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陆辞雪镇定地待在原地, 感受到面前人的松手,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可他这口气未免松得太早。
魔尊看着他的眼神晦暗难明,忽然用一种刁钻的角度攥住他的手腕, 陆辞雪只觉得手腕一麻, 手中的匕首便铿锵落了地。
高大的身影欺身而上, 眨眼间便用手肘抵着他的肩膀, 按在身后的门上。
陆辞雪猝然变色,长剑铮然出鞘,当场就要朝着乌惊朔砍去。
乌惊朔反手打掉剑柄,按住陆辞雪的肩头,魔气封住他周身所有关窍,那一瞬陆辞雪甚至连半分修为都用不出来。
本命剑也遭魔气束缚,紧紧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交手的瞬间,他被人缴了兵器和棱角,活生生脱成了一个什么防御手段都没有的普通凡人。
直到这时, 陆辞雪才终于对魔尊实力的冰山一角有了具体清晰的认知。
陆辞雪一点也不怀疑, 如果魔尊方才想要的是他的命, 那他现在就不仅仅只是动不了修为了。
在这样的修为差距之下, 魔尊的一举一动如同家常便饭般显得格外轻松, 陆辞雪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方才答应过我的, 如今这么快便不做数了?”陆辞雪的嗓音依旧冷静, 可只有乌惊朔感觉得到他骤然紧绷的身体。
乌惊朔垂眸, 瞥见他背在身后的手心隐隐有微光泛出, 知道这是快把人逼得用出保命手段遁走了。
乌惊朔满意地收回了手, 无声弯了弯唇:“仙尊大人,本座随时能取你性命,什么事该做, 什么事不该做,你该有个限度。”
让这小兔崽子乱跑,有底牌有计策也不行。
就算乌惊朔冷静了下来,再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也还是一样火冒三丈。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就该吓一吓他,让陆辞雪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省得他以为谁家魔尊都像他一样好惹。
说完,他挥手撤掉了禁锢住陆辞雪的魔气,转身离开。
徒留陆辞雪在原地惊疑不定,直到察觉到魔尊的气息彻底消失,他才闭了闭眼,良久才放松下来。
……果然是阴晴不定的疯子。
陆辞雪蹙着眉放了一道禁制,换掉了这一身沾染了魔尊气息的衣服,随后把地上的本命剑捡了起来,丢进储物空间中的灵泉浸泡,直到将魔尊气息彻底洗掉。
四周安静得过分,这里没有活人气息,偌大的宫殿关着他一个人,陆辞雪伸手推了推门,果不其然被结界弹了回来。
陆辞雪把那套被魔尊碰过的衣裳扔到地上,抬手捏了一道火灵诀,就要原地销毁。
火灵诀一闪而过,顺利生效,却连一个火星子都没见到,就骤然熄灭了。
陆辞雪疑惑地又试了几次。
还是失败了。
火灵诀是很基础的法诀,是个人都会,可陆辞雪捏几次失败几次。
他静了片刻,心平气和地对着空气道:“尊上。”
“您既然能随时杀了我,又何必在此方空间设下限制。”
他浑身修为都没被锁,反而连个最基础的火灵诀都不让用,这是在干什么?
“……嗯?”
半空中响起了一声疑惑的鼻音,然后魔尊似是想起了什么,恍然道:“魔宫禁火。你要火干什么?”
陆辞雪不知信了没信,冷淡道:“衣服脏了,不想占地方,用火烧了。”
魔宫四方用的都是白玉琉璃瓦,不惧火烧不怕水淹,禁哪门子的火。
他懒得管魔尊是不是故意刁难,见不能用火,于是用剑挑着脏衣服丢到了角落,干脆不管了。
“……”
整座魔宫都在乌惊朔的眼皮底子下,魔气在乌惊朔面前凝出了一道画面,乌惊朔偷偷摸摸看了一眼陆辞雪,发现陆辞雪已经自己跪坐在了青玉案边,执笔写着一封信笺。
他挠了挠脸,道:“旁边有纸篓。”
纸篓就一个很普通的法器,里面刻了将空间折叠起来的阵法,能丢进去很多东西。
陆辞雪却像是沉浸在了手中的事情一样,听不见外界声音,没有半句回应。
乌惊朔碰了一鼻子灰,泰然自若地拍掉灰尘,收走魔气,然后过了半晌,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摸出了一封新鲜出炉,墨水痕迹还没有干透的信笺。
唉。
乌惊朔又心软了,开始思考方才自己是不是吓得太过火了。
把陆辞雪惹成了炸毛团子。
算了不管了,陆辞雪生魔尊的气,关他乌惊朔什么事。
陆辞雪还是保持着每天给他定时定点寄信的习惯,乌惊朔窝进棉花靠枕里,把陆辞雪给他寄的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随后心满意足地收进储物戒中专门存放来往信封的匣子里。
接下来半个月里,乌惊朔暂时没有接到任务,因为陆辞雪还在魔宫深处里关着,他便也一直窝在隔壁。
他看着陆辞雪暗中用了很多手段试探着结界的结实度,一封封灵讯悄然送出去,也不知在交流着什么。
陆辞雪的生活简单单调得过分,不是修炼打坐就是写信发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他甚至连琉璃景印都不刷。
乌惊朔看了小半个月,也不知是不是给自己看困了,不知不觉地又睡着了。
……
“……尊上?”
