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入了宫,李然顶着如今这层假身份,暂时藏身在江逸的寝宫。
他这几日在文岳营中,穿着乱七八糟,澡也不能洗,浑身难受之极,回来后二话不说,便进了后间的浴池去净身沐浴。
*** *** ***
江诀进来时,李然正撩水从头上往脚往下清洗,池水流晶泄玉般从他指尖滑过,继而沿着精致之极的身子向下流去,在池面上激起阵阵水花。
氤氲水汽里,那具晶莹剔透的身体不着寸褛,每每有温热的池水淋下来,都激得他微微一个打挺,舒服到近乎惬意。
江诀心头一个跳响,纵使已与对方圆房无数次,他依旧无法抵挡如此原始的诱惑,甚至于因着这次的分离,对他的感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更何况,这个人如今还有了他的骨血。
他一步步走过去,李然似是有所感应般转过身来,眼底半是惊讶半是涩然,他用眼神紧紧锁住对方,不让他有一丝一毫逃避的机会,末了轻声唤他。
“小然……”
声音低沉嘶哑,带着有别于往日的轻佻,如打磨在心尖一般。
不过是数日不见,眼前这个人眉眼未变,却又与从前大不相同,从前的江诀,绝不会像今日这般,给他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
如此,卓尔不凡。
事实上,江诀从来都是卓尔不凡的,只是他之前从未仔细看过或仔细想过而已。
江诀跳下池来,缓缓地一步步地朝他逼近,充满侵略,却隐隐都是勾引。
“小然……”
江诀盯着他,一手轻轻触上他的发,继而沿着那黑缎缓缓向下,李然耳根一红,问道:“做什么……”
这么一问,江诀就沉声笑了,剑眉星目的俊颜,带着有别于往日的魅惑,将他层层缠扰,纹丝不得动弹。
“何以在马车里,连话都不跟朕说了?”
江诀将头埋在他颈窝里,一面轻声呢喃,一面亲着他的颈侧,李然眯着眼,想要辩解,却又因着那个尴尬的理由,沉默片刻,未了低声反问:“你怎么不说?”
“朕是不知道说什么……”
话未说完,只听他轻声一叹,神色间满满都是感慨,喟叹着眼前这个人终于平安归来,且毫发无伤。
他是北烨江诀,从来不曾如此患得患失,而面对这样的自己,他的心中,也不知道是无奈多一些,还是感慨更甚。
“自分别以来,朕总在想,或许这就是你最后一次离开,可朕很明白,这些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面对对方的深情呢喃,那个一瞬间,李然觉得心中有个角落在全线溃塌,对方眸中浓浓的忧虑和思念,透过那深浅不一的斑驳眸光,袭上他心头,让他疼痛、动容又不舍。
他一手抚着额,按捺住心中喷薄而出的感情,侧脸避开对方灼热的视线,江诀慢慢凑过去,试探着亲了亲他的眉眼,继而找到他的唇舌,伸舌进去与他缠绵。
江诀一面与他深吻,一面将衣裤褪去,将对方搂得更紧些,再不剩一丝一毫的距离,就着亲吻的姿势,伸出一手抚上他的欲 望,将其包在掌心里撩拨套 弄,直至李然软了手脚靠在他身上,他才松开对方,未了找到那个幽深之处,伸出两指缓缓探了进去。
他二人已有些时日不在一起,江诀的手指一进去,那个幽深之处便自发吞吐起来,似是抗拒,又像是邀请,如此紧致,如此灼热,江诀心中一荡,浑身骨骼紧绷,小腿肌肉几乎在打颤。
他将李然轻轻抵在池壁上,一手卡进他两腿间,将对方笔直修长的双腿分开来,打开到两侧,顺势将身子压上去,一面以视线缠扰住对方,一面将欲 望缓缓挺了进去。
四周水波荡漾,沉香暗绕,一池清水内,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二人视线交缠,彼此相连着静默片刻,继而就见江诀重重一顶,李然张了嘴一个深呼吸,伸手抚上对方的背,江诀等他稍作适应,再重重一顶,李然抿嘴轻哼一声,几不可闻地说道:“轻点……”
江诀眸中一暗,视线紧紧锁住对方,一手托着他的腰臀,一手搂着他的背,低低应了一声,腰上力道放轻些,开始一下接着一下地深入浅出,不时轻声呢喃一句,询问一下对方的感受,都让李然赧然到全身赤红。
少顷,李然身上渐渐来了感觉,他情动地蜷着脚趾,两腿缠上对方的腰,轻抬腰身迎上去,吞吐着与对方殊死相搏。
呼吸间全是热气,汗滴簌簌往下流,有自己的,也有对方的,江诀低下头去,吮掉对方眼角的汗水,幸福地占领着他的圣地,他一个人的圣地。
“舒服吗?”
