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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瑰柏是在隔日被月离弦硬扯过来的。

第一百一十章

  瑰柏是在隔日被月离弦硬扯过来的。
  月离弦看向他,颇有质问之意:“你知道仙宫翎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瑰柏看他一眼,几许莫名:“不是你助他恢复的?”

  月离弦摇头,在门前站定,他知道瑰柏不喜在这时被人干扰,缓下声音道:“师尊在里面,看似安然,却不似已然恢复的样子,劳瑰柏师叔前去看他情况了。”

  瑰柏睨他一眼,无声嘲弄一番,这才伸手向前推开门。

  月离弦眼看着那门又一次被合上,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想去看仙宫翎是什么情况,心里却有另一道声音在叫嚣,在抗拒。

  这一回瑰柏竟是比想象中探看的要快,屋门自开,月离弦这一次不作犹疑,他几步闪身至房间里,直问道:

  “如何?师尊身上的蛊还在吗?”却是仍旧紧张。

  苍白修长的指间静静拾掇着桌上的几个瓶罐,月离弦瞳眸微凝,那桌上一方器物内,一只通身银白的蛊蜷缩着,四仰朝天被随意丢弃在缸内,正是那玉女。

  月离弦如临大敌紧张起来,他定眼探看,那蛊通身僵硬一动不动,分明是死了的。

  瑰柏把桌面收拾整齐,只余那盛蛊的器物摆在中央甚是显眼,他取了跟火柴随手往那缸里一丢,幽蓝火焰将整个器物包围,那死蛊的颜色渐变为一层暗灰,又待一阵子,形态才慢慢变化起来,渐被烧灼,化成灰,淫灭不见。即便知道那已是死物,月离弦眼见它消失才稍松口气。

  苍寂眸子这才抽空看他一眼,“这蛊死了,甚好。仙宫翎的身体仍会受你的血影响,这代表蛊的影响仍在,不过终会慢慢恢复过来,不需担心。”

  房间里的安神香静静燃放,月离弦看向榻上,便是知道他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仍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那师尊的记忆呢?”

  “我已为他清了淤血,那蛊躲的位置极刁钻,便是死了也费力气才寻清地方,免不了牵动一些经络,他的身体许是会吃不消,便让他睡。这蛊的存在已然导致了他记忆错乱,眼下阻碍的东西不在了,记忆自然会回来。”

  知道人没事,抛去不可控之外的,月离弦心里总归轻松一些,又问:“倘若师尊真能全然恢复……那记忆紊乱的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呢?”

  瑰柏这一次好好的端详向他,似是想确认他这么问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不会记得。”他道。“被蛊迷惑操控的人是不会有主见的,那已不是他自己,既然作为祸端的蛊不见了,人怎么还会有相关的记忆呢。”

  月离弦扯了抹笑,似真似假的道:“那我没有后顾之忧了。”

  瑰柏表情未变,似是一丝波澜都无,他站起身来,踱步向外。

  “劝你早日收了这心思,不然被他知道,免不了你苦头吃。”

  月离弦撇撇嘴,不满他的挖苦:“怎么就不能两情相悦了?”

  瑰柏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向他比划了一个小不点的高度,无声嘲笑他的少年期。

  “他护你,你以为是什么?他若是真接受你,才是让我称奇的,愿你能活到那天,让我大开眼界才好。”

  说罢,头也不回的带上了门。

  月离弦不忿起来,心里又不由漫上酸涩,反倒坐回床榻一旁。

  他一手撑起脑袋,心思不减,不安未褪,不禁又想:我真的还有机会见到师尊恢复的样子吗。

  仙宫翎的手臂就横在眼前,月离弦上前掖了掖被子,看他片刻,又轻倚过去想靠近一点,他闭上眼,却一点都睡不着。

  屋里的安神香味渐有些重,月离弦对气味比常人敏感,他起了身来,稍推开一侧窗,又把那香掐了,仙宫翎还没醒,他想了想,自己悄然走了出去。

  夜幕落至,他才又踱步回来,手上端了一碗温粥。

  仙宫翎眉头蹙起,不知梦到了什么,月离弦伸手在他眉心轻触,终于把那道痕抚平下去。

  再不久,仙宫翎醒了。

  初醒过来的人是迷瞪的,他只觉得堵在心口的什么东西不见了,让人轻松许多,仙宫翎撑起身,借了一阵力向后靠去。

  过一阵子,他眨眨眼睫,唇上贴了什么凉凉的东西,仙宫翎下意识启了唇,才发现喂到嘴里的是清粥,久不进食的他别开脸,那粥已经被喂到嘴里,他没办法,只得吞咽下去。

  味觉这才迟缓的递送给他那清香之气,不想想象中难接受,仙宫翎疑惑的舔舔嘴唇,又转过脸来,这才认出那是谁。

  “离弦。”

  他语气太过熟稔,惹得月离弦手上差点一个不稳。

  他仔细观他模样,迟疑唤道:“……师尊?”

