“陛下,战机稍纵即逝,切不可再做耽搁。”
  辰尚被对方这么一抢白,老脸一白,江诀看在眼里,笑着说道:“好了,都别争了。辰公的顾虑自然是有些道理,然则上将军分析的也的确在理。朕亦认为,此时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这兵还是要出的。至于元帅一职,朕认为还是非上将军莫属。辰裴嘛,朕想将其擢为将军,任此次平留军的参谋,从旁协助王元帅,国公意下如何?”
  辰尚一听,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当今天子看起来温文之极,实则手腕铁血,就像现在,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在他二人争得不可开交之后,两三句话便拍了板。
  既然如此,何以上朝的时候不直接宣布了呢?
  辰尚偷偷瞥了眼当今天子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心中一慌,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国公一直默不作声,可是对朕这个安排不满意?”
  江诀挑眉望过去,辰尚心中一边暗恼,怨自己稳不住心神,一边恭恭敬敬地朝江诀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向来果敢决断,臣代裴儿谢陛下圣恩!”
  一边说着,与王觉年一道朝江诀行了个受封的大礼。
  江诀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又与他二人讨论了一番出兵的事,这才将这事给谈定了。
  他此时笑得志得意满,却不知道凤宫等着他的,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异世安生
  两位老臣一走,江诀沉思片刻,朝门外喊了声:“带他二人进来!”
  然后就听见丁顺在外面应了声是,接着就将一身青衣的殷尘和那个清秀的小将沈泽丁顺带了进来。
  二人见了江诀,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江诀示意他二人坐下再说。
  殷尘也不客气,挑了御座左首下方的一个位置坐下,那个名叫沈泽的小将面露惶恐地挨着殷尘坐下了。
  江诀好笑地望了眼那个迂腐的小子,笑着说道:“今日宣你们来,乃是因为朕有件事要与你二人商量。”
  殷尘望了眼江诀,见对方眼底都是盘算,了然地点了点头。
  沈泽见身旁这位点头了,也愣愣地跟着点了点头,能够被当今天子单独召见实属幸事,如何还能奢望他保持一颗淡定的心,不出错就算很好了。
  “朕派了王觉年带兵去临关,不过只带走五万精兵,剩下那十五万精兵如今并无人接手,是以朕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以你二人之见,谁可堪大任?”
  沈泽一听,见当今天子的视线还有意无意地在他身上扫了个来回,心中一怔,心想皇帝陛下该不会是想让他来当这个十五万先锋营的统帅吧?
  他越想越怕,这人也实在是老实,搁一般人遇上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早乐开花了,唯独他这人迂腐之极,总觉得自己难堪大任且能力有限,对于江诀即将要抛出的那个橄榄枝,实在有些诚惶诚恐,当然他是真的惶恐!
  “陛、陛下,属下实在难以堪此大任,请陛下另择人选!”
  沈泽猛一起身,顺势跪地朝江诀行了一礼,表明了自己绝对不能接下这个十五万先锋营统帅一职的立场。
  江诀看了,心中一阵失笑,暗忖此人还真是迂腐得有些傻。
  他沉声一笑,朝御案下跪着的人摆了摆手,说道:“谁说朕要让你当这个统帅了?沈泽啊沈泽,你还真是——”
  话没说完,当今天子越发开怀地笑了起来,殷尘亦淡笑着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他几眼,似乎对此人也颇感兴趣。
  江诀指了指满脸通红的沈泽,笑着对殷尘说:“你看他像谁?”
  殷尘淡笑着说了声德王,江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朕亦是这么想的。他二人就是容貌差得大了,否则若是站到一块,谁都会将璃云认作他弟弟,小然倒反而跟他们一点也不像。”
  沈泽听着当今天子用无比宠溺的语气提起一个名叫“小然”的人,暗忖此人定然是个人物,否则皇帝陛下怎么会在提到他的时候,有如此多情的语气。
  当然,他这么想也是对的,那位姓李名然的人,也确实是位人物。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殷尘,你别看他这人迂腐不堪,实则很有些见地,今日在朝堂上还连连语出惊人,着实不容小觑。”
  江诀眉眼带笑地说着,全不是平日里那种虚假温雅的笑,多了几分真实。
  殷尘挑眉望过去,有些不敢置信。这也不怪他,实在是沈泽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多有能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