江诀凑上去,贴着对方轻声询问,李然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他的双眸微微眯着,眼底是一片动情的潮红,口中的呻吟破碎又战栗,江诀眸色一深,浑身肌肉咯咯一响,加快了腰上的速度,李然沉吟着跟上他的节奏,而掐着对方肌理的十指,到底显示了他的难耐,却也幸福。
出乎意料的,今日的江诀没了调笑的兴致,他将李然压在池壁上,先是缓慢且深深顶弄着,继而加快节奏,顶得对方如那一池水波,不住上下晃荡,一脸情动地仰着脸,幽处吞吐得几欲噬人魂魄。
江诀伸出舌去,探进对方微微张着的口中,搅着他与自己唇舌纠缠,一手揉捏着他的臀瓣,配合着腰上的动作,教导他如何与自己共赴极乐。
李然迷蒙的视线里,江诀剑眉星目的容颜就在眼前,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拉出一个强而有力的弧度,是侵略,也是魅惑。
江诀的脸上,密密的汗水沿着他笔直高挺的鼻翼和棱角分明的下颚一颗颗滴下来,掉在他身上,烫得他整颗心都在颤抖。
只不过数日不见,眼前这个男人就已经让他如此着迷了?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是他羞于承认,也不愿宣之于口罢了。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心柔软得近乎缱绻,而对方正在他体内的事实,则让他情动到难以自制。
江诀自然感受到了他的这份改变,比以往更为汹涌的热液便是最好的证明,而他也早已陷落其中不可自拔。
爱是什么,他从前不明白,如今却有了越发深刻的体会。
他将对方抱起来,放倒在池边的汉白玉鎏金地面上,整个人又压了上来,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深情,似乎只有通过这样深深结合的方式,才能全数传达给对方。
“我爱你,小然,我爱你……”
江诀盯着身下这人,动情地呢喃,与他交合,与他共舞,直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李然张开双腿缠在他身上,不时抬腰迎合,彼此你追我赶,以最为原始的方式,深深占有着彼此,而江诀的视线里,那个殷红的凤凰纹,绽放得如此妖冶。
*** *** ***
因着李远山的警告,江诀也不敢做得太过,这一番颠鸾倒凤,就只是浅尝则止,他二人歇了片刻,又梳洗一番,从内间出来时,小六子已经将膳食准备妥当了,江逸当时正坐在地毯上,玩着他手中的木马。
他一见到李然,立马站起身奔来过来,李然正要伸手去接他,这小子被江诀一望,立马止住了脚步,小大人一般停在离李然几步远的地方,指了指身旁的锦凳,一脸严肃地说:“爸爸,快坐!”
这是什么状况,李然是真的懵了,而江逸的视线正投在他小腹上,一脸煞有介事的郑重。
引蛇出洞
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李然一脸狐疑地望着眼前这个刚断奶的小子,眉眼微皱,喊了声“江逸”,语气既疑又惑。
大凡他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时,江逸就知道情况有些严重了,是以他偷偷望了眼江诀,继而望向李然,一脸严肃地说:“父皇说,逸儿是大人了,要好好照顾爸爸……”
他原本想说要好好照顾爸爸和弟弟,可是被江诀警告似地一瞥,便将后半截话生生吞了回去,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么一番温情之极的话被他奶声奶气地念来,就徒然生了些滑稽。
当然,这份心意还是颇令人感动的。
李然失笑般摇了摇头,走至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小太子瞧了片刻,继而挠了挠他的小脑袋,说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江逸犹豫片刻,正想说是父皇教的,那头江诀朝他摇了摇头,继而就见这小子撅着嘴巴转着眼珠想了片刻,末了睁着一双无辜之极的大眼睛望向李然,一脸纯真地问道:“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弟弟?”
