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不由得带了怒,将人翻过来在他股间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陛下这是被人调、教过了?怎么这么**!”
方夜被这一巴掌打蒙了,虽是不疼,但毕竟是记事起头一遭,震惊羞耻之中,他张了张嘴,又一时忘记该说什么,宛如失了声般一字未言。
“这是承认了?”裴熙捏着他的腰,暗自咬牙,他终究对这人是无可奈何,只能在言语上刺激对方,“既然如此,不如也让我尝一尝,陛下的味道究竟如何。”
方夜眼前不能视物,却悄然听出了这人克制的怒气和酸意,心里暗暗发笑。虽然他也空寂了许久,但就凭这人在他面前装这么久君子,自矜自傲拒绝他,他也不想轻易便宜了这人。
他找准机会,抬脚踹上这人的大腿,自己借力往床下一滚,脱离了男人的怀抱。
方夜感受着裴熙的位置,抿着唇冷声道:“朕劝你赶紧滚出朕的寝宫,不然,朕可就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4-9
方夜刚说出口,就想给自己来一拳,他这是说了什么?
“朕可要叫了”……这副马上要上演强抢良家妇女戏码的语气是他的声音?裴熙要演,他竟然也跟着入戏了!
方夜瞬间幻想到裴熙下一秒开口就要说“你叫啊,反正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鬼畜场景,羞耻心瞬间爆棚,脸上不自觉升起了一股热气。
幸好裴熙没有如他所想,说出这句话。
在方夜看不见的角度,裴熙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低垂的眉眼露出一抹暗沉,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从床上下来,走到方夜面前。
帝王的寝衣宽松而柔滑,经由他一番□□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了大半个肩膀,白皙的皮肤在他的揉弄下泛了红,他抬着双眼望着自己的方向,黑布遮去了大半深色,独独露出那轻抿起的唇角。
裴熙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又加重了,他扶住方夜的后背,单手将人半拉起来,而后将自己汹涌的情感印在了帝王清凉柔软的唇上。
他半抱着方夜把人带到床上,放到床的内侧,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这人的唇。
方夜被吻得有些眩晕,本来的怒气倒是被安抚下去不少,他面无表情地开口:“给朕摘了缠在眼睛上的东西。”
“不行。”裴熙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方夜的命令,“若是摘了,今晚岂不是少了许多情趣。”
说到底,裴熙并不想在当下这种时候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他料想不到,他甫一开口,方夜就已经认出了他。
“呵呵呵,你可千万别被朕抓到,否则有你好受的。”
裴熙低声笑起来,“以陛下身边这么单薄的守卫,能抓到我吗?”
他将手伸下去,将人揉弄得气喘吁吁,一边沉声道:“更何况,陛下现下,可是完全掌握在我手中,无论将来,陛下还是担心一下,过了今晚,这副身体,还能不能离开我吧。”
方夜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就凭你,你有什么本事让朕离不开你?”
尾音刚落,方夜微微皱起眉,出自本能的警觉让他感到一丝微妙的后悔,而正如他所预感,这话刚说完,寝殿立即陷入了一种无人的悄然的寂静之中。
连带着,裴熙手中的动作也停下了。
古怪的沉默后,裴熙毫无起伏的声线重新响起:“看来陛下真的饥渴难耐,不惜用激将法,这么想试试我有多少本事吗?”
“……不是,唔!”
————
方夜挺尸一样趴在床上,手腕的束缚早已在两人火热翻涌的纠缠中脱落开来,但他连哪怕是抬起手臂的力气都耗光了。两人的身体还交叠在一起,折腾了半夜,裴熙的精力依旧旺盛无比,甚至隐隐有趋于更加兴奋的势头。
“陛下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美味一点。”
方夜偏过头去,他有点怕了,又不肯落了气势,恶声恶气地开口:“天快亮了,你还不快滚!是等着被抓吗!”
