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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我不会放手。

第87章 我不会放手。
其他魔修见到左护法都栽了,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战斗已进尾声,旁人死的死,降的降,再无悬念。

山坡上,五个黑衣魔修被捆仙索严严实实地绑着,只得盘膝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旁还倒着一个昏死过去的齐泽——自称是魔族左护法。

齐泽伤得最重,江琰正带人帮他包扎,免得还没问出来什么,他就已经死了。

其余人正在打扫战场。

纪子珩请示道:“少主,这些魔修该如何处置?”

顾景昀沉吟半晌。

魔族一事,兹事体大,不宜拖延。

“带上他们,昼夜兼程,用最快速度回剑宗,以免夜长梦多。”顾景昀说。

进了东洲,就是他的地盘,不用时刻担心周围是否有魔族眼线。

纪子珩得令而去。

顾景昀找到江琰,如此一说。

江琰得知这一安排,点点头:“好。我已用魔药为齐泽恢复血气,保他能吊着命赶路。”

不会误了审讯。

闻言,顾景昀微微一顿,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他其实有些愧疚。

原想着带阿琰一路游山玩水去剑宗,怎料变故频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要日夜兼程回东洲,一路上必不可能像之前一般舒舒服服。说好的乘船赏景,也看不了了。

特意找他提一句,原是为了道歉作铺垫。

岂料……

江琰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是他想岔了。

阿琰从来不是需要人精心呵护的娇嫩花草,他是枝头淩寒盛放的红梅,是不畏风雨的参天古树。

他本身就足够强大,不需要别人的呵护,反而能转过头庇护旁人。

**

淩含璋留守在官道旁的营地,做好伪装,同时警惕着可能夜袭的魔修。

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顾景昀和江琰带人回来。

跟着一起回的,还有被捆成串、被严密控制着的魔修。

淩含璋精神一振:“全都抓到了吗?”

纪子珩回道:“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的魔修自尽了,我们没能及时制止。”

“噢。”淩含璋瞭然,死士的作风,任务完没完成都得死。

“拔营,即刻启程前往剑宗,其他地方不去了。”顾景昀吩咐完下属,又叫来师弟,对他说:“含璋,你带一队天狼卫去南洲。”

“为何?”淩含璋问。

“去保护清风谷谷主和姜师姐。算一算日子,他们也快要处理完手中琐事,前来东洲。我怕魔族在半途对他们下毒手。”

顾景昀以传音入信的方式,将前因后果三言两语地解释完。

此时此刻,淩含璋才知道他师父、师母的毒已找到解药一事。

“你——你!”

淩含璋既惊又喜,既喜又怒。他气得原地转了两圈,踱步道:“这么大的喜事,师兄为何不早告知我!”

顾景昀摇了摇头:“追魂草生长需要的不是一日两日,当时也不知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更不知是否能成。”

“与其让你空欢喜一场,不如等瓜熟蒂落,再通知你。”

顾景昀淡定道,“何况告诉你作甚?你是想来浇水施肥?还不如待在剑宗,营造一切未变的假象。”

淩含璋讪讪一笑。

好吧,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可能真的会兴冲冲地杀到西洲,每日眼巴巴地蹲在药田边侍弄草药。