此话一说,江诀额上的青筋跟着一跳,李然的额间早已一片青色。
江诀见势不妙,攥拳假咳,讪讪说道:“好了,都快用膳吧,再说下去该凉了。”
小六子在一旁候着,立马极其没有节操地附和着点了点头,嘴上一连串的“是啊是啊”,李然扯嘴冷哼一声,暗忖自己早晚要跟姓江的好好算一笔总账,如今战事吃紧,他就暂且先放过此人。
他三人方用完膳,丁顺躬身进来,见到李然,眼中一喜,继而又想起有正事禀报,敛一敛容,猫着腰低声说道:“陛下,厉将军有军情要事在外求见。”
江诀望了望李然,叩桌默想片刻,继而挥了挥手,少顷就见厉子辛在丁顺的引领之下走进殿来。
他一见到李然,稍稍一愣,李然嘴角一弯,笑着挥手朝他打了个招呼,厉子辛眸中一暖,继而反应过来,作势要朝他二人行礼,李然最见不得这一套虚礼,笑着从座上站起来,一脸不受用地说道:“都这么熟了,怎么还这么见外?”
厉子辛温润一笑,回道:“殿下的心意属下明白,但礼法不可废,还望殿下见谅。”
对方恪守礼法规矩并无过错,却隐隐透着一股疏离,李然一脸无奈地回头望了眼江诀,江诀淡然一笑,继而望向厉子辛,正色问道:“出了何事?”
“属下接到消息,西平的一支精锐正在赶往河阳的途中,如今已经到了安庆,距离河阳只有三日的脚程。”
江诀听了,非但不吃惊,反而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朕早已知晓。”
厉子辛脸上微微一愕,问道:“如此看来,陛下是早有……”
话未说完,江诀已经抬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默然片刻,说道:“此事朕已有准备,你无须操心。”
事实上,为了引苏沫这支精锐出巢,可废了他不少心思,自然这话江诀是不会明说的。
厉子辛见他一脸的成竹在胸,再不多问,将各城门的战况稍稍禀报一番,便径自退了出去,李然将他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边听着他二人的对话,边将眼下的情形暗自盘算一二,继而直直望向江诀,问道:“罗风已近把留国伏兵的事告诉你了?”
江诀盯着他看了片刻,稍稍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便证实了李然的猜测,答案再明显不过,对方早已将一切都掌控在了鼓掌之中,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所有的一切,他事先竟然一无所知。
一想到此,他心中便有一股无名火生起。
他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看了片刻,继而失笑般摇了摇头,问道:“如果文岳不买我的账,你准备怎么办?”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江诀脸带矛盾地望过来,沉默着未置一词,眸色深沉幽暗。
一看他那神色,李然便了然了,暗自压了压心头的怒火,继续追问:“你已经下令给罗风,一旦情况有变,就会杀了文岳,对不对?”
江诀直直望着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后来见对方神色有异,无奈一叹,起身过来,与李然对面而立,继而伸出一手抚了抚他额间的乱发,叹道:“若然真是如此,你是否会怪罪于朕?”
李然一听,不答反问:“你说呢?”
江诀再次重重叹了口气,说了声“会”,李然撇了撇嘴,一脸莫测地问道:“为什么?”
江诀盯着他默想片刻,说道:“因为朕隐瞒了你。”
“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下这种命令?是不相信我吗?”
江诀见对方眉眼间隐隐都是怒意,失笑般摇了摇头,说道:“朕怎会不信你?若连你都不信,那朕还能相信何人?”
“但凡事都有意外,此一战又干系重大,必要确保万无一失,朕不能因为他一人而陷千万人于不顾,你以为对否?”
