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差距
孙武自送了一车人、梨、柴来到食堂后, 便被许云帆拉去干活了。
晌午出去采购时,许云帆看到有鱼卖,大手一挥就给买了二十条三斤左右的鲤鱼。
这时候的鱼很便宜, 一斤不过两文钱, 因为鱼肉腥味重,人们对鱼的做法又仅限于简单的放油煎, 或者直接水煮, 不知该如何去腥, 加之煎鱼又费油,所以,鱼肉自然卖的便宜。
许云帆买回来的鱼全部让孙武几个小二杀鱼的杀鱼,砍块的砍块, 几人忙的都要飞起。
另外,许云帆跟秦润商量后,带他去买了几十斤的五花肉还有几十斤排骨, 做这些菜的调料, 自然也得买。
买好下午要做的菜所需的食材, 许云帆带秦润去了掌柜那,同人买的十斤红豆十斤绿豆, 当天临回村前, 许云帆便将它们全部泡上。
至于他们用的青菜, 自然是方爷爷方奶奶一大早起来拔的, 让方一带过来。
糖醋鱼一般都是整条做,但整条鱼就不好分了, 许云帆让孙武他们把鲤鱼肉切成大小合适的块状,再教秦润调上一大盆的糖醋汁,至于有关糖醋鱼、脆皮五花肉, 红烧排骨怎么做,许云帆也将步骤一一跟秦润讲了一遍。
今晚的菜,许云帆列了红烧排骨,糖醋鱼块、脆皮五花肉,另外,青菜是必不可少的。
几道菜,价格同上午的基本不差什么,因脆皮五花肉跟鱼块得用油炸,秦大娘秦三娘洗好菜后又是切猪油熬油,就没闲下来的时候。
许云帆当初将设计图稿交由齐修泽他们请人来装修时特意留出来了一间掌柜房,这间房,专门用来给他跟秦润用的,如今已然成了安置秦安他们的地。
以后要做给学子们的菜,肯定是不能局限于这几个菜的,许云帆干脆在房里写了一本菜谱,留着给秦润日后自个看着来做。
秦安跟小野似乎已经对折花上瘾了,要不是许云帆喊他们吃饭,两个小家伙只怕都不记得。
一个上午的时间,两个小家伙就折了近一百朵,速度不算块,但也可以了。
今晚的饭菜如何,仅从饭菜不够卖就知道到底好不好卖了。
没买到饭菜的学子整个人都裂开了一般,哭丧着一张脸,以前他们在学业、考试上要力争上游,要争,仅仅是学业就够他们分身乏术了,如今竟是连吃饭也要争了吗?
做人为什么要这么难?
坐牛车回去时,许云帆已经累的瘫在秦润身上,全身骨子像是被抽了一样,软绵绵的随着牛车的颠簸起伏。
秦大娘、秦三娘等人,经过一上午的习惯,几人丝毫不觉得累,一个个乐不可支,哪怕这银子不是他们赚的,但他们同许云帆关系好,许云帆能赚到银子,他们比谁都高兴。
孙武与秦二嫂还有秦三夫郎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似是还没从许云帆一个下午就挣了十几两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秦润可没心思去管其他人怎么想,迎着晚霞余晖,感受小相公这般依赖着自己,他那颗心都满了,再装不下其他人、其他事。
“累了?”秦润压低声音问许云帆,今儿许云帆又是带他去采购,又是坐在那给学子换铜板写菜谱的,确实累了。
他今天除了同许云帆外出购买食材外便一直待在后厨做菜,许云帆动的是脑,累的是脑,而他累的是身。
许云帆一个太子爷,以前哪干过活,也就是莫名其妙连人带皮箱来到这后才不得已为混口饭,不吃口软饭才干的活。
之前下地比这还累,他还不是生龙活虎的,今儿突然蔫了吧唧的,纯属反常。
许云帆闷闷的嗯了一声,用脸蹭着秦润的胸口,闷声闷气道:“今早起的太早了,我睡不够。”
之前下地收玉米,累是累,可他至少还能睡到自然醒,美美的干他几碗粥才慢悠悠的下地干活,今早呢,还在做着美梦呢,秦润就把他给摇醒了。
因睡不好,以至于一整天他都提不起劲。
秦润心疼的不行,轻拍着许云帆的后背,让他调整坐姿,“你靠着我睡一会吧,今晚到家睡快点,明儿就能起得来了。”
牛车上的其他人本不想听人家夫夫咬耳朵,奈何这耳朵堵不住,空气又是声音传播的介质之一,他们不想听到许云帆的话都难。
孙武几个汉子都哽了,不是,许云帆这还睡不够?
