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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这话说得过于理所当然,方夜已经懒得给他眼色,“哦,那长老就是跑腿一趟呗,你一跑腿的质疑一句我就要屁颠屁颠地去检验自己炼的东西是不是有假,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一峰之主,不要面子的吗?”

  “你!”云寂顿时被他这话刺激得眉毛倒竖,掌心聚气就要朝方夜拍过去,却被身后的丁虞一把抓住。

  “云寂长老,吵吵嘴就够了,还真要同门相害吗?”

  云寂脸色青白,抽回了掌心,恶狠狠地盯着方夜,“丁虞,你看看你这师弟,口无遮拦,好歹我也算是长辈,却毫无礼数,你听到他刚刚怎么说的了吗!”

  丁虞也有些无奈,他这师弟和云寂一向不和,但之前最多不过是互相冷嘲几声,而从沈枫提走封郁之后,云寂开始时不时给沈枫使绊子,沈枫也像是对云寂生了什么真仇一般。

  之前小打小闹,两人还能有来有回,但现在沈枫动了真气,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本事云寂这种老古板怎么敌得过,因此这一两个月以来每次都是云寂被嘲得一肚子火气不上不下。

  他也能理解为什么云寂刚才差点动手,不过沈枫是他的亲师弟,他怎么说都是要护着的,况且沈枫现在的修为还是弱于云寂,真打起来还是他要吃亏。

  云寂兀自消化了一下怒气,想到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他只好偏过头去不看沈枫那张欠揍的脸,冷声冷气地开口:“封郁呢,你把他弄哪里了,炉鼎炼得怎么样了?”

  方夜翻了个白眼,不留情面地开口:“关你屁事!”

  封郁站在门内,听到这里,已经不知不觉中勾起了些浅笑,他发现沈枫的毒舌若不是对着自己,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特别对方又是云寂,更让他产生了一种身临其境的畅快感。

  差点让他产生一种沈枫是在帮他出气的错觉。

  “沈枫!你欺人太甚!”云寂顿时暴跳如雷,他骤然出手,猛地向方夜拍出了一掌。

  “慢着!”丁虞话音未落,已经来不及阻拦,而方夜毕竟只是个药师,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但面对云寂这种元婴期的高手,还是处于明显的劣势,他只能闪躲,但还是反应慢了一拍,结结实实受了他这一掌。

  方夜撞上身后的丹房门,撞得门猛振两下,幸好质量不错,没有把它撞烂。

  但方夜吃了那一掌,胸腹痛得要死,脑子更是撞蒙了一下。

  封郁意识到这边的情况,条件反射地往前迈了一步,但下一刻便又停下,唇角勾起的角度抿直,他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方夜吐出一口血,身体摇摇欲坠,他用手臂撑在房门上,默默平复着因为那一掌导致的经脉紊乱。

  “沈枫,我再说一遍,封郁到底炼化成炉鼎了没有,现在是什么情况!”

  方夜咬着牙根抬起头来,注视着云寂的目光疯狂又冷漠,他再次不怕死地挑衅着:“我都说过了,关、你、屁、事!”

  他直起腰,冷笑着开口:“哦,不对,和你也有些关系对吧,因为当初封郁就是遭你…”

  云寂心中猛地一沉,瞳孔缩紧,他又凝气一掌,飞快地打断了沈枫未尽的话:“沈枫!我看你真是执迷不悟!”

  “够了。”冷呵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丁虞挡在自己师弟面前,肃然开口,“云寂长老,你过分了,忘了玄清宗的规矩吗?”

  云寂看到丁虞有心护沈枫,脸色阴晴不定,他作为执法阁长老,比谁都清楚玄清宗的规矩,但是刚才沈枫那句话让他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这人……知道他曾经对封郁下的毒手!

  云寂心中惊骇,他以为自己当初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连封郁本人到审判那日也只是怀疑而已。沈枫怎么这么有底气说出那句话!

  是封郁给他说的?还是……云寂心绪混乱,他只知道若是这件事被公之于众,他在玄清宗将无立足之地。

  他以为除掉封郁,哪怕是借沈枫之手除掉封郁就会再无后顾之忧,可现在竟出了一个更大的忧患。

  而以沈枫在玄清宗的地位,他想动手脚简直难如登天。

  怎会如此!