这话听来倒也有些道理,李然却没这么容易就被他说服,依旧皱眉盯着对方,挑眉淡淡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江诀第三次叹气,幽幽说道:“朕原本是有此打算,可一来担心你因为柳雯的缘故狠不下心肠,二来念在此人确实有些能耐。所以朕给罗风下令时,只说走投无路之出此下策。”
“况且,若将此事事先告知于你,势必会对你有所干扰,而朕相信,依你的能耐,定然能找到一个让对方投诚的法子的。”
这话听来真是让人又想气又想笑,敢情这人是将他当万金油在用了?
他一脸无语地摇了摇头,叹道:“真应该让陈思来听听,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巧舌如簧……”
江诀听他如此说自己,又见他神色间稍有松动,这才敢伸出一手搂上他的腰,感慨着说道:“这些个阴谋诡计,朕知道你看不惯也不屑一顾,可身处这个位置,朕也是无可奈何……”
李然盯着他搂着自己的那只手看了片刻,半是打趣半是挖苦地说道:“无可奈何?我看你巴不得当全天下的皇帝吧?”
这话若是搁别人说了,那就是犯上的大罪,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纵使江诀也是完全的无可奈何。
“不过真要算起来,这事还得谢谢你,到底给了我一次尝试的机会,结果也还说得过去,你也挺为难的,辛苦了啊。”
他说完,一脸郑重地拍了拍江诀的臂膀,江诀哭笑不得地看了看被拍的地方,欲言又止间,对方已经走回到桌边,径自倒茶喝了起来。
江诀跟上去,从背后搂住他,笑着亲了亲他的耳根,轻声说道:“你若真想谢我,感谢的话自不必说了,只须日后都像方才那般热情,可好?”
这话一提,差点惹得李然一个没忍住,将手里的茶直接泼到他脸上。
此人惯常给他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水就泛滥,没皮没脸到了极致,遇上这等人物,谁能不暗自恨得牙痒?
偏偏,他又拿此人没办法!
江诀多精明,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眼看对方神色不善,立马补了一句:“朕这也是说笑,你无须放在心上,你我是什么关系,朕又怎会计较这一点半点?”
此话一说,只惹来对方一记眼刀,江诀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颊,一脸的讨好。
正在这时,丁顺垫着脚尖小跑着进殿来了。
江诀见他神色匆匆,眉眼一凝,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丁顺脸带犹豫地看了眼李然,继而凑到江诀耳边低语一二,江诀脸色一沉,眸中隐隐都是暴怒,李然见他神色有异,一脸不解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丁顺猫着腰躬身候在一旁,听他如此问来,偷偷瞥了眼江诀,见座上这位一脸的肃然,也就没敢接话。
江诀沉默片刻,给李然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而眯眼望向丁顺,问道:“查出是谁干的了?”
丁顺被他一问,犹豫片刻,吞吞吐吐地回道:“奴才也不敢肯定,只不过中途遇上了一个婢女,神色有些匆忙……”
江诀眯着眼听他说完,眸底越发幽暗,末了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丁顺恭敬无比地朝他二人行了一礼,立马缩着身子退了出去。
江诀沉默着想了片刻,继而望向李然,幽幽说道:“朕没让罗风告诉你,那个假扮你的人已遭毒杀,还是在暗卫的重重守卫之下!”
末尾这几个字,几乎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李然浑身一怔,一脸不敢置信地望过去,问道:“谁干的?”
江诀眸光一冷,说道:“行凶之人极为聪明,未曾留下半点蛛丝马迹,那碗毒药还是柳雯亲自端过去的。”
此话一说,李然心中已是大骇。
正面交锋
“这事不可能是柳雯干的!”