村里人普遍睡的快,早上自然也就醒的快,像孙武,今儿把牛车赶到小秦家时,许云帆还闭着眼喝粥呢,就这,他都觉得睡饱了,怎么许云帆还睡不够?
不过想来也是,以前的许云帆,家里什么条件,想睡到什么时候不行?
就是小秦家秋收忙得屁股冒烟的时候,听说这个小汉子也是睡到太阳照屁股了才起,总之就是,日头不够晒,他都不下地。
换做自家小子说这种话,秦大娘秦三娘指不定要立马开训了。
对象一换成许云帆,对着许云帆那张脸,她们咋的舍得说他嘛。
更不用说,许云帆不是他们的儿子,人家敬她们两分,这两分敬意,并不能成为她们开口对他说教的资本。
秦润这般宠着许云帆,一旁的秦大娘他们真真是没眼看,默契的扭开脸看向路边。
许云帆调整了一下坐姿,侧卧在秦润腿上,不一会便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听着许云帆微微的呼吸声,看着他这般依赖自己,秦润有片刻的错觉,好似自己对许云帆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一颗起起伏伏的心,也终于找到了着落点。
秦安小野像左右大护法一样的,一左一右围着许云帆,见许云帆睡着了,秦安小小声的说:“大哥,哥夫睡着了,他累累了。”
“嗯,哥夫很累,咱们说话轻轻的,不打扰他睡觉。”秦润摸了把秦安的头,又摸了小野一下,“你们困不困?”
秦大娘凑过来压低声音:“你俩要是困了,过来大娘抱你们睡。”
秦润已经“抱”许云帆了,哪里还抱得了两个小家伙。
“不睡的,大娘,我们不困。”
下午许云帆写菜谱的时候,见两个小家伙折花已经折上瘾了,都不出去玩一下,用眼这么久,容易造成眼疲劳,便叫他们都去睡了半个时辰,所以这会他们一点都不困。
而且牛车颠婆,时不时屁股都要起飞,根本就睡不好,也只有哥夫这样厉害的人物才能睡得着了。
孙武赶车赶的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村里。
见许云帆睡的香喷喷的,孙武先把许云帆送回小秦家,秦老一家听到牛车回来的声音,立马将十只收拾干净的鸭子提了过来,鸭杂鸭血什么的,秦老一家都没落下。
下了牛车后,许云帆迷迷瞪瞪的,还迷糊着呢,秦润按照市价给族长奶奶拿钱。
族长奶奶当着秦润的面数了一遍铜板,拿出几十文退回秦润,“润哥儿,你给多了。”
“不多啊!”秦润这段时间跟着许云帆学习算求,进步很大,这点小数,他根本不会算错才对。
族长奶奶笑道:“你给的是镇上的价,咱们什么关系呀,这鸭子哪能卖你那个价,你可不能这么给,生分了哈。”
许云帆说的没错,秦氏的人真真与其他族氏的人不一样,一点便宜都不想占。
“可你们帮我们杀鸭也很累人。”
“哪里累人了,顺手的事,虽说我们其他家不比秦二娘同你们亲近,但你姓秦,咱们都是同族,说大了去,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忙,我们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就帮。”族长奶奶一把年纪了,但手脚麻利,杀鸭拔毛的事于她而言简单得很。
不得已,族长奶奶都这么说了,秦润无法,只能把铜板收了回来。
许云帆洗了一把脸,这才记起十只鸭,他一拍脑袋,“噢,对了,我还要教你做烤鸭呢。”
秦润看许云帆一脸的水,拿过一张毛巾给他擦了擦,“你跟我说怎么做就好,你困了洗洗就睡吧。”
“我现在不怎么困了。”许云帆摇头,洗了把脸后他倒是精神多了,“你把烤窑的火生起来,我们只要碳火烤就好,待会我再揉点面,再做点面包,明儿同红薯米糖还有糖果麦芽糖那些玩意一起拿去食堂卖。”
这会应该有六点多点,学院学子下堂早,五点便下堂了。
