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危只当他是应允,飞上了马车,坐在了他的身旁。
顾易这会儿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干脆往后一躺,眼不见为净。
……
蜀地,锦城,顾家。
一张符纸被抛到空中,立即缓幻化成一只活蹦乱跳的小蝴蝶,在空中欢快欢快地拍了拍翅膀。
顾然向小蝴蝶施了道口诀,小蝴蝶摇摇晃晃飞了一圈,最终认准方向,飞向东边。
放飞蝴蝶后,顾然回过头,又再次盘点自己的行礼,见确实没有遗漏后,才从窗户上探出头望了望,此时院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她蹑手蹑脚钻出去,一溜烟跑向前方。
“虞国富饶,国力强盛,贺兰夫人的修为更可以排进天下前十……然儿从小娇气,嫁进这种名门世家,往后也不用担心她再受苦,她倒好,还死活不肯。”两个人影出现在前方,顾然连忙往就近的墙壁后躲去。
“小姐脸皮薄,谈到婚姻之事,总会害羞,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真嫁了过去,必然会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的。”
话语声越来越近。
顾夫人语气无奈:“我看天下形式,总觉得迟早会有大事发生,逸儿虽然同样娇纵,但性格要强,心智坚韧,从小便刻苦修炼,连玄尘山的苦都吃得,往后无论如何,也有自保的能力。只有然儿,娇滴滴的,全无心眼,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言谈之间,人逐渐远去了,顾然知道她们一定马上会发现自己消失不见,连忙从柱子后出来,往外逃走。
母亲总觉得她娇气吃不了苦,但若是她这次独自一人前去虞国,找贺兰家退了婚事,往后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了。
虽然她也很紧张,但是她并不害怕自己做不到,因为她还有顾逸。顾逸现在就在虞国,只要她找到弟弟,弟弟一定会帮她的。
……
碧罗山上,兰危去追击狐妖,顾易一人躺在驴车里,心里很有一番直接驾车走人的冲动。
但是两人终归表面还有一分同门情,就算不想与他打交道,也不好做得太绝。
驴车本就停靠在路边的阴凉处,远离了官道,又在荒郊野岭,本不该有什么人经过的,但顾易耳尖,显然听见一队十来个人,匆匆往这里赶来。
这样大一群人忽然出现在这荒僻之地,料想并不会有什么好事,眼瞧着似乎正是往自己的方向走来,顾易心下一动,跳到头顶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双目透过枝叶间空隙,打量来者到底是何人。
很快,来人出现在视野,穿着破破烂烂,面黄肌瘦,大约不是混混就是乞丐之流。
虽然骨瘦如柴,但毕竟正值壮年,浩浩荡荡十来个人,拿着棍子刀斧之类的武器,看起来也颇有些威势。
虽然这些人必定不是为顾易来的,但料想也不会做什么好事。
来人远远看见顾易的驴车,顿时眼热。
“你们看,这地方怎么会有一头驴?”
“主人也不在,哈哈,莫不是老天爷送来的,嫌我们兄弟几个肚子没油水,正好叫我们饱饱口福!”
“你傻啊!怎么可能会有人将这么大一头驴子就扔在这里,主人肯定就在不远处!”
“怕个球!别说他人不在,就算在,我们就不敢抢他的吗?老四你什么胆子,今时不同往日,咱们看上什么好的东西不能抢……你这样畏畏缩缩的,真是丢老大的脸!”
几人上前便准备来解绳子,没想到绳子系得挺紧,半天也弄不来。
“他奶奶的,谁他妈系的破绳子,皮都给老子磨破……”
身后响起淡淡一个声音。
“在下系的。”
专注解绳的人吓了一跳,仓惶回头,兰危负手站在身后不远处,身着黑衣,长身玉立,面容俊俏,眸光清寒,整个人正如一捧冰水,在这炎炎夏日,令人看了便神气一清,说不出来的舒服畅快。
只是清爽快意的少年气中,隐隐又有两分不动如风的高人风度,让他整个人气质呈现出复杂的质感。
若是有眼色的人见了,自然知道这人非比寻常,不会招惹,偏偏这几人见识短浅,并看不出什么独特,哈哈笑道:“你小子,系这么紧的绳,就是刻意为难我们!赶紧的,来帮我们将绳子解开!”
兰危大约是觉得有趣,笑了笑,恍然如雪莲轻绽,他当真走上前,将绳子解下来,放在掌心,递出去。
混混见他如此识趣,并不怀疑里面有什么古怪,大喇喇伸手去接,将绳子抓在手里,既得意于自己威风凛凛,让人不敢反抗,又想笑话驴主人真是个软脚虾,没想到定睛一看,手里的麻绳,已经变成了一截染血的狐狸尾巴。
“什么东西?!!”他忙将东西丢开。
兰危:“驴子是我师兄的,不能给你们,这截妖狐尾便送你们罢。”
“妖……什么妖狐?!!”
“碧罗山那一个,听说前日还吃了人,方才我破开它肚皮的时候,里面还有未消化的头发,眼珠,和手指……”
好几个人直接干呕了出来。
“你,你是修道之人……”
他们这才知道害怕,渐渐退开,退远之后,又嫌这番举动丢人,兀自嘴硬:
“修道之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等我们老大来了……哼,你的面皮不错,我们老大肯定会喜欢!”