  仙宫翎点点头,一把掀开被子,利落的起了身,与先前的迟缓大相径庭,他几步上前一把拉开屋门,望着天色似是怔了怔。

  月离弦有些凌乱,他忙不迟疑的放下粥,跑上前去。

  仙宫翎这时也回过头,分外疑惑:“此处不是毓灵?”

  月离弦还来不及高兴,又听他道:“长明呢?”

  仙宫翎似是分毫未觉出对方倏然而至阴沉,等他回应。

  月离弦深呼一口气,“为何要提他?”

  仙宫翎又掩好门,拉他回去,解释道:“我昏迷不醒时,是他救了我。”

  他眸光刹那躲闪,月离弦狐疑起来,“师尊,还有什么?”

  果见仙宫翎有些踟蹰了,他道:“……我与他尚有机缘,他亦是雷灵根,我答应收他做弟子。”

  开峰收徒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仙宫翎自也无需事事都要向他交代,可他直觉这是月离弦不想接受的。

  他不禁轻瞥一眼月离弦神色,却见他未露不愉,反是平静道:“全凭师尊做主。”

  仙宫翎见他不曾为难,也是松了口气,他来到桌前,端起那碗粥喝的干干净净。

  【你竟是这般轻易答应?】

  月离弦只道:“师尊情况不妙。”

  屋里昏暗,再加上背着光,极难观察到月离弦瞳色的细微变化,他直直凝视向他,轻易就能窥见那迷失的一角,在说起苏长明时,那股迷失的感觉愈盛了。

  而这也不是错觉,当晚,仙宫翎又起了噩梦,他反应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大,手陷入被里,死死揪住一角,青筋暴起,他大口呼气,饶是如此,也难缓解缠绕在他身上的窒息之意。

  他忽地起了痛楚的呜咽声,眼角甚至渗出泪。

  ——月离弦从未见过他这样。

  月离弦无措起来,也不敢贸然去惊动,眼看着他这般受苦,却又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无法施为所带给他的无力感更让人难受。

  而这时,仙宫翎的动静渐小了下来,他呼吸仍旧带喘,起伏却不难么剧烈了。

  他嘴唇翕动,月离弦听到了他在说什么。

  “别救我……别救我。”

  单单几个音,却仿佛有了穿透力一般,击打在人心脏上,那么绝望。

  时间一点点的向后推移,本就不大的声音更小了下去,那人唇边紧紧抿起,神色痛楚又挣扎。月离弦看着,就这么守了他一夜。

  第二日,仙宫翎明显要沉默上许多,月离弦本不想去提,可那一幕不停的在他脑中晃,挥之不去,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尊昨夜梦到了什么?”

  仙宫翎眼神漂移了一瞬,“……不记得了。”

  又是这句耳熟的托词。月离弦眸色沉了下来,终究任他搪塞。

  这晚,仙宫翎不再像昨夜那样在梦里剧烈挣扎,却一样被梦境困着的。

  他喊师弟,他说:“我来告别。”

  不过一夜之间,仙宫翎身上的变化仿若覆地天翻,他话更少了,愈发沉默,他看着月离弦,又不知透过他在描摹谁,与何样的模子比。

  但他唤:“离弦。”从未唤错。

  是夜,他再没做梦了,除了呼吸声,一夜静寂。

  他从不提苏长明,从不提过去,哪怕是月离弦逼问一般的旁敲侧击,仅从只言片语,根本就无法窥见他的真心,也像是根本就窥不见了。

  他仿若随时会离开那样,愈发让人摸不透。

  月离弦无法从这若即若离一般的阴影脱身,他搂紧了人,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人就会不见,像那次的梦一样破碎了。

  他难以忍受这种折磨,难以从不见天日的幽渊里脱身,终是失了理智一般,不仅把人禁锢再怀里,还把人压在身下,他问:“你真的记得我吗。”

  仙宫翎似是不介意他发泄一般的冒犯,揉了揉他发顶,同样的温,他的淡然却令他慌不择路。

  月离弦压抑着,心绪早已溃不成军,甚至搬出了那曾经虚假的誓言:“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也说过不负我的。”

  手上的动作蓦地顿住,浅眸看着他,冷淡道:“骗人。”

  “骗人的是你。”月离弦抚上他面庞,月华之下,近乎妖异的紫在他眸里涤荡。“骗人的是你,师尊。”

  他俯下身来,仙宫翎不轻不重的躲开,又轻易把他推到一旁。

  “睡吧。”他道。

  月离弦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他寻到了知觉,又自己默默朝里挪了挪,离他稍远了些。不去打扰他,不碍他的眼。

  第四日,仙宫翎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珍惜这个会哭会闹会撒娇的离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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