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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026

第026章 026
大喜之日, 蔚洲乌云密布。

糟糕阴沉的天气并不能阻止即将举行的婚礼,也影响不了新郎官的好心情。

按照蔚洲婚嫁习俗,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都是中午接亲, 晚上举办婚宴。

张岩打头阵, 领着几十辆婚车在蔚洲市环海路转一圈,再回到出发地点接走新娘,然后载着新娘又转一圈, 原路返回别墅区。

就这样,折腾到下午两点钟,接亲仪式完成。

婚礼的事儿暂时告一段落,张岩稍微喘口气, 特意安排一辆七米长的加长林肯去矮头山剧组接人, 而且亲自跟车去接,重视程度堪比新娘, 生怕小叔改变主意不来喝喜酒。

剧组里熟到可以参加婚礼的人用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除了贺笙这个亲戚, 还有相识多年的维舟和施万渝,再加上一个爱凑热闹的魏昕,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几位老兄,能不能正式一点啊?”

张岩见到他们第一眼就忍不了, 双手作揖面带恳求, 真是好气又好笑。

好歹是他的大喜日子,就算蔚洲的天气不给力,参加婚礼的宾客或多或少要郑重一点, 最起码要穿一身正装。

瞧瞧这几位爷, 短袖的短袖,夹克的夹克, 贺笙竟然还戴一顶黑帽子,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似的。

贺笙有点不耐烦:“去哪儿?”

“华盛大酒店,”张岩咧嘴一笑,朝着维舟和施万渝丢过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蔚洲市最牛的酒店。”

两个本地人会意地笑了笑。

华盛不是蔚洲消费最昂贵、奢华的酒店,却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属于蔚洲的社交中心,许多体面人都去那儿谈生意或者招待外地的客人,凭借金色的外表,当年一度成为蔚洲市的地标建筑。

张岩就像电影里演的那种人,小时候放狠话要买下这栋金色大厦,今年五月份,张岩说到做到。

维舟认为新郎官亲自来接客人,这足以证明他们在张岩心里的位置,无论如何都要讲点情面。于是他提议大家换身正装去参加婚礼,他说话比张岩好使,所有人都点头答应。

由于时间紧迫,他们只能在附近一家裁缝店买下几款合适的西装。

完事后,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上加长林肯前往市区华盛酒店。

这几个人确实是百忙之中参加婚礼,上车之后还在聊电影圈的那些事。

车厢的座位分布与常规轿车不同,中部是真皮的J型座椅,带有五个两点式安全带,可以非常轻松的容纳五个人,后排保留了原型车的设计,常见的四人位。

此外,车厢内共有三个液晶屏幕,最大的液晶屏放在车厢前部,已经被魏昕和张岩占领,两人一边看有关开发区的宣传广告一边聊着什么话,说得很起劲,天真遇上自来熟,相处的格外愉快。

其他人分布在J型座椅上,维舟和施万渝肩并肩讨论剧本的内容,聊的基本上是改前和改后的差异。

贺笙一个人坐在对面,带着耳机看平板电脑,偶尔皱下眉头。

“你说的对,我查查资料。”施万渝听取了维舟一些建议,非常认真,翻出手机开始查找有关某位编剧的资料。

维舟把视线从施万渝脸上移开,抬眸去看贺笙,忽然想到前一晚对方发来的文件。

贺笙早上刚回蔚洲,两人谈话的机会不多,趁现在有时间,维舟决定跟对方聊聊。

他稍微松了松领带,起身坐到贺笙身边的空位,他刚坐下的瞬间,贺笙就敏感地关了平板电脑。

虽然反应很快,但维舟还是瞥到屏幕上的内容。

贺笙在看国际新闻,页面上都是一些战乱国家的实时报道,标题是一大堆英文,一位亚洲面孔的战地女记者正在现场报道。

即便没看清女记者的脸,维舟也能猜到是谁。贺笙在搜索前妻的消息,碍于自尊遮遮掩掩。

维舟用很轻松的语气打破尴尬:“既然关心,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

贺笙把平板放在一边,低着头说:“离了,还打什么电话。”

“昨晚你发给我的文件,我看过了,”维舟很自然的岔开话题,“贺导,你为常想加了那么长一段台词,有点不符合你的风格,能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吗?”