裴熙冷峻的眉目已经完全化开,满足胜过了一切情感。
“不着急,陛下这些侍卫,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况且,就算是白日,我也能自由出入皇宫。”
“……”方夜沉默了,他虽然知道宫内的侍卫惰懒,但到了这个程度,也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虽不清楚裴熙身手在什么程度,但任人出入自由,并且他们两个在寝殿搞出了这么多动静都没有察觉,这御前侍卫怕不是还不如一些官府护院有用。
若来的不是裴熙,他怕不是要真的栽在这上面。
裴熙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轻笑道:“若陛下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保陛下在皇宫内无性命之虞。”
“嗯?这是打算和朕作交易?”
裴熙微一挑眉,“交易……算是吧。”
“那你先说一说,你想要什么?你又拿什么保我平安呢?”方夜其实并不在乎皇宫内的威胁,毕竟对于他来说,在这个世界的生与死,只是世界任务转换的某一环节而已。或者说,生命的价值在他这里本身就是模糊不清的。
况且,裴熙即将动身前往边关,他也不会在这宫里一直待着。
接下裴熙的话,仅仅是想听这人心里的盘算而已。
“陛下会对裴家下手吗?”
方夜眼眸一转,模棱两可地回:“与你何干?”
“陛下若能承诺在裴家世子出征边疆期间不对裴家动手,我便将手下四百死士赠与陛下。”
方夜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明知故问:“你和裴家什么关系?”
“无关。”
“无关啊?”方夜继续道:“你不是说自己就一采花贼吗?从哪来的死士?”
据他所知,死士的培养过程一向惨无人道,他倒没想到裴熙会培养那种势力,倒是更像裴升那种老奸巨猾的作风。
而且要把死士送给他,怎么看,也过于沉重了。
裴熙的眼中有复杂的情绪沉落,没让身边这人看到,他慢慢开口:“陛下,无须知道。”
“……好吧,那朕拒绝。”方夜无奈地开口,“你的本事还不错,朕已经体会到了,现在你可以滚了。”
说罢,他抬腿轻踹了裴熙一下。
裴熙一把握住方夜赤/裸的脚腕,有些危险地开口:“陛下这是把我当青楼人,嫖过就扔么?”
方夜气笑了:“你还委屈上了?别忘了是你自己找上门来,自曝自己是采花贼,朕受了辱,现在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还不许朕自我安慰当作白嫖一回,难道还要朕对你一个小贼念念不忘吗?”
不得不说,方夜在嘴炮气人上没输过眼前这人,裴熙果真被他气得不行,他将方夜的腿弯起来,又贴着他的身子埋了进去。
而后,在他敏感的耳际吐息,低声压迫着他:“陛下不同意也罢,我本来也没打算让陛下安安稳稳地待在这京城。”
“不如我将陛下虏了去,让陛下时时刻刻待在身边好好服侍怎么样?”
方夜的脸被憋得通红,断断续续地反驳:“你敢虏朕!”
“怎生不敢?听说裴府世子近日就要启程,我将陛下伪装成世子家眷偷偷送出城,也不是不可能。”
“你这是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裴熙低笑:“我现下,不正是在欺君么?”
方夜咬着牙根抑制着自己的呻/吟,有气无力地开口:“国中无君,你早晚会被抓住。”
“无碍,我自有办法偷天换日。”
方夜有些惊了,他知道裴熙私下有自己扶持势力,却没想到做到了这个地步。这人的本事的确不小,看来名扬天下也不过是差个契机而已。
而以前的施洵便是仅有的阻碍。如今他已代替施洵放手,裴熙定如鲤跃龙门,势不可挡了。
方夜有些受不住裴熙的动作,“朕答应你刚才的交易,可以吧?”
“……”裴熙听到他示弱,一时还有些恍惚,甚至是失落,其实他对第二个方案设想更远,毕竟,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和这人分开太久。
但是沙场无情,他也不想将人置于危险之地。
“可以。”裴熙咬住方夜的肩胛,沉重而认真的开口询问:“陛下,开国皇帝与镇国大将军的故事,陛下清楚吗?”
方夜眯了下眼,瞬间了然。
“那是自然。”
裴熙笑了:“我下次再来,陛下可要好好设置防卫。”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本来这场你吃不上肉的
裴熙:哈?