“尊上,醒醒。”
乌惊朔猝然睁开眼睛,还未开口,便先捂着嘴偏到一旁,随后便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呛咳声。
血从指间缓缓流淌下来,乌惊朔呆了一会,随后慢半拍想起来似乎有人在这里,没回头,只是清理了一下血迹,哑声道:“怎么了?”
竹漆盯着他吐出的血,神情缓缓凝重起来。
释酒瞥了一眼他吐出的血,道:“这次睡了多久?下次还醒得来么?”
乌惊朔脑子又痛又晕,干脆往后一靠,揉着太阳穴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才刚醒。”
说是这么说,乌惊朔还是戳了戳小棉花。
小棉花一边熟练地给他上痛觉屏蔽,一边道:“十一天。”
以前好歹是受伤的时候毒伤会压不住发作沉睡一会,现在是演都不演了,莫名其妙也能给乌惊朔来一场昏厥。
竹漆站了很久,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傀儡,放到了乌惊朔的身旁,道:“尊上,用心头血滴养九九八十一天,可以挡劫替命。”
八十一天?
他摆了摆手:“不用,来不及了。”
“……”
乌惊朔拎起那道木傀儡看了一眼,道:“木头也能拿来做傀儡材料?”
竹漆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做不了。”
乌惊朔疑惑道:“那它为什么能起效?”
因为魔尊怕死人,而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研究出了把外形改成木制傀儡的方法。
竹漆面无表情:“因为我厉害。”
乌惊朔:“……”
乌惊朔起身把傀儡放到桌子上,道:“留着自己用吧。”
这种替命挡劫的傀儡替身,本身就属于极为稀有的保命手段,用的材料估计都是地阶以上的。
乌惊朔用不着,没必要收。
等魔尊死了,他和「傀儡」的持续交易关系会因为其中一方死亡而中断,但竹漆现在能和修真界交易了,不怕没有材料,所以也不用太过操心。
“……”
释酒把拎过来的两个花盆放到一旁,道:“「治愈」说,你身上的毒起码还能撑好几年,怎么来不及了?”
乌惊朔抬手丢出几道魔气,把那几盆蔫蔫的盆栽挪进了小棉花的花园里,道:“过几天来取。”
“行。”释酒道,“所以怎么来不及了?”
竹漆看向乌惊朔:“因为那个男宠?”
他道:“正道对您恨之入骨,他们想你死,派来一个钉子。您杀了钉子,正道会找您麻烦。”
“我可以杀了钉子。”竹漆道,“您处死我,我再用傀儡替命复活。”
乌惊朔:“……”
乌惊朔本来半醒不醒的,现在算是被他一句话吓醒了:“干什么呢?不许杀。”
竹漆疑惑:“为什么?”
乌惊朔啧了一声,不满道:“这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地阶材料,好不容易把人家养到了地阶,你把人家杀了,那我到时候用什么。”
释酒恍然大悟:“您要用他当祭品,兑换您体内的毒消除?”
难怪用不着竹漆的傀儡,原来是早有后手。
乌惊朔啊了一声,随后道:“没错,就是这样。”
释酒喃喃道:“这也能换吗……”
“当然可以。”乌惊朔一拍桌子,“你是「兑换」我是「兑换」?”
释酒悄悄翻了个白眼:“您是。”
乌惊朔:“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在我的计划当中,你们谁也不许阻拦,听懂没有?”
“行了。知道了。”
“还有,不许叫男宠,多难听,那是本座亲自要来的美人,这么叫掉价。”
“……行行行。”
“知道了就退下吧。”乌惊朔把身上的血迹消掉,然后听见释酒忽然道:“尊上。”
“嗯?”乌惊朔头也没抬,“怎么了?”
释酒闭眼感知了一下,道:“您的男……您亲自要来的美人自己闯开了阵法,跑了。”
乌惊朔:“???”
乌惊朔大惊失色:“什么!”
他怎么一点感知都没有?
乌惊朔匆匆往外走:“什么时候跑的?你怎么不拦着他?”
释酒划开一道空间让乌惊朔进去,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乌惊朔,道:“是您说不让我们阻拦他的。”
乌惊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