剑宗少主与一个合欢宗弟子厮混在一处,形影不离。那是老房子着火,少主百年来第一次恋爱上头了。

若是再加上一个少主的师弟,哪儿都不肯去,整日殷勤地围着江琰转……

要么草药一事暴露,要么江琰的“海王”名声会越传越广。

江湖上会凭空冒出一个——“剑宗师兄弟与合欢宗优秀弟子不得不说的三角恋”——传奇故事。

顾景昀点了一队人马,皆是不亚于纪子珩和宋桦的精英,让他们与淩含璋同去。

清风谷本就有天狼卫时刻在旁守护,再加上这一队人,实力不容小觑。

薄谷主与姜师姐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自保能力,派人护卫是以防万一。

淩含璋与他们二人相熟,跟他们一路同行,有什么事也方便沟通。

点好兵马。

淩含璋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御剑而去。

夜色茫茫,他们的速度极快,很快便化为一个个光点,消失在天边。

江琰收回视线。

他们舍弃了舒适的马车,一路御马急驰,在天明前赶到最近的飞舟停泊点,换了飞舟。

临时准备的飞舟,在各方面多少都有些仓促,体型也窄小许多。

不过无人在意。

既然是赶路,飞得快就行。

飞舟换上最高等的灵石供应能量,不计成本,将速度提到最高,朝东洲剑宗疾行而去。

飞舟虽然狭小,但也能分出好几个房间,其中一间自然是充作牢门,关押魔修。

在前往剑宗的路上,纪子珩和宋桦不放过每一分每一秒,抓紧时间审讯。

情况却不如预想中的好。

魔修虽已投降,但肯投降的人,大多都是小喽啰、养出来的普通打手。

他们本就对魔族并非绝对忠心,也不得魔族信任,知道的东西不多。

唯有其中两人,一人名为向固,另一人名为詹子诚。

他们眼神隐隐闪躲,像是知道点什么,但碍于齐泽在场,有话也不敢说。

见状,纪子珩果断上了狠药——真言药剂。

真言剂是挨个灌进口中的,就连刚从重伤昏迷状态中苏醒的齐泽也不例外。

诡异的是,如齐泽这般对魔族忠心耿耿之人,在听闻了药的作用后,不仅没有任何狂暴化的阻拦,反而露出了奇怪的笑。

顾景昀始终在旁观察着。

他思忖几秒,唤人过来,低声交代几句。

纪子珩收到命令,让天狼卫将齐泽带去另一个房间,自己则从一无所知的小喽啰开始审起。

左护法不在,一众魔修肉眼可见地放松不少,看向纪子珩的目光多了几分求生的渴望。

人都是恐惧死亡的。

“齐泽必死无疑,但你们不一定。”纪子珩冷漠道,“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少主说不定能饶你们一命。”

起初还有人挣扎,可很快就发现,再怎么想说谎,也扛不住入了肚子里的真言剂。

那是有什么就得说什么。

是一,就绝不会说成二。不知道的事情,更无法胡编乱造。

魔修的意志本就不强,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很快屈服,主动配合起审讯来。

前面几人一切都好,家底都被纪子珩扒光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正当顾景昀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

纪子珩询问“魔族长老让你们刻的是什么阵法”,向固犹豫几秒,正欲回答。

突然,场中惊变!

向固不断发出“呵呵”的可怖叫声,两只手死死地捂着嗓子——力道大到,根本不知道他是要捂,还是要掐死自己!

一旁的天狼卫与纪子珩,连忙上前想要制止和救援。

不过短短几息,向固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连给人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

众人皆惊。

排在向固的下一位,也是除齐泽之外的最后一位魔修——詹子诚,面色倏地变得惨白,身体抖如糠筛。

顾景昀眉头紧锁,半蹲着查看尸身。

向固的尸体没有任何异样,就是毫无预兆地走火入魔,浑身经脉尽断,血液逆流而亡。

“少主……?”纪子珩表情凝重,他检查了一遍,但查不出异常。

顾景昀食指与中指并着,如把脉一般轻轻摁压在向固的喉咙。

那是被向固在临死之前,用全力去掐的地方。

男人微阖双目,神色沉稳。

灵力稍一侵入,顾景昀便感受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力量。

那力量藏在向固的体内,非常隐晦,不易察觉。

——是魔力。

顾景昀与江琰朝夕相处一年有余。

后者使用魔力、对月打坐等修炼之时,从不避着他。两人打闹、切磋之余,江琰也会对顾景昀使用魔咒。

顾景昀对这股力量再熟悉不过。

向固的死并非意外,而是魔族在他身上施加了看不见的魔咒。

比如,说出某个秘密就会暴毙之类的毒咒。

男人站起身。

“去请仙君来一趟。”他吩咐牢房门口的天狼卫。

“是!”

天狼卫迅速而去。

“少主,这与……有关?”纪子珩低声问。

顾景昀微不可查地颔首,他四下一扫审讯室中的环境,眉头蹙起。

“不好。”他喃喃道。

纪子珩顿时很紧张:“哪里不好?”

男人看起来比他还紧张。

“这么脏,怎么让阿琰进来!?也不怕污了他的眼!”

顾景昀扬声:“来人!赶在仙君来之前,快把墙上、地上的血都弄干净!”

一众天狼卫:“……是,少主。”

顾景昀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江琰需不需要呵护是一回事,他想不想做,愿不愿意对他更好,又是另一回事了。

**

江琰踏进审讯室时,鼻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但目之所及的地方,除了隐约窥见地砖上未能除去的几片暗色,看不见半点红。

空气中有大量灵力涌动过的痕迹。

“……”

江琰猜测,顾景昀大概是命人把这里打扫过一次,才肯让他进来。

不然,宋桦不会站在门口跟他东拉西扯半天。

兄长总是待他这般好,滴水不漏地护着他。

江琰心中复杂。

“阿琰,来看看这具尸体。”顾景昀唤道。

江琰摈除杂念,箭步走去。

顾景昀附耳上前,低声说了方才的事。

“好,我看看。”

江琰点点头,垂下眼睫,拿出魔杖,杖尖指着向固的喉咙。

他仔细感知着向固体内的魔力。

半晌。

江琰收回魔杖。

“兄长的想法是正确的。”江琰说,“我感受到了魔法契约的波动。这种契约是双方协定契约内容,契成之后,必须履行约定过的事。”

“违反契约的后果是暴毙?”顾景昀问。

“不一定,违约后果也是双方协定的内容之一。”

江琰看向被捆着的黑衣魔修,询问:“你签过什么东西么?”