作者君:是我饿了半年,想吃肉了
裴熙:能不能多来点
作者君:还记得你是要去打仗的人吗?没有了,一场也没有了!
裴熙:没事,我自己创造机会
☆、4-10
裴熙出征的那天,方夜带了百官一齐送行,裴熙遥遥望了他一眼,而后翻身上马,率领着万千军马驶离京城。
裴升也在百官之中,他看着站在百官最前方的方夜,一向阴沉的目光透出些许的不解和深思。
他至今仍不敢相信,这位年轻的帝王会赐给裴家一块免死金牌,在明知道他裴升曾有反叛之心的前提下。
这人究竟是愚蠢至极,还是聪明龃龉,这一刻,他竟有些分辨不清了。
裴升看着城墙外飞扬而起的尘土,和车马经过留下的褶皱,漫天黄沙遮住了远行人的身影。
他的儿子已前往边疆,去实现这个帝王真假参半的许诺,而他裴升,又该如何选择……裴升缓缓露出了一丝疲态,夹杂着些许的宽慰。
他的儿子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
西北边关,祝城。
京城兵马刚到城下,城门便应声而开,迎接的队伍涌了出来,喜气洋洋地接了部分兵马进城。
祝城的城主两个踏步迈到裴熙面前,一把竹骨折扇在两人中间散开,祝城城主稍稍抬了下头,轻眯着眼逆着光看向裴熙。
颇俊秀的脸庞上染上一抹轻笑,这人略有些轻挑地开口:“裴将军,车马劳顿,快进城歇息吧?”
裴熙本是远望着这祝城以坚固著称的城墙,听到声音才偏过头来看向朝他搭话的男人。
这人被众人簇拥着,微抬的额头下巴皆浸润在落日的余晖中,笑容比光芒似乎更加璀璨。虽是从未见过的面孔,这腔调和作风似乎却似乎哪里都透着熟悉。
裴熙不禁有些自我唾弃,这才离京不过一月有余,就已经出现幻觉了吗?他对那人的思念似乎已经沉重到胸口胀痛,果然当初不该对他心软,该是把人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才对。
裴熙心下烦闷,对这和那人有几分相似的祝城城主多了些排斥,因此刻意往后迈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而后用波澜不惊的语气淡声开口:“涂城主,幸会。”
这被唤作城主的人正是带了人、皮面具的方夜,他瞥见裴熙刻意躲闪的动作,先是一愣,而后轻笑出声。
这人倒是自始至终都傲得很。
他也不甚在意,保持着轻挑的笑容,“裴将军对本城主这固若金汤的城池很感兴趣?”
这下裴熙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了,他按着佩剑的剑柄,顺着官道往城门内走去,“看似坚固,然破绽更多。”
方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饶有兴趣地开口:“是吗?裴将军说的也是,这祝城好几次都差点被蛮夷攻了去,幸好本城主英明神武,带领将士浴血奋战才守住了。不然本城主不仅连城主这个官衔都保不住,还可能丢了脑袋。”
方夜凯凯而谈,他在来之前便了解到这祝城城主涂业本就是个世袭官位、无所作为、却好说大话、逞能抢功,极度自我优越的人,这座城池没被吞去,大多靠手下几员猛将的功劳。
这样看来,这涂业和先前的施洵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他如今过来,担着涂业的城主身份,贴着涂业这张脸,也需得维持这人的人设,不能让身边人轻易察觉出来,否则不仅祝城这边有乱,京城那边的伪装也有暴露的风险。
裴熙的镇北将军身份实则比这一城城主高得多,他自称本城主是有失身份的,但身边祝城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并无异色,反而一个个露出无奈惶恐的表情。
看来他学到了这涂业的精髓。
方夜脑子转得飞快,眼前却一时不察让裴熙走远了一大段路,旁边的随侍忍不住提醒他,方夜才猛地反应过来,提起脚步跟了上去。
裴熙身边不知何时跟上了一个相当秀气的柔弱书生,一双细眼缠含着绵绵情意缠绕在裴熙身上,温和地向裴熙讲述着什么。
方夜落在两人身后,神情古怪地睨视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书生,他好似有些印象,是之前跟在涂业身边,被涂业唤作军师的人?
