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顾梦文急道:“大师, 我现在在哪?你收了那纪小雨的灵魂吗?”
方善水:“嗯收了, 不过那不是纪小雨。至于你在哪……你看向身后就知道了,只是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听着方善水的话, 除了看着卧室门的蒋宏离着老远探头探脑,附近的陶泰清和董高远都围了过来, 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梦文的身后。
顾梦文听方善水这么说,心里顿时一咯噔, 再看看陶泰清和董高远的目光, 整条魂都吓僵直了。
顾梦文想哭,泪眼朦胧地问方善水:“我……我不是还要回头去看吧?”
方善水想了想道:“你不想回头也是可以的, 只要后脑勺往后靠近一点就行了。当你感觉到后脑勺碰到什么东西的时候, 你可以把你碰到的东西,想象成一个和人那么大的兔子玩偶,除了会用塑料的眼珠子瞪着你, 不会起尸,不会伸手,也没有冰冷的指甲掐你脖子……”
手办师父听着徒弟的话,似乎觉得挺带感的, 将手中的小瓜子嗑得嘎嘣作响。
顾梦文真哭了:“别说了大师, 我懂,我回头!”
顾梦文做好了心里准备猛一扭头,却还是被睁开望着自己的死灰眼睛吓得尖叫出声。
方善水:“……抱歉,我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抬起头来了, 没来得及提醒你。”
顾梦文尖叫:“救命啊!!!”
顾梦文的尖叫让水面稍微起了点涟漪,陶泰清和董高远惊鸿一弊后,顿时又看不清楚了。
等警察很是无语,只能庆幸顾家父女的胆子都还算大。
陶泰清咳了咳,水中模糊的一撇,虽然看不清楚,却让陶泰清隐约猜到了顾梦文身后的尸体,他对方善水说:“方大师,这个应该是第三个死去的人,是冯妮蕾。”
冯妮蕾据说是撑死的,死的时候肚子里塞满了破碎的作业本和试卷,尸体仿佛十月怀胎一样看起来很是惊人。不过法医解剖的时候,已经将冯妮蕾的肚子清理干净,又缝合起来了,本该是恢复正常面貌下葬才对,然而如今,冯妮蕾的尸体,却又挺着十月怀胎般的肚子,在狭窄的棺材里扭曲地伸长脖子。
顾景听着女儿的尖叫,心里却不停地在把各路神佛都问候了一遍,寻求保佑。
冯妮蕾仿佛上岸的鱼一样张着嘴开开合合,古怪的是她的声音却仿佛是从另外一个地方传来,隐隐约约有点听不清楚:【顾……顾……救……救……】
方善水咦了一声,立刻道:“这应该不是那个害人的怨魂,而是原主冯妮蕾的魂魄。顾梦文,你靠近她一点,我听听她要说什么。”
高喊完救命的顾梦文委屈死了,简直想要冲出水镜抓着方善水摇晃,你知不知道人家是个女孩子!?
但是指望着方善水救命的顾梦文,非常识相,也许是从小有那么一个爹,又从白富美沦落成贫困户,顾梦文性格也不是一般的坚韧,没有反驳,只能闭着眼再次一脸忍耐地靠近冯妮蕾。
方善水和陶泰清几人都蹲下靠近水盆,随着顾梦文的靠近,冯妮蕾的脸也越来越清楚,她张张合合地嘴,仿佛在声嘶力竭地用力在发声。
冯妮蕾的眼珠子好像没有好好固定在眼眶里,她每一次喊不出声,眼珠子就会仿佛是被自己的肌肉挤压一样翻滚一下,看起来极其恐怖。
冯妮蕾看起来似乎有些着急,翻滚回来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不断靠近她的顾梦文,突然猛地伸手,抓住了顾梦文的手。
“啊!”顾梦文吓得一哆嗦,反射性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冯妮蕾凑到她面前的脸,和一用力,从眼眶里掉出了一半的眼珠子,不过冯妮蕾在抓住顾梦文之后,顾梦文倒是能挺清楚她在说什么了。
【它在用你的身体,它在它的家里,它用你的身体装成人类,它要吃了我们,吃了我们……救我!救我!!】
顾梦文手足无措,不停地用力想要抽回手,但是冯妮蕾死死抓住她不放,眼珠子不停地翻滚来去,顾梦文带着哭腔问方善水:“谁在用我的身体?谁要吃了你们?……大师,你不是说我现在是魂魄,这些尸体碰不到我吗?为什么她能抓住我不放?冯妮蕾你放开我,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拉着我!”
方善水安慰道:“这个……因为她也不是尸体,你太害怕了没有注意到,她的尸体还在下头,现在抓住你的是她从尸体里出来的魂魄。”
顾梦文痛哭流涕,心道我信了你的邪!
冯妮蕾好像听不见顾梦文说什么一样,顾梦文问她的话,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说救我。
说着说着,冯妮蕾忽然眼一闭,耷拉在外头的眼珠子因此回到了眼眶里,再睁开的时候,她的眼珠子已经转回来了,就是在冒绿光,嘴角微扯,仿佛在看着顾梦文冷笑。
顾梦文:!!!
方善水却是精神一振,道:“来了。”
顾景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方善水又要吹他蜡烛用他的肉体吸引女鬼了,谁知方善水忽然双指一并,伸入了水盆里。
方善水的手进入水中,却没有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丝涟漪,反而像是穿过了一道门,直接去到了顾梦文的魂魄身边一样。
顾梦文正要尖叫的时候,就看到了方善水从上方伸来的手,简直如同神来之手,顿时目瞪口呆,连害怕都给忘了。
【啊——!】
顾梦文一惊,在尖叫声中回神,本还以为是自己叫得,回神后才发现是从冯妮蕾口中发出的。
冯妮蕾的魂魄被方善水伸来的手夹住了,冯妮蕾刚刚还绿着眼珠子阴笑,将顾梦文吓得一愣一愣的怨灵,现在却反而被吓得想要逃跑,她的魂魄瞬间失去了形态,变成了一团乌黑的影子,在冯妮蕾的尸体上游蹿,冯妮蕾的魂魄不停挣扎着,似乎想要潜入尸体之中。
“出来!”方善水猛地一拽,手从水盆中出来的时候,拉着一条不小的黑影,仿佛从水中捞出了一条大鱼。
【啊——!】
黑影脱水的一瞬,一股恶臭的感觉袭来,仿佛是地下水道的污泥被拽出来一般,同时还有无声地嗡鸣传出,那是人耳听不到的鬼叫,导致陶泰清等人顿时出现了耳鸣。
那被抓住的黑影,在方善水手中剧烈的挣扎着,哪怕出了水也在不停地乱动。
它呼啦一拍,甚至差点将下头的水盆和水盆里的顾梦文拍翻,盆当啷啷地在地面上晃了一圈,水面下的顾梦文也好像进入了海盗船被摇晃了一圈似的,大叫着栽倒在冯妮蕾的尸体上。
一直站在旁边动弹不得的顾景,这时却蓦然瞪大了眼,似乎反射性地想要尖叫,却及时地看了眼方善水,然后忍住没有吭声。
尽管顾景自以为不动声色,但一直注意着四面的陶泰清,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样,迅速伸头从顾景的方向一看,顿时发现水盆中顾梦文的身后,那具本应该已经没有了魂魄的尸体,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尸体的双手也从后头悄悄地抱住了顾梦文,在顾梦文反应过来想要尖叫的时候,一只灰白发紫的手捂住了顾梦文的嘴,让她不能出声求救。
已经被方善水拉出了怨魂的尸体,居然又动了起来,还有一只鬼!
陶泰清急急朝方善水叫道:“方大师不好!下头还有一个!顾梦文有危险。”
正料理着黑影的方善水一愣,视线从手中的黑影转到了盆中,就在这时,方善水手中已经慢慢消停下来的黑影,却猛地大动,从底部一掀,竟然直接将地上的水盆掀飞了起来。
“啊!”
陶泰清和董高远急忙就要去接,但是手脚到底是没有那么麻利,水盆飞向空中,飞过众人头顶的时候,盆里的水已经都泼洒了出去。
“唔!!”水一洒,下头被捂着嘴的顾梦文惊恐地望着这边,她的脸随着伸到她脖子边的尸手渐渐就要消失在泼洒出去的水面中。
方善水忽然将手中的黑影甩在了顾景身上,一张镇魂符在黑影想要逃脱的时候,仿佛山一样地压下,将之压入了顾景的身体之中。
举着蜡烛的顾景瞪大眼,眼睁睁地看着那黑烟中冒出了冯妮蕾那死不瞑目的脸,那张脸穿脸而来,似乎直接跑进了他的身体。没等顾景在心中痛哭大骂,一张黄符就贴在了他的胸前,他甚至能看到胸口处有一个鼓包,东一蹿西一蹿地不停想要出来,但是都被镇魂符压了下去。
给手中的女鬼找到寄存地后,方善水蓦然踏空而起,他好像没有重量一样,一跃到了众人头顶,伸脚轻踢,掂住水盆盆底,原本在倾斜之中的水盆,仿佛在空中被扶正一样。
下头的陶泰清和董高远三人,呆呆地看着方善水,完全想不通他是怎么跳上去的,都没见到他在地上借力,而且居然跳上去后就不下来了。
方善水跃到众人头顶踢了一脚水盆后,飞速地伸手探向了空中从水盆中倾洒出来的水中,那些水本来正要往下泼洒,方善水的手一碰触,那片水竟好像停滞在空中一样,连刚刚已经被晃散了的顾梦文的脸,也重新出现在了水镜之下,已经绝望的顾梦文再次看到亮光,惊喜之中竟然掰开了冯妮蕾抱住她的手。
方善水再一次伸手,将那个来不及逃跑的惊恐怨魂抓住,一下将其从水中拉了出来。
“哗啦——!”
仿佛大鱼出水的声音,黑影次声般的尖叫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方善水及时捏住了它的嘴,手一转快速将黑影卷成了一团,黑影瞬间团在他手上,动弹不得了。
这时,方善水伸脚一勾,刚刚被他在空中踢正的水盆,顿时被他勾了过来。
水盆从左到右地呈抛物线状往地上落,落地同时也从左到右地将泼洒出来的水都接回了盆中。
水盆即将落地时,先一步落回地面的方善水伸手一托,接住了水盆。
陶泰清等人目瞪口呆,看着稳稳落地的方善水和他手中几乎没少多少水的水盆,下意识地拍起了巴掌:“啪啪啪啪!”
董高远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掌心都拍红了不说:“大师,你这身手真是太赞了,是不是跟什么高人学过轻功?”
旁边那被迫和一只女鬼同体的顾景,仿佛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挤压感,那是一种五脏六腑都被碾动的感觉,恶心、想吐,脑震荡一般。
顾景见自己这么难受了,那些警察还视而不见地在给方善水拍手喝彩,顿时如受了莫大冤屈般朝方善水哭喊:“救命啊!唔呕,丧尽天良啊!警察助纣为虐呕……放、我、出、……妈呀呕!”
“叮、铃……叮、铃……”方善水拿出摄魂铃对着自己的手和顾景的胸口摇了几下,将镇在顾景胸口的符纸揭掉,对不停挣扎的顾景道,“好了别叫了,我把她收走了。”
顾景这才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好似经受了一场藏无人道的蹂、躏,连眼珠子都憋忽着不时反白,看起来挺惨的。
陶泰清过意不去地凑近问:“顾先生,你没事吧?”
顾景口气恶劣地咒道:“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恶毒警察,我要打电话举报你们,我要……”他不敢将气撒在方善水身上,倒是对他好声好气的陶泰清发起了火。
方善水正将水盆重新放回原地,在旁听了一耳朵,劝慰道:“年纪轻轻的不要咒自己,若有鬼神正好关注着你,听到了会帮你实现的。”
正发泄着情绪的顾景闻言顿时哭了,还想继续大骂陶泰清的嘴,也颤巍巍地合上。
董高远翻了个白眼,拉了拉自家队长,一副你就不要理这人渣,他就是活该。
陶泰清无奈地笑笑。
方善水重新点燃蜡烛对顾景道:“你歇好了吗?起来吧,你女儿还在等着呢。”
顾景发出一声响亮地抽泣,无奈地接过方善水手中的蜡烛,认命地重新爬了起来,中途还装模作样地跌倒了几回,似乎想要得到一些联系,但是方善水根本就没看他,不止方善水,连陶泰清等人也都没给他一个眼神。
顾景唉声叹气地起身,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该不会是对自己老婆太坏得了报应吧?这下是都在她女儿身上给他讨回来了。
讨债鬼!
方善水将收入摄魂铃的三块怨魂碎片放了出来,三份怨气融合在一起后,这个怨魂渐渐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东西,它似乎正在成形,又还差了一点,五官和身体都在不断扭曲着,一会儿出现章元武的口鼻和肩膀,一会儿冯妮蕾的眼眉和下巴,还有纪小雨和宋学真,都不断出现。
陶泰清凑过去:“方大师,刚刚怎么会又多了一个鬼魂?”
方善水:“那本是跟在章元武身后的那个,当初跑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来捣乱。”
陶泰清恍然,看向方善水手中扭曲的怨魂:“这人还是看不清模样,方大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还差最后一个。”
说着,方善水看向了水盆中渐渐出现的顾梦文:“辛苦你了,还要跑最后一趟。”
顾梦文又哭又笑:“不辛苦,多亏大师你救了我,谢谢你。”
不知道是不是连番地一惊一吓,顾梦文胆子已经被磨练出来了,她竟然没有像刚刚那样大哭拒绝,反而是跟方善水道谢。
方善水意外地对顾梦文点点头,将手中的怨魂收回铃中,敲敲水盆,将顾梦文送走。
顾梦文这次还真的不怕了,刚刚那种情况下,方善水都能够把她从怨灵手中救出来,给了顾梦文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她也想早点找到自己的身体,好从这种
陶泰清蹲在方善水身边,看着顾梦文消失后,水面开始变化的涟漪,想了想道:“最后的,应该是宋学真。”
方善水点点头。
宋学真是这出诡异命案中第二个死的,两边脸颊肉被削掉,使得嘴巴和后槽牙都从脸上的洞露了出来,他死得时候好像受到了多人殴打,浑身多处粉碎性骨折,皮肉上到处都是青紫痕迹,整个人如同烂泥一样。
涟漪中渐渐有了点异样,方善水拿起一根蜡烛靠近,围着水面再次烧了一圈,很快,水面下出现了顾梦文的身影。
顾梦文:“大师,我到了!”
顾梦文现在仍是在一个小空间里,但是却比前两次的棺材大了不少,她好像在一个巨大的瓮中,下头有无数的粉末,顾梦文踩了踩,挺软的,好像是一片灰土。
顾梦文打量了一下,对身后看着的方善水几人道:“周围好像有什么声音,似乎是音乐……”
董高远看到这种情况,蓦然一拍巴掌:“对了陶队,我想起来了,宋学真因为死的太惨,他家里人对此比较忌讳,就把他的尸体送去火葬场火葬,烧成的骨灰似乎也送进了庙里,似乎是让他多听听庙里的大师念经,想要借此安抚他的亡灵,将他超度。”
“啊——!”翁子里的顾梦文又尖叫了起来。
“怎么了?”
方善水和陶泰清都没在顾梦文周围看到什么,直到顾梦文惊恐地指指自己头上,他们才发现那翁子上出现了一张张地脸,宋学真的脸。
或哭或笑或惊或怒,从上到下的看着众人。
别说正对着这一幕的顾景,连陶泰清和董高远的偶被这诡异的情形惊得不轻。
方善水忽然伸手,将顾梦文从水盆中捞了出来,不过方善水抓住顾梦文的时候,顾梦文脚下的骨灰中,顿时出现了一只只苍白的手,拉住了顾梦文的腿。
顾梦文吓得要命,抓紧方善水的手不敢松,方善水回头道:“我去一趟。”
陶泰清等人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去一趟,这么危机的时刻,方善水要去哪里?
正待问,下一刻几人就傻眼了,他们看着方善水整个人投身进了水中,竟然穿过了水面,进入了水镜底下的瓮中。
顾景见到这种情况惊叫,董高远和陶泰清也吓得不轻,心道就算功夫再厉害,道法再高深,也不至于能够穿过水盆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吧。
董高远有点哆嗦道:“陶队,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幻觉,还是那方大师根本就不是人,他也是只……只鬼?”
顾景惊叫连连,骂道:“快别说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把水盆打翻啊!那就是只鬼!恶鬼!不把水盆打翻他等会儿就回来了!”
已经投入水中的方善水,这时却忽然回了头,漫不经心地看了顾景一眼:“你说什么我听得见。”
顾景吓得猛一哆嗦,哭着强笑道:“大师,我开玩笑,您千万别当真!”
方善水懒得理他,回过头去,他已经到了地方,落在了瓮中的骨灰上,顾梦文一脸看着神人的表情在旁边仰视着他。
水盆中的方善水,忽然拿出了摄魂铃,将手中刚刚收集到了三个碎片放了出去,那些黑影呼啸着飞向了上方,顾梦文惊恐地赶忙躲到方善水身后。
黑影进入瓮壁上,上头宋学真的脸立刻扭曲了起来,不像是刚刚那样再次出现被怨灵害死的四人的脸,这次,上面的脸五官竟然全部消失了,变成一张张空白的脸,用没有眼睛的眼眶,仿佛演着哑剧一样看着方善水。
方善水皱起了眉。
陶泰清在水盆这头问:“大师怎么了?”
方善水:“不对,这四个虽然是主要的魂魄碎片,但是还有一丝零星的怨气散落在其他人身上,那人应该没死,怨气仍然无法凝聚成型,我看不到它的脸。”
顾梦文探头:“那该怎么办?”
“你先离开,我有办法。”方善水对顾梦文说完,就挥手收了顾梦文,同时回头对陶泰清几人道,“它现在的怨气已经足够重,不会轻易被我冲散,我来感应一下她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在外头等着,不要让蜡烛灭了。”
陶泰清等人忙不迭地点头。
方善水见状,就地坐了下来,忽然一拍满是骨灰的地面,地面在方善水的手下快速地变化,渐渐变成了一张仿佛在嚎叫的人脸。
方善水就这么伸着手,一手指向自己眉心,闭上了眼睛。
水盆这边,陶泰清等人焦急地看着,方善水坐下后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没了动静。
等了一会儿,就在几人有些担心的时候,陶泰清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陶泰清扫眼看到是刚刚查档案的小李打来的,心道会不会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刚忙起身离开水盆,到一旁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小李惊喜的声音:【陶队!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陶泰清忙问:“什么?小李你找到什么了?”