一聊起这方面贺笙的眼睛就像星星般亮起来:“我觉得常想太闷了,整个电影都贯穿这种感觉,需要一次释放,有些话想借他的嘴说出来,维舟,我相信你的台词功底,这对你来说应该算不上有难度。”

维舟的脸上现出谦虚的神色:“我需要一点时间做准备。”

“我等你准备好,你不用有压力。”

除了维舟,贺笙对其他演员应该没说过这种话。

他喜爱他,惯着他,愿意区别对待。

维舟顿感心生暖意,不过他考虑事情很周全,一般以大局为重。贺笙把大段大段触及灵魂的台词留给他,多少有点抢风头,他对他的偏爱昭然若揭,虽说笑莺和男主都不是嫉妒的人,可维舟站在整部作品的角度去观察,觉得这种安排很不妥。

一部电影,最好的台词和镜头语言都应该留给主角,若是主角不够出彩,那么这部电影就会黯然失色。

贺笙肯定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才会露出纠结的神色。

维舟从一个背包里拿出用A4纸打印出来的文件,共有两份,他将其中的一份递给贺笙,自己手里留一份,两人有默契地翻着,翻到同一页。

密密麻麻的文字几乎占据了整张白纸,中间有一部分台词是需要演员一口气说完。

维舟拿着一支中性笔,标注了几句重要的台词。

“贺导,我有一些想法,”维舟用笔尖点在一行字上,“这里面有两句台词我特别喜欢,我觉得放在男主和女主身上更合适。”

贺笙思考着点头:“嗯..哪两句?”

“你觉得杀死一个人会有成就感,还是拯救他的灵魂更有意义?”维舟不慌不忙地念出台词,他的声音很有感染力,带了一点广播腔,在这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动听,“我认为这段话很适合男主,他让观众看到了他内心的善良,高尚的思想。”

这句台词是贺笙加的,不禁失笑:“这种想法高尚吗?”

“我是这样认为的,”维舟很认真的在说,没有一点阿谀奉承,“其实仔细想想,拯救一个人要比杀死一个人难得多,监狱最初存在的目的就是拯救,而非惩罚。”

“可以考虑..”贺笙显然心动了,眼眸更加明亮,“还有呢?你还喜欢哪句台词?”

“还有这里,”维舟将笔尖落在纸张上,表示喜欢地点了两下,“这句话应该留给常思,她很适合说出这种话,证明她行事果断但内心纯洁。”

贺笙低眸扫一眼,视野里出现一行字:【你可以糟蹋它的肉身,像强盗一样夺走它辛苦搭建的巢穴,但你不能侮辱它的灵魂。】

这是采燕剧情中的一段台词,描述的是一只雨燕被人丢在石壁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停止呼吸,一直在死亡边缘挣扎,邻家弟弟起了玩心,用各种方式戏弄奄奄一息的雨燕,将它的头浸在水里,或者揪住它的翅膀试试它的反应,这时候,有人阻止了他,并说出这段话。

“这是原剧本的台词,”贺笙抬起下巴朝施万渝的方向点了点,“他写的,他说这话是从他二哥嘴里说出来的,行事果断,却有底线。”

维舟坚持自己的观点:“何帆确实能说出来,而且从他嘴里说出来绝不会有做作的感觉,不过我个人认为放在电影里,这段话更适合常思,毕竟她才是主角,她心里有这种想法不奇怪。”

贺笙的眉毛稍微动了一下,开始上下打量起维舟,眼里出现可惜和赞赏的情绪。

正当他要张嘴说话时,魏昕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兴致勃勃道:“帆哥怎么了?”

“有你什么事儿?”贺笙无语至极,瞪了一眼,“去前面坐着,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魏昕委屈地撇嘴,被张岩扯着袖子拽回原位。

张岩嘿嘿笑:“你认识何帆?”

魏昕立马喜逐颜开:“当然,你也认识?”

“何帆嘛,老相识了。”

“你们很熟?”

“必须熟..吧啦吧啦..”

很好,两个人又找到新话题了。

贺笙有意侧过身子,看着维舟,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喜欢的这两句台词不能单拿出来说,要结合剧情,”贺笙再次露出纠结的神色,不喜欢绕弯子,决定把真心话说出来,“如果按照你的想法,那么留给你的台词很少,这是表现的机会,长镜头的大段台词很锻炼演员,也很考验演员的功底,可以让观众记住这个角色,这样的机会你愿意放弃?”

维舟早就想好了,回答时没有犹豫:“我愿意。”

只追求一时的快感,始终不是维舟的风格,他有更长远的考虑。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真心希望这部电影能走进大众视野,以一种毫无做作的姿态,让观众认识新一代导演和演员,以及原创编剧,和谐又团结的团队更有机会获得成功,维舟不喜欢独自耍威风。

“我之前还觉得自己挺了解你…”贺笙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凑近维舟的脸庞,恨不得钻进维舟的头脑里,“我以为你很有野心。”

“确实有,很大的野心,”维舟不否认这点,毫不隐饰地把真实情绪流露出来,刻意压低声音,“贺笙,我只说两句,你肯定能理解。”

“说。”贺笙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全神贯注地看着维舟的嘴唇。

维舟说:“相比观众在屏幕上看见我,第一时间叫出我的名字,比如惊喜地说,这是维舟!我更喜欢观众在看完我的作品后,发出疑惑的惊喜,什么?那是维舟?”