方夜忍不住抓住旁边的随侍,意味不明地朝小军师抬了抬下巴,挑眉询问:“这家伙怎么回事?”
随侍唤作李玉,他被方夜扯住衣领,浑身一抖,懵懵懂懂地顺着方夜的指示朝“这家伙”看去,只看了一眼便缩回了脑袋。
仿佛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
而后李玉用手遮着半张嘴附到方夜耳际,尽可能小声道:“城主大人,你管他做什么,看这样子应该是相中裴将军了。”
方夜微张开嘴,表示震惊。他就觉得这小军师看裴熙的眼神有些怪异,但是“相中”?是他想得这个意思吗?不至于这么快吧……
看李玉这表情,似乎是见怪不怪了。
方夜有些无语,他也压低声音凑到李玉耳边,“相中是……想和他上床的意思?”
李玉被惊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脸庞整个爆红起来,边疆虽然民风彪悍,但光天化日下说得这样露骨的,怕是也就只有他们的城主大人一人了。
方夜看着李玉受惊的反应有些好笑,这李玉和他在皇宫时陪侍的太监林雨不仅名字有些像,长得也有几分相似,和他说话时的反应也是如出一辙。
方夜不禁对他生出了点亲切感,好心情地扶了他一下。
他这一扶,李玉的反应更大了,不仅脸庞连带着脖颈也红遍了,脑袋缩着跟鹌鹑一样,倒是不敢像刚才一样离他这么近了。
方夜也知道自己对这些古人这么说有些过了,但李玉的反应实在是把他逗笑了,本来看到那军师有些不悦的心情也舒畅起来。
他强硬地把李玉拉过来,轻斥道:“赶紧说啊,本城主刚才说得对不对?”
李玉为难中吞吞吐吐地回道:“城主大人不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吗,大人莫不是忘了,军师大人在祝城中可是被唤作涂痴儿的。”
“……”涂痴儿,这诨号怎么听着这么怪,这个军师似乎不仅是好男风,还和这个城主有些关系?
李玉见他没反应了,又有些纠结地跟过来小声道:“城主大人还是别管他了,上次你把军师的那个蛮夷卧底的男宠杖杀后,大人姐姐可是在你面前闹了半年都没消停。”
方夜这下倒是有些印象了,这涂业身边的人物关系比较复杂,他过来没几天,忙着准备其他,没留多少印象。但他看过涂业留给他的折子,里面记录了涂业的家族以及祝城的一些重要人物。
涂业是涂家这一代第二个儿子,但却是嫡子,因此袭了城主之位。他父亲有好几位妻妾,但名下有所出的只有三位,一个是正妻于氏,也就是涂业母亲,二是妾室刘氏,长子之母,另一个是古氏,有一女一子。
这一女便应是李玉所说的姐姐,而这一子怕不就是眼前这军师。
涂业的确和施洵很像,虽在政事和对敌中无能,但对待自己的亲人还是相当好的。因此不仅让他这位姐姐嫁给了邻城的城主,这个弟弟也许了军师之位。
方夜正色起来,回头打算看一眼前面走着的两人,却发现涂池正神情幽怨地看着他,而旁边的裴熙也不在远处。
方夜身体一僵,不知何时,身后已然落下一片阴影,冰凉坚硬的盔甲扫着他的腿弯,一时间,天地俱寂,他仿佛听不到其他声音。
身后那人深幽无波的声音响起:“城主大人,不为本将指路,却在这里和随侍窃窃私语,是否有失体统?”