小李:【不是卡丰,是卞春双。五年前跳楼自杀,死在了林城十一中的教学楼下。当时的事情闹得很大,林城十一中的好些学生都因此转校了,其中就包括这次死的章元武、冯妮蕾、纪小雨和宋学真。我刚刚打电话找到了当时卞春双的老师,他一开始不愿意告诉我,后来才说了实话……】
第二零零章
方善水看看周围, 发现自己正站在有着林城十一中牌子的学校门前。
他似乎进入了一片灰白的记忆之中, 不但人物都没有多少色彩,大概因为记忆的主人已经带着怨恨死去, 这里的天空都染成了漆黑的颜色,而下头的人却恍若不觉, 来来去去。
方善水仿佛透明人一样穿门而过进入了学校,很快就根据感应找到了记忆的中心点。
……
“你看看你这写的这是什么?你人头猪脑啊, 居然能算错?我要你有什么用?你说你有什么用?”冯妮蕾将作业本甩在卞春双的脸上, 然后气恼地用手拍着卞春双,卞春双闭了下眼, 低着头看着砸了她脸后掉下来的作业, 里头错了三题。
卞春双低声道:“对不起。”
冯妮蕾将作业本和卷子都撕了,一边撕,一边往卞春双脸上扔:“给我把这些都吃了, 不然看我怎么教训你。”
卞春双怯懦道:“我……我不吃。”
“哈,你胆敢反抗我!宋学真,你掰着她嘴,我来喂她!”冯妮蕾朝着身后大叫。
宋学真上来给了卞春双一个巴掌, 啪地一声, 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打的,看有人看过来,还洋洋得意,伸手去掐上卞春双的下巴,威胁道:“疯妮儿跟你说话你装听不到啊?张嘴!”
被掐着的卞春双反射性地挣扎, 宋学真骂了两声,又甩了卞春双几个巴掌。
冯妮蕾在一旁将刚刚撕烂的纸张碎片往呜呜叫着的卞春双嘴里塞,一边还不停跟宋学真说:“你小心点,别让她咬到我。呕,她的口水真脏,她好像没有刷牙,牙齿上还有馒头渣,真恶心。”
被捣了满嘴碎纸片的卞春双呜呜直叫。
宋学真不屑道:“她妈是乡下来打工的,还没有爸爸,不知道她妈跟哪个男人生的她,就是个野种,能干净到哪里去。”
同班的同学还没有全到,有一些似乎和宋学真两人同流合污,看他们欺负卞春双看得津津有味,有一些则面露不忍,避让开小声嘀咕。
“看,他们几个又欺负卞春双了,我们要不要找老师?”
“别说了,让他们听到,你也得遭殃,他们特别坏。”
刚刚说话的人不敢吭声了,只是还是决定悄悄去看看班主任来了没有。
方善水看到这种情况也愣了一下,记忆的中心,是那个饱受欺负的卞春双,方善水甚至能感到从她身上弥漫出来的黑气。
这就是那怨魂的本体。
“干什么呢?快住手!怎么能在教室里欺负同学!”没一会儿,班主任走了进来,呵斥了冯妮蕾和卞春双几人。
冯妮蕾和宋学真两人连忙松开卞春双,嬉笑道:“老师,我们哪有欺负同学,我们是在劝她,你不知道她心理特别脆弱,因为作业做错了几题,气得要吃作业本,我们这拉都拉不住。”
被松开的卞春双剧烈的咳嗽着,硬塞的纸张差点将她的喉咙划出了血。
班主任看了卞春双一眼:“卞春双,你怎么样?”
卞春双一边咳一边哭,抽噎着道:“老师,他们说谎,他们逼我帮他们写作业,还让我吃纸。”
妈的,居然敢告状!
冯妮蕾顿时柳眉倒竖,宋学真也差点破口大骂,捏着手指不善地看着卞春双。
记忆到了这里突然变化,方善水再看去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
放学后,冯妮蕾被宋学真章元武几人硬拖着进了无人的卫生间,拳打脚踢,宋学真还不停往她脸上招呼,骑在卞春双身上,一会儿正反手地打了她好几个巴掌:“贱B,叫你告状,告诉你,老子不怕!那老头顶多训我们两句,他还能干吗?我是强奸了你还是杀了你?不过打你几巴掌他敢对我怎样?现在我把你拖到这里来打,有人能救你吗?不识相的蠢货!”
宋学真说着站了起来,不解气地踹了卞春双的肚子两脚。
卞春双又痛又难过,蜷缩在地上呜呜地哭,不敢吭声。
章元武在门外望风,突然打开门提议道:“你们拍她裸照,下次再告状,就把她的裸照到处发,给,我有手机。”
一直抱着头不敢说话的卞春双顿时惊恐起来:“不要!”
卞春双越惊恐,纪小雨和冯妮蕾反而越发来了兴致,上去动手按住卞春双,开始撕她的衣服。
冯妮蕾:“就该这样!你们拍,我撕她衣服,看这小贱人下次还敢不敢告状了!记得别把我拍进去了!”
“放开我,别拍,啊——”
方善水耳边回荡着卞春双的尖叫挣扎,这种记忆他可以看到却不能改变什么,方善水皱着眉,简直想要拂袖一走了之,任由这几个惨死的孤魂和怨灵天长地久。
很是想不通,这几个小孩怎么能这么恶毒?这都是什么下三滥的行为。
方善水可不觉得因为年纪小,就可以用不懂事来当借口推脱责任,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哪怕你以为这代价高了,说不定受害的人却觉得远远不够。
不过想到当初照片上,没有黑色阴影的顾梦文两人,方善水又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画面又是一转。
大概是感觉到方善水的拒绝,他探索到的内容开始快进,没有再一幕幕地详细呈现卞春双如何被欺负的场景,而是开始感应到她的情绪。
眨眼间,方善水似乎已经随着卞春双,经过了她噩梦般的两三个月。
卞春双家里是单亲,只有个妈妈,还是外来打工子弟的孩子,初二时插班进林城十一中,哪怕都穿着校服,她也看起来比别人土,而且浑身带着一股子怯弱和自卑的劲,冯妮蕾几个将她家里的情况打听的清清楚楚,就欺负上了,一开始只是让卞春双给她们写作业,然后就越来越得寸进尺,还经常问她勒索要钱。
卞春双的妈妈很忙,打着几份工供养女儿上学,因为卞春双爸爸的事,她对卞春双也经常没有好脸色,见到她成绩退步就打骂,成绩进步才给点零花钱当奖励。
卞春双也不敢将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事告诉妈妈,偶尔脸被人打肿了,还要自己想方法遮掩,怕再惹来妈妈一阵骂。
有卞春双的裸照在,冯妮蕾等人对她越发似乎忌惮,卞春双却再没敢反抗过。
每天写五份作业,帮他们打扫卫生,还有时不时忍受他们的恶作剧和侮辱殴打,仅有的一点零花钱都被他们敲诈走,他们还经常让她从家里偷,少了就放学后拉到厕所里去打一顿。
卞春双这么软弱,全班同学对她受欺负的事也慢慢习以为常,甚至也开始看不起她,把她当做低等人,有时候还会使唤她一下,骂她几声。
卞春双每天浑浑噩噩的,觉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这时候一个同班的同学看不过去,不敢得罪宋学真几人,就每天留下来帮卞春双打扫一下卫生。
卞春双心中惊颤,不敢和帮她的人说话,却忍不住有些感动。
时间一长,卞春双慢慢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和衣装,偶尔会和帮她的男孩对视一眼。
这一幕被经常欺负卞春双的纪小雨看见了,眼珠子一转以卞春双的名义写了封情书,偷偷放在卞春双书包里。
早自习的时候,纪小雨假装要翻卞春双的作业,突然翻到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假里假气地对着她自己写的信封道:“咦,这是什么?XXX,请收下我的爱,卞春双。哈哈,新闻新闻!卞春双喜欢眼镜仔,还给他写情书,哈哈,有人要听吗?”说道最后,纪小雨挥舞着信封吆喝起来,把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有些想专心读书的都皱着眉看她纪小雨他们闹。
卞春双惊呆了,哪里来的情书?她扑上去就要将东西抢回来,却:“还给我,那不是我的!”
章元武和宋学真眼见这么好玩的事,连忙上来压住想抢的卞春双,催促纪小雨:“快念快念。”
纪小雨装模作样地开始念了起来,但是这信里的内容都是她写的,也是她胡乱臆测胡编乱造着玩的,能是什么好话?甚至很多都非常露骨。
“……自从在无人的教室里那疼痛的一夜,我们就有了无法挣脱的欲和缘。校园后的小操场上你亲了我,又强硬地将我按到在草丛中这样那样,虽然不应该,但是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
纪小雨念得信的内容,把全班早读的同学都惊呆了,虽然现在网络信息时代,该懂的不该懂的基本都都懂了,但毕竟都还小,真遇到这种情况的还是少,这种劲爆的消息,真是让人光听就觉得耳朵疼。
宋学真和章元武在旁吹起了口哨,宋学真还信口就来:“没想到啊,真是个破鞋,天天勾搭我和元武还不算,还去勾搭别人。”
章元武唾弃:“别拉上我,就她那样我可看不上。”
经常帮卞春双的那个男孩被气得脸色发白,他身边的朋友还在调侃他:“看不出来啊,怪不得你老是去帮那个卞春双,原来是有这种好处,早知道我也去‘帮’她了。”
被宋学真两人压着的卞春双眼神惊恐又绝望,看向被气红了脸的男孩:“那不是我写的,那是胡说八道,是有人陷害我们。”
念着信的纪小雨嘲笑:“哟,还我们,都们上了,还说没有奸情,这信可是你自己书包里头的,不是你写的是谁写的?”
男孩看都没看卞春双一眼,只是在众多同学的目光中,站起身来快速地离开了教室。
卞春双看着男孩的背影,只觉得头疼欲裂,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在嘲笑她,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卞春双觉得恶心想吐,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
然而这一切不过只是开头,连纪小雨都没想到她随口编写了一个情书,恶作剧卞春双一下,那下流露骨的言语就迅速传遍了整个学校。
卞春双一下子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有人说亲眼看到她在教室当众和人接吻,还有人说同学亲眼看到她在学校操场和人野战。
“什么打野战?”
“这你都不懂,真是没见识,意思就是卞春双被人搞了,不是处女了,说不定她还在校外和老男人有一腿,你们没看她最近样子都好看了很多吗?她那么穷,哪里来的钱去变漂亮,定然是去卖的!”
“我去,这消息劲爆。”
“真的假的?”
不管真的假的,这种坏事一传出去,可就是止不住了,人们津津乐道地说着卞春双的八卦,并不断地跟身边人科普和分享,大多数被惊呆的人也多半没想过去求真真假,只是听个热闹说句看不出来呀,就再在闲极无聊地时候和其他的朋友分享,自然很快闹到了班主任那里。
班主任叫了双方家长,那男孩一家根本没来,但是卞春双的妈妈来了,乍听这个消息,她差点没被气死,二话没说抄起板凳就往卞春双身上砸:“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卞春双被妈妈打倒在地,但是对于被殴打已经习惯了的她,根本没有反抗和躲,只是躺在地上反射性地蜷缩身体护住自己的头和五脏。
班主任赶忙拉住她劝道:“你别激动,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带回家慢慢教。不过因为这个事情在学校闹得太大,对她的名声不好,你们还是先休学两年吧。”
卞春双妈妈也觉得丢人,在学校待不下去了,但是她也没那个钱给女儿转学,顿时变了脸色,就想要求情,让她女儿能继续上学。
班主任说这个是校长下的决定,他也管不了,卞春双妈妈就又去求校长,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老黄,我觉得那小女孩不像那种人,说不定是被冤枉的。”
“算了,她自己脾气懦弱,立不起来,帮她也没用。这样的人继续留在班里,不过是败坏班级风气。”
“你说得也是。”
被母亲拉出门又跑了回来的卞春双,手放在门把上停了下来。
……
快速地看完了刚刚的一切,方善水的停在了最后一幕。
卞春双从家里跑了出来,穿了件红衣服,在自己班级正上方的楼顶,爬上7楼高的天台从上头直接跳了下来,头朝地。
卞春双下落的时候,正好经过她上了半年学的班级,木然的目光扫过了班级里的一众人等,最后死死地钉在了纪小雨四人身上。
“啪……”
“啊——!有人,有人跳楼了!”不少人都看到了刚刚有个人影头下脚上地从外头掉下去,傻眼了片刻顿时惊恐地嚷嚷出声,一时尖叫四起,宋学真四人也扑到窗户上看。
宋学真四人一眼就看到了卞春双,并认出了她来。
头朝地跳楼让卞春双的脑浆崩裂,脖子似乎都摔断了,但是她的脸却仍然对着宋学真几人,似乎就等着纪小雨宋学真等人来看她,眼睛直到这时候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几人。
卞春双恐怖的死相,让纪小雨和冯妮蕾惊恐地尖叫起来,宋学真和章元武头冒冷汗。
方善水看到卞春双的魂魄很快被她的血染黑,游魂变成了一道飘忽的黑影,在宋学真几人的目光下,它慢慢分散了开来,分散成四份,分别缠到了纪小雨宋学真等四人身上,还有一丝似乎落在了这个班级上。
它怨恨这个班级里的老师、同学,甚至每一丝空气。
那一丝落到别处的怨气,正是让卞春双的魂魄久久无法凝聚成型主因。
……
林城十一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学生们都被吓坏了,纪小雨和宋学真等四人,连续做了数日被厉鬼缠身的噩梦,哭喊着要转学,还让家人找人给他们驱邪。
大人们心疼孩子,也不愿意他们再回这种死人的学校,四人于是各自转到了不同的地方去,慢慢地不再联系。
方善水看着他们身上的怨气缠绕久久不散,却因为他们分开而无能为力,这些分散的怨气附着在纪小雨等四人的身上,除了偶尔影响一下他们的心情,让他们倒倒小霉,再无其他作用。
时过境迁,原本的噩梦已经不再困扰四人,曾经的事也成了年少荒唐不值一提,他们开始了新的生活。
只是那怨气附着在四人身上,却日复一日地越加浓重、凝聚,它们仿佛在对彼此产生吸引,慢慢地将曾经的四人重新聚集到了一起。
四人在高三的时候,终于因为各种男女朋友,朋友的朋友等关系,再次地聚到了一起,发现竟然是曾经的同学和玩伴,都是意外,已经差不多忘记了以前事情的他们,抹去刚开始的尴尬,又玩在了一起。
方善水看到他们提出了去鬼屋招魂的计划,然后在某天放假的晚上,借口回校,跑去了到了一个破旧的房子里,破碎玻璃的窗户外,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周围一片黑暗,头顶无月,只有几个手电筒在打着,照在一个被点了砖头的破烂桌子上。
桌边围着六个人,他们将手电筒打在自己脸上。
顾梦文小小声问:“是不是要等十二点?”
带着眼镜的冯妮蕾道:“不要,十二点之后招来的据说都是孤魂野鬼,我们等到11点半开始,子时阴气重,这里又是鬼屋,容易招来。”
纪小雨皱眉不乐意:“随便选个地方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来鬼屋招鬼,感觉好恐怖。”
宋学真嗤道:“真胆小,要是真有鬼,你就扑到我怀里来,我保佑你。”
纪小雨顿时笑骂道:“滚!我们等会问碟仙什么好呢?”
章元武啊了一声,叹道:“当然是问我们能考上哪所大学啊,想想还要几个月才能从高三的地狱中解脱,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宋学真:“我要看看我以后会不会成为亿万富翁!哪位天仙会是我媳妇。”
冯妮蕾:“我想知道我爸这次生日会不会给我买果7!”
顾梦文看看他们,叹了口气没说话,她想知道她爸妈什么时候会离婚,以及妈妈她和弟弟以后会怎样。
很快时间到了,众人开始招魂,碟子和写满字的纸张都准备好了,除了魏英韶不玩,其他五人都准备开始。
“谁滴血?”
“我来。”顾梦文举了手,主动滴了血,她觉得大概她诚意大一点,碟仙会更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都记住禁忌了?那就开始吧。”
众人点点头,开始一起念召唤词,因为听说这种游戏最好女多男少,让阴气旺盛一点,所以魏银韶就没有参与,在众人身后看着他们招鬼。
“碟仙,碟仙请出来……”
“碟仙,碟仙请出来……”
年轻的声音在黑暗中不断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声音在风中阴冷下来,渐渐地,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附和,与他们的声音达成重唱。
“碟仙……碟仙……请出来……请出来……”
忽——
一股冷风卷在周围,招鬼的六人猛然感觉道空气冷了下来,顿时精神一振,继续重复地念叨。
方善水看看这不知死活的几人,四道黑色的阴影,在纪小雨宋学真身后,张牙舞爪地慢慢升腾起来,仿佛一缕古怪的烟雾,在他们一遍遍的召唤中,着几缕烟雾正在他们的头上扭成一股,形成一个人的手脚和头脸。
卞春双死去时诅咒了这四个人,她的怨气缠绕在他们身上,只是这些怨气太分散,对活人的影响不大,这四人分开后,多多晒晒太阳驱驱邪,渐渐就连噩梦也不怎么做了。
怨气只能在这些人身上,看着仇人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生活,越见加深。
方善水摇头,这怨气虽然浓重,但是已经渐渐没有了意识,只是一股负面能量,但是几人的招鬼游戏,却将卞春双的意识从地狱中又唤了回来。
方善水看着那张黑暗中碎裂了一半的脸,出现在众人的中间。
感觉到手指下的盘子震荡了一下,纪小雨兴奋地道:“来了来了!我们成功了!”
顾梦文手有点抖,镇定了一下问:“碟仙碟仙,你来了吗?”
沙沙……五人指下轻轻挨着的碟子忽然动了起来,上头的箭头转动,慢慢指向了一个‘是’字,众人心中一凉,又止不住地兴奋。
方善水看到,那个女鬼伸出了手,将手指和另外五根手指一起,抵在了碟子底部,推动它走。
纪小雨等人虽然有点害怕,但毕竟人多,就开始仗着胆子一个一个地问着碟仙问题。
一开始试探的时候,问碟仙他们家人的名字什么的,都成功了,只是轮到问他们自己的问题时,却渐渐不对起来。
章元武:“碟仙,我能考上哪所大学?南X,林X,还是京X?”
碟子沙沙地在纸上转动,最后指向了无。
章元武气愤的大叫:“怎么会啊!?以我的成绩,不可能连个南X都考不上,你肯定弄错了!”
冯妮蕾打断还要嚷嚷的章元武:“我来问我来问,碟仙,我这次生日,我爸爸这次会给我什么生日礼物?珍贵吗?”
碟子沙沙地转动,最后指出来的是两个字。
棺、材。
冯妮蕾脸色大变,宋学真等人也看着指出来的两字面面相觑。
沉默了一会儿,纪小雨犹豫道:“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要么我们还是把碟仙送走吧,它看起来好像有点怪。”
第二零一章
就在众人因为棺材两字不知所措的时候, 宋学真又对着碟子问道:“碟仙, 元武和疯妮儿能活到多少岁?”
冯妮蕾本就被吓到了,听宋学真的话又是一惊, 忍不住冲宋学真大叫:“喂!你问的什么破问题!”
顾梦文安抚她:“碟仙又说章元武考不上大学,又说你爸给你棺材做礼物, 这不是说你们可能会死吗?碟仙应该不会说谎,如果它没有说谎的话, 说不定你们会遇到什么意外, 现在问清楚说不定能避过呢?”