狠话放完,落荒而逃。
若是他们这时候敢回头看一眼,还会发现,就在方才他们站立的位置,头顶的树干之上,还有另一个人在悠闲坐着。
比起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兰危,这人一身火红,张扬热烈,容貌艳绝近妖,几乎把“不好惹”写在了脸上。
“真没意思,我还想看看他们是什么人,准备将我的驴子牵到哪里去。”
顾易从树上跳下来,兰危道:“现在也可以追上去。”
顾易哈哈一笑,拍了拍手掌的灰:“乌合之众,至多是些拉帮结派的街头混混,也值得我浪费时间?”
他不过是想借追驴的机会,甩下兰危罢了。
驴车摇摇晃晃,继续上路。
午时日头渐渐烈了起来,烈日下赶路当真是酷刑,很快便口干舌燥,正好路过一个茶棚,顾易忙不迭:“我渴了,我要去喝水。”
兰危道:“好,我也渴了。”
系好驴子,两人进了茶棚,各自要了一碗茶水。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顾易根本没有赶路的想法,在心底默默盘算一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兰危还是得先甩掉。
摇晃着碗里的淡茶,他打开了话茬:“说起来,师弟这几日似乎颇有奇遇,比起上次见面,进步不小啊。”
兰危坦然道:“前几日经历奇险,重压之下,反有领悟,突破了些许。”
“我记得师弟从前的修为还……很有些差强人意,没想到几日之中,便能进步这么大,看来境界总要在危机中磨炼。”
“师兄说得不错,实战之中,感悟颇多。”
“师弟如今修为,已能独当一面,难道就没想过,独行行动,给自己更多磨砺,才不浪费这一番苦行么。”
兰危眨眼:“……师兄是嫌兰危累赘了么。”
是啊,没错。
你还演伤心,你演给谁看啊。
顾易心里腹诽,嘴上哈哈笑道:“你既然是我师弟,我怎么会嫌你累赘,我这样想,全然是为师弟考虑。”
兰危:“我这几日,时常想起从前地宫中的情形,每每想到危急关头,总能惊出一身冷汗。唯独和师兄待在一起,才能勉强放松些许。师兄确实一番美意,兰危让师兄见笑了……”
顾易是真想唾骂这人无耻,他分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铁石心肠,冷硬无情,连那么柔弱可爱的精灵都能说赶走便赶走,和自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别峰师兄,能有个屁的感情。
况且他惯于扮猪吃虎,展示出来的修为之下,往往藏着更多底牌,比如他现在,看起来已经接近至元上层,实际上真实修为,肯定不止至元上层,说不定中层都有可能。
他若怕邪祟,怕瑤山的人,也该明白,他都对付不了的东西,自己更对付不了。
拉上自己,难不成是想死了有人垫背?
顾易直气得说不出话,这时,一个白色小蝴蝶,颤颤巍巍地飞向了茶棚,飞到了顾易面前。
顾易一见便知,这必定是家里送来的,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伸手出去,接住蝴蝶。
蝴蝶落在掌心,变成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说自己来虞国找他,请他在凤安等候,落款人是顾然。
顾易看完头大如斗,顾然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这次孤身来凤安,若有个三长两短,母亲能把他拆了。
不过现下也是个摆脱兰危的好机会,他收起纸条,当即起身,惋惜道:“我家中突发急事,现在需得赶去凤安。兰师弟想必不会同路,咱们就此别过!”
兰危也跟着站起:“凤安繁华,早有耳闻,我同师兄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生性多疑的兰危
看精灵:如此殷勤,肯定有什么问题,远离
看顾易:他好像一直躲着我,有趣,师兄师兄师兄
(新阶段的剧情了,又有点卡,焦虑
第44章 分道扬镳(5)
顾易如今所处的地方叫三圣, 距离凤安不过两百余里,他要赶过去,自然相当快。
但是顾然从蜀地过来, 却需要更多时间,顾易就算早到,也不过是过去等着她, 所以他也没有走得太过着急。
他一开始焦急, 后面便冷静下来, 传信给顾然, 自己先去凤安等她,让她路上闲事少管,麻烦少惹, 埋头赶路, 赶紧来凤安与自己汇合。
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如今天下动荡,百姓流离, 肚子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坏人必然比好人多的多。
顾然虽然出身修仙世家, 但少有接触人间疾苦, 过于良善, 全无防人之心, 身上那点本事, 根本抵不过人心之险。
好在顾然还算听话, 很快给他回信, 说自己一定乖乖赶路, 尽快与他会合。
后面两天, 顾易不时便与她通信,询问她到了何处,顾然也都很快回复如今在的位置,让他不要着急,自己很快就到。
看她的进程,确实除了赶路没做别的,顾易这才稍微将心放下,能安心与兰危一起吃点东西。
两人坐在一个早点铺子中,正分吃一笼小笼包,兰危见他读过信了,这才动筷,给他夹去一个。
落筷之后,目光却依旧注视着他,似是探究。
顾易皱眉:“你不吃东西,看我作甚。”
兰危饶有兴致:“师兄很有趣。”
顾易:“……”
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但是没关系。
他已经想到怎么甩开兰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