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等下我多踹他两脚,也就解气。哥你说,我们从前总以为回了总部就好了,没想到也不比鬼窟安宁……咱们这等外面调回来的,处处受人白眼。”
“是啊,早知道,咱兄弟两当初就该跑他娘的……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现在不说逍遥自在,至少不用心惊胆战的……”
先前那人倒结巴了:“这,这个,若是叛逃出去,恐怕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咱们两个,恐怕受不住吧?”
黄毛鬼恨铁不成钢:“你总是瞻前顾后!”
他身旁那个胖子反倒劝他:“哥你想想,他们白眼他们的,咱们就当没看见。他们排挤咱们,咱们两个在这里偷懒,算起来,还是我们赚了!”
黄毛鬼不知是真被说服,还是没有办法:“……也是!我们急着回去做什么?反正没有事做,咱们慢悠悠回去,便当游山玩水。”
胖子也道:“是啊,我们不用去干活,还能出门自己忙活,以后这两个徒弟培养得出来,不就有自己人?他们以为是排挤了我们,却不知道我们哥俩在外面游山玩水,乐不思蜀!”
两人既然不急赶路,便放下背上的人,想要原地休息会儿,忽然,那个胖子瞧见远处似乎有个人影,蹲在树边,看起来缩成一团,似乎很是害怕。
他大喜,忙拍了拍黄毛鬼,指给他看,然后做了个“嘘”的手势,轻轻起身,蹑手蹑脚一起朝人影走过去。
他便是之前自鬼窟中回到瑤山的黄毛鬼两兄弟,好不容易回到总部,两人在瑤山却始终无法站稳脚跟,思来想去,总觉得是没有自己势力的原因,所以这次出门,便想要给自己抓几个徒弟培养出来。
方才虽抓了那一男一女,但根骨一般,若有更好的,自然多多益善。
他两上前,左右围住衣衫翠绿的人影,胖子按捺不住欣喜,对黄毛鬼说:“哥,这个看着似乎不错!”
随即喜笑颜开向顾易道:“小娘子,夜半三更,怎么一个人呆在这荒郊野外,走,哥哥带你回家去!”
黄毛鬼搓搓手,恨不能伸手上来抓他,顾易往侧边躲了去,小声道:“不,我不去,你们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胖子听他这么说,还想再逗逗,黄毛鬼已挑明身份,大笑道:“哈哈哈哈哈,算你识货!今日你无论就不就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还是不要挣扎的好。”
说罢拿出个绳子,就要捆他,顾易悲愤道:“你们果然是坏人,你们想将我绑到什么地方去?”
胖子安抚他:“带你去个好地方,你别怕,你看哥哥这么憨厚,怎么会骗你?”
顾易:“是么?是什么好地方?”
黄毛鬼听他嗓音不对,不似个姑娘,奇道:“你难道不是小娘子?一个男人,怎还带个面具?”
那胖子轻蔑道:“哥你看这小子白白净净,肯定是个兔儿爷……哈哈,他自卑,所以带个面具装神弄鬼。”
顾易叹气道:“非也,只因我长得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夜啼,怕别人见了我做噩梦,这才带个面具掩藏。”
黄毛鬼嘘了一声:“你吹牛!”
顾易一摊手:“你若不害怕,大可以揭了我面具看看,不过嘛——”
黄毛鬼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我这面具带得稳当,我赌你们也摘不下来的。”
那黄毛鬼不以为然,直接伸着手过来,就要看他脸上有什么玄机,顾易伸手拦住:“你们这是同意了要同我打赌?”
黄毛鬼急不可耐:“赌又如何,不赌又如何?”
胖子也道:“打赌有什么好玩儿?你跟我们走了,我们收你做徒弟,那才好玩”
顾易嫌弃道:“你们还不如我呢,还想给我做师父。若是不赌,你们直接放我离开,咱们当没见过。若是要赌——那可得拿彩头出来,你们有么?”
黄毛鬼胜负心起来,哼了一声道:“难道你便有彩头?”
顾易:“有啊,若你们能摘下来,我乖乖跟你们走,认你们做师父,但若摘不下来——那你们两个都得拜我为师,乖乖听我的话!”
他两见顾易说话似在赌气,古灵精怪的模样,“拜师”之说,大约也是从胖子那听了,现学来的,都觉得哭笑不得。
黄毛鬼好气又好笑:“我们、拜你、为师?你能教我们什么?涂脂抹粉么?你爷爷可学不来。”
顾易“哼”了一声:“磨磨蹭蹭的,既然不敢,趁早承认,将路让开让我走。”
黄毛鬼与胖子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一笑,胖子豪爽道:“你想玩咱们就陪你玩,哈哈,输了不要哭鼻子!”
黄毛鬼也知道他是激自己放他走,丝毫不以为然:“玩玩就玩玩,好徒儿,真淘气!”