众人顿时觉得有点道理。
而就在顾梦文说话的时候,沙沙沙, 碟子又推着众人的手指动了, 正好纸张上有个18的数字,盘子转了个圈,底部的指针指向了18。
这下冯妮蕾和章元武的面色顿时变得极差, 嘴唇蠕动说不出话来。
他们现在就是18岁了,冯妮蕾想要生日的时候爸爸送她果7,那是她19岁的生日,还有两个月时间。如果她连19岁都活不到, 那说明她在这两个月内就会死。
冯妮蕾颤着声音为:“碟仙, 为什么我们会死?是遇到什么意外吗?莫非是车祸?”
沙沙沙……碟子稍微一动,就停下了,指着一个:
杀。
冯妮蕾不敢置信,顿时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会被人杀死!?怎么会?是谁要杀我??”
眼见冯妮蕾情绪激动,脸色也很不好的章元武赶忙阻止她:“你别动, 万一松了盘子,我们就不好问了,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不要害怕。”
冯妮蕾被章元武的劝住,冷静下来,然而这时,碟子却忽然又动了,似乎在回答刚刚冯妮蕾的问题一样,带着五人抵着碟子底部的手指,滑向了一个‘我’字。
“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什么?”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意识到碟仙这么个个体。
冯妮蕾却倒抽口气,浑身颤抖起来,不敢置信地看了周围一圈同伴:“我问谁杀了我……碟仙说我,它是说它要杀我?”
众人都害怕了起来,他们来鬼屋招鬼,莫非招来了一个厉鬼?想要害死他们?
众人手指颤抖,连带的指下碟子也抖了起来,眼见这种情况,所有人就更害怕了,章元武连忙喝道:“别松,都别松手,不要乱。”
章元武的喝声,也让众人想起来了,他们玩得这个招鬼游戏还在进行中,都说一旦招碟仙的过程中出现差错,请来的碟仙就送不走了,尤其他们这次请来的东西似乎很不对,是个厉鬼。
众人都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此时他们谁也不敢松开手。
顾梦文打着哆嗦道:“要么,我们把碟仙送走吧,我们刚刚的过程都没有出差错,也许可以送走?”
宋学真等人也都点点头:“试试看。”
在一旁看着的魏英韶腿哆嗦着,他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害怕,想要离开,但是却不敢动,他怕自己一动,就会被看见……
五人围着桌子,瞪着自己指下的那个碟子,颤着声音开始不停地说起送词。
“碟仙碟仙,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你可以下去了。”
“碟仙碟仙,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你可以下去了。”
忽忽的冷风从一面破旧的窗户处吹了过来。
众人在冷风中打着寒颤,每个人都觉得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抱着自己一样,他们接连重复了几遍送仙词,但是碟子一直不动,所有人在想着把碟仙送走的时候,都有种把碟子推回纸张的中心,但是那刚刚还到处带着他们手指滑动的碟子,这会儿却仿佛黏在了那里。
冯妮蕾用力按住碟子,脸都通红了:“怎么不动,快动啊!”
“别急,再念几遍。”
众人互看一眼,咽了口唾沫决定继续,不然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是没想到刚要开始念,于是又开始念:“碟仙碟仙请回……”
“啊——!”纪小雨突然大叫了起来,声音凄厉,惊得众人断了送词,忙问怎么了。
纪小雨哆嗦道:“手指,手指,六根,六根手指。”
顾梦文等人闻言一惊,也连忙看向碟子,数了一圈,五个方向五个人,碟子上却是六根手指,众人下意识地看向左右,似乎想看多出来的那个人在哪,但是他们好像被迷住一样,来来回回只看得到五个人。
“冷静冷静,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们心里要想着,”
“送不走了,这是恶鬼,它想要我们的命!呜呜,我不玩了,我要回家!我要走!”冯妮蕾说着痛哭起来,立刻就想撒手跑掉。
众人大惊,还没来得及喝止她,却见她的手指好像被吸的盘子上一样,抽不走了。这时,碟子突然大力地动了起来,忽地一下拉着众人,它的速度极快,在白纸上飞快的滑动,每次对准一个字,停下不到两秒就又滑向下一个,好像在和他们说话一样。
“啊——!”几乎快要吓晕过去的几人,一边尖叫一边记着碟仙所指的字。
我、是、谁?
我、怎、么、死、的?
众人都知道碟仙的禁忌,不能问碟仙是谁,不能问碟仙怎么死的,总之所有涉及亡灵的私人问题都不能问,问了就犯忌讳,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碟仙竟然会问他们它是谁!
纪小雨哭了出来:“碟仙我们不知道你是谁,我们也不想问,你快走吧,求求你了。”
这次碟子很快给了纪小雨回应,
不。
“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碟子在一堆人惊恐的哭喊中,突然转了个圈停顿了下来。
一动不动了半天,一惊一乍的众人泪眼朦胧地忍不住左右互看,冯妮蕾带着哽咽问:“怎么了?难道碟仙走了?”
站在一旁一动不敢动的魏英韶,这时猛地倒抽了一口气,摇摇欲坠地捂住了嘴。
我、想、起、你、们、了。
众人心中一凉,想起他们了?
难道这鬼是他们认识的人?
纪小雨猛地倒抽了一口气,看向了宋学真和冯妮蕾章元武,那三人此时也面色惨白地看着他们,一旁的顾梦文快给吓哭了,一脸莫名,完全不知道这个碟仙是怎么回事,也没注意到旁边四人的脸色。
站在众人身后捂着嘴的魏英韶,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忍不住后退一下,然后就看到。
碟子又开始动了,在原地转了个圈,没有了刚刚那次的迟疑,仿佛重复般又指了一遍。
我、找、到、你、们、了……
死。
最后,碟子的箭头指住了白纸上的死字,碟子底部刚刚顾梦文的血液,不知是不是在碟子的滑动中被摇晃出来,顺着碟子上画着的鲜红肩头,滴在了箭头所指的‘死’字上,瞬间荫透了那白纸黑字,仿佛变成了一个在笑着的鬼脸。
“啊——!”终于,纪小雨在碟子的反光中,看到了一个朦胧的鬼脸,血乎流啦看不清面目的人,就是坐在他们中间的第六个人,那人,正坐在她的左手边!
同时,冯妮蕾宋学真等人也都惊声尖叫,因为他们也在碟子的反光中,看到了和纪小雨同样的画面,每个人都看到,那倒影中披头散发一身红衣的人,正坐在自己身边。
后面的魏英韶也被吓傻了,魏英韶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裙的女鬼,碎了半边的脸正在对着他笑,她的脖子好像断掉了,脑袋险险挂在上头,她脖子下头的身体,仿佛八爪鱼一样裂开,连在了下头的每一个人身上,那一丝丝的红黑之气,仿佛在每一个人身上又纠缠出一张张似笑非笑的脸。
就在众人快要崩溃的时候,碟子忽然又动了,竟是带着众人的手指,回到了碟子一开始待着的那个圆圈里,然后不动了。
顾梦文惊惧地问:“碟……碟仙这是要走了吗?”
纪小雨惊恐地瞪着双眼没有说话,冯妮蕾已经开始小声抽泣,宋学真和章元武脸色也都很不好。
没有人回应自己,顾梦文着急,想让吓傻的众人振作一点:“别愣着啊,快把碟子反过来,然后让魏英韶把碟子带到十字路口摔碎,这样就能送走它了!”
吓呆了的宋学真看向顾梦文:“真……真的能送走吗?”
顾梦文差点哭了:“我怎么知道啊,不送一直在这里待着吗?”
章元武当机立断,快速地补了一句“碟仙请回去。”,然后就狰狞着脸冲发呆的几人大喊,“都松手,我把碟子掀开!”
众人连忙试着将手抽回来,喀拉,还真的成功了,章元武松了口气,将碟子放在了那个红圈上。
章元武看向站在众人身后阴影中的魏英韶,叫道:“魏英韶,说好的,你去把碟子摔了,到十字路口去摔。”
“好……”
魏英韶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声音低沉而缓慢,在阴影中头也不抬。
“等等,我们还是一起吧。”顾梦文可不敢再待在这个鬼屋里了,众人也都是如此,就让魏英韶拿着碟子,一起离开了这间鬼屋。
鬼屋里,方善水没有随着那几个人离开,跟踪剧情,而是在一个角落里蹲下来,看着那里吓得哆哆嗦嗦的一团魂。
方善水戳戳他:“魏英韶?”
角落里的魂魄差点蹦了起来,尖叫:“啊——!不要杀我,我没有招鬼,不关我的事!”
方善水安抚他:“我不是刚刚那个女鬼。你被困在这里,身体已经昏迷很久了,要离开吗?”
魏英韶的魂魄一呆,看看左右,再看看方善水,“你是什么人?”
方善水:“来救你的,走吧,你先跟着我。”
方善水没有多说,话毕就拿出摄魂铃摇了摇,魏英韶顿时忘记了疑问,摇摇晃晃地起身,跟在了方善水身后。
方善水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会发生的事,只是没想到警察说在医院昏迷不醒的人,灵魂居然会被拉在了恶灵的记忆中。
看样子是当时被吓得太狠,生魂被怨灵吸摄走了。
至于刚刚那几个……
方善水带着魏英韶出了鬼屋。
顾梦文几人离开鬼屋后,倒是挺顺利地,看着魏英韶到十字路口将那个招鬼的碟子摔碎,众人都松了口气,然后抖抖索索地结伴回家。
一路上纪小雨几人心事重重,似乎知道这事不会就这么过去。
顾梦文发现几人的不对劲,也想起了刚刚碟仙的问话,虽然很想问问几人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认识那个碟仙,但是刚刚做过招鬼游戏,这黑更半夜的,她也不敢再提什么鬼不鬼的事,甚至她现在连回头都不敢。
一转眼一周过去了,除了魏英韶据说回家后没多久就病倒了,没来上课,其他倒是都很平静。
然而就在这平静的时候,顾梦文在家整理东西的时候,忽然在自己的课本里,发现了那张玩碟仙时候的纸。
顾梦文吓了一跳,明明记得摔了碟子之后,就把这纸烧掉了,为什么这张纸会出现在自己这里。
顾梦文发现那张纸上,被她的血染透的那个死字还是那么鲜红欲滴,看得她心惊胆颤,然而就在她目光凝视了那个字一会儿后,忽然发现那个死字上的血好像动了,渐渐分散开,然后去然后了其他几个字。
顾梦文心中惊惧,知道当时玩碟仙时,她的那滴血招来了麻烦,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就在这时,那滴分散开的血液,在染红几个字后,就停了下来。
顾梦文看去,仿佛是下意识般,将那几个字找了出来。
“雨……吊……众……死……示……”
顾梦文念着念着,蓦地打了个寒颤,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这些不好的字眼,隐约让她感觉到不妙,手忙将乱地将那张纸扔回了抽屉里,不敢再烧,也不敢再拿出来看。
然而就在第二天的时候,顾梦文知道了她在那张纸上看到的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清晨的校园里,广播体操的声音,做到一半——“啊!!!”突然一声凄厉地尖叫声,打断了众人的动作。
这尖叫声几乎盖过了广播的声音,让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然后接连不断地有人发出了累死的尖叫。
抬头看去,一个下半身赤、裸着的女孩,被绳子勒着脖子活活吊死在了升旗的旗杆上,那女孩明显已经死了一会儿了,但是就在这人来人往的旗杆下,之前居然没有什么人看到她,她惊恐地瞪着双眼,似乎在看着操场上的众人,被勒断的脖子歪在一边,看起来随时会掉下来的样子,舌头被勒出来一寸多长,看起来极其恐怖,死前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老师们急忙跑来维持秩序,报警的同时疏散了惊恐的同学,随着人群被疏散的顾梦文,走了好远都还在傻眼地看着旗杆上仿佛瞪视着她的纪小雨,看到这样的纪小雨,顾梦文回想起了那张纸上的几个杂乱无章的字,也终于弄懂了它的意思。
顾梦文惊恐地喃喃道:“纪小雨,吊死在旗杆上示众?”
顾梦文连忙去找章元武几人,想要和他们商量一下碟仙的事,然而找到人的时候,却突然看到那三个人聚集在一起惊恐地说着话,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冯妮蕾哭着道:“我昨晚梦到了,梦到她杀死了小雨!小雨在学校到处跑,但是到处都是鬼影,她不停地冲我求救,我在梦中看着她活活被吊死在了旗杆上,那个头朝下的鬼影在绳子下头坠着她,她的脖子一点点被拉长,她痛苦地不停地挣扎,却一直没有死,直到她的脑袋断掉,我被吓醒,就看到那人在床头对我笑,她的脸都裂开了,好可怕!怎么办?是不是她回来了?她要杀死我们!?呜呜,我不想死。”
宋学真烦躁地吼她:“别哭了!哪有什么鬼不鬼的,她要是能杀我们,当初跳楼自杀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来杀我们?她就是个鬼,也是个无能的鬼!”
宋学真的声音极大,但是其中的颤抖,却能让人听出他的恐惧。
“……也许她当时的能力不够,是我们的招鬼游戏,把她给招回来了。”
章元武的声音也很是不稳,似乎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他这话一出,门后顿时沉默了下来,只有冯妮蕾越发响亮地哭泣声,呜呜呜呜,仿佛夜半的鬼哭一样,听得门后的顾梦文心里瘆的慌。
他们知道那碟仙是什么人。
他们甚至知道那碟仙和他们有仇,是来找他们报仇的。
顾梦文气不打一处来,当初玩招鬼游戏的五个人,四个人和恶鬼有仇,招来了恶鬼,就她一个傻了吧唧地凑上去,和他们一起被盯上了。
想到家中的那张纸,顾梦文简直要气哭了,她怎么会这么倒霉?为什么那张纸会出现在她这里。
宋学真发狠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想办法,她做人的时候都只有被我们欺负的份,做鬼了又如何!?当时她死都不敢对我们做什么,我就不信她现在能有多大能耐!”
“她……当时可能是顾忌你家里有个当警察的叔叔,会对她妈妈不利?你们还记得吗?她跳楼的时候穿得一身红衣,脑袋摔碎了半个,死前都还在瞪着我们,她一定是诅咒了我们……”冯妮蕾说着又痛哭了起来,心中说不出的后悔,她当时要是没跟着人一起欺负卞春双该多好。
宋学真更加烦躁了:“哭哭哭,哭有个毛用啊,直接哭死就不怕鬼找你了!”
冯妮蕾仍然眼泪不止。
章元武:“不能这么下去,我们多花点钱,找些大师来,弄死她!”
几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压低了下来,听不太清的顾梦文悄悄凑近,从门缝中看了过去,然而这时,顾梦文却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冯妮蕾、宋学真、章元武,他们身边的第四个人是谁?
似乎是感觉到了顾梦文的窥探,宋学真身侧,那张被血污的头发盖住的脸转了过来,稀碎的半张脸,忽然对着顾梦文一笑,仿佛要裂开一样,无数血液喷溅了出来,溅在了身旁的宋学真几人身上,几人却犹自未觉,讨论着如何对付恶鬼的方法。
顾梦文吓得半死,再也不敢往前凑了,后退了几步,二话不说就飞奔离开。
顾梦文甚至都不敢在学校待着,一路跑回了家,却发现那张被她压在抽屉里的白纸,无缘无故地又出现在了桌子上。
顾梦文心中恐慌,仿佛有种预感,知道那张纸上又会有新的提示了,她不敢靠近,怕在上头看到关于自己的预言,双腿却似乎被什么催促着一般往前走,顾梦文又拿起了那张纸。
“宋……削……脸……碎……骨……,宋学真。”顾梦文瞬间被吓哭了,不止是因为和这些人的交情,更是因为她知道,每死一个人,就说明那只恶鬼离她更近一点。
顾梦文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不像另外四人一样和恶鬼有仇,她就会放过自己,这张纸会出现在她手里,就已经预示了这一点。
顾梦文再去学校的时候,果然学校已经被封闭了,学生们都暂时被放假回家。
据说宋学真在一间废弃教学楼的厕所里被发现,脸颊上的肉一点点被削掉了,直接露出了颊肉下的脸骨和牙齿,外表皮肤上处处青紫淤血,仿佛被很多人殴打了,全身的骨头几乎都碎完了,仿佛被人用小锤子一点点砸碎的,宋学真整个仿佛烂泥一样瘫在卫生间里,眼睛里都是惊惧和懊悔。
顾梦文浑浑噩噩,手指颤抖着查了本地的庙宇,看着地图的时候,却发现地图上突然有血,一滴滴地落在目的地上头,一只血淋淋地手慢慢地从中出现,似乎要从地图标出的那点撕裂屏幕钻出来。
顾梦文吓得差点把手机摔了,扔掉手机后坐在床上,却发现那张纸又出现在了她的桌子上。
顾梦文恐惧得半死,她知道那张纸一出现,就代表着有人要死了,但是顾梦文还是仿佛被控制住一般过去拿起了纸张。
“冯……肚……烂……肠……穿……”
顾梦文念着纸张上的字,觉得口中的声音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一样,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念那几个字的时候,嘴角还挂起了笑。
顾梦文心中惊恐,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倒退着走进了洗手间,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中还是自己的脸,这让顾梦文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地叫了起来,拿起一看,竟是章元武的来电。
顾梦文有些害怕,但还是接起了电话。
章元武声音带着哽咽:【现在玩碟仙的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他们都死了。】
“我知道。”顾梦文觉得自己的声音非常冷漠,似乎又带上了些微的笑音。
【我在网上发现一个青越观,我要去找那里的大师,只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帮我,我,我以前和宋学真他们一起,害死过一个同学,她呜……】章元武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哽咽着不停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嗯,我知道。”顾梦文听到自己的喉咙里,继续发出不像自己的声音,拿着电话的手完全地抖了起来,她看到自己放在洗手台上的白纸上,那几滴红色的血液在游动。
章……死……不……见……尸……
【我走了,我去找青越观的大师救命!顾梦文,你保重,这件事和你无关,也许你能够活下来……好好活着。】
“嗯,你去吧……”那边的电话很快挂断了,没有听到顾梦文下面的一句话,“不过,你找不到的。”
顾梦文心中惊恐越盛,听着自己口中那古怪的声音,发觉镜子里自己的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是一个自己没见过的女孩……不,她见过的,门后那碎掉的半张脸!
镜子中恐怖的鬼脸在对顾梦文笑。
顾梦文惊骇欲绝,想要跑,却动不了,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和镜子里女孩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这是怎么了??
“所以,你是想用顾梦文的身体复活吗?”
谁在说话?
顾梦文看到镜子里女鬼的影子转过头去,她自己的身体也仿佛迟缓地被控制着一般转了过去。
那是一个青年,他的身后跟着应该在医院里头的魏英韶,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中,他仿佛闲庭信步般跳窗进来,并不断靠近。
顾梦文觉得自己的心中在恐惧,这次的恐惧却似乎不是她的。
第二零二章
顾梦文发现自己突然动了, 她猛地向着镜子里的红衣女鬼跳去。
顾梦文大惊, 看着自己离镜中恐怖的女鬼越来越近,眼见就要一头撞在镜子上, 想要挣扎,但是她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正要闭着眼一头撞上去,竟发现自己居然穿镜而过!