  ☆、5-5

  方夜按下丁虞挡在自己面前的胳膊,虽然被那一掌伤得不轻,但越是痛苦他越是疯狂,方夜撑着身体朝着云寂继续挑衅:“云寂长老,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以后若是我的尸体被从不知哪个角落找到,长老可是会被第一个怀疑的。”

  云寂脸色暗如茅石,他虽然现下就想除掉沈枫这个隐患,但明显的丁虞是站在沈枫那边的,除非他连丁虞也一起杀死,而他两人实力相当,真的打起来,他落不到什么好处。

  况且且,正如沈枫所言,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和此人落了仇,即使他以后暗中动手,也很难摆脱嫌疑。

  云寂紧咬住牙根,看来他要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方夜见云寂甩手离去,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腹部的刺痛继续作死地高呼:“云寂长老,你可要原原本本把丹药交给崔云长老,毕竟经了长老的手,若是缺了分量,可是少不了手脚不干净的言论呐,玄清宗虽纪律严明,也难免会有嘴碎之人,别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云寂额头青筋暴起,拼了老命才忍下这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赤药峰。

  丁虞无奈地敲了一下自己师弟的脑袋:“你这口无遮拦的,早晚会惹上仇怨的。”

  方夜这才捂住腹部,龇牙咧嘴地回应:“就算我不说什么,云寂这种人,也会盯上我的,那我又何需忍让。”

  丁虞深感怪异:“你和云寂之前并未结仇吧,是因为封郁?可无论是他想直接处死,还是你这种……炼为炉鼎的,最终不都走向一个结局吗,又有何矛盾之处?”

  那可大不一样,他怎么折腾封郁,也是在自家的地盘,不会出什么岔子,但是云寂可是真的想要致封郁于死地,况且,封郁遭的那些罪,都是为此人所害。

  就算云寂今日不来问责,他也早晚要把这人加在封郁身上的一一还回去。

  方夜半眯起眼睛,懒洋洋地开口:“谁知道呢,或许就是单纯的小家子气吧。”

  丁虞见他不愿细讲,也识趣地略过了这个话题,“我扶你进去坐下,疗一下伤。”

  方夜一顿,瞥了一眼丹房,拒绝了丁虞的好心:“不必了,小伤而已,我吃颗丹药便好,没必要劳烦师兄消耗灵力。”

  丁虞不禁摇了摇头,皱眉询问:“这次疗伤用丹药也就罢了,你平日修炼还是依靠丹药么?”

  方夜点了下头,其实他来到这里还没怎么修炼过,基本上时间都用来炼丹了。

  “你我还未出师时,师尊就曾嘱咐你,不要过度依赖丹药,会降低你的领悟能力,也会影响你后期的精进速度,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现在好了,有修为比你高的云寂盯上你,以后可有的受了。”

  方夜摆摆手,“嗐,这些全凭造化了,况且还有师兄护着不是。”他凑过去低声继续,“况且师兄也不是不清楚,我这赤药峰这么富裕,保命的法宝可是不少。”

  丁虞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兄帮我个忙吧。”

  “何事。”

  “能不能去帮我看一下云寂,我怕他在气头上,给我的丹药动什么手脚。”

  “好。”丁虞干脆地应下,“那你快去疗伤吧,近些日子可别再招惹此人了。”

  方夜点头,目送丁虞离开后,转身推开了丹房门,有些踉跄地走到储药室,翻找疗伤的药品。可越是急着找什么就越容易找不到,方夜翻箱倒柜,也没有看到伤药。

  背后传来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方夜停下动作,额头抵在药柜上,浑身松懈下来,有气无力地调侃:“怎么,想借此机会杀了我吗?”

  身后一阵沉默,方夜感觉到领口一紧,下一秒就被封郁拎着脖子转了个身子。

  视线撞上一个药盒,方夜有些迷蒙地看过去。

  “是在找这个吗?”封郁无波无澜地开口。

  方夜微微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给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方夜缓慢地抬起头,对上封郁的视线,他舔舐掉嘴角的血迹,慢慢攒出一抹笑意:“你想知道什么?”

  “云寂在一年前做过什么,你清楚的,对吗?”

  方夜歪着脑袋,倚靠在药柜上,视线模糊起来,却佯装轻淡地开口:“那么久远的事情,谁又记得住呢?”

  “沈枫!”封郁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激得有些上火,忍不住一掌按到方夜身后药柜上,上前一步逼视着他,“你以为我真的不敢与你玉石俱焚?”