因为开的窗口多,孙武、秦二媳妇都去帮忙打菜了,所以卖的也快。
不到五点半便把饭菜全部卖完,后厨里虽有剩一些,但那都是许云帆他们一伙人的晚饭,说好了要包饭的,许云帆哪能言而无信,秦润他们自然也在那吃,回来就不用麻烦了。
秦润忙着做烤鸭,许云帆在厨房里揉面做面包,两人尽是忙活着,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蒸面包的空挡,许云帆把糖果这些东西分一半出来,明儿拿到食堂去卖,剩下的一部分留着开店铺时用。
随后,他又写了十几分契书,一部分是雇佣小二用的,一部分是雇佣婶婶大娘们做红薯粉用,剩下的则是雇佣一些汉子砍柴做木炭用,当然了,如果在山上发现野葡萄的,也尽可能的给他摘回来。
这些契书上,无论哪一份都写有了,无论红薯粉的制作手艺还是烧制木炭的方法,一旦谁将其泄露出去,根据契书条款规定,许云帆可以让他们牢底坐穿。
这一条款看似不近人情,但对许云帆却是最有利的保障。
之前秦大娘他们看到这条条款,并未觉得许云帆此举就是不信任他们,会因此感到不高兴,相反,他们觉得许云帆做的对。
都说做生意不能同兄弟朋友一起做,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不甚,因利益冲突,最后连兄弟都没得做的事不在少数。
只要他们没那个想法,契书上的条款,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形同虚设,有没有其实没什么两样。
两个大人忙,秦安小野同样闲不到哪去,喂鸡喂猪给菜浇水,哪样不得他们干?
晚上十点钟,结束一天工作的许云帆摊在床上,想着下午过来吃饭时蒋岚方问他的事。
蒋岚方问他,到底啥时候可以正式到职。
许云帆瘪瘪嘴,同身旁的秦润道:“其他店铺还没开起来呢,到时候我不得累狠了?”
“那就不当夫子了,咱们挣的少一点也无所谓。”对秦润而言,银子再重要,也断不比许云帆重要,许云帆才是重中之重,最重要的人。
闻言,许云帆当即就不答应了,“不行,绝对不行,这个夫子我当定了。”
“为什么?”秦润不理解,许云帆为什么要对当夫子一事这么执着。
喊累死人的是他,不肯放弃的还是他。
难道他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许云帆分析给秦润听,“我们包下了清风书院的食堂,算是商人了,可说起来,我们算有钱人吗?不算。”
与那些真正富甲一方的商人来说,他们这样的收入,不过是小打小闹,挣的都没有人家指头缝里漏出来的多。
“人家那些身家万贯的商人见了官都得腆着脸问好,光有钱,没有权照样混不开。”
所以,很多商贾之家,在大晏朝废除商人不得入仕这条律法后,那些商贾之家,哪个不是争破脑袋找关系把自家孩子塞到学院里去,妄想着孩子日后能够光耀门楣。
以前商人的社会地位低,被鄙视,富而不贵,如今却大有改变。
今儿下午他在食堂就看到两学子,说他们是穿金戴银都不为过,好似生怕旁人不知他们家有银子似的,身上穿的,腰上佩戴的,哪样不是精贵之物。
这两人,许云帆都打听清楚了,其中一人名唤叶辰,另一人叫林子非。
他听齐修泽他们说了,这两人,一个来自青岭府首富叶家嫡子,一个来自万杭府首富林家二子。
许云帆之所以在一众学子中对两人印象深刻,除了两人穿的太贵太富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要不是见过小野刚到小秦家时瘦骨嶙峋的样子,林子非,叶辰肯定是他在这见过的,最瘦的人了。
“不是,他们家那么有银子,难不成是被家里人苛待了还是咋了?怎么瘦成那个鬼样?”许云帆对齐修泽他们好奇的问道。