顾易也不恼,慢条斯理道:“不用急着开始,咱们先一起发个誓,大家若赌输了,必定遵守,以避免有人输了赖账。”
他说罢自己先起了个誓,黄毛鬼两人在他眼神督促下,不肯示弱,也不情不愿举起手起了个毒誓。
顾易见目的达成,长身站起,周身气势霎时一变,笑得更为真诚,偏头看向二人:“来罢,我脸上的面具,等着两位来取。”
第81章 山月(3)
天刚破晓, 晨风清寒之际,顾易换回了精灵的躯体,将衣服也换了回来, 回到兰危修炼的所在。
兰危也正在练剑,他手中宝剑仅是凡品,自然比不得斩烟霞威力无俦, 在他剑意驱策下, 整个剑身隐隐颤动, 颇有难承其力之感, 但仍旧勉强支撑。
剑气所到之处,花叶虽无折断,但霎时间由盛转衰, 似乎弹指时光, 已有一秋之久。
兰危整个人身姿灵动,姿态闲雅,剑意绵延不断,一套剑法行云流水, 美观之际,威力也令人心惊, 剑势似乎让四周的风都有了实感, 随着他的动作飘动, 意境苍凉。
他连招使完, 以潇洒旷达著称的一套剑法, 在他手下, 也显得沉静悲凉。剑气静似风中之竹, 悲喜不惊, 动如江河之流, 万古涛涛。最后一招是“剑指青山”,乃是一招制敌的决战,长剑脱手而去,径直刺穿一根翠竹,只见竹身以剑身为圆心,霎时褪去青翠,干枯泛黄。
顾易默默看完,心中霎时一片火热。
他也是昨夜方突破关卡,彼时心境已至,练剑时状态便正当巅峰,若以昨夜的状态,对上今日的兰危,虽不知谁输谁赢,但必定也是精彩万分。
虽他一心想赢过兰危,但若能打这样一场旗鼓相当,酣畅淋漓的架,想想也令人热血沸腾。
他未出声,兰危却已看见了他,擦了手中的汗道:“昨夜出去玩了?”
顾易点头:“我太无聊了,便在附近转了转,不过,也没什么意思,最后找了个地方睡觉,才一觉睡到现在。”
说罢目光转到附近深受残害的花草翠竹上,转移话题道:“哥哥练的,想必便是上次地宫的《朝暮春秋卷》其二啦,威力当真可见一斑。若是能取得后面几卷,岂不是再也不用受钟离非、雪千里之流的胁迫。”
兰危自去拔剑,听了他的话,只淡淡:“不急。”
顾易却急,被人追杀威胁,性命危在旦夕,以兰危的性格,不可能分不清厉害关系,正是紧要关头,怎还说“不急”!
他忍不住争辩:“自然应该急,这神书浮现一次后,立即消失,也就是只有一次看的机会……咱们若不去找,失了先机,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看到。”
兰危却道:“先去了瑤山,再想办法。”
顾易脱口而出:“不如不去!”
兰危挑起眉头:“什么?”
顾易叹了口气,直白道:“哥哥当真没有想过吗?这瑤山咱们去了,肯定是九死一生,到时候别说再去寻三卷神书,能不能保住性命,也是两说。你以为你默出前两卷神书,她们便真能放过你?到时候他们没有忌惮,只会第一时间将你杀了。”
兰危:“想过。”
顾易急道:“那不就……”
兰危:“可也要去。”
顾易十分不理解:“既然明知山有虎,何必偏向虎山行!”
兰危:“因为,应该去。”
顾易:“应该不去!”
兰危沉默片刻:“别闹。”
顾易:“就闹,我不去。要去你一人去。”
兰危:“……”
他轻声道:“我一人去,有什么用?”
顾易侧过身生气:“我去不去,你也都是送死,你喜欢送死,便自己去好啦,何必拉我旁观?”
兰危:“……”
顾易继续道:“反正我与你讲道理你也不听,那我就不和你讲话了,没有我多嘴,你更是爱去哪便去哪,我看这样更好……你自由自在,我也自由自在,我相忘江湖,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你去给人欺辱,我去羁旅天涯,各得其所,两全其美……唔”
他话尚未说完,忽觉自己说不出话来,心知是兰危向自己下了禁言咒,不可置信瞪向兰危,努动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急得手舞足蹈,比划手指让他给自己解除禁言。
兰危却一言不发,顾易生气,扑上去抓他,兰危反倒一手紧紧揽住他的腰,令他挣脱不得后,带着便他向前飞去。
顾易越想越气,这人说不过他,不能以理服人,就使如此手段,实在下作。
他挣扎一会儿,也挣不开,见兰危行得太快,恐怕要误了自己早上的安排,一时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磨磨牙齿,张嘴一口咬上兰危脖子。
兰危身形滞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顾易咬得仓促,一口下去,一半都咬在了衣领上,又看他八风不动的样子,自己这一口于他似乎也无关痛痒,心中更恼怒,只能就着这一口继续磨,一点点加力,咬得牙龈都痛时,口中忽然涌现了一点甜腥。
竟咬出血了。
兰危手中一紧,捏住了他腰身,蓦地停在在山坡上,目光无奈,低头看着他。
顾易也没想到会咬出血,有些心虚,拿起衣袖,给他擦了擦颈侧的口水和鲜血。
然后抬头看向兰危。
兰危依旧不说话。
顾易见他牙印上还有血缓缓流出,又伸手擦了。
兰危依旧看着他。
顾易想说点什么,这会儿也不能开口,但输人不输阵,想了一下,理直气将他回瞪回去。
被咬也是你自找的。
兰危却伸出另只手,轻轻将他唇上沾的鲜血擦掉。
唇上一松,他这时已能说话,正想开口,对着兰危的目光,话却咽了回去,悻悻道:“我平日里也不咬人的。”
兰危倒很玩味:“是么?”
顾易:“你不惹我生气,我怎会平白无故咬你?说来说去,也是你的错。”
兰危将他松开,顾易心中盘算着跑路,兰危忽道:“宁宁。”
顾易心不在焉:“嗯?”
“我忽想起,那一天,你为何那样着急去救霜星子前辈?”
顾易一听这话,便如五雷轰顶,勉强镇定道:“谁?我怎么不记得了?”
兰危又低头看了他一眼:“当日树林中,你高声提醒的那位道长。”
危急关头,顾易反倒心明眼亮,思路清晰,皱眉道:“是么?我差点都忘了,当日我就猜出了他是玄尘山的前辈,想来肯定与哥哥有关系,一时着急,也不及细想。那是哥哥师父么?”
兰危:“是我师叔。”
顾易笑道:“那便没有救错。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兰危:“忽然之间,想起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