李然一脸的斩钉截铁,江诀点了点头,说道:“朕早已与她有过约定,相信以她的头脑,万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来。”
听他这话的语气,应该是对柳雯没什么怀疑了,李然暗自松了口气,思索片刻,一脸郑重地说道:“我不是要袒护她,而是凶手做得太明显,摆明是想嫁祸,如果真是她干的,那也不至于蠢到亲自动手,以至于这么轻易就能让你怀疑到她头上。”
江诀听他如此解释,笑着望过去,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朕也是这么想的。”
李然心思一松,想起那个冤死的司君,暗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那司君也真是可怜,原本是要杀我,结果阴错阳差,让他成了替罪羔羊,哎……”
听他如此大叹,江诀怕他自责愧疚,伸手过去搂了搂他的肩,温言说道:“一切皆是天意,有人不知晓此间内幕,错将那人当作你,想要除去你来打击朕,若然当初朕不曾坚决反对你留在河阳,恐怕……”
他说到此,停下再未往下说,李然敛了敛神,伸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肩,淡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信命了?”
江诀见他神色舒展许多,沉声一笑,说道:“从前或许还不大相信,如今倒有些没底了。”
李然见他说得一脸的煞有介事,淡笑着瞥了他一眼,啜了口茶,问道:“刚才丁顺都跟你说什么了,这么神秘做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江诀见瞒不过他,觉得既然告诉了他之前的事,也就没必要再在这事上有所隐瞒,眯着眼沉思片刻,开口解释道:“朕当日将计就计,放了消息出去,说你已遭人毒手,如今看来是有人生了怀疑之心,特来查看是真是假,只可惜行事不够缜密,到底露出了一丝马脚。”
他这话说得内有乾坤,李然盯着他看了片刻,末了轻声一笑,问道:“听你这口气,是知道谁下的手了?”
江诀听他提起凶手,眸色一冷,眼底刀光凌厉,片刻后掩藏了去,一手摩挲着手中的杯沿,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毒瘤早生,朕怎可能不知晓?可惜如今还不是除掉她的时候,只能等时机成熟再想办法了。当然,这笔账朕定然不会忘记,早晚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这话说得淡然,李然却嗅出了这话里的一丝杀意,思索着没有开口,片刻后淡然一笑,拎起茶壶将各自杯中的茶续上,笑着说道:“既然时机不到,那就缓缓吧,以免打草惊蛇。”
江诀听他这口气,似乎也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眸中一暖,一脸凑趣地望着对方,问道:“怎么,不想问问朕那人是谁吗?”
李然一脸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说道:“你不想说的事,我逼你有什么用?等你想告诉我时,自然会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我干嘛要吃力不讨好地穷追猛打?”
“总之,这是彼此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问题,我既然说过要相信你,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其实说到底就是三个字——懒得管!
江诀听他如此说来,眸中一动,将对方的身子扳过来,继而将脸凑过去,直至彼此眼观眼鼻观鼻,一脸动情地呢喃:“谢谢你,如此信任朕……”
李然眼底一赧,作势要将对方推开,江诀沉笑着收紧了拥着他的双手,轻声说道:“你说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朕?”
他这话题转得有够突兀,李然先是一愕,继而一脸不爽地拍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一脸恼羞成怒地说道:“那是多久以后的事,你有时间操心这个,怎么不多关心一下现在的局势?苏沫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江诀轻笑着松开他,一脸自负地反问:“他不是什么简单角色,那朕就是了?”
李然知道此人向来如此,不再跟他理论,未曾想对方刚说完如此臭屁的一句话,就再次缠了上来,一脸讨好地说道:“更何况,朕还有如此一个贤内助呢!”
此话一说,立马惹来李然一记眼刀,可纵使这眼刀再如何锋利,依旧拿对方厚比城墙的脸皮没辙。
*** *** ***
三日后,苏沫的援军终于到了,兼之他还有柳裕铨这个皇室血脉和留国玉玺在手,可谓是占尽先机。
城门外,敌方阵营之中,苏沫着一身金甲骑在汗血宝马之上,腰悬黑铁长剑,面对迫在眉睫的这场硝烟战火,一脸的冷彻,眸光坚毅木然,不带任何情感。
少顷,有密集的战鼓声响起,他将手中长剑拔出,漠然向前一指,在一阵轰然作响的马蹄声中,西平四十万大军如蚂蚁般,向着河阳城门涌去,到了城门口,呈左右两翼分散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将河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沫纹丝不动地看着大军一往无前,眼中全是杀伐的血性快意,在他身旁,有一人龙袍在身,一脸的瑟缩和胆怯。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留国的三皇子柳裕铨。
城楼上,厉子辛迎风而立,凝眉望着城下,百米远处,一西平大将正在朗声叫门:“留国皇帝在此,你等还不开门!”