  男人身上的药香有些好闻,方夜迷迷瞪瞪的脑袋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封郁说了什么,他咽下喉咙里升上来的血水,挤出几分力气来抬手抓住封郁胸前的衣服,把人拉到咫尺的距离间,眉眼带笑地开口:

  “我不是都说过了吗,你若是想,不如来试试。”

  还没等到封郁的反应,方夜模糊的视线已经发黑,骤然失去力气,松开了紧抓着男人衣领的手,跌了下去。

  封郁下意识地拢住方夜的腰,把他半抱在怀里,目光复杂地掠过方夜松懈下去的眉眼。

  他知道方夜受了重伤,却没想到从刚才到现在这人一直是在强撑……该说他什么好呢。

  封郁一手搂着男人的腰,一手打开药盒捏起那粒伤药,指尖勾起方夜的下巴,将指甲大小的药慢慢抵进方夜的口腔。

  这药入口即化,因此即使是昏迷状态吃进去也不是特别困难,但封郁的手指却久久没有从方夜唇边离开。

  他的视线落在那被血迹染成艳红色的薄唇上,目光由惊愕渐渐转为幽深,良久才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微微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异样的心思。

  他想起还在师门修炼时经常听到的师门弟子私下的讨论,说那位赤药峰上的小师叔,相貌俊美,风姿绰约,还在是弟子时就收到了不少示爱,可惜生性风流,伤了不少少女的心,若不是师门规矩在前,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桃花债。

  如今细细一看,果真精雕细琢,唇和腰都是温软的,让人碰一下就有爱不释手的感觉。

  可终究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蛇蝎心肠。

  封郁没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产生这种情愫,还是对着这样一个男人,他有一瞬间对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厌弃,想要丢掉男人,可握着方夜腰的双手又忍不住加重了力道,身不由心地抱起来放到了他的床上。

  方夜两个时辰后才幽幽转醒,伸手按了一下腰腹和胸口,发现被打伤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不见,并且紊乱的经脉也平复下来,让人深深感慨身为药修的方便。

  他走到丹炉前,才意识到封郁并不在房间里。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封郁可能趁此机会逃了,随后就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能把封郁从“法场”上救下来,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允许几位长老在赤药峰上设下针对魔修的结界,除非由他引导,封郁自己是逃不出去的。

  但是逃不出去不代表着不会受伤,这结界的对魔修的伤害性极大,虽然他没有试探过封郁目前的实力,但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封郁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跨越几个阶级。

  如果真的这么强悍,他首先应该是选择把他杀了吧。

  当然,他也可能是去峰上采药去了?去打水做饭了?不过能让他主动做这些事情,方夜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方夜坐在丹炉前,平定了一下思绪,冷静等了半个时辰没等到人,猛地站起身。

  他伸出掌心,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掌心划开一个小口。

  他那日给封郁种的蛊,实际上是寻香蛊的子蛊,而母蛊则种在了方夜自己身上。

  寻香蛊顾名思义,能够对种下子蛊和母蛊的人血液的味道做出反应,从而进行精准的定位。而且,子蛊和母蛊的作用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种下子蛊的人也可以通过一些操作定位母蛊的位置。

  沈枫只是药修,他并不精通巫蛊,这寻香蛊是他在外云游时结交的一位友人赠送的,收下后便放在一边落灰了。

  直到现在为方夜所用。他是凭着沈枫的记忆知道这蛊的作用的,但种下子母蛊后偶然间翻阅典籍才发现,这寻香蛊有另一个效用沈枫的那位友人没有说。

  种蛊的一方可以感知另一方的死亡,并伴其而死。

  这某种程度上和他当时诓骗封郁所说的不谋而合。方夜起初并不明白为什么这蛊会有这么一种和名字毫无关联的作用,后面才知道,寻香蛊的另一个名字,是双生蛊。

  倒是有些浪漫的意境。

  手上的血迹凝成类似蝶类的形状,方夜心尖一动,终于知道了封郁现在的位置。

  他有些纠结疑惑地皱起眉来,深感不解地喃喃自语:“怎么会在那里?”

  知道了封郁的位置,方夜已然放下心来,但还是转身推门出去。

  他实在不是很明白封郁为什么选这个时候,去泡温泉。

  ☆、5-6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封郁半坐在温泉中,背对着方夜,赤、裸的上半身落在方夜眼中,那极傲人的男性身材引得方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方夜没有收敛气息,可随着他走近和说话声的响起,封郁都没有做出反应,这让方夜更加好奇了。

  他没有注意到封郁在发现他来这里时就已经浑身僵硬,绕了半圈绕到封郁面前,挑眉看过去:“喂,没事吧?”

