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有人出现,神女侧过脸,露出精致却斑驳的一张脸,细长眉眼上挑,仿佛诧异有人如此大胆。
兰危视若无睹,直接往前。
顾易被震惊了,藏到他肩膀后面:“这石人看着挺凶的,你打得过?”
岂止是凶,还刀枪不入。
兰危拔剑道:“可以试试。”
他说的试试,还真是试试。
交手不过两招,浅尝辄止,他尚未发挥真正实力的一半,便用虚招将神女骗走,自己抽身而退,飞速从裂缝中出去。
真狗啊,本以为有一场大战的顾易从他的衣领钻出来,这人竟然都石像都骗。
兰危离开那条道路后,便将剑还鞘,面前又是两条岔路,该往哪走,他一时有点犹豫。
神女被他耍了一次,似乎气愤至极,在里面用力乱撞,兰危刚决定好往哪边走,没想到身后响起“轰”地一声,神女竟然硬生生撞开拦路的石头,强行从裂缝挤了出来,继续向兰危发动攻击!
甬道狭窄,顾易怕被误伤,连忙又钻进兰危衣领,探出个头来观察。
到了这条路后,神女明显攻击性强了很多,似乎有些焦急。
两人交手,耳畔一时之听见乒乒乓乓之声,神女下手并不留情,兰危自然需得全力以赴。
他招式已使得精妙至极,俨然有大家之风,合纵连横,强时疾风骤雨,杀机尽显,弱时春风拂面,凶意暗藏,他对面若是血肉之躯,只怕已死了数次,偏偏神女无知无觉,水火不侵。
兰危是人,是人便总有耗尽体力的一刻,若不想办法甩开神女,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
思及此,他剑势一收,缓过片刻,再抬眼时,周身气势已然大变。
顾易离他最近,此刻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从他身上散发,他错愕抬头,却只看见少年坚毅深刻的下颌弧线,和散发寒芒的幽深眼眸。
睫毛颤了一颤,兰危没有急着出手。
这次他没有明显的杀意,只让人感觉到一股苍凉。
仿若叶落花折,兔奔乌走,红颜刹那白骨,江山几度荣枯,唯见大江滚滚东逝,光阴一去似箭。
顾易却难掩激动,这分明是《日月行》!
兰危到底用了出来!
再次交手,兰危的动作全都慢了下去,然而其中压迫感不降反升。
正如光阴车轮碾压,时间之下万物平等,来时无知无觉,待得回过神来,才知道一切已被时间带走,一去不返。
任你千般手段,万种谋划,英雄一世,笑傲人间,谁又能敌得过时间?
《日月行》的威力,仅修炼其中一卷,已经可见一斑。
神女的动作显然慢了下来,但她顽石一块,不死不灭,能够将其重创,找到机会离开,便已足够。
兰危很快找到了这个机会,将神女远远震开之后,他扭头要走,没想到刚飞过去,便撞一个冰蓝色的孤寒人影!
来人出现得猝不及防,顾易毫无心理准备,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举起拂尘便攻过来,一时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吓得闭上了眼睛,两只手都揪紧了兰危衣领,盘算了兰危若是凉了,他是该躲在尸体上还是赶紧飞走。
察觉到兰危还在动,似乎没凉,他才睁开一只眼睛。
哦,兰危似乎躲了过去。
算他反应快。
然而现在,他们面前是雪千里,身后是神女,进退维谷,无论想去哪一边,都有一战。
拂尘与长剑再次相击,方才运转的《日月行》尚未完全收回,匆匆交手一次,雪千里便已有察觉,冷喝道:“果然是你!”
甬道中,两人衣袍鼓荡,遍地霜花,寒风凛冽得犹如刮骨钢刀。
顾易被冻得难受,拼命靠近兰危的胸膛,汲取一点热气,心里却想,兰危此刻的处境不妙。
钟离非会将他一个人带下地宫,正是因为方才神庙之中,黄毛鬼认出了他便是上次出现在极乐鬼窟的人,一口咬定他必然会看过第一卷 神书。
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钟离非将他带在身边,打算等出了地宫,再对他搜魂。
雪千里自然也知道此事,方才交手,便是试探,可不巧真给她试了出来。
严格来说,兰危学了玄青的功法,便算他半个弟子,也就是雪千里的同门,她的半个师弟,但雪千里并不这样认为。
兰危退后数步,显然也为眼前的场景疑惑。
神女还跃跃欲试想要攻击,只是面前有两个人,一时不知道攻谁,雪千里一挥拂尘,便将她和小蛇定在了原地。
雪千里:“第一卷 神书,便是你看的,你已经修炼了此卷。除了你,还有别人看过么?”
兰危自然不会牵扯旁人,没有说话。
雪千里道:“很好,那让我替师尊试试,你第一卷 《日月行》的威力。”
说罢也不用拂尘,只伸出白嫩手掌,一掌拍了上来,霎时间,她浑身冰蓝的衣袍全翻飞起来,空气中的水汽尽皆凝成雪花,只见风雪呼啸而来,似要将人冻毙在这盛夏八月,兰危抬剑格挡的刹那,剑刃已被冰封!
遭受生死威胁之下,《日月行》自然而然运转出来,冰剑融化,他倾尽所能对抗这掌,扑面风雪被拦在了剑光之外,然而这时却恍然察觉——
雪千里说是试他,这一掌却杀机毕露,明摆着要取他性命!
兰危实在好奇:“你为何,想要杀我?”