谢柏洲一手抓着一个被削好的,白白胖胖的大梨,毫无形象的啃着,“不是,他们两个,叶辰虽然说是家里的嫡子吧,其实他父亲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至于林子非,他家也就两个儿子,可以说,他们两个都是家里人的掌心宝都不为过。”
林萧然咔嚓一声,咬下一口梨,替谢柏洲补充道:“他们之所以瘦成这个猴样,都是挑灯夜读,读书太卖力了。”
一旁的沈如溪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噗嗤一声,他本不想笑,之所以笑,并非是看不上叶辰他们,嘲笑他们蠢笨如猪,只是想起之前见到他们两人一副身体被掏空虚弱不堪,连走路双腿都在打抖的模样就觉得搞笑。
沈阳溪笑得嘴里的梨肉差点飞出口腔,齐修泽拍了沈如溪一巴掌,说:“他们家虽然富甲一方,但你不知道,上任圣上继位不过二十年,他虽改了一些律法,允许商人入仕,但古往今来,以科举入仕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
古时,为何寒门难出贵子,白屋难出英才?
难道就是家境贫困艰难之人,他们便都是蠢的吗?皆比那些富家子弟笨吗?
不是的,古代的教育资源有限,笔墨纸砚,赶考拜师入学,哪样不要钱?
平明百姓一年到头就赚几两银子,勉强做到饿时碗中有饭,寒时身上有衣,有的人家,努力一生,也只能勉强维持温饱,又有多少人家能在温饱尚未得到解决之余还有余钱去考虑读书这种于他们而言的奢侈事呢?
对村里的人家来说,读书,例来都是富家子弟以及达官贵人的专属。
而富贵人家,因着早年律法苛待不可科举,因此,对他们来说,科举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待律法一变,商人也可以科举时,但对于二十几岁的他们来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要想摆脱家族如今的社会地位,他们只能着重培养下一代。
而这所谓的培养,不过是砸银子为儿子请来夫子教导,找关系将人往书院送。
因律法初变,很多人依旧持有商居末的想法,有些权贵之家,更是以同商人交好为耻,因此,在允许商人可入仕之初,商人之子想入学,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但圣上颁布了律法,官员们只得听令执行,因此,京城或者府城之下的商贾人家倒还好,至少他们受到了公平公正的对待。
但远离京城、府城之外的其他地区并非如此。
律法推行,总是需要时间。
一些地区的商人依旧被视为下等的存在,在入学一事上,依旧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不得已,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圣上特意扶持商户,皇商因此出现。
几十年时间内,商贾的地位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几十年时间罢了,又如何比得了那等官臣之子。
那些官员,孩子方一出生,将来孩子们该走哪条路,长辈们便都已经替他们计划好了,甚至为此加以着重培养。
商人、农户之子所拜之师,多是秀才出身,能拜举人为师,那便算是很了不得了。
再看看官员之子,他们所拜师之人,身份最低的,怎么也得是举人、进士出身。
至于太子这样的人物,他的夫子,其身份其学识如何,那就更不用说了。
太子太傅,那是什么人才能胜任的正一品大官?
那必须是当世名儒出身,观大晏朝近几代太子太傅,哪个不是状元出身,家世显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