  温泉周围蒸着一层雾气,环绕在封郁身边,有些遮住了方夜的视线,他抬脚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挥去碍事的水雾。

  他还没看清什么,封郁却整个人往下一沉,溅出了一圈水花。方夜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抓住封郁的胳膊,用力提住男人,防止他掉进水里。

  方夜脸上的笑都给吓没了,“怎么回事啊,一个修魔的,还能泡温泉泡到昏过去不成。”

  他感觉到手上有些重,还有股力道逆着他拉的方向往下对抗着,但封郁也并未有他想象中昏迷或者走火入魔的趋势,只是呼吸意外地不太平稳。

  他又加重了力道,半个身体浸在水中的封郁经历了半晌的挣扎后,终于开口:“放开我。”

  方夜看清了封郁的脸,除了不知是不是被温泉蒸起来的红色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你没事?”

  封郁又是一阵沉默,撇开头慢吞吞地回他:“没事。”

  方夜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而封郁像是摆脱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往后退了退,脖子以下都浸没到水中。

  方夜觉得这一出怎么看都透着股迷幻和诡异感,他在温泉旁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撑着脑袋观察浸在水中一动不动的封郁。

  他的视线过于直白,人又存在感特别强,封郁无论如何也无法宽慰自己忽略掉这人的存在,整个人越发僵硬,被方夜扫过的肌肤也仿佛落了烙铁一般灼烧起来。

  方夜眼睛一转,冷不丁开口:“我说,你该不会是在解决、X望吧?”

  “沈枫!”这样直白露骨的话,在这种世界里,无论对着谁说,都具有爆炸性的效果,沈枫更是脸色爆红,咬着牙磕磕绊绊地否认,“不、不是。”

  但方夜仿佛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反而更加放肆地将目光明目张胆地放在他赤/裸的上半身上,而后一点一点的下滑,深入到被水浸没的深处。

  但他的眼神又格外清澈,与他地痞流氓般的作风格格不入,封郁本着作为男人的自尊心,是遮也不是,不遮更不对劲,他有些恼恨地吼出声:“沈枫!”

  方夜又将视线移到封郁的脸上,看他有些被逼到绝境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安慰起来:“别介意嘛,你已经及冠了,这种事情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封郁的确被他这副做派有些逼急了,下意识地反驳:“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知羞耻。”

  方夜脸上笑意加深:“哦,你这是承认刚刚是在做那事了?”

  封郁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着了方夜的道,脸上渐消的热气又蒸腾起来,他识趣地闭上了嘴,往对面走去,使了法诀除去身上的水迹披上了衣服。

  方夜的兴趣还没有降下去,他又不怕死地追问:“我很好奇,这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吧,出于什么动机呢?”

  封郁此刻又是背对着方夜,系着玉带的手明显地错乱了一下,他低下头,庆幸自己这刻的慌乱躲过了方夜的视线。

  “没什么。”他低声道,语气有些低落。

  方夜眨了眨眼,狭长的狐狸眼在兴味过后透出些探究来。他想着,封郁这莫非是情窦初开了?是他给的药书里夹了些奇怪的东西,还是这些日子封郁接触了什么人?

  好像都没什么道理。方夜不由得有些自恋起来,难不成是因为他自己?

  可是,他似乎还没怎么博过这人好感吧……

  见封郁意图离开,方夜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既然你没什么事的话,回去收拾一下,明早跟我去红芍镇采购药材。”

  “明早?”

  “嗯。”

  封郁想说你刚受伤就下山不是找死么,但又将这话咽了回去,以他们两人的关系,实在没有关心彼此的理由。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沈枫给他下的蛊出了问题,为什么他总是对这一个意欲把他炼为炉鼎的人产生异样的情绪。

  “好。”

  第二日山下,红芍镇。

  “这镇里不允许魔修进入,你最好收敛好,别给我添乱子。”

  两人都换了民间常见的服饰,做了书生扮相,但相貌实在出众,进了镇子一路收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封郁垂眼看了下因为用木簪勾住碎发而露出整个额头的方夜,方夜比他低了半个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晰地看到他光洁而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梁,以及透着淡粉色的薄唇。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才低声应了句,“好。”

  这红芍镇是专门为药修采办药材而发展起来的镇子,而沈枫时不时就会下山来瞧瞧有没有什么稀有的药材置办进来,久而久之跟这镇上的人混得相当熟悉,如今两人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沈仙师!”右前方的药铺女主人眼尖地看到方夜,惊喜地叫住他,小步跑了过来,“沈仙师,上次仙师留的药单这两天刚刚有了货,要不要进来看看?”