这一声中气十足,透过城门传进城来,立刻引起一片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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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留国皇宫城头,江诀正负手而立,望着河阳城楼的方向深思,未了只见一将领匆匆来报,说西平大军已尽数集结而来,眼看着就要破门而入。
江诀未置一词地点了点头,默想片刻,凑到那人耳边低语一二,这年轻将领听了,脸上一愕,却又不敢多问,一脸恭敬地领命而去。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厉子辛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领着守城门的大军撤了回来,入了城后,立马赶到宫墙城楼之上,几个快步走到江诀身后,躬身一行礼,急急问道:“陛下,何以要……”
江诀举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负手一动不动地站着,视线望向城外从四处涌来的西平大军,眸光一片幽暗,深沉复杂难辨。
只过了小半个时辰,留国皇宫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江诀与苏沫二人遥遥相望,彼此眼中都是审度和冷意。
此时此刻,苏沫再不是金满楼内那个南琉来的富商,而是西平的皇帝,足以与他江诀一较高下。
争夺的东西,除了这大好河山,如今又多了一个人,每每想到此事,江诀都会恨得牙痒,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厉子辛站在江诀身后,与苏沫视线相撞。
对方黄袍在身,往日的温润早已褪去,仅仅这般远远望着,也能感觉到那份为人帝王的凌厉和强势。
他暗自一叹,慢慢将记忆中的那个人与远处之人分割开来,再将往日的恩情和如今敌我对立的形势一一剥离,心底早已一片模糊。
曾经的知己好友,如今的刀剑相向,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光而已。
李然易了容站在他身后,见他神色有异,悄悄伸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背,低声说道:“你曾跟我说过,既然下了决定,就不会后悔。所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那个人不是苏沫,而是西平的皇帝尹谦。这是他的选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被对方如此开解,厉子辛整个人几乎一愣。
他一脸愕然地回过头去,望进一双温情双眸之中,那个人的眼底有宽慰也有理解;霎那间,厉子辛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底一涌而出,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动容到近乎失语。
如此善解人意的璃然,怎能不令他感动?
他稳了稳心绪,淡笑着朝李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李然见他脸上隐隐都是暖意,稍稍放下心头大石,退后一步,与江诀一道,将视线投向城门的方向,像是等待,又像是思索。
大战就在眼前,耳边是箭矢刀剑之声,不时有将士登上城楼前来通报,说的都是各处的战况,或喜或忧。
厉子辛到底作战经验丰富,处乱事犹不惊乍,面对各处的突发情况,依然能够镇定地一一下达应对之策。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只见远处一阵尘烟弥漫而来,伴着震天的马蹄声,就从战圈外涌来了众多兵马,隐约可见领头的帅旗之上写着一个文字。
李然和江诀一看,皆露出了一抹淡笑。
*** *** ***
文岳打着勤王的名号,率领十五万留国大军从西平后方包抄而来,苏沫收到消息时,眸中一冷,抿着嘴想了片刻,继而挥了挥手,让手下将柳裕铨带到跟前,冷声问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你可知晓了?”
柳裕铨瑟缩着脖子点了点头,苏沫也不管他,径自使了个眼色,继而就见此人手拿一明黄布包,被拉拔着骑上一匹黑马,在一队西平军的护卫下,往战场前方而去。
布包之中是一块硬物,不是留国玉玺,还能是什么?!
少顷,只听一人在战场前方朗声喊道:“留国玉玺和皇帝在此,你等还不束手就擒!”
穷途末路
他这一喊,所有人皆没了动静。
话音方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一阵箭矢破空之声,一枚铁箭直愣愣朝着柳裕铨射去,眼看着就要破体而入,他身旁的一名西平将士拔剑一砍,随着“铿”的一声脆响,那支翎羽箭被一分为二砍断在地。
与此同时,城楼之上那名白须之人朗声喊道:“休得胡言!吾皇与玉玺皆在皇宫之内,你西平何来我陛下与传国玉玺在手?!莫要混淆视听!”