已经等了她很久的方善水, 自然不会轻易让她逃走, 立刻一张镇魂符甩出,飞速地贴向了那面镜子。
方善水的镇魂符来得很快, 附身顾梦文的女鬼穿镜子穿到一半, 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半个身体卡在了镜子中,正面在镜子里头, 背面在镜子外头,仿佛被牢牢镶嵌住一般动弹不得。
【啊——!】
顾梦文感觉到自己好像发疯般地大叫了起来。
方善水对着卡在镜子中顾梦文道:“你已经去世了,既然报了仇,就该离开了。顾梦文和你无冤无仇, 你把身体还给她吧。”
顾梦文惊了一跳, 忽然发现自己的脖子竟然一百八十度地转了过去,看向了方善水,她和方善水好像正隔着一面镜子,镜子上仿佛出汗一样,冒出了源源不绝的血滴, 血液不一会就将镜子染成了红色……
“砰!”卡住顾梦文的镜子猛然炸开,无数碎片向着方善水袭去。
贴在镜子上的镇魂符不知何时已经被血液污染,仿佛接触到火一样,一片片焦黑浮现。
方善水知道这种死了之后满腔怨恨的鬼魂,脑子根本不会转弯,也不会轻易妥协,早就防备着她。
无数碎片如暴雨梨花迎面炸来,方善水站立不动,对着眼前蓦然一喝:“定!”
一声喝下,时空仿佛静止,碎片纷纷停立在了半空之中。
就在这时,方善水又掐诀道:“天醒地明,乾坤归正。敕!”
“轰——”
所有停立在半空的碎镜片蓦然如爆炸一般,轰然变成了颗粒状的粉末,这粉末像是病毒一样快速向周遭传染,洗手台,墙壁,房屋,也都在一点点地变成粉末消失化去。
顾梦文蓦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清醒,好像所有的记忆在这一时刻统统回归,突然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卞春双杀掉了她的四个仇人,但却不能满足,死掉的她在一片黑暗中待了五年,什么都没有,却只有仇人寻欢作乐的各种日常,若非这种怨毒日日噬心,她也不会那么快积累了那么强大的怨气。
卞春双觉得不值,哪怕四个仇人死得再惨,死后被她玩弄在鼓掌中,但她如今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死前有多凄惨,自杀而死后就只会更凄惨。
卞春双想要回到过去,她的仇人已经没有了,她想要好好地回到以前的生活。
这本来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谁让当初招鬼游戏的时候,顾梦文滴了那滴血?
请神容易,送神难。
顾梦文默默咽下一口心头血,看到身边几条黑影从自己的影子中分离,这时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和什么东西分离开了,顾梦文恍惚一瞬,瞬间明白了那是卞春双的怨气,她将她的怨气转移到她的生魂上,和章元武四个惨死的人捆绑在一起,李代桃僵。
顾梦文跌坐在方善水身边,正要大叫提醒方善水,那恶灵要跑,方善水已经提着顾梦文追了上去。
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在顾梦文身体里的那道阴影消失后,更是迅速地消泯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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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梦文家中,陶泰清对着水盆里方善水的倒影大叫:“方大师,那怨魂叫卞春双,我们知道她身份了,你能听见吗?”
水面上被陶泰清吼出了点点涟漪,但是水盆中的方善水却始终没有动静,刚刚在方善水身后的顾梦文,此时也不知怎么不见了,陶泰清担心方善水会出意外,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顾梦文父亲顾景一脸苦相,他倒是巴不得方善水不要回来了好,但是他还被定住不能动弹,手中的蜡烛,烧化后一滴滴滴到他手上,烫得他龇牙咧嘴,两个该死的警察也不知道来帮他一下!
陶泰清握着手中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小李,还在说着从卞春双班主任那里打听到得事:【那个班主任说,自从卞春双死了之后,他就经常做噩梦,在教室里总是猛不丁会看到卞春双坐在她死前的位置上。班级里原来的很多学生都受不了转校了,最后那整栋教学楼都被封了起来,他也因为脾气越来越暴躁,神经质,失去了教师工作。】
听到这里,陶泰清蓦然想起了刚刚大师说的话,说是卞春双的怨魂还是不够完整,少了一丝无法成型,会不会就在那个教室里?
【他一直跟我说他很后悔,当初他知道那女孩在班里受人欺负,但是他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看着那些学生,口头教训过几次,也请了几回家长,但是因为卞春双太逆来顺受,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其实我觉得他不过是嫌那女孩成绩不好家里也穷,觉得不想为她浪费太多时间精力罢了,这种人当不成老师真是活该!误人子弟!】
陶泰清捏捏眉心,总结道:“所以说,这次这几个受害者,都是当年直接导致卞春双死亡的人?卞春双被他们的招魂游戏找回来,正好找他们报仇?”警察的心里只有法律,这种恩怨情仇何时了的情节,实在有点让他有些伤神以及唏嘘。
董高远突然大喝:“陶队!你快看盆里,大师人不见了!”
“什么!”陶泰清大惊,赶忙放下手看去。
水面上的涟漪开始晃动了起来,倒影中,方善水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甚至在方善水不见后,水面下的各种情景也不见了,似乎在渐渐变回普通的水盆。
陶泰清拿起电话急道:“小李,你还有问到什么关于卞春双的事吗?她还有哪些家人?”
小李一愣,立刻想起来道:【卞春双还有一个母亲,她是单亲,父亲不负责任,母亲一个人带大她,挺不容易的。那班主任出事之后,还打听过卞春双的母亲,说是自从卞春双去世后,卞春双的母亲就有些疯了……最近出了命案后,班主任开始连续做噩梦,所以就又去看了下卞春双的母亲,她疯的似乎更厉害了,好像以为她女儿还没死一样。】
陶泰清一凛,蓦然感觉到这个可能是重点,立刻问:“地址在哪?把地址发给我。”
小李马上将打听到的地址说给陶泰清,为防他记不住,挂断电话后,还发了条短信。
陶泰清起身道:“蒋宏高远,你们在这里看着,万一大师需要帮忙,都配合着点,我去卞春双家里看一看。”
董高远喊道:“陶队,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和蒋宏在这看着大师留下的东西。”陶泰清说着已经飞快地跑出了门,其实他本是想让董高远和他分头行动,他们俩一个人去调查卞春双的家,一个人去调查那个被封的教学楼,但是鬼怪之事太过稀奇古怪,陶泰清怕董高远出什么意外,还是让他们俩待在这里,好有个照应。
陶泰清刚走不久,水盆中的涟漪忽然慢慢大了起来,慢慢的,清水里似乎出现了黑红的血液,有头发从盆底升起,仿佛海藻一样飘摇上来。
一个长长黑发的人头,渐渐从盆里冒了出来。
董高远三人骇然地看着,董高远和蒋宏都举起了枪,对准水盆中的东西。
这一幕完全不像是方大师回归的样子,倒像是恶鬼打败了大师,要回来吃人的节奏。
在上头的顾景惊恐地呜呜叫,吓得脚软腿抖,只差要尿裤子了,简直欲哭无泪,他现在再也不敢说方善水坏话了,早知道自己想得那么灵,他一定不停地祈祷方大师顺利打败恶鬼早点归来,他干嘛要嘀咕什么方大师回不来的屁话啊!
救命啊!
人头从盆中露出了一半,血腥气冲鼻,浓密的头发下,一双血红的眼睛,正在看着顾景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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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春双的妈妈很开心,回来做了四菜一汤,给女儿补充营养,女儿好像该参加高考了。
对了女儿今年多大了?
17?18?
为什么记不得了呢……
“妈,今天吃什么?”卞春双从屋里探出头来,听到母亲回来,就问了一声。
卞春双妈妈立刻忘记了刚刚那一点恍惚,连忙对女儿道:“今天做你最喜欢的麻辣鱼头!”
卞春双给了妈妈一个笑脸。
卞春双妈妈很快做好了菜,只是吃饭的时候好像想了起来,最近女儿已经好几天没去上课了,天天待在家里,奇怪地问:“双双,你不去上课吗?”
吃着饭的卞春双立刻生了气,用力放下碗道:“我不想去,学校有人欺负我。”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学校里有些熊孩子最坏了。”卞春双的妈妈听到有人欺负女儿的时候,心中一瞬间闪过惶恐和惊惧,不过之后又回到对女儿的担心上,“不去的话?学习怎么办?”
卞春双:“我自己在家复习,反正高三都是在复习。”
卞春双妈妈犹豫了一下,想要逼女儿去上学,但心底深处又觉得学校似乎是个恐怖的地方,最后还是道:“好,听你的,不要偷懒,好好在家看书。”
卞春双闻言低低地笑了:“……妈,要是我考不好怎么办?”
卞春双妈妈摸摸卞春双的脸:“考不好就考不好,妈继续养着你,大不了以后攒攒钱送你去上个技校,咱们母女俩以前都没有饿死,以后也不会饿死的。”
卞春双闻言,用力抱住了妈妈。
卞春双妈妈抱着女儿,忽然想哭,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觉女儿一直在自己身边,但是又好像很久没这样抱过她了?大概是她太忙了,天天打几份工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平常累及了看见女儿都很烦,总觉得如果没有这个女儿,她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可是这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哎。
卞春双妈妈摸着女儿的头,忽然觉得手上一片粘腻,抬起一看,手上竟然全都是血!
卞春双妈妈恐惧急了:“双双,你伤哪了?怎么会有血!?怎么会有血?”
卞春双扶了扶脸,起身道:“妈你看错了,哪里来得血?”
卞春双妈妈不信,看了一会儿女儿的脸,但是确实是好端端的,她的手心也没有了刚刚那种粘腻的感觉。
……大概真的是她感觉错了?
卞春双妈妈去洗碗,卞春双进了洗手间。
卞春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脸上好像抹了厚厚的粉一样,一块一块地掉了下来,血液迸溅出来,镜子里的她渐渐变成一个稀碎垮掉的人脸,卞春双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要裂开的脸。
【这不是你的身体,你的布置已经毁了,伪装也无法继续了。】
卞春双一惊,看向镜子里,镜子里并不是她自己的倒影,而是刚刚在梦里追着她的一个坏蛋,那个被人叫大师的年轻人。
第二零三章
卞春双有些记不得, 方善水在梦里到底是因为什么追着她了, 只是看到对方竟然能脱离梦境出现在镜子里,不禁有些害怕, 色厉内荏地冲着方善水叫道:“你是什么鬼?为什么会出现在镜子里?”
躲在方善水身后的顾梦文闻言差点滑倒,忍不住偷偷去看镜子外头的卞春双。
方善水知道这是她为了复活, 将怨气散出去的原因,只是没想到抓到那怨气的根源找到了卞春双的本体, 也知道了顾梦文的身体, 却不见了她的怨气。
方善水怕陶泰清那边生变,决定快速解决掉卞春双。
方善水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他的身体一瞬间又虚转实, 更是将卞春双吓得不轻,差点就要哭出来,抖抖索索地想要去摸旁边的拖把, 但是一注意到方善水的目光,立刻又吓得缩回了手。
方善水有些无语,解释道:“我不是鬼,你才是鬼, 你已经死了, 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体。”
卞春双吓得哽咽出声,却仍然色厉内荏地反驳:“恶鬼你别以为这样能够忽悠我!”
顾梦文差点喷了:“姐姐,你也不看看你那张脸,都快裂开了,哪个活人是这样的!?你用的是我的身体, 你把你的脸揭开,那就是我的脸啊!”
卞春双闻言一愣,看着方善水和顾梦文,她最近有很多东西记不清楚了,只是隐约感到学校里有很多人欺负她,把她的脸打伤了,所以才会这样,她怕妈妈担心,就傅了点粉,没想到真的好了。
就是今天不知怎么,做了个噩梦又出了问题。
不过卞春双还是不相信自己死了,她明明是热的,正打算努力复习考上大学,开始新的人生,怎么会死了呢?她的人生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无数的理想要实现,怎么会死了呢?……这一定是恶鬼哄骗她的把戏,可能她的脸都是他们弄成这样的。
“过来吧,死人有死人要去的地方,你不能继续待在人世了。”方善水说完,将摄魂铃在不停后退,已经快贴到墙上的卞春双摇了一下。
“叮、铃……”
“啊——”卞春双瞬间尖叫出声,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瞬间全部裂开了,仿佛一张即将被揭下来的人皮面具,不停地被吸往那铃铛里的铃芯里。
只是这时,卞春双也发现了,她的脸后果然也出现了一张脸,正是眼前那个镜子里的女孩的脸,卞春双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蓦然哭叫道:“妈妈救我,妈妈救我!”
在厨房洗碗的卞母顿时一惊,稀里哗啦地摔掉了手里的盘子,手忙脚乱地冲了过来:“双双,怎么了?双双……啊!”
看到卫生间的情况,卞母惊叫出声,瞬间冲了上去,大叫着去打方善水,只是她的手每每都穿过方善水的身体,仿佛落在了空气中,卞母惊恐不已,只得抱住女儿的身体求饶:“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她还那么小,你放过她吧,你要杀就先杀我!”
方善水:……
方善水收魂的手一顿,怎么感觉他好像恶霸一样?仿佛要分开白娘子和许仙的法海。
卞春双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好像忽然想起来了。
……是的,她已经死了,她穿着红衣服,一边用刀子在自己的手臂上刻下了四个仇人的名字,一边从教学楼的顶层跳了下去,摔死的那一刻她是怨恨的解脱的欣喜的,曾经无力反抗的人,被她的尸体吓得魂不附体,她不分是非只知道打骂她的妈妈,也在她的尸体前哭晕了过去,曾经冷眼旁观她遭遇的老师同学,一个个被她吓得出了毛病,失去工作的失去工作,耽误学业的耽误学业。
卞春双觉得自己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只是她始终奈何不了那四个仇人,因为她不止是想要吓吓他们,她想要让他们死!
死得越悲惨越好,越恐惧越好……她以为她变成恶鬼会有这个能力,然而并没有。
她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仇人们慢慢地忘记了她,忘记了恐惧,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美好的校园,美好的青春,美好的爱情友情,等等。
卞春双心中越发的怨恨,越发的痛苦,但也越发地觉得不值,为什么她的仇人都能活得越来越好,她却只能停留在黑暗里看着这一切?
卞春双甚至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她要死呢?为什么要为几个人渣死掉呢,她死掉之后,那些人渣却仍然活得很好,她却只能被禁锢着自由在黑暗中日复一日地被怨恨啃噬。
卞春双大哭起来,对着抱着自己的卞母哭叫:“妈,我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当时不帮帮我?为什么当时不相信我?为什么要死了之后才来抱着我?你别管我了,你让他把我收了,让我下地狱!”
卞母闻言大受打击,神情一阵恍惚,差点无力地瘫倒在女儿身上。
她想起来,当初的一切,女儿摔断了的脖子和碎裂的身体,以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卞母嚎啕大哭:“双双,妈妈对不起你啊!妈妈爱你的,很爱你的,只是我当时不知道,我以为你像我那么傻被男人骗了,我太生气了,我没有认真听你说话,都是我不对,你回来吧,我可怜的双双,你回来妈妈替你下地狱。”
说完卞母又去求方善水,老泪纵横地哀哭道,“鬼差太人,你要收收我吧,不要收我女儿!我把我的阳寿给她,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带大她,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方善水:……
卞春双哭得更厉害了,她的灵魂一点点地从顾梦文的身体里出来,只是魂魄上那荫透了红衣的血液,却似乎在慢慢蒸发,她稀碎的脸,也在慢慢地恢复完整的样子,仿佛她身上最后的怨气和遗憾在消散。
方善水止住卞母跪下去的动作,对哭求的卞母道:“我不是鬼差,我只是帮人找回身体的,你求我没用。而且你女儿既然已经死了,已经无可挽回,生死有别,还是安心投胎去吧。”
卞春双的灵魂离开了顾梦文的身体,顾梦文的身体顿时摇摇欲坠,看得镜子里的顾梦文连忙想出来接住自己,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镜子里。
方善水将顾梦文的身体钉住,然后伸手将焦急的顾梦文从镜子里招了出来。
顾梦文大喜,然而一出来,她就看到卞春双那恶鬼和她妈妈可怜巴巴地望过来,一副觊觎自己身体的样子。
顾梦文浑身一抖,护住自己警惕地道:“我也很可怜的,我爸爸要离婚,我妈妈弟弟只有我了,我一点也不想死。我上次玩碟仙,只是想要问问我们以后该怎么办,给我妈妈找个出路,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
卞春双和她母亲都失望地低了下头,又抱在一起默默流泪。
卞春双:“妈,我杀了那几个欺负我的人,我让他们死得很惨,我很高兴,可是我如果去阴间,会不会因为杀人让我去十八层地狱受刑?妈,我害怕,我不想走。”
卞母也是一惊,阳间的法律等多把人关到死或者直接死刑,阴间的十八层地狱却是极其恐怖的,她怎么愿意女儿去受这个痛苦,女儿生前就已经那么悲惨了,她怎么能让女儿死后也经历这些!
卞母大哭起来,冲着正在帮顾梦文回魂的方善水求道:“大人,你说让我女儿去投胎,我女儿能投胎吗?她能投个好胎吗?会不会投胎到畜生道?”
方善水呃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方善水又不是地府的公职人员,自然不清楚地府内部的法律条文。
卞春双母女俩顿时非常恐惧,不知人有亡魂,自然不会怕什么阴曹地府和十八层地狱,知道了之后才发现人间地狱都不得放肆,处处都是束缚。
卞春双母女正不知如何是好,方善水的下一句话,立刻让她们振作了起来。
方善水:“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下面的鬼差,你们家里有纸钱香火什么的吗?以及水果什么的供奉之物?”
卞母连忙大喜道:“有有有!我这就去找。”
女儿死掉后,卞母虽然时不时有些疯傻,但是还知道供奉女儿的牌位,逢年过节给她烧烧纸钱什么的,这些年邻居看卞母可怜,时不时会帮卞母一把,还有那个失去了工作的黄班主任,以及当初女儿班里一些愧疚的同学,让她艰难的时候不至于饿死,恢复清醒后也能快速找到一个糊口的工作。
方善水也跟着走出了狭小的卫生间,一个小卫生间里两鬼两人,还真是有点挤。
顾梦文和卞春双也都有点好奇,跟在方善水身后。
很快,卞母找来了香烛和元宝纸钱之类的东西。
疯了的时候,她认为女儿还活着,就会下意识地将女儿的牌位和供奉之物都藏起来,清醒的时候又会再找出来。
放下东西后,卞母又去厨房,找来了她买的苹果和桃,只是水果的样子有点少,卞母担忧地道:“供奉是不是要多几样?我要不要下去再买点水果鸡鱼?”