  她明显和以前的沈枫颇为熟识,或许还有点少女的小心思,看着方夜的神情透着娇羞,却动作熟练地搂住方夜的胳膊,把他往药铺里带。

  方夜猛不丁被拉进去,女主人有些娇软的身体让他打了个冷颤,身后有道不容忽视的视线似乎要把他盯穿一个洞。

  方夜颇为尴尬僵硬地抽回被姑娘抱住的小臂,他虽然是个嘴上荤素不忌的人,但基本上都是对着自己最为亲密的人,更何况是身体上的接触。

  他这个动作太过突兀和扎眼,小姑娘明显地愣了一下,笑容僵在嘴边。

  方夜怕气氛太过尴尬,本想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但顾忌到药铺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让女生一个人难为情实在不好,就止住了动作,仅仅抽出手臂。

  封郁跟了上来,他一直走在方夜身后落着半步的距离,此刻却站到了方夜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小姑娘注意到封郁,用纱巾遮着脸有些羞涩地抬眼看去,这才发现方夜身边跟着的这个男人也有着与方夜不遑多让的俊美相貌。

  但他的眉目更加锋利一点,表情冷肃,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而方夜的长相柔和,更像是世家娇养的公子。

  “这位仙师是?小女似乎从未见过。”

  “刚收的徒弟,封郁。”

  “原来如此。”姑娘若有所思地低喃,又将视线移回方夜身上,她想着刚刚那僵硬的场景,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沈仙师是已经有道侣了吗?”

  “尚未。”

  姑娘脸上一喜,而后又转为些忧伤,“那仙师为何……”

  封郁的视线更加危险起来,周身的低气压让药铺中的人纷纷惊骇地看过来。

  方夜啧了一声,抬起手肘轻撞了下封郁的腰。

  封郁立即又收拢起情绪来。

  姑娘看着两人状若无人的亲密动作,神情更加低落。

  方夜温和地开口,语气中透着些神往的意思道:“虽未有道侣,但已有心仪之人。”

  这话一出,身边这两人心思不一却不约而同地怔住。

  姑娘还处在震惊中,有些磕磕绊绊地询问:“心仪之人?仙师往前过来,似乎从未提起过,不知小女可否有机会见见能让仙师放在心里的人?”

  方夜打着哑谜,他含混地应着:“倒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人脾气暴躁,不怎么搭理我,让他听我的可是难如登天啊。”

  姑娘听这话似乎感觉到方夜不是很如意,她试探道:“既是这般……仙师与其一厢情愿,为何不找个心悦于君的女子相守呢,这般也不会如此艰辛。”

  方夜垂下眼,难得温柔:“我与他纠缠许久,已是独一无二。”

  他声音里的缱绻情意浓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封郁更是震撼,与此同时,心脏仿佛被什么灼穿了个大洞,空荡难受得厉害。

  姑娘先是震惊,而后又露出些刚才并未有过的愤懑来,她眼里盈了泪水,不甘道:“沈仙师倒是好演技,这副情意绵绵感天动地的模样做给谁看,仙师莫不是忘了,你也曾许诺给小女一句唯一。”

  “仙师怕也是忘了,你一次次对我说会接我去赤药峰,如今却让我等来这个消息,你这男人好生浪荡无情!”

  “……”

  方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他本以为沈枫只是撩过那个姑娘,没想到进展到那个地步,他连药材都没买就稀里糊涂被狼狈地赶了出来。

  怎么说呢,就是被云寂打也没有这么狼狈丢脸过。

  跟着他的封郁倒是面无表情,只是冷不丁在他后面冒出一句来:

  “沈仙师的唯一也未免太过廉价。”

  ☆、5-7

  “你说什么呢?”方夜有些危险地瞥了封郁一眼。

  封郁抿直唇角,偏过脑袋,闷声道:“没什么。”

  被那姑娘这么一闹,方夜两人只能换了阵地,走到另一条街上,方夜有点怕再出现刚才那种丢脸的事,沿路买了个带兜帽的斗篷披在身上遮住半张脸。

  采办了一半药材,天就已经黑了下来。各个铺子陆续地点上灯,一些小摊贩也出来沿街叫卖些非药材类的小玩意,红芍镇里灯火闪耀,是与白日截然不同的繁华模样。

  方夜本来就没打算一天之内启程回去,想着今天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玩心顿时上来。