其他人纷纷摇头,只有詹子诚惶恐地拚命点头。

“左护法让我签过一张契约纸,上面都是我看不懂的字。我问过,护法说那是魔语,他没有告诉我内容,只威胁我要么签,要么死。”詹子诚心如死灰。

说也是死,不说也得死!本以为今日能逃过一劫,看来是活不过今夜了。

江琰听完,沉思了片刻。

他再度确认:

“齐泽没有跟你完整地念过契约的内容吗?哪怕是含糊的、用你听不懂的语言?”

詹子诚:“没有。护法大人本来要念的,门外突然有人报信,说……”

魔修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景昀一眼。

“……说有人上门追杀,让护法快点逃命。我们顾不了那么多,签完就抓紧时间跑了。”

当然。

现如今,谁都知道那几次的匿名杀手是剑宗少主派来的。

“契纸呢?”江琰追问。

“为了躲过妖兽的嗅闻,我们躲在河里。起来的时候发现契纸已经湿透了,一扯就……破了。”詹子诚说。

众人:“……”

江琰满脸困惑:“你们不是魔族吗,还是有头衔的护法和护法的副手。”

怎么好像混的很惨。

还是说,魔族已经拉胯至此了。

詹子诚面露尴尬之色,嘴上拍着马屁:“这都是因为追杀我们的人是顾少主啊!顾少主英明神武,玉树临风,我们怎会是他的对手?”

顾景昀坦然自若:“嗯,很有自知之明。”

江琰:“……”

詹子诚:“……”

你是一点都不谦虚啊。

顾景昀问:“身为魔修,你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詹子诚支吾许久,被纪子珩踹了几脚,老实地说:“因为我贪生怕死,胆小自私,魔尊算什么,命比较重要。”

所有人:“……”

那倒也没错。

詹子诚:“要不是左护法当年出手大方,我也不会跟他混。等入了局,才知道干的是跟全天下作对的要命买卖。”

他金句频出,就连缩在角落里的魔修小喽啰们,都情不自禁地跟着点头,目露赞同之色。

江琰无语片刻。

既然这么怕,当初就不要做啊。

说到底,还是钱帛动人心。

纵使詹子诚将自己形容成误入歧途的失足青年,就算他心中确有悔意,也不值得同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们是死到临头才知悔改,平日里没少对无辜之人下毒手。

涂宜村全村上下都是无辜之人,他们的命也是命。

江琰转身欲走,他要去审齐泽。

詹子诚模仿着天狼卫对江琰的称呼,忙问道:“仙君大人,是不是契纸没了,这道契约就无效了?”

“不是。”江琰坦白道,“只是你们程序不规范,有解除契约的机会。”

他没有再听詹子诚等人的呼喊求饶,利落离开了第一间审讯室。

“阿琰。”

顾景昀跟了出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江琰的手,替他捂热冰凉的指尖。

江琰安静片刻,小声道:“我没事。”

“阿琰好棒。”顾景昀夸道。

江琰感觉自己被顾景昀当作小朋友来哄了,尤其是,男人是个特别溺爱他的“家长”。

就算他现在不顾大局,冲进去杀了所有罪大恶极的魔修,丢失所有线索,顾景昀大概都不会说他半个字。

反而会用手帕擦掉他手上和脸上的鲜血,夸上一句——“杀的好,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江琰被自己的想像逗笑了。

“在笑什么?”顾景昀问。

“笑你太宠我了,没有底线。”江琰说。

“不好么?”顾景昀又问。

“不好。”江琰摇头。

顾景昀耐心地问:“有何不妥?”

江琰仰着脸,望进男人的眼瞳深处。

“那样,我就离不开你了。”他轻声道。

男人哑然片刻,挑眉笑道:“这话说的也不好。”

顾景昀将青年的鬓角碎发别在耳后,弯了弯腰,侧脸贴近江琰的耳畔。

他悄声道:“因为我本来就不会放手。”

青年低垂的眼睫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