☆、4-11
突然冒出来的书生在耳边喋喋不休,吵得裴熙有些心烦。
余光中注意到本是来迎接他的城主被身边的随侍贴着耳朵说话,却毫无和人距离过近的自觉,不知说了什么,竟让那随侍红了脸,不敢再直视对方。
裴熙一早看出这城主虽说话大言不惭,但并不会摆架子,却没想到和身边人亲近到这个程度。
他对着这第一次见面的人生出些奇怪的感觉来,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眼前的景象更让他觉得十分碍眼,若不是祝城的众多官员环视,他早就拎着这人拉开和那随侍的距离了。
方夜的僵硬只是一瞬,接着就随性地侧过身来,轻挑的微笑端的是风流倜傥,“的确是本城主怠慢了,裴将军可莫怪罪。”
“本城主已经替将军安排好了住处,就在城主府隔壁,将军是先去住处修整一番,还是直接赴本城主亲自为将军准备的洗尘宴?”
裴熙漫不经心地从下到上扫了一遍方夜的身子,而后别开脸沉声开口:“先去住处吧。”
方夜来这祝城也不过三两天的时间,都在忙着交接城主的公务以及了解目前和蛮夷之间的军事进展,但这两者实在不宜在这人多嘴杂的街道上谈论。
而对于祝城的风土人情,方夜还没有作深入了解,一时间,方夜竟没有什么话可以和裴熙交流,只能轻轻摇着竹骨扇,眼神示意涂池跟上来。
涂池面上一喜,直接挤到两人中间:“城主有何吩咐?”
方夜一手把涂池提到身子左侧,眉目间盈着云淡风轻,“本城主嗓子有些不舒服,你给裴将军介绍一下我们祝城的大好风光。”
涂池看着方夜放在他肩头上的手腕,笑容有微微的僵硬:“城主,这样隔得有些远了,裴将军不知听不听得清楚?”
方夜轻挑起眉,语气透着些许的不耐和轻视:“那你不会大声点么?”
方夜这副模样刺激到了涂池,他本就不喜这个哥哥,再加上之前的恩怨未了,此刻心里的怨憎顿时又上了个台阶,但对方城主的身份始终压着他,
再加上蛮不讲理的性子,涂池知道嘴上说再多也落不到好处,只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裴熙,裴熙是钦派,从官位上还要压涂业一头。
“裴将军,你看……”
话未说完,涂池半合的嘴顿住,窄长的双眼中露出些许的震惊。
那由当今陛下亲自加封的镇北将军此刻目不斜视往前走着,眼角的余光却克制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们这位城主身上。
刚才和他同行时明明脚步如风,他即使半跑着还跟得吃力,而此刻,却似乎刻意放慢了步伐,平白生出些悠然从容的魄力来,衬得那刀削斧凿的面容更加英俊深刻。
涂池有些不可置信,他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聚集,刚才那副景象又宛如梦境般骤然消退下去,裴熙将视线放在远方,并未看过来。
涂池这才想起他要做什么,再次开口:“裴将军,你看……”
裴熙没有反应。
倒是方夜接着他的话,轻飘飘地询问裴熙:“裴将军,军师站在本城主这里说话,将军能听到吗?”
裴熙并没有转头,但视线却在空中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而后无波无痕的声音落下来,“可以。”
方夜并不意外他这种反应,半眯着眼笑着看向涂池,虽未有言语,神情仿佛代替他做出了“请”的动作。
涂池感受到了明晃晃的挑衅,却只能敢怒不敢言地接下方夜的任务。
一行人是步行的,到城主府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裴熙回绝了方夜帮他收拾行李的请求,自己拎着不轻不重的包袱进了卧房,环顾一周后,关上了房门。
他将包袱放在打扫擦拭过的案椅上,低咳一声,咳声一落,身边便落下一名男子。
这男子不知从何处进来,紧身黑衣裹着全身,脸上也蒙着黑巾看不出相貌,恭恭敬敬地向裴熙行了个礼。
裴熙的视线落在侧边的纸窗上,淡声开口:“查到了?”