“不用。”方善水整理出一张干净的桌子,双掌合十一张,在桌面上铺了一层红布,将卞母拿来的盘子摆上,一个盘子上他就摆了一个水果,放在盘子正中,有苹果有桃,但还是单调了很多。
方善水在桌前静立片刻,合指不知默念了些什么,而后睁眼,手在水果盘上一抚而过,片刻后,卞母和顾梦文还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卞春双却瞪大了眼,甚至咽了口口水。
在她的眼中,眼前一盘盘单调的水果,已经变成了一堆美味佳肴,用着顾梦文的身体时,卞春双吃饭都经常味同嚼蜡,吃不出什么味道,现在却垂涎三尺,甚至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看着方善水准备开始,卞母又有些担心:“大人,鬼差不会现在就发现双双吧?”
她可不希望问到一个不好的结果后,鬼差看到双双就顺便把她抓走了。
方善水:“不会。”
方善水点燃香插在香炉之中,然后就闭上了眼,手指在桌子上不停地敲点,仿佛人的脚步在下头走一样。
似乎走到了什么地方,闭着眼的方善水莫然一停,睁眼对着前头的燃香念道:“烛火礼备,阳人有问,请鬼神语……”
方善水话未说完,面前冉冉上升的香烟蓦然一弯,相互盘结起来,似乎在渐渐地扭曲成一张人脸。
第二零四章
卞春双不知为何, 忽然一阵恐慌, 快速地躲到了母亲说身后。
虽然方善水说那被召来的鬼差,应该看不见她, 但卞春双还是将身子缩了起来。
那香头上的烟变成人脸后,又忽地一散, 仿佛被风吹下来一样,卞母和顾梦文正奇怪, 就将那烟变成了一缕, 慢慢地飘向了五个装着苹果和桃子的盘子,烟雾绕完一个盘子, 又一个盘子。
卞母和顾梦文虽然看不太明白, 但也大概明白方善水是真的召来了什么东西,正在享受供奉,顿时都变得紧张和严肃起来。
卞春双在卞母身后偷眼去瞧, 就看到那烟雾,将刚刚那些能让她闻到香味的佳肴供奉,一一席卷而飞。
看了眼,卞春双立刻又收回了视线, 躲好。
享受完一遍供奉, 那烟雾就又回到了香头上,原本白的香烟,慢慢地变成了青色。
方善水见状,看向卞母道:“这是同意了,你可以把你想问的告诉他, 我会将他说得话翻译给你。”
卞母顿时大喜,感激涕零地道谢过后,就朝那香头走去。
躲在母亲身后的卞春双一时有些慌,赶忙一转,又躲到了顾梦文的身后,顾梦文一下子僵住了,毕竟有个曾经抢了自己身体的碟仙恶鬼躲在身后,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的,但她也不敢赶鬼,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方善水,方善水当做没看见。
卞母对着香炉上的三炷香哭诉一番,将自己女儿的被迫害自杀不能投胎,五年后又被仇人用招鬼游戏召回,怒而杀人的事上禀一番,询问女儿如果下了阴间,会有什么结果。
卞母说完,感觉耳边似乎嗡鸣了一下,隐约听到了一阵哗哗声,面前的烟也在不停变幻。
卞母茫然地看向方善水,方善水给她解释道:“这似乎是位阴间的判官,正在翻律典。”
卞母恍然大悟,一脸期待地看着眼前似乎被什么东西扇动的烟雾。
过了一会儿,众人耳边那若有若无的哗哗声没有了,取而代之得又是微微的耳鸣,似乎有什么东西沁在水里乌鲁乌鲁地说话一样。
方善水立刻给迷茫的卞母和顾梦文翻译道:“他说,招鬼游戏在阴间是个盲点,一般阴间很少过问因为这种仪式游戏而死的人,除非闹得比较大,直接捅到了阎王殿上,不然都是轻拿轻放。”
卞母闻言大喜,躲在顾梦文身后的卞春双这时也不太害怕了,在顾梦文的肩膀上探出了脑袋,只可怜了顾梦文,被曾经吓得她半死的恶鬼靠这么近,僵着身体简直要疯掉了。
不过,卞母和卞春双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方善水接下来的话,又让她们慌张了起来。
方善水看着在飘动的青烟,仿佛在跟什么人交流一般,点了点头又对卞母道:“现在阴间人满为患,投胎的号牌已经排到了三百年后,身上背有案例和冤孽的厉鬼,要去领号牌,就等于暴露了自己,会被问罪,自杀且又连杀四人,大概会到刀山或枉死地狱走一遭,洗清身上的冤孽才能投胎。”
说道这里,方善水看了眼在顾梦文身后抬头的卞春双,“不过你倒是聪明,将怨气分离了出去,而且那些怨气又和他们的招鬼仪式混合在一起,主要责任并不在你,所以你大概只会在枉死地狱待一段时间,排到投胎号码,到时间后就会被释放。”
卞母听到枉死地狱,却慌了神:“那怎么办?进入枉死地狱,不是说就不能再投胎成人了吗?大师,我们能不能不去阴间了,不投胎了?我就这么养着我女儿?”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卞母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她能养女儿多久?十年?二十年?
万一她死了呢,她也要下去了呢?那她女儿又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卞母几乎又要痛哭起来,卞春双也是一脸失落,她没想到自己成为厉鬼杀人被轻拿轻放,最后竟是纠结在了自己自杀这个点上,心中不禁怅然若失,为了几个渣滓,毁了自己上面下面两辈子,到底值不值得。
顾梦文听得也是一脸唏嘘,心中感慨。
方善水又看向了那在震动的青烟,口中无声张合,仿佛在和人交流什么一般。
过了会儿,方善水为卞春双母女传达了鬼差的意思:“现在地狱人满为患,十八层地狱也不想装多余的人,只是但凡人世做过恶事的,在下面都要受刑受苦,除非投胎到人间,才能躲避阴间的刑法。”
自杀者为阎王不喜,据说会打入枉死地狱一万年,而地狱的时间有别于人世,十四层地狱的一万年,几乎等同于人间的天荒地老,所以才会说进入枉死地狱别想投胎了。
但是如此多年来,自杀人数这么多……枉死地狱也快装不下了,有些特殊情况的,经过一番打典,是可以得到特赦。
吃人嘴软,这话既然说出来了,那就是鬼差是可以帮卞春双这种被诽谤毁坏名声自杀的人,拿到号码牌。
卞母着急:“可是,不是只能领到三百年后的号码牌吗?大师,我们能不能给鬼差大人多少点钱,让他给我女儿插插队?”
三百年后……
顾梦文听到这个数字不禁一阵蚊香眼,这是死也死不起的意思啊,等她百年后死了,那时候地狱又有多少人要等投胎?会不会要排到五百年后了?
……活着的时候还是多做点好事,最起码就算投不成胎在阴间待着,也不用去十八层地狱受苦,顾梦文暗自下了决心!
方善水摇头:“不行,他说六道轮回中的天、人两道管理最严格,没有动手脚的机会,不过三恶道的畜生道倒是可以,能够插队拿个号牌,让她躲过刑法。”
卞母掩面痛哭:“那就是还得投胎成畜生了?我可怜的双双啊,你怎么就这么苦命啊!”
卞春双忍不住出来,抱住妈妈,也跟着呜咽着哭了起来。
方善水倒是安慰道:“没什么好哭的,你是躲刑,鬼差同意可以帮你领个号,到时候你可以投胎成宠物,要投胎到哪,托梦给你妈提前知道,将你领回来养,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正好在人世走一遭再陪你妈十来年,躲完刑正好一起下去,路上也有个伴。”
卞母和卞春双闻言一窒,是哦,以前说到投胎成畜生,那都是做牛做马一辈子,临死还不得全尸要被杀了吃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还有宠物……多少猫猫狗狗活得比人都还好,什么都不用干就是吃吃玩玩。
尤其大师说能够让她知道女儿投胎到哪,她找到了女儿,自然也能免了女儿遇人不淑,流离失所或被人打杀折磨的凄惨。
卞母刚开始还有点愣神,后面却慢慢有些心喜,如果女儿投胎到别人家,那以后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投胎成宠物,能在她身边再陪她一段时间,虽然她知道这样不应该,但女儿既然没有更好的路走,这无疑是给了她一个补偿女儿的机会。
卞母忙问:“大师,真的能提前知道我女儿要投胎到哪吗?”
方善水点头:“这个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确认,而且既然是插队,你女儿可能也会保留一点点记忆,不过动物的脑容量有点小……”
卞母没听方善水说完,已经喜极而泣,连声对着方善水以及他身前的香案道谢:“多谢大师,多谢鬼大人,多谢……”
卞春双倒是关注起了另外一点:“大师,你说十来年后正好一起下去?我妈还能再活十来年?”
听到这个,方善水意识到自己嘴快,想要收回前言已经晚了,只好道:“如果你没有回来这一趟,大概你妈再过五年就要油尽灯枯,心死则五脏皆衰,活不久的。”
卞春双闻言不禁虚手环住了自己母亲,将头环在母亲胸前,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碰不到女儿的卞母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双双,妈妈不要紧的,你好妈妈就好了。”
卞春双抬起了头,下了决定:“多谢大师帮我,我希望早点投胎,回来陪我妈。”
就在这时,卞家的门突然被敲响,卞母一愣,不知道这会是谁,只是看向方善水,怕开文会打扰了大师的法事。
方善水细听门外的声音,很快辨别出了陶泰清,只是好像人很多,不但董高远蒋宏也来了,还有顾梦文的父亲和另外一个人。
想到陶泰清,方善水突然叫糟,卞春双的怨气已经分离出去了,不在本体这里,说不定会去顾家或者别的地方,刚刚要解决卞春双的时候,他还想着要速战速决,赶紧回去看情况,但被卞春双母女一哭,他就忘记了。
门口几人,似乎情况就不太对。
方善水刚想说他去开门,锁上的大门突然自动打开了,除了陶泰清,他身后的董高远四人,竟然都被附身了。
顾梦文惊讶地看着门外的一人,刚起音叫了声“爸”,就闭了嘴,因为她又看到了她爸身后跟着的小三。
陶泰清看到方善水很是惊喜,大急道:“大师,我刚刚想来这里,但是刚出顾家门,就接到高远的电话,才发现他们变成这样了……”
鱼贯而入的董高远几人一脸黑青,面色恐怖,仿佛木愣愣的死人一般,只是看到卞春双的时候,他们木然的眼神都恶毒了起来,卞春双也皱起了眉,阴狠地瞪着他们。
卞春双将她的怨气分离到死人的尸体上,镇压着纪小雨四人的灵魂,让他们日日受苦,但是也和他们建立了关系。
刚刚方善水破坏了卞春双的镇压,使得他们逃离出来,之后卞春双和她母亲,想要请托大师询问阴间鬼差减刑的事,纪小雨等四鬼自然也知道了。
眼见方善水这大师如此不靠谱,被人一哭一求,就没有天理地同意了这个杀人犯的请求,纪小雨四鬼自然愤愤。
这是赶来告状来了。
四鬼立刻脱离了董高远等人的身体,一下扑倒了供桌前,七嘴八舌地告起状来。
章元武哭道:“鬼大人,你不能放过她,她害死了我们,害死了四个人啊。”
冯妮蕾也痛哭道:“她撕了我的书和所有本子,逼我吃,让我撑得肚破肠穿而死,呜呜,我好痛。”
宋学真怨恨道:“我们当初只是作弄她,是她自己心里脆弱跳楼自杀,怎能比得上她杀了我们四人的罪孽!”
纪小雨更是恶毒诅咒道:“她不但活活把我勒死,死后还将我头身分离,不放过我们,大人,你不能徇私枉法!她必须要下十八层地狱,让她走刀山,下火海,不然真是太便宜她了。”
纪小雨是四人中死得最惨的一个,因为卞春双最恨她,她自然也最恨卞春双,她不过是开个玩笑,不过是小打小闹,卞春双居然狠毒地这般折磨弄死她。
因为有方善水在这里,在他的阳神磁场影响下,所有人都几乎能清楚地看到这里一堆鬼怪,不但清醒过来的董高远等四人一脸懵逼,卞母更是气愤地想要打死他们,这些当初害死了她女儿的垃圾,如今又在他们请来的鬼差面前大放厥词!
卞春双此时倒还算冷静,拉住了母亲,她都已经确定自己会投胎到畜生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让这些人告,她倒要看看他们能是个什么好下场。
方善水一时也有些头疼,没想到想要帮人开个小后门,到头来变成了乌泱泱地打官司。
方善水看了眼供案上的香炉,发现香上的烟雾也有点徘徊,凝聚成的鬼脸,也变得比刚刚宽了两倍,似乎有点头大的样子,大概也没想到出来找点油水,居然会遇到这种乱象。
第二零五章
青烟摇了摇, 屋内蓦然传出一阵滋滋的噪音, 不止顾梦文陶泰清等活人,就连四个告状的鬼, 也都有点耳鸣地捂住了耳朵。
这时,方善水出声翻译道:“他让你们安静点, 他并不是正职判官,还在迁升之中, 管不了你们的案子, 你想找他报冤屈,是找错人了。”
纪小雨四人一愣:“那我们要找谁报?”
方善水:“下了地狱自然就知道了。”
纪小雨一想不对, 差点就让方善水给糊弄过去了, 立刻叫道:“既然他不管,为什么能给卞春双开后门!为什么能让她提前插队去投胎?”
鬼差:……
方善水见鬼差尴尬,当然不能说是因为卞春双母女贿赂了他:“……卞春双要投胎到畜生道, 你们也要?”
四鬼一听抖了一下,好好的人不当谁特么愿意当畜生啊,就算网上有不少人说活得还不如狗,当你要让他去投胎成狗的话, 你看他愿意不愿意。
这年头, 无论当人当狗都是技术活,投胎的好了生来富贵,投胎的不好了,人和狗也没有太大差别。
旁边的卞春双见状冷声嘲笑:“是啊,我做错事, 我不该因为几个畜生自杀,所以我下辈子去畜生道,你们几个小的时候畜生不如,倒不如和我一起去投畜生道算了,那就不会有人死的时候对你们念念不忘,隔了几年还要回来把你们一个个都弄死。”
卞春双阴冷的语气让四鬼一抖,他们毕竟是死在了卞春双手里,也受过卞春双的吓,不过想一想,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杀人犯也敢在鬼差面前对受害者大放厥词!真是太过分了!
四鬼立刻撒泼打滚地在供桌面前告起了状:“鬼大人,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她杀了我们,还敢在你面前放肆,你可得赶紧把这种恶毒的杀人犯抓起来!打下十八层地狱!”
鬼差头疼,烟雾飘成的脸,从两个大飘成了四个大。
卞母闻言也紧张了起来,把自己的女儿拦在了身后,刚刚她就担心过鬼差会不会直接抓她女儿,听方善水说不会才放心,可是这直接都被当面告状了,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方善水懒得和他们啰嗦:“不要废话了,说了他管不了,你们要不就直接去阎王殿打官司,要么和卞春双一起去畜生道,他可以帮你们领号码牌。”
纪小雨一听顿时不愿意了:“谁说要去投胎畜生道了,我们……我们就是想先问问,我们这种情况,如果去了阴间的话,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被鬼害死,会不会有什么补偿?”
冯妮蕾也立刻道:“是啊?能不能下辈子投个有钱人?”
宋学真和章元武虽然没有说话,但都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供桌上的青烟。
卞春双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虽然报过仇后,让她迷失神志的怨气已经散了大半,但是不代表她愿意看到仇人好。
青烟这下倒是松了口气似的,连虚胖起来的烟雾脸都瘦了回来,只要不纠结他卡油水的问题,一切好说。
哗哗哗。
烟雾又动了起来,似乎是有书页在扇动。
方善水对四鬼道:“他帮你们去看了,不过你们想要补偿的,应该是不可能的。”
纪小雨等四鬼立刻失落起来,正想说什么,那边青烟上的哗哗声突然一听,慢慢地又传来一阵不太刺耳的嗡鸣声,纪小雨四鬼一脸茫然地看着青烟,很是奇怪,他们感觉得到鬼差在说话,只是不知道为啥自己都是鬼了,竟还听不懂她的鬼话,还需要人来翻译。
方善水看了眼停下来的青烟,对听不懂的众人翻译道:“他说,你们最好也和卞春双一起去投胎到畜生道,既然你们能及时求到他面前,也是有缘,他不会特意为难你们,会帮你们领个投胎去畜生道的号码牌。”
纪小雨四鬼一脸茫然:“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最好投胎到畜生道?我们又没有杀过人,又没有……”干过坏事。
最后四个字他们也不好意思说了,看了正恶毒地看着他们的卞春双一眼。
方善水继续说:“因为你们害人的罪行,比卞春双自杀的罪行重一些,如果在人间躲刑,她要刑十八年,你们四人,纪小雨刑百年,宋学真刑一甲子,冯妮蕾刑四十年,章刑三十年。”
四鬼都傻了,傻了片刻纪小雨尖叫起来:“为什么我会那么多!?凭什么!?这不公平!!”
方善水看向纪小雨:“你是诽谤至人于死的祸首,如果你不愿意转世投胎,你就得在拔舌地狱待一百年,宋学真虽然是六十年,但是他要去的是刀山地狱,在地狱第九层,第九层地狱的六十年相当于你的无数倍,不过地狱人满为患,你们都要去畜生道投胎,所以鬼差是按人间和地府两边的时间折算,你们就是这个刑罚。”
纪小雨瘫在地上,冯妮蕾吓得哭了起来,宋学真惊恐不定,章元武也纠结万分,本以为这次就是来告告状,给卞春双找点麻烦,没想到麻烦没找上,先知道了自己的大麻烦。
只有时间最短的卞春双一脸神清气爽的神情,仿佛去畜生道也是件极好的事一般,呵呵,有仇人作伴。
瘫倒在地的纪小雨突然爬起来指责方善水,大叫道:“我不信!肯定是你故意帮着卞春双在吓唬我们!不然为什么我们听不懂他说什么?他不是鬼吗?我们也是啊!是不是你在其中搞了什么手段。”
青烟听到战火转移到方善水身上,顿时事不关己地在飘。
方善水有些无语:“他说得是官话,你们还没有去阴间,没有开窍自然有点障碍,你若是不愿意听我翻译,我将你们直接送下去,你们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蒙骗你们了。”
纪小雨结结巴巴:“我……我……”
纪小雨不敢。
拔舌地狱!一百年!
真要是下了阴间确实如此,到时候进去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再有人帮他们去畜生道躲刑?
冯妮蕾只知道哭,章元武已经认命了,宋学真却还有点不甘心:“为什么我们的刑罚会那么重!?我们不过就是幼年不懂事,给卞春双添了点麻烦……”
一旁的卞春双突然怒吼:“宋学真!你们给我填的那是一点麻烦吗?你们毁了我一生!一辈子!!践踏了我所有的尊严和希望!!你有脸说得出这是一点麻烦!!!”
