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方夜喝了点酒,想到什么,转头问裴熙:“想必裴将军来这祝城前对这边军情已有了解,可有什么对敌策略?”
裴熙抿了一口酒杯中深红色的液体,微微一顿,轻描淡写地回应:“尚未有计。”
方夜观他表情,就知这人在故作高深,他眼珠一转,笑道:“不知裴将军可有兴致宴后与本城主共谋对敌之策。”
裴熙没有立即回应,方夜顺着他的目光所指看去,唇线紧绷起来。
四座围合的殿前,不知何时引上来七八个装着艳丽的女子,红纱缠绕,银铃系腕,纤细的腰线若隐若现,身姿一个赛一个的妖娆生姿,舞姿眼花缭乱,引得座上宾客脸红心跳起来。
若是在现代,方夜必然秉持着赏美人的心态好好观赏一番这支艳舞,但此时此刻这几位明显异族的女子出现在这里,只会让他觉得古怪。
裴熙不着痕迹地侧目看向方夜,这人脸上露出少有的正经,又另有一番滋味。虽是不同的皮囊,他却能感受到内里活跃跳动的同一颗心脏,同一具耀眼迷人的灵魂。
他缓声开口:“涂城主,怎么看?”
方夜听到裴熙的声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拿出竹骨扇轻轻摇着,挑起抹淡笑,也对裴熙打起哑谜来:“本城主还能怎么看,当然是美人起舞,当与大家共赏了。”
他半合着眼看向下座的涂池,这白面书生眼睛几乎迷成一条细缝,神色想法藏在那细缝中难以让人窥见,似乎察觉了方夜的视线,他也朝着这边看过来,细眼弯出笑来。
涂池略带挑衅地扫了一眼方夜,又立即将这抹情绪拢去,换上赤裸的迷恋投向坐在方夜一边的裴熙。
他实在是好奇,面对自己即将送出的大礼,这个男人作何反应。
视线所及,这远道而来的将军的确将目光坐在那一批蛮夷舞女身上,但他神色淡漠无波,全然未有被美色所迷的倾向。
涂池啧了一声,他倒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
洗尘宴过后,方夜回到城主府,天色已晚,他本想直接睡觉,可躺到床上,思绪却一会儿混乱一会儿清晰,翻来覆去睡不下了。
他在宴席上就沾了一点酒,却烦躁地厉害。忍不住起身,将李玉唤到身边吩咐:“李玉,去把涂池在宴会上弄来的那几个蛮夷舞女带过来。”
“啊?”李玉纠结地张了张口,“这……”
“怎么了?”方夜见他这反应,心头一沉,“那几个舞女呢?”
“城主,军师在洗尘宴一结束就私下把那几个舞女送给裴将军做见面礼了,这个时辰,以及安排进裴将军入住的府苑了。”
“……涂池这家伙!”
☆、4-13
方夜一踏入裴熙所在的府苑,就有裴熙身边的侍从眼见地跟上来,见他一副急冲冲的模样,开口询问:“城主大人,这是?”
方夜没有停顿地往这院落的主卧房走去,面无表情地开口:“裴将军呢?”
这侍从反应倒快,立马回道:“将军已经回卧房歇下了。城主大人找将军有事?若是不急,不如明日……”
方夜冷笑了一声,凉凉地扫了这侍从一眼,“歇下了?”
“是。”
侍从被方夜盯得脚底生寒,咽了一口冷气,但他作为裴熙身边的近侍,和一般的仆从相比,还是有些气性的。
“这能成为你们将军不见本城主的理由吗?”
“……这,”侍从没想到这边疆小城的城主这么嚣张,他想着如何回应既不丢了将军面子,又不为将军树敌,一时语塞。
方夜已经不耐烦起来,这侍从跟在自己身边,半堵着他的路,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他索性停下脚步来,收起竹骨扇抵到这侍从肩头,往前倾身,压着声音询问:“涂池送你家将军的那几个美人呢?”
侍从被方夜逼近,逼着直视那双轻浮又危险的眸子,终于忍不住抖着声音回道:“将军说是对那几个美人很满意,带回卧房了。”
方夜眉心蹙起,继续询问:“没带其他人?”