那男子低声回复:“回世子,全部都查清了。”
裴熙拿起案桌上的瓷杯,似在端详,但目光却穿过瓷杯落在不知名的某处,锋利的眉眼揉碎在窗外投进的光线下。
旁边的男子不敢抬头,只是恍惚间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仔细去追寻时,却连尾音也一同消失了。
“说吧,从那批面具说起。”
☆、4-12
方夜到洗尘宴的时候,宴会需要到场的官员已经到了大半。
他刚踏进场地,就察觉一道火热的目光隐晦地落到身上,他猛不丁抖了一下,凭着直觉朝着那道目光的源头看去。
在城主座位的右手边,裴熙已经入场优雅端坐着。
他卸下初来时的一身铠甲,换上了一身绣金边黑色长袍,腰间由玉带束起,隐隐透着华贵,衬托出他宽肩窄腰的优越身材,黑发由墨玉冠束起,露出俊美锋利的眉眼。
这副面孔和身材赚足了眼光,宴席上服侍的侍女忍不住频频侧目。
方夜自然勾起的唇角略微抽搐,忍不住腹诽这人平时不是闷骚么,进城那会儿也是,怎么隔了一两个时辰没见就换了个风格变成明骚了。
他可记得就算在京城那种繁华的地方,裴熙的穿着也相当低调简素……
方夜又回想起刚刚那道赤/裸火热的目光,但眼前这人现下目光平静淡然,没有半丝波动,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在说那道目光与他并无关系。
但是,谁又能确定呢。
方夜暗骂一声裴孔雀,含笑坐到了主位上,他唤李玉过来,吩咐了几句。
裴熙虽然目视前方,却忍不住余光飘到方夜身上,只见白日那个近侍又被方夜贴着耳朵说了什么,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直到方夜冷冷瞪了他一眼,才战战兢兢地侧过身子向前走了一步。
裴熙看向李玉。
李玉不明白两人明明只有一人之隔,他们的城主为什么还要他来传话,还是这种明显找骂不讨好的话。
“裴将军,城主有言,祝城土地瘠薄、民风简朴,建议将军莫再以此穿着外露于人,以免引人妒忌,心生不满,对将军聚拢民心不利。”
裴熙不曾想到方夜要说的是这个,李玉的话说到一半他脸色就沉了下来,忍不住偏过头来看向方夜。
这人也正看着他,嘴角挂着浅笑,浅色的瞳仁倒映出他的相貌。
裴熙有些不悦,他对衣着装饰并不在意,如今特地留意,分明就是穿给这人看的……这人究竟明不明白!
方夜心下已有些了然,看着裴熙僵硬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略带轻挑地开口:“裴将军身材出众、相貌俊美,无需装饰便已格外引人注目,但将军远来自京城,未带妻眷,还是内敛些,莫让府中娇妻生了醋意离心才是。”
话落,他又作出说错话的模样,微张开口惊疑道:“是本城主臆测了,不知将军是否已有婚配?”
裴熙果然被他这番话安抚住,沉静的目光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柔色,直视着方夜回道:“尚未。陛下口谕,未经陛下允许,不能娶妻。”
方夜仍笑着,似乎没有察觉裴熙目光中的深意,“哦?那当今陛下可真是独断专行呢。”
裴熙听着他这大逆不道的话,垂目不言。
只听到那人无遮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和毫不正经的调侃:“那裴将军可否已有心上人呢?”
“我……”裴熙一顿,抬起头来,正想说些什么,白日那军师已经走了过来,叫了一声城主,将他未尽的话尽数堵在了腹中。
“城主,宴席邀请的宾客已经尽数到场,可以开宴了。”
方夜转头扫了一眼下座的席位,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这边,他挥手回道:“开始吧。”
涂池面上一喜,忍不住看了一眼裴熙,才下去准备各项事宜。
这场洗尘宴各个流程都是由涂池着手准备的,方夜对这方面没有什么兴趣,听说有人主动请缨便应了,没想到是安排给了这个麻烦的家伙。
方夜虽然对这涂池有些不满,主要是这人看裴熙的目光含着赤/裸的觊觎,但他料定裴熙不可能对他以外的人回一个眼神,自然自信这人在这方面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但他身边那个被涂业杖杀的蛮夷男宠,却让方夜有些在意。
宴席进行得井井有序,宾客尽欢,方夜对这涂池倒有些刮目相看起来。看得出来,这人对这场洗尘宴是真的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