吼着吼着,卞春双眼看着又要变黑,甚至眼睛都红了,仿佛恢复了那个害人的厉鬼的摸样,顿时让四鬼吓得不轻。
卞母也别女儿吓到了,想要让女儿冷静点,方善水立刻伸手虚空一划,一个清心符纹瞬间印入了卞春双的魂体,卞春双眼看要异变的魂体,凝聚的黑气渐渐散去,渐渐安静下来,然后又抱着想上来拉她的母亲哭了起来。
宋学真四鬼吓得头也不敢抬,仿佛在一瞬间明白了,阴间才真正是比阳间更弱肉强食的地方,如果不是卞春双想要复活,想要折腾他们,卞春双老早就可以将他们都给吞吃了,这就是鬼。
被卞春双这一闹,四鬼立刻不敢再多话。
等了一会儿,见卞春双没再变异。
纪小雨赶忙出声,怯懦地要求:“我,我要去投胎,到畜生道也可以!不过我也要当宠物。”
纪小雨只能给自己要求点好处了,只是想到自己要躲刑一百年,当猫猫狗狗五六世,纪小雨真是悔得肝都绿了,为什么当时要犯贱,折腾卞春双这么一个土老帽有什么好玩的,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她说什么也要离卞春双远远的。
方善水看看青烟,似乎交流了一番后,回头对纪小雨道:“可以。”
纪小雨闻言松了口气,章元武等人也都是如此。
纪小雨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道:“那我能当什么宠物?布偶猫?泰迪犬?或者其他什么名贵血统的宠物?能不能让个爱动物的有钱人养我。”
方善水:“那些是什么?你们要投胎,自然是投胎成中国的土猫土狗,跨血种投胎操作困难,需要经过阎王核准,躲刑就勿要多想了。”
土猫……土狗!
这下除了卞春双慌了一瞬,看到母亲又淡定,其他四鬼都要吓死了!
谁不知道宠物界里都崇洋媚外,儿子女儿都是昂贵的舶来品,中国土生土长的猫猫狗狗,多半不是用来抓老鼠流浪,就是进了狗肉餐馆。
这也太过悲惨了!
在旁听着这出庭审的陶泰清几人,也都一脸古怪。
纪小雨慌了神,语无伦次地指着卞春双:“大人这不公平,卞春双她……”
“她是土猫,已经帮她选好了,中华狸花猫。”方善水说着,回头看了卞春双母女一眼,“你们有意见吗?”
卞春双母女疯狂摇头,卞母更是笑道:“没有意见,谢谢两位大人,一点意见都没有,我就喜欢我们国家的猫!只要是我女儿我都喜欢!我会好好对她的。”
纪小雨哭丧着脸:“那我是什么?”
方善水给了她鬼差的答复:“三花猫。”
纪小雨简直想哭:“不要,丑死了,我也当土狸花不行吗?”
方善水摇头:“你们不能投胎成同一品种,不然鬼差会很难办,你们自己也容易被发现。”
没等纪小雨再问,宋学真几人也七嘴八舌地上来问上来,“大人,我能投胎成什么?”“大人,我呢?”“还有我,还有我!”
猫还好点,至少吃猫肉的人少,要是投胎成土狗,那真是倒霉了,不但养狗的人不会重视,抓狗的人也多半是送给狗肉餐馆去。
想到那什么X林狗肉节,心里都在痛,这以后说不定也会是他们的战场。
方善水看看青烟,之后先说了章元武和冯妮蕾:“冯妮蕾你正好就投胎成虎斑猫吧,章元武,你可以投胎成土狗。”
章元武哭笑不得:“大人,土狗也分很多种的,不能投个京巴或者蝴蝶犬什么的吗?”
方善水看着青烟对章元武说:“你对宠物犬了解的还挺多,嗯,他说可以,你就投京巴吧,只是会离这里远点。”
章元武顿时大喜。
听完青烟的最后一段话,方善水又看向还在焦急等待着的宋学真:“你不能选,你罪行较重,他们都是去第一层拔舌地狱,你是第九层刀山,所以你在人间也必须受苦,得受刀口之苦,还回来。你第一世会投胎成牛,劳累一世后死于主人刀下;第二世会投胎成狗,可能会遭遇不少虐待,之后就看运气。”
宋学真一下子完全瘫倒在地。
章元武三鬼看了宋学真一眼,有宋学真对比,章元武三鬼仿佛觉得自己也不那么惨了,果然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宋学真不甘心地气愤道:“可是鬼大人,她杀我们的罪行不用论了吗?”
方善水转述着鬼差的话:“关于鬼神仪式,福祸惟人自召,仪式有介绍过,不能过12点招魂,否则会招来凶厉的孤魂野鬼,而且必须遵行仪式要求,才能圆满将其送走,否则祸福自负……”
宋学真大怒:“我们遵行了啊!”
其他鬼也忙点头,他们确实遵行了游戏规则啊,最后最害怕的时候,也没有人提前松手,结束之后还将盘子裹起来,到四岔路口去摔碎了。
方善水摇头:“那你们大概不知道,这些劝解中也包含了另外一层意思。所谓的不要12点之后招魂,是因为容易招来凶厉的孤魂野鬼,并赋予他们怨气让他们缠身尔等,而你们本身就被恶鬼跟了数年,怨气附体,深陷冤孽,又行招鬼仪式,此不过报应尔,不能一概而论。”
四鬼一阵语塞,只得认了。
宋学真对比了下刀山地狱和投胎成牛挨一刀,也冷静了下来。
不过还有一事,四鬼看了和卞母眉来眼去互诉衷肠的卞春双,他们可不会忘了卞春双一投胎,那边就会有对她愧疚了多年的母亲等着,就算不能投胎到有钱人家,但是亲生母亲的爱护,谁能比得了啊!
宋学真不敢道:“大人,还是不公平,她投胎她妈妈能提前知道,我们不行吗?”
纪小雨三鬼也纷纷点头,投胎成土猫土狗,未免太没有保障了,若是能有家人提前打点,那才能放心啊。
鬼差已经快被这几只鬼弄烦了,这不公平那不公平的,真以为阴间那么多公平给你讲呢?
第二零六章
青烟化成的鬼脸瞬间化成鞭子, 啪地抽了四鬼一鞭子, 顿时将四鬼抽成了一团,惊呆在地上, 然后又一鞭子抽下来,四鬼才反应过来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卞春双吓得不轻, 卞母连忙将她护在身后。
抽了四鬼几鞭子后,耳边轰轰如雷鸣般的嗞啦声, 让四鬼一阵头蒙。
没想到鬼差会突然出手, 除了方善水,所有人都是一愣。
方善水倒是知道, 鬼神本就任性, 脾气好的不多,这次这位若不是捞油水被鬼当面撞个正着,也不会这么客气。
方善水对四鬼道:“再多嘴多舌, 通通下十八层地狱。若说不公平,卞春双的妈妈给他准备了一堆元宝纸钱,你们诸多要求却什么都没付出,脸不要太大知道吗?……下面一句骂人的我就不翻译了, 你们意会就好。”
“可是……”我们也可以去求爸妈烧纸啊, 四鬼急迫的想辩解。
方善水打断他们:“没有可是,他已经懒得再理会你们,你们如果有能力,大可自己去跟你们亲人托梦,说你们投胎到哪家……畜生道的号码牌已经领好了, 卞春双。”
方善水说话的档口,解恨地抽了四鬼几鞭子后,已经快燃到尽头的香头上青烟一转,桌上盘子供着的几颗水果,忽然都消失了,化为了五个黑子的麻将大的牌子,牌子上头阴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被叫到名字的卞春双,仿佛知道该来的要来了,站了出来:“大师。”
方善水拿起手边第一个盘子上的木牌,向着卞春双扔去,卞春双接到手中,忽然发现自己正在消失。
卞母急道:“双双!”
卞春双看向母亲:“妈,我等你来找我。”
卞母流着泪点头。
“你们也走吧。”说罢,没有给四鬼啰嗦的机会,方善水砰地一拍桌子,上头的四块牌子被震起,而后纷纷投入了四鬼的魂体,这一下,它们也都和卞春双一样渐渐模糊消失了,不同于卞春双的平静,四鬼都是忐忑不安一脸无奈。
满满当当的屋子里,一瞬间变得空荡了很多,陶泰清见问题解决,大松口气,被鬼附身挟持而来的董高远顾景几人,也都一脸唏嘘。
看着女儿完全不见了踪影,卞母一下子哭倒在地。
方善水看了卞母一眼:“不用担心,供桌暂时不要撤去,你等会将这些元宝纸钱都烧掉,三天后卞春双自会给你托梦。待你找到梦中预示的新出生狸花猫后,你再买来今天三倍的元宝纸钱,在供桌前烧掉,就可以把供桌撤掉了。”
卞母哭着点点头,连声道:“多谢大师,我一定照做。”
就在卞母不停道谢的时候,方善水突然看到卞母身上一道金粒浮现,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飘来。
那颗金粒很快没入了方善水的身体,方善水感觉它仿佛穿过自己的阳神,落入了他的识海之中,而后,方善水忽然感到,识海中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树神之心,好像动了一下,似乎长大了那么一丁点。
非常细微的变化,若不是和方善水的灵魂牵系,估计他也感觉不到,不过这也让方善水看到了一丝希望,觉得自己所料不错。
方善水心情变好,又将从卞春双怨气中带出来的魏英韶生魂,从摄魂铃中摇出来用镇魂符包裹住,递给了顾梦文,嘱托她去看望此人的时候,将镇魂符贴在此人头顶。
待顾梦文认真收好后,方善水又看向了顾梦文和陶泰清:“陶警官,人已找到,此间事了,我也该离开了,接下来就麻烦你送顾梦文回家吧。”
陶泰清立刻点头:“好的大师,没问题。不过你们徽城离林城较远,现在都半夜三点了,似乎没有什么车,你要不去先我家住一晚再走?我帮你定明天早上的车票。”
董高远和蒋宏也道:“是啊方大师,这时候没有车的,休息一下明早再走吧。”
方善水笑着摇头:“不用了,我走了。”
说着,方善水向前两三步,明明看起来没有走多快,却转眼穿过人群出了门外。
陶泰清还想挽留,追出门去,却见门外已经没有了人迹,不禁一愣,叫道:“大师——,方大师——”
董高远到楼梯处一看,一脸惊恐地陶泰清几人摇头:“没有人。”
刚刚还在,一出门就转眼不见,这……也太不可能了。
方才没有被几只鬼吓到的顾景等人,这下却被突然凭空消失的方善水吓得不轻。
·
陶泰清几人遍寻不着的方善水,转头已经到了楼道窗外,飘在五楼住户外的高空之中。
方才在忙,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一直很安静,可能是卞家那屋里的气氛也不太好,师父它连零食都没吃了,倒是让方善水颇有些不习惯,一出来就问:“师父,你的零食吃完了?”
刚在屋里方善水就想问了,但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也就没有多事。
正想邀功的手办师父,闻言歪头看了徒弟一眼,一副为师在你眼里,就是只知道吃吃吃的形象吗?
方善水失笑地看着手办师父的小脸:“怎么会?在徒儿眼里,师父你最厉害了,就是只知道吃吃吃,也比别家的师父都厉害。”
刚被徒弟夸了把怪不好意思的的手办师父,后头就听到了徒弟的但书,顿时心塞地背过身去。
就知道拆为师的台,孽徒,不理你了。
方善水见师父突然不理自己了,耷拉着肩膀,它长长的发尾垂到他的肩膀下。
方善水轻轻戳戳手办师父一指可掌握的小蛮腰:“师父,跟你开玩笑呢,我这不是怕你饿到吗?别生气,明天我给你去找新零食?”
手办师父回头瞟了他一眼,伸出小手给他搭,一副为师就是这么大度,让不生气就不生气,还不来扶为师转身。
方善水莫名觉得有趣极了,干脆将手办师父从肩膀上捧了起来,对着手办师父亲了一口,看着师父呆了片刻,从耳尖开始红遍了整张脸,一向喜怒不过分明显的方善水,也不禁大笑起来。
方善水:“师父走了,我们回家。”
手办师父这时才反应过来,将方才准备献宝的貔貅葫芦,拖过来给方善水看。
如今貔貅葫芦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貔貅完全变成了黑色,怒目之间,流转着一股煞气,一般冤鬼估计见之就要避退。而葫芦已经蕴满了云团般的纯白,仿佛变成了一块美玉,一黑一白,不显突兀,倒是浑然一体,相辅相成。
看来,刚刚方善水在忙着抓鬼请神的时候,手办师父就将这貔貅葫芦一直定在窗外月光直射之处,帮他为法器收集月华之精,现在这是已经快灌满了。
方善水看着手办师父讨夸一般的红宝石眼睛,笑道:“多谢师父,师父真是厉害,帮我省下了不少功夫。看来这次一回去,就能用法器去换古籍了。”
手办师父微微扯了下殷红的小嘴,挥挥小手,让貔貅葫芦飘到了方善水掌心,然后才开始掏出自己的棉花糖,啃了起来。
方善水掂了掂落在掌中的小摆件,而后将手中貔貅葫芦抛了出去。
“列!”方善水念着九字真言中的行字,捏了个手诀,一指定在前方的貔貅葫芦。
貔貅葫芦在方善水的控制下再次放大,渐渐从仿佛变成了一条船,方善水带着师父坐在了葫芦肚子上,前头的黑色貔貅似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对着他们甩了甩尾巴,比开始时又多了丝灵性的样子。
方善水颇为满意,再念了行字诀,貔貅葫芦立刻风驰电掣地飞行起来,载着他们在夜风下神游而归。
·
开着的窗户一动,一个巴掌大的貔貅葫芦,落到了窗户下的梨花木桌台上,刚刚坐在方善水怀里正在聚餐的两个寄身师父,立刻看了过去。
神魂归体,才刚到四点。
方善水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的功夫,怀里的两个寄身师父已经迅速收拾好食物残渣,立刻围了上来。
只是很快的,手办师父也回来了,落在了方善水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宣誓主权,拽着方善水的衣服正要往上爬的俩寄身,立刻没趣地松了手掉回去,然后背着小手散去。
让你先得意一会儿。
手办师父心中危机感略胜,本想继续回识海看着徒弟的元神状态,这会儿决定再盯这俩寄身片刻。
方善水唤来宅灵,将在回程中又吸收了一番月华之精,已经圆满成为法器的貔貅葫芦交给它,让它好好包裹一下,然后天亮时给陈家铭寄去。
宅灵诧异地看着那小东西:【小主人,你要把这个给他们?那我们也太亏了吧。】
方善水倒是不这么觉得,解释道:“陈家铭说那个收藏家的圈子里,大概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现在送好点,说不定能投石问路,引得更多人来主动联系。”
【是这个理。】宅灵闻言点头,很快叫来了几个鬼仆,下去给法器打包。
将东西交给宅灵后,方善水也就不再过问。
最近元神中出了些问题,他不好修炼太多,怕让师父看出破绽,干脆就回房打坐,默诵经文。
手办师父见他没有运功修炼,提防两个想挖它墙角的寄身,也就没有沉入方善水的识海去观察,就在外头陪着方善水。
很快一夜过去,待到元沛来叫的时候,方善水忽然想起来,他似乎又将今天要考试的事情给忘了……
方善水:“……我再看下书。”
元沛起晚了,怕路上又堵车,拉着他就走:“现在还看什么书啊,方方你这不是临时抱佛脚,是抱佛脚趾头啊!要晚了,快走快走!”
方善水只好快速地拿起要考科目的书籍,跟着元沛一起离开家。
第二零七章
路上元沛开车, 方善水还想再抱下佛脚时, 又接到了林城陶泰清警官的电话,本以为陶警官是要和自己说一下案件的进度, 没想到陶泰清吞吞吐吐地问:【大师,你昨晚来了林城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过来?】
方善水不明所以:“你们不是看着我走的吗?”
陶泰清惊喜:【真的是大师你啊!太好了。昨天你突然消失不见,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方善水闻言不禁失笑。
【这次真是多谢大师了。】
陶泰清道谢了半天, 又吹捧了一会儿,等到方善水终于挂断电话可以看会儿书的时候, 赶时间想要超车的元沛, 被交警查住了……
元沛还忘记带驾照。
方善水:“……”
一波三折,方善水和元沛终于赶到了学校,虽然差点迟到, 但还是安全进了考场。
不过这进考场和不进也没啥差别了,方善水翻看下试卷,竟然十有八九不会。
也难怪,方善水下山就是为了学习古文字解读炼尸大典, 除了古文字, 其他学科他都很少去上课,也不是故意不去,而是经常因为这这那那的事情在忙,所以……
得,挂科吧。
堂堂一个阳神真人, 居然还要挂科,方善水心中一阵古怪。
是这样丢人,还是用神识偷看同学的试卷丢人,方善水仔细想了想后,淡定地将仅会的几题写上,其他空白处觉得空着不太好,就将道德经和清静经默写上去填充门面,写完,反过试卷盖在桌子上,举手交卷。
方善水交卷的速度太快了,交卷的态度也太淡定了,以至于正在和试卷奋斗的诸多考生和监考老师,一路目送方善水他离去。
直到方善水离开视线范围,大家都还以为这是迎来了一位学霸。
方善水走出教室,手办师父拍拍他的脖子,似乎在安慰他,考不好没什么,补考时又是一条好汉。
方善水哭笑不得,戳戳师父的小肚子:“我怎么觉得,师父你在幸灾乐祸呢?”
手办师父立刻摇了摇它的小脑袋,坚决否认。
“好吧,回去看书,等补考。希望这次,不会再有什么事打扰我复习了。”方善水说着,伸了个懒腰,然而话音刚落,仰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左侧教学楼顶,有人在天台上,翻过了栏杆。
方善水:“……”
那人头顶一股黑气,几乎都没有片刻犹豫,一翻过栏杆身子就往外倾,似乎没有一点求生欲望,也没有一点对死亡的恐惧一般。
“楼顶有人!他要跳楼,快,快打110!”
虽然正值大一考试,但是校园里还是有不少人的,不一会儿,就有人和方善水一样,发现了那个意欲轻生的青年。
方善水没有想到,昨晚刚解决一个遭受校园霸凌跳楼自杀的女鬼,今早就又遇上一个要跳楼自杀男青年。见周围的人都被尖叫声惊住,驻足围观,方善水放弃了在此处出窍的主意,飞速地朝那教学楼跑去。
周围的人群快速聚过来,就在大家慌乱地打电话叫老师和警察的时候,那人忽地往前一跃,瞬间从9楼楼顶跳了下来。
“啊——!”围观众人纷纷尖叫起来,不少人惊恐地后退,尖叫声中,还有各种纷乱的人声。
“他跳了!”“跳楼了!”“快后退!”
来不及了。
方善水踏地一跃,轻声跳到前头挡路的人头上:“借肩膀一用。”
方善水飞快地留下一句话,正在录视频的那人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肩膀好像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就见一个人影忽然从他头顶跳了出去,冲向那从9楼冲下来的男同学。
“啊!那是历史专业的方善水!”
有人认出了方善水。
眼看那人重重地砸向方善水,围观众人更是惊乱,不少人慌忙想要提醒方善水:“别去接,他会砸死你的!”
方善水这人挺神秘,据说好像会功夫,但是现代什么功夫能去徒手接跳楼人士?