“没……没有。”
方夜暗骂了一声,将竹骨扇扣到这侍从怀里,“送你了,别跟来。”
说罢,他抬脚往裴熙所在的卧房快步走去。
侍从手忙脚乱地接住竹骨扇,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方夜的人影。
——
方夜急慌慌走到裴熙卧房所在的院子,走近时却挺直了腰板,做出闲庭信步的模样。放轻了脚步,他左右观察了一番,见无侍卫把守,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贴到房间的窗边。
他对自己的行动还是有些自我认识的,他发誓自己绝对是相信裴熙的人品,接受那几个美人也一定是发现有问题才故意为之。
他只是担心裴熙会受到什么不能预测的暗算,过来提醒一下而已。
做足了自我暗示,方夜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将耳朵侧过去,隔着那一层薄薄的阻碍去偷听另一边的动静。
全神贯注听了半分钟,薄窗的对面一直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传过来。方夜蹙起眉,心里升起些许的疑惑,他感觉这里面安静的有些奇怪,不像是有人在。
难道是刚才那个侍从对他撒谎了?可这个时辰,裴熙又是刚来祝城,他会去哪里?
方夜直起腰,把今日发生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心下越发焦躁。他不清楚那几个蛮夷舞女进了裴熙的府苑被怎么处理了,不确定裴熙此刻在何处,究竟安不安全。
但是……这件事情与涂池那个二五仔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方夜神色微冷,他不再漫无目的地停留,转身离去。
刚才那聒噪的侍从急急忙忙踏进了小院,看到方夜朝着这边走过来,顿时停住脚步,不敢往前。
下一瞬,他的目光又越过方夜,落在方夜身后几尺的距离处,紧闭的唇犹豫地张开:“将军!”
方夜听到这两个字,脚下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没有转身去看,却清晰察觉到不知何时这个男人的气息已经驻留在身后不远的位置。
侍从似乎从裴熙那得了什么指示,向这边行了个礼小步跑出了院落。
身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笑声,那隔着时间与空间的呼唤卷入这无风的夜晚,尾音带着些无奈和叹息,缱绻入耳。
“陛下。”
方夜心神一颤,放在腰前的手渐渐划落在衣袖中轻握成拳,贴脸的面具被他带出一抹自然的微笑,他侧过身去:“裴将军,刚刚是在叫本城主吗?”
裴熙的目光落在方夜的脸侧,暗色的瞳仁透出一抹探究,一阵静寂过后,裴熙淡声回答:“本将一时眼昏,识错了人。”
方夜走近,“那就好,这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可就不知这罪名是安到将军头上,还是本城主头上了。”
他仔细打量了裴熙一番,“裴将军怎么还是宴席上那副穿着,本城主的话应该带到了吧?这都过去有一个时辰了,将军连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他故作淡定了轻嗅了一下,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才放下心来,又怕被他看出自己这狭隘的小心思,故作正义道:“这祝城虽不比京城,个个知书达理,但也算民风淳朴,对礼节衣着还算是有些讲究的。”
“本城主知道将军一心为国,心中只容得下扫除蛮夷这一个大义,但这样的小细节还是需要注意的。”
裴熙看他这一板一眼纠结字眼的模样,不禁失笑,“行军劳苦,难免有失礼节,本将观城主心思细腻,不如常伴吾身,指点一二?”
方夜心中羞耻,脸色发红,有些僵硬地拒绝:“不了。是本城主小家子气了,大丈夫不拘小节,将军还是专心对敌之策,不必为此小事分了心思。”
方夜这下是真的觉得有些丢人了,他感觉自己有些敏感得过头了,从听到几个舞女被送给裴熙开始就有些心思不宁,到现在竟如同长嘴老妇一般指指点点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他有些待不下去,“将军无事的话,本城主先告辞了。”
方夜转身欲离开,裴熙却突然抬手放在他肩膀上拉了一下,“城主请慢。”
裴熙看到他连脖颈都红了,有些好气又好笑,“城主今日来此所谓何事,还未告知。”
方夜舔了舔上颚,终于不再纠结,直截了当地开口:“听闻我们军师把那今日宴席上那几个舞女送给裴将军了,可有此事?”
裴熙轻挑起眉,“确有此事。”
“那几个舞女出身蛮夷,如今边疆战局不明,蛮夷入境,将军可要多多留心,莫被美色迷昏了头,白白送命。”
裴熙手指下滑,落到方夜的腕间,紧紧握住,他轻声开口:“既然城主这么担心本将,不如亲自来看看本将是如何处理那几个舞女的。”
方夜陡然被他拉住,一时不察,踉跄了两步,撞到裴熙怀中。他心中一惊,正要拉开距离,裴熙却更加放肆地扣住他的腰,抵开身后半掩的房门,把人带了进去。
“……”
视线骤然昏暗,方夜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寝房被收拾得很整洁,弥漫着一层极为清淡的熏香味道,因为很久没有人入住,显得少了几分人气。
方夜微微隔开裴熙放在他腰间的手臂,“裴将军这是何意?”