陈思站在城楼上,朗声大喊,话方说完,只听苏沫在远处冷声一笑,继而跟手下低语一二,那手下领了军令,立马向着战场前方而去。
少顷,只听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阵营前方响起:“陈相……朕……朕有传国玉玺在手……你快命……命他们住手吧……”
这一声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胆魄,却依旧中气不足,隐隐都是深陷战乱的胆怯和畏缩,陈思沉声一叹,眸中有失望也有庆幸,暗忖倘若先帝果真将留国的大好江山交到这位三皇子手中,纵使他陈思能保这位新帝一时,又岂能保他一世?
毕竟,留国东临北烨,西北又有个西平,二者皆是虎狼之国,且都有并吞天下的野心,他留国夹在二者之间,倘若当政的是这般软弱胆小的帝王,安能长存?
纵使他有精天通地之才,到底也是一人之力罢了!
“三殿下,你乃留国之人,何以要为虎作伥,与西平这等虎狼之徒勾结?”
陈思一开口,那头就传来一阵朗声大笑,苏沫骑在一匹枣红色汗血宝马之上,与陈思遥遥相望,喊道:“老丞相,朕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现如今危害你留国的,并非朕的西平,而是北烨这个虎狼之国!朕今日便是助你留国三皇子荣登大位来了,你怎能如此颠倒是非黑白?!”
这话说来,简直是贼喊捉贼!
陈思嗤笑一声,回道:“易主换位,乃是我留国之事,又何须他国插手?!老臣既然受先帝所托,便不能让人打着幌子窃了我留国的江山!西平若果真无狼子野心,便将三殿下放了!”
此话一喊,留国那位三皇子殿下心中一急,喊道:“陈相……西平陛下也是……也是一番好意……他这是要襄助于朕……您就……”
他一面说,一面手忙脚乱地将包在玉玺外的明黄锦布除去,将那枚四方的印章举在手中,喊道:“陈相……您看……留国玉玺……真的在……在朕手中……您且……且信朕一回吧……”
陈思见他如此不明形势,无奈地摇了摇头,末了从敌军阵营之中传来一阵大笑,只见苏沫高声问道:“陈相,既然你留国的三皇子都如此说了,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还是说,你百般推诿,是想亲自尝尝那万人之上的滋味了?莫非三代辅佐的位子还不够尊荣?”
如此抹黑诽谤,立马引起一阵哗然。
陈思却也沉得住气,被对方别有所指地一问,也不曾乱了阵脚,但见他捋了捋三寸长须,朗声说道:“老夫对留国之心天地可表,就无须他人多加指责了!西平若能高抬贵手,将我三殿下放了,我留国定当感激不尽!”
苏沫见这老家伙死撑着不肯乖乖就范,冷嗤一声,喊道:“话说到这份上,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朕有你留国正统之人在手,投诚与否,你等且看着办吧。”
“如此说来,西平是预备挟持我留国皇子为人质了?”
苏沫自然不会承认,陈思也未等他辩解,从袖中掏出一物,沉声喊道:“此乃先帝临终前托付给老臣的传位诏书,你可想知晓这其中写了什么?”
他边说,边将那个明黄的卷轴打开来,也不等对方狡辩,朗声念来:“朕受命于祖宗,夙兴夜寐,欲奋发图强,无如才德所限,朝政浮动,今大皇子璃然,聪敏孝悌,有治世之才,可堪大任,赐柳姓,易名柳然,他日朕大去后,继皇帝位,钦此!”
“我先帝已钦定了大皇子继承大统,三皇子并非我留国正统之君,你西平扣着他也是徒然,还是早些放人吧,否则……”
苏沫骑在马上,听着老头儿慷慨激昂的陈词,心中已经很是不耐,可偏偏留国大军还挡在前头,似乎并不受他胁迫。
他眯着眼,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将城楼之上那个老头儿暗自打量了一番,末了鼓了鼓掌,讥笑着说道:“甚好!甚好!真是精彩之极!如此,朕倒真想看看,你的这位新君,究竟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