这时,方善水已经和从九楼冲到二楼的男学生撞到一起,他双手一接,接住了跳楼的那人,然后两人就一起往下掉。
“天呐!”围观群众惊呼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方善水双手骨裂,被压死在跳楼男身下的一幕。
不少人都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两人双双掉落在地,接住人的方善水落地后先站了一下,在发现周围不敢置信的视线后,感觉这样都还站着,似乎太惊人了,才仿佛不支般,和被他接住的人一起倒在地上。
就是这样,围观的同学们也呆滞了片刻,然后才一边大叫“快叫救护车!”,一边呼啦啦地围了上去。
众人仿佛看着玻璃一样,看着跌坐在地的方善水和那跳楼的男同学,怕对两人造成二次伤害,都小心翼翼地没敢动他们,只是在方善水周围不停问:“同学,你们感觉怎么样?还有意识吗?哪里不舒服?”
“你们先都不要动!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那个跳楼的男同学没有回话,脸色惨白,似乎被吓得不轻。
方善水看了他一眼,才对周围的人回道:“我没事。”
说着,方善水仿佛伸展胳膊一样,顺手一挥,捏碎了刚刚跳楼的那男学生头上的阴云。
黑雾散去,那男学生忽然趴在方善水腿上哭了起来,但仍旧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人的负面情绪一多,就会聚来更多的邪气,那黑气就是
方善水:“这位同学,你还好吗?为什么自杀?”
听到方善水问,周围的学生们也都开口去劝那男生:“是啊,什么事想不开,干嘛跳楼啊?”
“差点连累了别人,你们能活下来运气太好了。”
那男生就是哭,对于众人的问话充耳不闻,不过方善水见他死意已去,既然他不想说,也不再多问。
人群外此时传来的声音:“救护车来了,大家快让让。”
学校的师长们已经匆匆赶到,有些甚至是从考场冲了出来,方善水见人越来越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中心。
等到师长们都到的时候,刚刚围着方善水的人才发现,现场只剩下那个被救下来的跳楼男学生了,而方善水不知去了哪里。
·
方善水没管学校里的后续,回到观中后,宅灵已经吩咐鬼仆将貔貅葫芦寄了出去,方善水给陈家铭发了个短信,然后就开始筛选淘宝店中的新请托。
昨晚刚刚从卞春双母亲那里得到了一粒,也算是意外收获,还是得多做好事。
元沛就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给方善水带来了学校那跳楼事件的后续。
元沛兴奋道:“方方,你也太帅了!徒手接跳楼男,已经有记者来学校采访了。不过你没有受伤吧?那个跳楼的男人一点事都没有,把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都觉得你应该伤得更重,因为你是垫背的,可是你居然悄悄跑了。”
方善水摇头:“我没事。”
元沛一听也就放了心,在他心里方善水那都快是可以上天入地的仙人了,方善水在监狱门口渡劫的一幕,他也看到了,自然不觉得这点小事可以难倒他。
元沛调侃道:“学校现在围着一堆记者,幸好你跑得快,不过没用,你当时就被人认出来了,现在学校里到处都是你的传说,大家都觉得你是什么世外高人的弟子。不过这些人真是没有想象力,为何不猜你就是世外高人呢?”
方善水也没有在意,自从上次帮忙拍电视差点曝光后,他就经常被围追堵截,在学校常常隐身,现在就算再乱一点,也影响不到他什么。
方善水问元沛:“你知道那人是为什么跳楼吗?”
方善水有点担心是什么恶鬼作祟。
元沛对这个只是听了一耳朵:“似乎说是感情问题,大概是和情人分手了吧,记了个大过。”
方善水点点头,不再过问。
接下来两天,方善水就是在家等不考通知,以及陈家铭的消息。
·
石城,正在吃午饭的文清清父母,蓦然趴在桌子上昏迷了过去。
几团黑雾扑簇簇地出现,落在桌子上,变成了一只只红着眼睛的乌鸦,嘎嘎叫了几声,很快又化为烟雾消失。
同时,几个古怪的外国人陆续出现,有的似乎是从窗户外跳进来,有的似乎是从墙壁里穿墙而入,有的则是直接打开房门正当地从外走来。
这些人发色多样的古怪外国人,穿着怪异地服饰,聚在了这间不大的楼房里,四处打量起来。
“就是这里?”
“没错。”
“可怜的杰瑞斯,死得骨头渣都不剩了,也没能给我们留下更多的消息。”
杰瑞斯死得突兀,又在异国他乡,这第一批进入中国的国外黑巫们,找到杰瑞斯留学的学校,摸索了一阵,才发现了他当初选中的祭品。
一个红头发的黑袍男巫到处嗅了嗅,然后捏着他的大鼻子一脸嫌恶地对同伴道:“这里确实有一丝地狱契约的味道,还有糊了的烧焦味,魔神的契约果然是在这里被烧掉的。”
另一个金发的女巫则是伸出了两只手,分别压在了文清清父母的头顶,闭着眼,大概十五分钟后,她才睁开她的蓝眼睛:“我看到了一群人,他们是中国玄门的,穿着道家的服饰,似乎是来善后,他们来的时候,魔神的契约已经不在了。”
“是谁动的手?”
金发女巫摇摇头:“没法看到,他周身的磁场遮蔽了我的感知。”
黑发蓝眼的艾伦闻言抽了口冷气:“能遮蔽艾丽西娅的感知,那至少得达到副议长那种层次吧。”
周围的红头发雷欧和马歇尔、布拉德也都纷纷变得郑重起来,倒是领头的碧眼小伙雷克斯,拍拍手道:“好了伙计们,如果那人真那么容易对付,怎会让魔神下通缉令?都振作点。又不是让我们和他决斗,我们先找出他是谁,再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艾丽西亚,你还看到了什么?”
艾丽西亚沉吟片刻:“网店,青越观。祭品没死的时候,她的父母曾在网上请了位大师,不过在之后,我就看不到了,也不知道途中是不是又出现了别人。”
布拉德惊讶了一下,嗤笑道:“网店?哈,马歇尔也有家网店,开网店的估计不会是那些老古董,应该是个年轻人,哪有能耐破坏魔神契约。”
“也不一定……”雷克斯想了想,下了决定,“先查查青越观。”
第二零八章
两天后, Y国, 高尔夫球。
“砰”,一颗高尔夫球在球杆的撞击下, 呼啸着飞向高空,在蓝天绿荫之中, 急速旋转着向远方插着一面小旗子的地方飞去。
眺望了一眼球的落处,艾登挑了挑修得细细的眉毛, 将球杆搁在地上笑道:“克里斯, 你的球技又有进步了。”
克里斯接过仆人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才叹道:“比不上弗兰克, 真是让人艳羡的家伙,听说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厉害的中国法器,准备三天后的宴会献给黑暗协会, 我却还没有下落。艾登,你怎么样?”
艾登闻言又挑了挑眉,想起了那位跟他打了包票的中国陈。这位中国陈说得什么飞天遁地的神仙人物,他是不信的, 要不是黑暗协会派发下来的任务比较急, 他也不会想到这位陈。
艾登现在也有些担心了,怕这中国陈给自己弄来什么垃圾的东西,到时候会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闹出笑话。
艾登心中担心,面上却不显,耸肩道:“谁知道呢?也许神明会眷顾我。”
克里斯正想再说些什么, 忽然看到了艾登的管家拿着个箱子从外进来,转口道:“嗨伙计,也许你的眷顾来了。”
艾登回头看去。
克里斯将水递给仆人,又结果毛巾擦擦手:“走吧,我们先歇一歇,顺便看看那个中国陈给你带来了什么。”
艾登心中也有些期待,没有反对,一起走向了管家。
艾登的管家见人走近,立刻躬身道:“主人,刚刚收到了一个从中国来的包裹,是陈先生派人亲自送来的。”
艾登审视了一眼那个包裹,没有再上前,直接对管家抬抬下巴,略显傲慢地示意道:“打开看看。”
“是。”
很快,管家让人将包裹打开,西瓜大的包裹,一层层解开后,居然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巴掌大礼盒。
克里斯看着那礼盒感叹道:“好小啊,这里头装得是法器?费兰克那个可是一柄神仙的FUCHEN,很大的,艾登的你这个怎么这么小?”
艾登心中也是一悬,没有说话,伸手接过了礼盒打开。
礼盒中的东西,刚接触到阳光的时候,一时有些反光,很是耀眼,让艾登和克里斯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等到过会儿再看去,才看到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摆件。
一个黑色的小貔貅,趴窝在一个白玉般的葫芦上,雕工简单,寥寥数笔尽显神韵,但是对于见多了好东西的艾登克里斯来说,还是差了点。
克里斯失望道:“这是玉?看起来虽然不错,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它有什么用?”
艾登心中有气,觉得陈家铭对他敷衍了事,就这种东西还想换他收藏的古籍,没门。
不过艾登并没有把他对这东西的期望表达出来,听到克里斯的问题,艾登不动声色,随手将貔貅葫芦抛回了盒子里,慢吞吞地道:“不知道,也许陈等会儿回来和我说明吧。陈想要我手中的古籍,硬要和我交换,我本也不觉得他能送来什么好东西,还专门让人去中国另请了一位风水大师,所以,就算这东西没什么用,也无妨碍。”
克里斯好笑:“艾登,黑暗议会的巫师们,要的是能了解中国玄门术法的东西,你请个风水大师似乎不太合适。而且那些巫师大人,暂时并不想他们的举动被中国玄门知道,直接请人说不定会暴露了他们。如果请个风水大师能交差,我又怎会如此头疼。”
艾登被克里斯警醒,想要将盒子扔给管家的动作一顿,“你说得对,看来我只能先试试这个小东西了,说不定能入了巫师们的眼。这次的时间太赶了,若我有更多的机会去收集法器,定然能找来一件好的,现在只能将就了。”
克里斯深以为然地点头,若不是时间太赶,他也不会这么头疼,说着他又扫了眼被艾登扔回盒子里的小玩意儿,忽然好像觉得那貔貅的眼睛看了他一下,顿时一愣。
克里斯突然叫住了想要离开的艾登:“艾登……既然你不喜欢这东西,不如把它给我?”
艾登回头,狐疑地看了克里斯一眼:“给了你我就没有了,我现在还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而且陈是要我用古籍来换,你又没有那种中国的古籍。”
克里斯一脸哥俩好般地怂恿道:“可是我有拉斐尔的天使像,你不是喜欢吗?我们交换,如何?你把古籍和这个东西给我,当做是我和中国陈交换,到时候亏了算我的。”
艾登惊讶:“你竟然舍得用天使像来换?我曾经问你要过几次你都宝贝着……”
艾登犹豫了一下,而后又看了那盒子里普普通通的貔貅一眼,对克里斯的提议很是心动。
最后,艾登还是同意了和克里斯交换,艾登得到了他肖想很久的天使像,一向骄矜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克里斯则抱着刚刚得手的貔貅葫芦看来看去,决定和那位陈好好联系一下。
·
这两天,因为勇救跳楼男的事,方善水又在H大掀起了一番水花,本来因为他低调,已经快要把他忘记的迷妹们,再次在各个论坛上疯狂抒发对他的赞叹,关于方善水的身份来历,又引来一番扑朔迷离的讨论。
方善水在接到补考通知的同时,还被学校领导好好慰问的一番,说如果他的身体有异,可以免除补考。
方善水倒是没有要特权,在家好好复习了两天,就去学校补考了,以他现在神识的强度,记忆性的科目,只要好好看两天书,一般就不会出现太大的差错。
只是方善水没想到,补考的时候,竟然有不少人专门赶来围观他,甚至还有一直找不到他人的记者,也闻风而动。
方善水很是无语,匆忙考完,就施了个障眼法,悄然从学校溜走。
不过刚出校门,方善水就接到了陈家铭的电话,他要的古籍已经送到了。
方善水立刻赶回家。
……
陈家铭带着保镖亲自上门,将刚刚送到的古籍给方善水拿来,车子停在青越观门前的时候,陈家铭有种恍惚感,仿佛上次在香城上门时,那时候方善水还是方元清大师身后的小徒弟,现在才过去多久,他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师了。
陈家铭感叹一二,就下了车。
青越观的门打开,一个沉默的戴眼镜黑衣大汉,引着两人进屋。
陈家铭的保镖,途中一直在盯着那个引路的大汉,总觉得那大汉很不对劲。
陈家铭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保镖:“小李,你在看什么?”
保镖小李一脸古怪,悄声道:“老板,我感觉不到这人的呼吸,和心跳……”
陈家铭一窒,往前看去,带路的那黑衣大汉回头对两人一笑,他的笑容竟然像是纸扎的一样,嘴角竟似乎有些裂开了。
这一幕极其惊悚,仿佛瞬间变成了恐怖片一样,陈家铭和保镖小李都是一惊,小李甚至下意识地想要攻击,被陈家铭拦下了。
陈家铭示意小李不要冲动,勉强镇定道:“我是方大师的客人,他不会对我们怎样的。”
这话即是对保镖说的,也是对那带路大汉说的。
闻言,黑衣大汉果然收回了笑容,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似乎有些无趣地继续在前头带路。
陈家铭两人僵硬地跟着黑衣大汉进了客厅,坐立难安,一直到看到方善水回来,两人才大松了口气。
方善水看到出了一身冷汗的两人,奇怪道:“你们怎么了?”
陈家铭没敢告状,快速道:“没什么。善水大师,这次的交换出了点意外,不过所幸古籍没有出问题,已经完整送来,你查验看看。”
方善水接过盒子打开,随手翻翻,竟和上次陈家铭送来的像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一样,这次也是两本对照本,上次的是关于炼丹的,这次却似乎是跟神仙话本有关的,讲得一些神仙故事。
方善水将新送来的两本古籍收好,对陈家铭郑重道:“多谢,这两本书对我很有用。陈先生助我良多,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请千万不要客气。”
见方善水喜欢,陈家铭也极为高兴,他就等着方善水这句话呢,本来这几天他的度假山庄出了点问题,已经想要找上方善水,艾登那边正好是在他瞌睡的时候送来了金枕头啊。
方善水:“对了,你刚说的意外是什么?”
陈家铭回神道:“是这样的,那个有古籍的艾登不识货,本来想要反悔,幸好他那边有个朋友识货,将法器和古籍从艾登手里交换了过来,并在第一时间和我联系,将古籍送了过来。那人叫克里斯,是Y国黑罗兰家族的继承人。”
说到艾登,陈家铭有些皱眉,不过提到克里斯,陈家铭的神情又舒缓了下来。
方善水对这个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反正东西到手就好了,至于是和谁交换,他并不是很在意。
陈家铭见状,赶忙将自己的请托说了一遍。
陈家铭最近在开辟内地市场,在京城某地花大价钱盘下了一块地,想要盖一处高档的会所,只是施工的时候,各种工具莫名停火,工人精神不济,一上工就打着哈欠想睡觉,让他的工程怎么也干不下去。
陈家铭本以为是风水问题,也请了相熟的大师去看地,结果大师摇头而去,说是解决不了,陈家铭不得不再次找上了方善水。
方善水听了,点点头:“你将地址告诉我,这两天我就过去看看。”
得到方善水的许诺,陈家铭满意地离开了。
方善水带着古籍回房,将《炼尸大典》和以前的古籍以及他总结的笔记都拿出来,准备彻夜研读一番,看看能不能将《炼尸大典》的最后一页也解读出来。
方善水从坐下后就没有再动,手办师父盘坐在他肩膀上,托腮陪他看了会儿书,又跳到了方善水的胳膊上,将两个依着方善水的手臂在聚餐的寄身踢走,自己坐到了方善水的胳膊弯内,盘着腿当镇纸帮方善水压书页。
方善水顺手摸了摸手办师父,头也没回地继续对照。
一个时辰过去了,方善水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慢慢地弄懂了最后一页中,几个比较艰涩的词。
“共生……灵魂伴侣……相通……修,双修?”艰涩地解读到双修这个词,方善水有些懵。
方善水看了眼自家师父,明明看不懂还看得津津有味的手办师父,一见他望过去,立刻矜持地捂住眼睛,一副这都是些什么,好辣眼睛的样子,然后小手指间又裂开一条缝隙,继续从缝里研读。
方善水:……
方善水挠挠脸看向师父,仿佛在求解一般问:“师父,你觉得这个是我想得那个意思吗?”
手办师父顿时也不捂脸了,露出有点红彤彤的雪白脸颊。
跟着方善水解读了一下《炼尸大典》的最后一页,手办师父似乎也知道了方善水上次的说词是在蒙他,没有完全说实话,本想教训徒弟一下,但是看着看着就脸红了,教训徒弟什么的……什么的……好像很不纯洁的样子?
咳咳。听到方善水问,手办师父立刻摆出一副正经样子,严肃着小脸,对方善水点点头,尖长的小指甲指向了方善水刚刚没有注意的一栏字,让方善水去看。
方善水看去,发现手办师父所指的那一栏字,似乎是个批注。倒是没有很多生僻字,稍微对照一下刚到手的神仙话本,方善水很快弄懂了这句批注的意思。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大道之路,不须在乎公母,错已铸成,自己炼得尸,自己受了吧。】
方善水:……
方善水:……
方善水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翻译错,手执书卷,无言以对。
第二零九章
方善水无语半晌, 再回头看向师父的时候, 发现师父正兴高采烈却故作矜持地,在慢慢地解它衣服上的小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
一脸马上要为徒弟献身的样子。
方善水黑线地立刻叫停,清咳两声, 对仰头疑惑地望过来的手办师父道:“师父,这个双修似乎是很正经的双修吧, 看这下头还有功法记载呢。”
关于双修, 方善水也就听说过采阴补阳,采阳补阴之类的, 似乎都不是太正经的, 具体方法他一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自然不会特地去研究,就算研究了也是学术性地研究, 没什么需要脸红的。
只不过想到师父和他,那就……咳咳。
手办师父看了看,它对《炼尸大典》的解读没比方善水弱多少,方善水能看懂的部分, 除了方善水在龙头门传承中学会的, 手办师父也基本上是都能看懂的。
下头讲到的双修方法并不是很长,还有不少生僻字,不过手办师父磕磕绊绊地也能解读解读。
沉入……识海?
融合……元神?