“城主大人是不是怕隔墙有耳,抑或有人暗中监视,才会如此拘束?”裴熙走到桌前,点亮烛台中的蜡烛,“城主大可放心,这院中除你我之外,已无他人。”
方夜瞧着他的动作,莫名觉得有些危险,“所以说,将军要给本城主看的舞女呢?”
裴熙熄了手中的火折,垂下眼眸,有些无奈地轻笑道:“知道你会来,我怎么会把那些人放进这里。”
方夜缩紧掌心,心跳有些加快,喉结微微一滚,他有些沙哑地开口:“你这是……”
裴熙侧身走近,双眸锁住方夜的面颊,平静又专注地注视着面前这人:“你身上有种类似兰花的香气,只有臣能闻得到,你知不知道,我的陛下。”
☆、4-14
方夜稀里糊涂地被压到床榻上,稀里糊涂地被里里外外亲了一边,最后头昏脑胀地看着裴熙抵在他额心,温热的体温没有阻隔地透过肌肤传递过来。
方夜略不适地眨了眨湿热的眼眸,被冲散的神思点点回归。
裴熙正抚弄着方夜的脸颊,露出些许的疑惑:“这面具是用什么做的,怎么找不到边痕?”
房间里的蜡烛早已经燃尽,昏沉的光线下,方夜轻拍了下裴熙的手,示意他拿开爪子,却被裴熙反握住,包在掌心。
“怎么弄掉?这东西透气性不好,会伤到陛下的皮肤。”
“……”方夜慢慢皱起眉,不甚喜悦道:“什么陛下,本城主承认了吗?”
裴熙在他身侧躺下去,从背后整个把人圈入怀中,下巴抵在方夜净白的肩头,一声轻笑溢出喉间,眨眼间消逝在空气中。
方夜心头一动,这人似乎一直都很喜欢用这个姿势抱他……想到这里,他略有些不自然地往裴熙怀里缩了缩。
两人皆未言语,可夹杂着思念与恋慕的复杂情感却久久萦绕在帷幔之中,虽是无形,却仿若有形。
方夜半张着眼,望进眼前的黑暗中,本该浓情的此刻,他却没由来地生出些心慌来。
深寂的黑暗被覆上橘黄的光芒,嘈杂声由远及近,半晌到了寝房门前。
“裴将军!城主大人!你们在吗?不好了,城主府失火了!”
又有声音紧随其后,大声道:“城主大人!蛮夷深夜攻城,城中多处混乱!似乎有蛮夷混进来了!”
方夜额心骤疼,他猛地坐起身,撇向窗外,那橘色的光芒正是隔壁的城主府失火映过来的火光。
这个该死的涂池!
方夜神情微冷,打算出去应对,起身穿衣,却被身后的裴熙勾了一下,跌坐在了床边。下一瞬,腰部和腿弯一麻,方夜瞳孔一缩,不受控制地躺倒在了床上。
浑身上下提不起力气来,方夜后知后觉地看向罪魁祸首,这人慢条斯理地帮他拢好衣袍,又一丝不苟地穿上衣服。
方夜咬牙切齿地开口:“裴熙!你这是做什么?”
裴熙答非所问道:“臣出去后,便会派侍卫守在这寝房之外,陛下可放心,臣一定会护陛下安全。”
“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解了穴道,城内出事,城主不在,你让百姓怎么看!”方夜见他仿若未闻地穿鞋起身,心中已经了然这人要做什么,他眯着眼睛咬牙道:“裴熙!你这是欺君!”
裴熙动作一顿,垂眸道:“这些都没有陛下的安全重要。况且,若是欺君,臣早已犯下无数次。”
方夜瞬间哑然,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压住自己心底近乎懦弱的恐慌:“裴熙,城中多处混乱,这当是早有预谋之事,你一个人应对风险太大。解了我的穴道,我和你一起去处理,不好吗?”