  封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后,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修仙之人往往清心寡欲,除了一心飞升外对世俗间的东西往往缺少兴趣,因此修为越高的人越容易透出些仙风鹤骨不食烟火的气质。

  当然也有一些人处在另一个极端,他们越修炼心中的欲望便会被无限的放大,他们精于伪装,用自诩仙道正途来掩饰自己的恶念和私欲,譬如云寂。

  可他面前的这个人,却是无比的矛盾,他童真又残忍,不会掩饰自己醉心于某些欲望,也不会粉饰自己的厌恶与心思。但是,封郁又觉得他的一切都是表演,是沈枫为了有朝一日将他更轻易地炼为炉鼎而做出的不懈努力。

  然而,他看着被裹在斗篷下的那个背影,又觉得此时此刻就是真实的他。无论封郁怎样提防,这人总会毫无预兆地夺去他全部的视线。

  恰如此刻。

  方夜在这烧烤摊前待了许久,他对这里出现烧烤这种东西感觉到有些诧异和惊喜,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里的烧烤颇为简陋,用削尖的竹棒穿上肉串便架在火上烤。

  烤了许久才透出些香气来,肉似乎没有腌制过,方夜只好把摊上仅有的盐和辣椒粉撒了上去。

  方夜咬了一口,味道还是比较淡,但是被烤得焦嫩的肉质还算不错,整体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他笑眯眯地付给摊主银子,转过身来撕下一块肉塞进了不知为何在发呆的封郁嘴中。

  封郁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香气浓郁带着些辣味的肉,眼睛微微睁大看向方夜,方夜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交叠着,封郁慢慢嚼起肉来,他见方夜还在看着他,似乎兴致十足地等着他的反应,他感觉到脸颊又有些发烫,又嚼了几下把肉吞了进去,才开口:“做什么?”

  烧烤摊前还没有其他人过来,方夜笑着扬起脖子凑近封郁的耳边,轻声道:“让你帮我试试有没有毒。”

  话落,他飞快地撤回身子,暗防他生气攻击到自己,他给烧烤摊摊主道了个谢,往前走去。

  封郁只是愣了下,而后抬脚跟了上去。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沈枫是误以为他没有看到这人自己先吃了一口吗,说什么试毒,完全就是为了逗他惹他生气吧。

  在红芍镇待了两日,两人返回赤药峰,半路却被云寂长老劫了个正着。

  他两人虽然都换了便装,做了些掩饰,但云寂还是眼尖地看出方夜旁边这人的身份。

  他震惊道:“沈枫,你怎么能把他带出去!”

  方夜摘下兜帽,站到云寂长老面前:“这是我的炉鼎,我想把他带哪去带哪去,云寂长老未免管得太多。”

  云寂横眉倒竖,“魔修在我宗门人人除之而后快,你却让他在青/天/白/日里乱窜,还把他带下山去,已经坏了宗门的规矩,我作为执法阁长老,怎么没有权限过问?”

  “况且当初掌门许诺你带走封郁时已经设下禁令,不允许封郁离开赤药峰,沈枫,这才过去一月有余,你觉是觉得大家的记性都跟你这样差吗?”

  云寂所说确有其事,方夜不禁哑了一声。这事的确是他有些得意忘形了,更好死不死让云寂撞见。

  他眼珠一转,正想着对策,云寂却乘胜追击,压着心里的激动,表情肃然道:“沈枫,既然你破了掌门的禁令,这魔修要由执法阁收回进行处置。”

  说罢,他伸手去拉站在方夜身后的封郁。

  方夜却比他还要快速地反应过来,单手抓住云寂的手臂,制止了云寂的动作,另一只手伸到耳后抽出了束发的发簪,乌黑的长发披下来。

  他嘴角带着笑,眉心却微微皱起,有些冷然地开口:“云寂长老,你这是做什么?”

  云寂想着在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失了分寸,只能颇为用力地甩开了方夜的手,他神情藏/毒地看向封郁,这年轻的魔修眼睛已经化为血红色,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底是一片与年龄不相符的死寂。

  “当然是履行作为执法阁长老的权责,将魔修带回处置。”

  “如何处置?”

  “当然是延续之前的方式,当众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