每每刚解读出一个词,手办师父正要有些小激动,就会发现后头跟着一个让人扫兴的词汇, 将手办师父的小激动都打击成了木然沉默。
确实好像是很正经的样子,跟它想象的很不一样。
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想着,差点扯断了正要解开的第四颗小扣子,然后无趣地一颗,两颗,三颗地慢吞吞将小扣子们一个个再扣回去,然后拿出了它的黑棉花糖,将有些残破的糖棍也一口吞进了肚子里,鼓着腮帮子嚼了起来。
见手办师父把扣子扣了回去,方善水松了口气,总觉得师父脱衣服脱得他有点心魔四起,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样子。
方善水悄悄执起古籍书卷,遮住自己半边脸,屋里似乎有点热的样子。
这几天方善水没有在家里找到手办师父的身体,问的时候,手办师父指指自己的嘴……它把它的身体也给吞到肚子里去了。
所以方善水挺担心手办师父脱着脱着,就会变成真人。
咳咳。
方善水轻咳两声,很快放下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然后开始认真地将书籍中提到的双修方法,对照这几本古籍,将能够解读的地方先整理出来。
前面的部分,大致明白几个关键词汇,大差不差地猜出其中意思也就行了,但是对于修炼法门,却不能如此,就算这个双修似乎是一个不太正经的修炼法门……只要涉及到修炼,就不能马虎,每一个词汇都必须精确到位,不然万一修炼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不好了。
方善水继续研究双修之法,啃完棉花糖的办师父,依着方善水的臂弯,忧伤地拿出了它的羊肉罐头,小手一搓燃起火焰,看着方善水认真学习的脸,心塞地开始烧烤。
可以解忧,唯有吃肉。
·
克里斯研究着那新到手的小玩意,和陈家铭联系过后,他也知道了这个法器是用来驱邪的,也间接从陈家铭背后的方善水口中,得知了法器的用法。
虽然花费了心爱的天使像,和艾登交换了这个貔貅葫芦,但是克里斯也只是一时冲动,总觉得法器应该越大越好,这么小的法器,真的能有什么作用吗?
当时错眼之下,克里斯以为葫芦上的小动物看了自己一眼,仿佛要是错过它,自己就错过一个宝贝一样。
但是那可能只是错觉吧。
克里斯心想,再厉害的法器,也不可能像活物一样看自己一眼。
“先生,您从马歇尔魔法店买来的东西,已经运到了,你现在需要吗?”
管家的声音远远传来,将克里斯的眼睛从手中的貔貅身上拔了出来,“拿过来。”
很快,巨大的箱子被打开,克里斯将其中的几个水晶球拿了出来。
他买得是,怨灵。
【啊——】刚一接触到克里斯的手指,透明水晶球忽然变成了黑色,一张哀嚎的人脸蓦然扑向了克里斯的手,然后撞在了水晶球表面,水晶球的蓦然震动,让克里斯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水晶球从他的手中掉了下去,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顿时,破碎的水晶球中,一股黑烟冉冉而起。
烟雾中一个佝偻着的身影,仿佛在燃烧中出现,血红的眼睛在黑烟中露出嗜血的光,它似乎在梭巡猎物般,将目光落在了克里斯身上。
一声巨大的嚎叫,嘭嘭嘭嘭,屋里的玻璃窗玻璃桌尽皆被震碎,黑烟蓦然朝克里斯扑了过来。
克里斯大骇,赶忙举起了手中的貔貅葫芦。
这时,一直无动于衷的貔貅葫芦,忽然亮起了微光。
……
Y国的一家魔法商店里,接到店长马歇尔的电话后,管理员开始整理仓库,寻找店长要的那几颗黑魔水晶球。
只是找了两个小时,却仍遍寻不着,管理员只好将客服和发货员找来,一一询问。
昨天刚刚寄出去一单货物一个发货员,对照了一下清单,听了上司的话,蓦然惊恐道:“那是黑魔水晶球?糟糕总管,我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怨灵水晶球,我发错货了!”
管理员闻言也是一惊,大呼小叫:“你这个智障!你怎么能把黑魔水晶球和怨灵水晶球弄混,会死人的!”
发货员都快哭了:“它们长得很像……”
管理员尖叫:“快闭嘴智障,听到你这没有脑子的话,我就想把你的头塞进肚子里。愣着干嘛!你把黑魔水晶球发给谁了?还不快去把那个倒霉蛋找出来!再晚一步,他可能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发货员,这下是真哭了:“找不出来啊总管,来我们网店买东西的,大多是匿名的,根本不知道是谁。而且这几天为了黑暗协会的任务,很多人弄来了不少中国的驱邪法器,需要怨灵水晶球做测试,太多了,发货地址也多半混在一起……”
管理员冷静了下来,知道发货员说得对,思考了半天,头疼地道:“买家死了不要紧,黑魔水晶球必须找回来!马歇尔店长他们如今正需要,如果我们耽误了他们的事情,说不定回来后,店长会把我们都做成怨灵水晶球。”
店员们闻言都是一抖,不敢多话,听着管理员继续道:“这样,三天后,你们去月光宴会,看看收到邀请函的谁没到,谁死了……那极有可能就是他了。去这个死掉的倒霉蛋家里,我去请人将黑魔水晶球回收回来,也许店长的朋友会愿意帮助我们。”
店员们连连点头。
……
克里斯吓得躲在唯一没碎的木桌子底下,抓着手中的貔貅葫芦心有余悸,眼见最后一丝黑烟,被吸入了葫芦里,片刻后化为一片流转的烟云,终于送了口气。
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克里斯心中犯了嘀咕:“这怨灵水晶球,威力怎么竟如此之大?巫师的世界,果然不是我这种凡人可以理解的。”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园丁说听到您屋里有剧烈的爆炸声响。”管家带着人匆忙跑来,进屋的时候看到屋里的一片狼藉,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屋子里的玻璃制品都全部碎裂了,连上头的水晶吊灯也砸了下来,短短时间,这屋子里仿佛被飓风肆虐过一番似的。
克里斯在人进门前就整理好易容,确定不会有人看出自己刚刚曾狼狈地躲在桌子底下,态度自然地对管家道:“没什么大事,你们把这里整理一下。”
“是。”
克里斯发现箱子里,还剩了几个水晶球,这些水晶球还在振动,似乎时刻想跳出箱子再来一发。
克里斯赶忙盖上箱子,将所有的水晶球都锁在了这个有禁魔效果的箱子中。
克里斯现在可不敢再继续测试了,他决定剩下的这些怨灵水晶球,还是等月光宴会的时候贡献出去,在宴会上用算了,他一个人用太不保险。
想着,克里斯捧起手中的貔貅葫芦,狠狠地亲了一口,赞叹道:“宝贝,你救了我一命,真是太感谢你了!要是巫师大人们看不上你,我以后就将你贴身带着。”
说到这里克里斯又有些忧伤,万一被巫师看中了呢?他又有点舍不得了。
克里斯想起了远在中国的大师,心道如果他再多弄来几本大师需要的古籍,不知这位大师会不会愿意再帮自己制造一些新的法器?
克里斯想了想,叫住正在收拾的管家:“艾丽斯,你去和哈帝、本森、彼得,哦还有弗兰克,和他们联系一下,就说我想要用我的藏品,交换他们收藏的中国古籍。”
管家:“好的,先生。”
·
方善水将可以翻译出来的双修功法都整理完毕,就和陈家铭打了个电话,决定去帮他解决他工地上的问题。
方善水将身体扔在家里,阳神出窍,本想只带着手办师父,但是看到两个寄身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眼光好像变成了绳子,缠得方善水迈不开脚。
毕竟是师父的分、身,在方善水看来就好像自己虐待师父一样。
看着手办师父瞪着自己的寄身,催促他快走,方善水失笑,想了想,觉得最近中国邪道圈里的敌人们,似乎都已经销声匿迹了,好像也没什么东西会对他下手,没必要让寄身们都留下来看家,干脆就决定一起带走。
方善水对手办师父道:“师父,干脆让寄身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吧,家里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有宅灵看着呢。”
【小主人尽管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什么事的!】被提到的宅灵,立刻冒出来打包票。
方善水现在已在阳神阶段,多多出窍用阳神吸收日月精华,也是巩固修炼的好方法,甚至身体对他的作用也已经在慢慢减小,不再受肉体寿命的限制。
手办师父同意了方善水遛寄身的要求,扔出自己的坐骑小石狮子,拉着徒弟坐好,同时从肚子里掏出一根小白旗,一根人头手杖,扔给了自己的两个寄身。
方善水回头一看,彭质寄身已经第一时间抢占了小白旗,坐在了仿佛经过缝补的破烂旗面上,彭侯寄身则抱着人头手杖发呆,似乎在考虑正确的骑乘姿势。
一人三手办,很快飞出了青越观。
只是就在方善水离开家一个小时左右,山水庄园的门卫,就看到了天空上飞来一群乌鸦,还嘎嘎叫着从头顶扑扇而过。
门卫嘀咕着:“大冷天的,哪里来的乌鸦?”
第二一零章
方善水肩膀上坐着手办师父, 衣服的两个兜里也各自揣了一个, 到了陈家铭留的工地地址后,陈家铭立刻就出来迎接了。
两人在经理和工头的带领下, 在工地上转了几圈后,方善水忽然抬头看了看从那边高楼斜照过来阳光。
橘色的阳光斜照过来后, 到了附近,似乎就变成了灰色。
这里, 似乎并不是什么生吉之地。
方善水回头看向陈家铭:“你怎么会买这里, 这片地方并不太好,你不是有相熟的风水大师吗?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
陈家铭尴尬:“善水大师, 京城寸土寸金, 由不得我挑挑拣拣的,就是这么个地方也是天价拍下的,错过就没有了。”
方善水点点头表示理解, 虽然这地方在京城三环之外,如今还算繁华之地,但是在古代的时候,却属于边缘荒郊地带, 就是所谓的京城龙气, 以前也几乎笼罩不到这片地方。
陈家铭看着方善水的脸,期待地问:“善水大师,有看出什么问题吗?”
方善水不答反问:“原先这地方有住人吗?都是自愿搬走的?”
陈家铭立刻道:“自然都是自愿的。大师,我们陈家可不是那种干黑心生意的人。这里原来住户不多,除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 就是几处平房。”
方善水点点头,却道:“可能还是漏搬了一些。”
“漏搬了些?”陈家铭不明白方善水的意思。
方善水解释:“这里其实比较适合阴宅,应该住了不少,可能更早以前是祠堂一类的地方。虽然因为人的生气镇压,阴宅空间被挤压了,但是有子孙供奉也没什么,死人总是要给生人让道。但是现在人都搬远了,一时镇压不住,你还要头上动土,就容易出问题。”
陈家铭惊讶,仔细一琢磨,顿时脸都有些绿了。
陈家铭:“大师,那现在该怎么办?”
方善水:“不急,先找工人来问问,既然你工地上没出大事,那应该就不是脾气太坏的。”
陈家铭苦笑不得,这已经弄坏了他几件机器,耽误了他多少时间金钱了,还不算大事吗?
当然,陈家铭可不敢和方善水分辨这个,立刻就让跟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的经理和工头,去找几个经常出现问题的工人过来问话。
很快,几个带着安全帽的黝黑工人被带来,面上有些局促。
被工头催了几声,才一个个道:“机器一直出故障,挖掘机开不起来。”
“上工的时候总是打哈欠,困得很,上次铁子站着都睡了过去。”
几人说了半天,都是陈家铭说过的那些重复内容。
方善水问道:“除此之外,还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方善水:“那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听到这个,几人正要摇头,却突然对上了方善水的双眼,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一瞬间,几人混沌的脑子突然就多了些记忆。
方善水面前的几人顿时好像开了窍一样,一个个抢着要说话。
原来,这几人最近都做过奇怪的梦,只是之前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直到刚刚与方善水对视几眼,莫名其妙又想起来了,几人心知这位被老板请来的大师,可能真的很不一般,顿时也不敢隐瞒,都一个个地说起了自己的怪梦。
开挖掘机的张老三道:“我那天白天开挖掘机,没多久就坏了,结果晚上就做了个梦,梦到我在开挖掘机,有个穿着唐装的老头在下头骂我,说我挖坏了他的花草,不让我挖了,然后挖掘机就坏了。我急得要去和他争辩,头伸出窗户想要骂他不讲理,结果刚伸头往前一看,就发现那个骂我的人,竟然没有腿!……我顿时就给吓醒了。”
张老三说着打了个寒颤。
曾经在工地上站着睡着的铁子也跟着说:“我记得我当时正在搬砖,搬着搬着,手上忽然一沉,然后我就好像梦魇了一样动不了,然后我抬头一看,嗨呀好家伙,我竟然好像是那孙悟空一样,被压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房子下头。然后我上头的墙上,一个人头从墙里伸了出来,脖子好像蛇一样,一直拉长着伸到我面前,我当时都给吓傻了,那人还对我笑道,小子,就你这二两肉,还不够我吃的,也敢搬我的房子?说着他突然就变了脸,人脸忽然变成了蛇脸,张大嘴朝我吐信子,似乎要吃了我!我就给吓晕了。”
铁子胆子虽然还算大,但是想起那个当时忘得一干二净的梦,还是被吓得不轻。
坐在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一听这些,就立刻拿出小瓜子津津有味地边听边嗑了起来。
两个寄身也颇觉有趣,听得津津有味,还互相分润了几把小瓜子。
陈家铭和工头则是觉得很意外,之前问的时候,他们除了困乏和机器故障,什么问题都说不出来,怎么如今就那么多怪事。
方善水倒是没什么意外,人的六感总是能感应到一些东西,只是不一定能记得,既然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地接触过这里怪事,肯定有蛛丝马迹留下,倒是也方便他寻根溯源。
方善水听着几人一一说完,视线落到一直皱眉没说话的壮汉身上。
那叫王五的壮汉,对上方善水的视线,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也做过一个怪梦,梦见我在清晨起来,在洗漱间刷牙,然后听到外头有人在唱京剧。咿咿呀呀地还挺好听,我就出来听了,然后我看到外面好像变得不太一样,变成了一个古怪的四合院群落,只是这些四合院都歪歪扭扭地分散在左右,看起来很奇怪……”
王五说着看了方善水一眼,在方善水的眼神鼓励下,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小巷子里弯弯绕绕,走到尽头有个广场,有人搭着一个戏台子,在唱戏,里头坐了一堆的老头老太太。我一进去,所有人都看向我,天呐,他们的身体没动,脖子直接转到后头面向我,我当时就给吓醒了。”
说完,王五有点不确定地道:“这梦跟他们的都不一样,不像是他们那样和做工时候的事有关系,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联系。”
方善水却正色问:“你梦里的场景都清楚吗?”
王五点头:“挺清楚的。”
方善水看了陈家铭一眼,而后对王五道:“等入夜的时候,得麻烦你帮个忙。”
王五有些犹豫,怕方善水说的事给他带来什么危险。
陈家铭见状看了经理一眼,经理立刻意会道:“老板在这呢,只要你干好了大师交待的事,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奖金。”
一听有钱拿,王五咬牙道:“好,我干。”
其他几个工人闻言都看了王五一眼,目光有点羡慕又有点纠结,似乎在遗憾需要帮忙的不是自己,又庆幸不是自己。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将几个工人先打发出去吃饭,陈家铭立刻凑过来问方善水:“善水大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方善水想了下道:“你叫人去准备几个坛子来,不用太大,茶杯大小就可。这次的事也不难办,只是人多了点,有刚刚那人领路,大概今晚上我就能帮你解决。”
陈家铭喜不自胜:“那就太谢谢善水大师了。”
方善水:“不用谢,你也帮了我很多。”
陈家铭不敢当,忙道:“大师你太客气了,那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陈家铭就要先去请方善水吃饭,顺便让旁边人准备方善水要的罐子。
方善水也没有推辞,看了眼肩头无聊地扯棉花糖线,织起小衣服的手办师父,心想师父们的零食快吃完了,说不定可以先用人间的零食打打牙祭。
被分配了买罐子任务的经理和工头互看了一眼,看着自家传说中的富商老板,对一个年轻轻的大学生如此恭敬客气,还真是让他们很不习惯,上次请来的风水大师,都没见陈家铭如此,怎么现在却……
两人很是不能理解。
·
徽城山水庄园
乌鸦飞过庄园入口,往山上飞去,就在门卫仰头看着它们的时候,眼角余光一闪,好像看到一只手打开了侧门,仿佛有几道人影,在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进入,门卫赶忙低头去看,想要制止那些人,然而那门却好好的,视线中也没发现有什么人。
门卫隐约还听到了一群人的声音,说着他听不懂的外语,忽而远忽而近,没等他听清,忽而又远去。
门卫是新来的,才上任两天,他的前任三天前辞得职,据说是因为遇到了什么灵异事件,给吓到了。
新来的门卫本是对此嗤之以鼻,世间哪有什么鬼怪,现在却不禁打了个寒颤,“见了鬼了!”
“嘎嘎嘎……”乌鸦飞到了山腰上,一只只地落向了青越观的房檐墙顶,一双双利眼,快速地在青越观内四处梭巡起来,所有的房间都被它们扫过。
乌鸦们落在青越观上,就相当于落在了宅灵的头肩上,宅灵自然立刻就注意到了它们,但是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偶尔有些鸟兽虫子路过歇歇脚,它也不是不讲理地硬要把它们都吓跑,除非他们想偷溜进小主人们的居室。
不过这时,屋里被鬼仆挠着痒痒在睡懒觉的大黑,蓦地睁开了眼睛,跳出了回廊,开始冲着那些乌鸦凄厉地叫:“喵、嗷!”
黑猫仿佛遇到了入侵的敌人一样,弓着身子做出攻击的姿势,一边叫,一边喉咙中还发出了呼噜噜地威胁之音。
乌鸦们整齐划一地垂首看向了黑猫,黑色的眼睛突然冒出红光。
“嘎嘎……”哪知这些乌鸦更为霸道,立刻汹汹地扑扇着翅膀俯冲下来,朝着黑猫扑了下来,数不清的尖嘴利喙,顿时如雨打芭蕉一般冲着黑猫啄来。
“喵、嗷!”黑猫没等它们靠近,跳起一冲咬上了一只冲它扑来的乌鸦,迅速地落回地上,避开了其他乌鸦的嘴啄。
宅灵见状大怒,瞬间一抖,将想要扑进来的所有的乌鸦都震了出去。
乌鸦扑啦啦地掉落到青越观围墙外头,一开始还有些懵,跳着脚站了起来,看着高高的围墙,似乎还想飞上去,但是围墙却突然变高了,怎么飞都越不过去。
雷克斯几人的身影仿佛撕裂空气出现,站在乌鸦们所在的地方,乌鸦们立刻飞向了雷克斯的手臂和肩膀上,雷克斯手逗着乌鸦,似乎在和它们说话一样。
马歇尔皱眉看着眼前的围墙,奇怪:“怎么回事,竟然进不去。”
雷克斯理所当然道:“我们也不会让外人轻易进入你们的家里吧,这屋主既然是和我们同样的人,屋里定然被设下了诅咒。”
艾丽西娅没有说话,闭着眼摸上了墙壁,她的视线正想要透过墙壁,却突然被什么东西阻挡,艾丽西亚猛地感觉手下一震。
被打断感应的艾丽西亚惊呼一声,睁眼看去,她手下的墙,已经变成了一张巨大的脸,方方的,有鼻子有眼还有血盆大口,怒目瞪她,骂道:【乱摸什么!没有礼貌的外来人,你们在别人家门口鬼鬼祟祟,想要干嘛?】
宅灵本来不想出来,想要暗中偷袭这些宵小之辈,但是这女人不停用古怪的感知方式刺探它,宅灵一时有些不熟悉这种攻击,眼看她就快要刺探到方善水,只好出来吓她一下,将她的精神波动震退,避免她看到方善水的肉身所在,起什么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