裴熙已经穿戴整齐,他在方夜唇上落下一吻,轻柔又不容拒绝地开口:“臣说过了,这都没有陛下的安全重要。”
方夜见他如此顽固,气得笑起来,愤怒之余,他又生出一种悲意和无助来,那仿佛是根植在他内心深处的阴影顷刻间再次烧过,急火猛烈又突兀地灼烧着,让他一瞬间惨白了脸色。
方夜看着已经转身的裴熙,熟悉的场景让他差一点就落下泪来,他忍着那灼痛艰难出声:“裴熙!我要和你一起……”
许久未至的机械声突兀地想起来,震得方夜一颤。
【警告!警告!宿主人设值过低!人设值过低!请立即提高人设值!】
这警告声刺得方夜脑中阵痛,本就发白的脸色愈发骇人,几粒冷汗从额角落下来,与几刻前的状态截然相反,宛若正在绽开的娇花骤然被霜雪欺凌。
这副光景却被一层薄薄的帷幔遮住,没让床前那人瞧见。方夜紧咬住唇角,他感觉到自己有些异常,不敢继续再说下去,只能拼命抑制住即将从嘴边溢出的呻/吟。
裴熙就在面前不远处,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却仿佛隔了很远的距离,“守护陛下,本就是微臣的使命。”
脚步声渐远,门口传来房门开合的声音,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整个寝房又恢复静寂。
方夜平躺在床上,裴熙不知点了他什么穴道,浑身用不上一点力气,连简单的抬手都做不到,他眉头紧锁,眉心拢出一道深刻的折痕,脸色惨白难看,唇角被他咬出了血痕,平添一抹艳色,显得鬼魅无比。
一刻钟后,他慢慢睁眼,一抹银色的光环在他浅色的瞳仁中浮现,瞳仁深处倒映出万千星辰,最后划归为一,消逝不见。
方夜从床上坐起身子,撑起胳膊揉了揉太阳穴,他低着头,宽大的亵衣挡住半张脸,火光和夜色交织着映在他身上。
一声轻微的哂笑落在房间里,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再抬头时,方夜身上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虽然容貌未变,但瞳孔的色泽却淡了一点,一层朦胧的银色印在深处。
“小拾,出来。”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他的声音又是虚无缥缈,仿佛是对这空气说话。
一阵静寂过后,小十一几近透明的身形浮现在半空中,带着几分犹豫,不可置信地开口:“夜……夜大人?是你吗?”
小拾是这人之前为它起的名字。
方夜并无回应,只是张开掌心,熟悉的银色光圈环绕在指尖,如游蛇般伸到半空中,刺进小十一透明的身躯中。
接触的一瞬间,那银色便骤然加速,化为成百上千根银线,瞬间笼罩了小拾整个躯壳,银色亮得有些耀眼,甚至逼过了窗外那浓烈的火光,然而转瞬即逝,炫目过后,光芒渐次消退。
一只形似银狼,但身形迷你的动物从光芒中露出来,无形化为有形,跌在了方夜怀里。
这是小拾最初的形态。
方夜动作熟稔地抚弄了一下银狼柔顺的毛发,小拾打了个滚,从他怀里站起来,抓着方夜的衣服爬到肩头坐下。
“主人!”它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像是人类五、六岁男孩稚嫩又清脆的声线。
方夜侧眼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开口:“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他是怎么进来的。”
小拾尾巴扫了扫,虽是狼的形态,但表情却极富灵性。
“傅大人似乎在我身上做了标记,我苏醒和你绑定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但是,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进来的。”
方夜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弱下来的火势,神情沉重又冷漠。
他身上的低气压让小拾深感紧张,它在男人肩头缩成一个小团,轻声道:“主人,以傅大人的本事,这些都能够轻易解决的,你真的无须担心。”
方夜一顿,落下一声冷笑:“若真能放心,他和我又何至落到今天这般境地。”
“……”小拾一时无言可对,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主人是恢复所有的意识了吗?”
方夜微微点头。
小拾惊喜地提高声音:“那主人何不快点带傅大人和我快点脱离这个地方,我们赶快回去吧!”
方夜带着些自嘲反问道:“怎会如此容易,小拾,你可知道,我们现在身处何处吗?”
“诶?不是主人随身携带的那枚被改造过的向心珠里吗?”
“是,又不是。”方夜转过身,银环在他手中放大,变形为类似显示屏的银色屏幕,投影里,一个颀长的背影立在火光之前。
“这是……傅大人?”
“这里,实际上是我的精神世界,向心珠牵引着精神网络与现实,将我的精神世界物化为形,这里的一草一木,万千宇宙都是我精神的化形。同时,向心珠也是一座桥梁联系着这精神世界和我们所存在的那个现实。”
屏幕中的影像逐渐切换,最后却被黑白相间的花影所覆盖。
“作为创造者,我本可以监视并控制这里的一切,但现在,似乎有些东西脱离掌握了。”
☆、4-15
“怎么会……主人的精神力可是被评定为十四星唯一一个S级的,应当不会有人能够侵入破坏你的精神世界才对。”
方夜目光飘远,若有所思道:“这种事情,谁又知道呢。”
小拾坐立难安地在他肩头来回走,“那我们岂不是要永远困在这里了,主人!这怎么办才好!”