雪千里并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换了只手,继续拍下凝聚毕生功力的一掌。
然而,即便穷途末路,谁又甘心引颈就戮,兰危同样将日月行运行到极致,接下这一掌。
多亏了雪千里方才与钟离非一战元气大伤,两次出手都没有伤及兰危根本,然而即便如此,兰危也不好受,闷哼一声后,点点鲜血从唇角溢出。
这段剧情,和原著发展截然不同,直看得顾易目瞪口呆,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对兰危来说,却更加诧异,他强撑着开口:“天雪山与玄尘山素无恩怨,前辈为何忽然发难,定要置晚辈于死地。”
雪千里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眼睛微眯,加大力度。
“前辈无缘无故,暴起杀人,难道不怕日后玄尘山追究,还是打定主意要与玄尘山为敌?”
雪千里冷冷道:“今日是你我之事,不必搬出师门压我。”
兰危更是诧异:“我与圣女之间,更加毫无瓜葛。”
“哈哈哈哈哈哈哈。”身后忽然一阵大笑传来,钟离非张狂自信的声音遥遥传来,“想要知道原因,我来告诉你!”
“你”字尾音刚落,钟离非已经来到两人身侧,只见他闲庭信步一般从裂缝中走出,雪千里脸色一变,忽然发难,拿起拂尘向兰危猛攻。
这次攻击却全被钟离非接下了,他挡在两人之间,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对方所有招式,将兰危护得滴水不漏,连衣角都没让雪千里碰到。
“你既然确实学了日月行,也能算得上玄青半个徒弟了,往后恐怕还要叫她一声‘师姐’……”钟离非一边接招,一边还能悠闲与兰危解释。
“雪千里为什么定要杀你……自然是因为,不想要你这个师弟了!哈哈哈哈哈!”
“只要你死了,《日月行》第一卷 便彻底失传,谁也别想学去,她往后依然是玄青唯一真传大弟子,好小气的女子!好自私的手段!多亏你小子遇见了我,否则玄青知道自己的得意功法从此绝迹,想必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
雪千里气得咬牙切齿:“师尊并没有死!”
钟离非咄咄逼人:“若是没死,又在何处?!”
雪千里察觉到他的意图,冷哼一声:“你休想套出师尊的下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钟离非大笑,“你偏爱师尊,小气善妒,为了当他唯一的弟子,今日连自己的师弟也杀,你师尊知道,一定不要你了。”
雪千里忍无可忍:“我杀他,只是不想神书有丝毫可能落在你的手里!!”
通道狭小,却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你来我往,越战越勇。
这两人之间本就积怨已久,偏偏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百年没有接触,只是因为都懒得与对方纠缠,但是只要一见面,便如天雷勾动地火,对对方恨之入骨,恨不能当场击毙。
两人越打越有兴致,况且只有分出胜负,才能左右兰危的归属,然而他们打得太过投入,甬道中又处处都是视觉死角,兰危虽然刚已被雪千里两掌拍得重伤,但拼着重伤逃走,也比在这束手就擒,等他们两人处置更强。
他扛着翻滚的血气,忍着剧痛,踉踉跄跄,在黑暗的甬道之中很快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成长的道路总是艰难的
第42章 分道扬镳(3)
秦山尽头, 大雨连绵,巍峨山峰,无尽旷野, 通通被这场深夜暴雨笼罩。
雨水冲刷下,某处山体突然坍塌,露出一小方洞口, 很快, 一个穿着黑衣的修长人影, 拄着佩剑, 从里面钻了出来。
黑衣人未作片刻停留,埋头便闯进了瓢泼夜雨之中。
“喂,兰危, 雨势太大, 你真的不躲一会儿么?”
顾易见雨下的实在太大,整个人藏在兰危衣领下不肯出来,可惜兰危衣袍很快湿透,他也不可避免淋成了落汤鸡。
甩了甩头上的水, 他最讨厌下雨了!
鼻尖忽然很快闻到一股血腥之气,似乎是大雨冲开了兰危肩上的伤口, 鲜血再次沁出, 顺着衣服晕染开。
“兰危, 你既然已经身受重伤, 再淋这场雨, 你想过后果么?等你昏死在路上, 你觉得我会管你死活么?!!”
兰危对他的警告视若无睹, 不知道是雨声太重, 没有听见, 还是压根不想理他。
顾易气愤不已,从他衣领里钻出去,将手附到嘴边充当喇叭:“你不听我的话就算了,反正我们早在地宫之中说好了,出了地宫便分道扬镳,你是死是活,与我可没有关系。”
然而雨势太大,仅说话的功夫,豆大的雨珠已经密密麻麻砸在头上翅膀上,砸的生疼。
他立刻手脚并用,两三下又钻回了兰危衣领里,怕他嘲笑自己,忍不住辩解道:
“雨太大了,借你衣服躲一会儿,别以为我是赖着你不想走啊,等雨一停,我马上就走。”
重伤的兰危看起来倒比平时可爱多了,连眼神都没那样拒人于千里,身上温度也比平时高一些,他听到顾易这些话,也没有反应,只是继续艰难赶路。
虽然浑身都湿透了,但顾易此刻的心情依旧很好,甚至越想越开心,险些笑出声来。
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便是方才那样危急万分的情况下,兰危带着他胡乱一走,竟也能闯进正确房间,看到他朝思暮想的《朝暮春秋卷》。
不管达成目的的道路多么曲折,只要最终得偿所愿,所有辛苦便没有白费……况且受伤最重的,还不是他自己。
这么一想,他简直要怜爱兰危了。
主角光环果然了不起,兰危的大腿,也确然好抱,他的策略,真不可谓不高明。
……唯一可惜的是,这个狗东西生性多疑,始终信不过他,这么方便的大腿,以后再也抱不住了,真是一大憾事。
兰危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上却越来越烫,顾易心想,说不定可以等他的体温给自己衣服烘干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