贺笙秒懂,嘴角翘的更厉害,一只手在维舟心脏的位置摸了一下,“我果然没看错你,野心确实够大,你我都明白,想要达到你说的这种效果不是很容易,你不想给观众留下刻板印象。”

维舟学着贺笙的动作去摸他的心口,笑道:“不被定义,转换自如。”

“你这张脸确实能行,”贺笙忽然想到了什么,高兴的打个响指,转身去拿自己的相机,“对了!我之前让你帮我拍日落,你竟然还给我留了惊喜。”

闻言,维舟有些困惑地蹙起眉头。

直到他看见贺笙嘴里说的‘惊喜’指的是什么,他的眉头才舒展。

贺笙打开相机,指着一张照片说:“这是谁?”

维舟故作回忆地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点头:“一个路人。”

“留联系方式了吗?”

“我不是星探。”

一抹遗憾的神色从贺笙眼里转瞬即逝,他继续追问:“你在哪里碰到的?”

维舟的手臂交叉放在胸前,有点哭笑不得:“你不会想找他拍戏吧。”

贺笙点头:“可以考虑。”

“你不是不喜欢帅哥吗?”维舟乜斜着贺笙,一副揶揄的表情,“突然改变兴趣了?”

“我不喜欢千篇一律的帅哥,”贺笙指着照片里的男人,“像这种罕见的,我还是比较感兴趣。”

维舟莞尔一笑,整个背部往后靠,用下巴指着张岩的方向,懒洋洋地说:“你可以问问张岩,看他愿不愿意帮忙。”

“他??”贺笙拔高了嗓门。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包括快要睡着的施万渝。

几个人把头凑到一起,转着圈地,争先恐后地看照片里的男人,唯独维舟不感兴趣,开始闭目养神,选择退出群聊。

张岩一眼就认出照片里的男人,放声大笑:“这是财神爷啊!”

财神爷这个称呼已经在张岩私底下的朋友圈传开了,大家都知道财神爷代表的是什么。

“你不是想在开发区新修的公园取景吗?”张岩怼了怼贺笙的胳膊,咯咯地笑个不停,“他一句话的事儿。”

贺笙提出质疑:“你舅舅不好使?”

张岩像是在开玩笑,其实是认真的:“严格意义上来讲,我舅舅是给矮头山项目打工的,这里面的水很深,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上头的注意,真正有话语权的人寥寥无几,别人我不敢保证,但照片里的这个男人,他说话绝对好使。”

“他是谁啊?”施万渝把相机抢过来,仔细地观察,“怎么有点眼熟呢,长成这样我肯定记得,容我想想在哪里见过…”

“你就别瞎认亲戚了,”张岩又把相机抢回来,下意识放在魏昕的手里,“他刚回国没多久,你不可能见过。”

魏昕就比较天真了,整个人像朵花似的绽放,感慨道:“哇!他好帅啊,比我见过的任何明星都好看,他到底是谁?”

张岩脱去西装外套,松了领带,打算好好介绍一番:“他叫沈飞,A市制药集团听过吧,说起卫家,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祖祖辈辈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家族有起有落,但始终未衰..”

“行了行了,你眼里除了跪舔没别的,”贺笙嫌弃的打断,“别跟说书似的唠叨,能不能捡重点说。”

“沈飞是卫老爷子的外孙,”张岩忽然瞪圆了眼睛,“虽然是外姓,但是卫老爷子很看重这个外孙,别看沈飞年纪不大,人可不简单,我觉得他就是隐藏大佬,低调有实力,还有权。”说到这里,张岩夸张地攥紧拳头,“我敢说,黑白灰全部搞定。”

“嗯咳..”

维舟没忍住,不小心笑出声。

所有人齐刷刷朝他看来,他露出歉意的笑容:“你们继续,我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拉倒吧!”张岩泄气的一摆手,“我一说话你们都笑话我,不说了!”

“说吧说吧,我爱听。”魏昕扒拉着张岩的胳膊撒娇,意外的不讨人厌。

张岩闷闷不乐的回应:“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见到就知道了。”

“啊!我想起来了!”施万渝跟诈尸了似得一惊一乍,“维舟,这个人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咱俩在矮头山景区返程的那天,你和我在路边,我见过他!就是他,原来他叫沈飞。”

维舟没什么反应,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从别人的嘴里了解沈飞的身份信息,心里不免发笑。

最初他有意与沈飞撇清关系,尽量不与沈飞产生交集,可是他越回避现实就越跟他反着来,命运总是把沈飞送到他面前,多次的偶遇,朋友之间的关联,每一次的对视,这让他想到一个成语——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