方夜捏住银狼的后颈把它抱进怀里,“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向心珠遭到外界攻击,出现破损。”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傅大人把它收回放到主人身上了。”
方夜唇角微微勾起,“是吗?不过也是,若是向心珠自己出的问题,你和傅白都不可能进到这里。”
城主府的火势渐息,微弱的橘光映在方夜的脸庞上,添了几分柔意。
“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问题的根源还是在我自己身上啊。”
“小拾。”方夜轻唤了一声。
“主人,怎么了?”
“这个小世界就要结束了,接下来的两个世界,我会再次封存自己的记忆,若是经过这两个世界,我能够突破自己的心结,那么我便能送你们以及自己回到现实。”
“若是不能,我的精神领域也会自动将傅白和你驱逐出去。”
小拾不安地开口:“那你呢?”
“当是长久地囿于此地。”
“怎么会……”
——
旭日初上,裴熙才回到府苑,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寝房,整晚都风轻云淡的脸色瞬间冷沉了下去,他叫出几个潜在暗中守护的侍卫询问。
侍卫皆是一脸茫然,领头地慌张开口:“将军,这……属下一直盯守,并未看到有外人进入,城主大人也是一直呆在房间里,从未出去。”
“会不会是房间里有暗道?”
裴熙蹙眉,抬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围着房间各处仔细探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可以藏人的地方,或者通向其他地方的暗道。
他的属下也不可能对他说谎。
而且,那人的确不通任何武功,绝不可能自己解开他的穴道,所有他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有人把他劫走了……
该死!
裴熙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察觉方夜可能失踪的时候已经乱了方寸,他想起刚刚离开时那人近乎痛苦的质问,字字敲打在心头。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人和他共骑一马时会被颠得脸色泛白,处理公务过度劳累时会直接在内殿睡着,甚至那种时候他会低喘着红着眼说受不了了,明明他还没有做多久……
在他的认知里,那人是娇气的,脆弱的,却总是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置身险境。
他不希望看到这人受伤,不希望这人落进泥土里,因此他要获得更高的权势地位,走到一人之下,替他挡去所有的荆棘危险。
所以今日,他才会毅然决然地拒绝他,选择自己去面对。
但是那人,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是生气了吧?
裴熙仰倒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走了很久,房间内已经没有他的气息。
裴熙还没有想通这人是怎么做到的,耳后异样的触感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偏过头,伸手拿出压在枕边的东西。
是一封信。
打开信纸,纸张上简简单单的一行字,是裴熙已经熟悉的笔迹:
“朕已回京,限世子五年内平定边疆之乱。”
五年……他怎么能够忍受整整五年的慢慢长夜呢,果然是生气了。
裴熙闭上眼,信纸轻飘飘地划落到他脸庞上。
——
傅白从这个小世界剥离时,还有些不实感,他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一时回不过神来。
他没想到三年的间隔,仅仅见了一面就被扯了出来,看来方夜真的对他的选择难以释怀,连带着潜意识里都拒绝这样的事情出现。
他回想起导致方夜沉眠的那个事件,面色沉重起来。
这也是他难以释怀的地方,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到方夜在他面前再次倒下,再也无法接受无论怎样呼唤方夜都不会回应的那副面貌。
他一定要把方夜从这里带出去。
小拾蹲坐在他面前,毕恭毕敬道:“傅大人,您可以前去下一个世界了。”
傅白半垂着眼睛,声音有些哑:“你应当知道些什么吧,这次的异常?”
小拾低伏在他脚下,随着方夜自我的封存,它的形态已经又从银狼恢复到进入这里时的初始相貌。
纠结片刻,小拾忍不住提醒:“傅大人,夜大人有心结未解,才会困于此地,而如今,他将全部的赌注都压在您身上了。”
“若是求解不得……”小拾不忍再说下去。
傅白微愣,苦笑一声,而后长叹道:
“他还是一如既往,是个赌徒啊。”
☆、5-1
方夜远远看着宗门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的表情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才有一瞬的波动。有些懒散无聊地开口:“小十一,你来的太慢了。”
小拾停在半空中,从方夜细微的表情,和对它的称呼和态度中已经对这人现下的状态有所了然。
【宿主请接收本世界材料。】
方夜掀开眼皮,从脑海中过滤一遍被传输的信息,目光飘到宗门前的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